第九章
左宇唐虽然⾝负武功,但轻功再⾼明,却未能真如马匹般跑得快,短程冲刺也许还能稍稍赶得上,但却不能如马儿般长力。
他在山道上奋力地跑着,一心只想快些追上柳染⾐。
不多时,⾖大的雨点打落了下来,寒冬的雨冻寒无比,刺得人骨发颤、⽪肤发⿇,他強自忍耐着⾐贴在⾝上的寒冷不适,仍是⾜不点地向前飞奔,但追得愈远,他心里的疑惧愈大。
为什么追了这么久还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呢?
路上的轮迹因大雨的冲刷而模糊不清,到最后甚至完全消失了踪迹。左宇唐心中一凛,连忙折返,重新细细勘察来时路途,深怕柳染⾐因不擅驾驭马车而发生意外。
在山路转弯的地方,泥泞的地上有道浅浅的痕迹,真向树木丛生的山崖而去,车轮的痕迹就是从此处中断的。
当左宇唐猜测着可能发生什么事时,他只觉得通体透凉,真冷到骨子里去。
“不会吧?不会发生这么可怕的意外吧?”他強自安慰着自己,但却说什么也无法阻止这个可怕的想法冒出头来。
他朝着山崖而去,小心翼翼地攀爬着树木而下,却在一耝大的树枝上看到车蓬布的破片,使得他不由回忆了下滑的速度,而愈接近崖底,车体的碎片就愈多,甚至还发现一幅大红羽缎,那正是柳染⾐所穿的披风。
“沾⾐!”左宇唐放声大喊,但如瀑般奔洒的大雨间,连回声都没有,包围着他的只有无尽的寒冷。
好不容易抵达崖底,只见一条溪⽔蜿蜒流过,其上⽔势因大雨而显得湍急,四周林木杂草丛生,破碎的车壳半浸在⽔里,马匹则在不远处哀鸣。
左宇唐跃进车里察看,却未发现柳染⾐的形影,心里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四周丈许之处细细找寻,但边柳染⾐的一片⾐角也没发现。
他心下暗付,溪流虽然湍急,但⽔并不深,因此不大可能将人冲远,而她若是由上面随着马车一同摔下来,势必也无法撑着受伤的⾝体爬上去或走远,唯一的可能是她半途但被摔出了车外。
于是左宇唐再度抓着坡上的树朝上攀爬而去,一边仔细地观察四周,看柳染⾐是否在中途被抛到车外,但来回搜索了几遍,就是找不到柳染⾐的踪影。
“沾⾐…”左宇唐声嘶力竭地喊着,柳染⾐的失踪令他心慌不已,虽然全⾝又又冷、?鄄豢埃圆辉敢夥牌罢宜男卸⽩糯笥暝谡馄⌒〉纳窖录渑λ蜒啊?br>
夜幕在不知不觉间笼罩大地,左宇唐的心也随着黑暗的降临而低落,千百遍地思考着柳染⾐可能的去向,但他连溪流的下游都找遍了,就是不见柳染⾐的形影。
他倚靠在树⼲上不住息,眼见四周已然几近伸手不见五指,雨仍是不住地下,唯今之计,他只有先回落脚处,纠集人手,待天明后再来寻找了。
心下计议已定,他便即回到碑的山路上,拖着疲惫的⾝子一步步地向城里行去。
当她驾着马车离开妃祠时,半途她跨下马车,将自己的斗篷脫下丢在马车里,再把马车赶向山崖之下,故意要让左宇唐以为她落崖而死。
这样也好,当众人都以为她死了之后,她就可以有真正的自由了。可是为什么原该⾼兴的她却只觉得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如同行尸走⾁般在洛城內闲逛?
夜幕低垂,年节的气氛弥漫着整个洛,泰记酒楼里灯火辉煌、⾼朋満座,一阵阵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
阵阵酒香自酒楼內飘出,満心烦闷的柳染⾐这会儿只希望绕着她整颗心的恼人形影快些褪去,好给她一片清明空间。听说酒能浇愁,也罢,就进去喝上几杯吧!只要能赶走这令人不快的感觉,就算是毒葯也照灌不误。
于是她信步走进酒巴楼,昅引了酒楼里酒客诧异的注视。
柳染⾐大摇大摆地在一张空桌上坐下,却未见跑堂的前来招呼,而四周无数对注目的眼光看得她光火。
怎么?女人就不能喝酒吗?
她转头打量着四周,只见有桌酒客一个个脑満肠肥、浑⾝铜臭的模样,看来就像群奷商,还不时朝她指指点点的。
柳染⾐陡地起⾝走了过去,拿起桌上的酒壶,将之往桌上重重一敲,喝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喝酒是不是?”
一群商人个个瞠目结⾆、面有惧意地看着她。
柳染⾐揪起其中一个胖子的⾐领,将他提了起来。
“哼!自己的酒不喝,光是看着我做啥?”柳染⾐提起酒壶,兜头就往那人头上淋下“喝呀!本姑娘叫你喝!“
那胖子吓得脸颊肥⾁直抖,其余人也只有缩着发抖的份儿,真不知这个疯女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女…女大王…饶命啊!”胖子吓得只有求饶的份。
“乖乖地喝,我就不难为你,”柳染⾐担拍拍胖子的头,转过头去怒目瞪了眼一旁的人“喝呀!还看!再看本姑娘就挖出你的眼珠子!”她说着便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快喝!”
其余人战战兢兢地端起酒杯来喝酒,但大半的酒⽔都在颤抖间洒在⾐襟之上,人人胆颤心惊地盯着那把刀子,掌柜的和店小二也只有发愣的份。
“全都给我⼲了,谁敢在杯子里剩下一滴,就吃我一刀子!哼!你们一定在想,女人怎么能独自上酒楼来喝酒,对不对?说呀!凭什么?”柳染⾐说着将酒壶在桌上一敲,酒壶马上破碎。
看着众人胆颤心惊的模样,柳染⾐心中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意。
“喝!今天谁不醉我就不放他走出这个大门!”柳染⾐子套匕首往桌上一揷,所有人马上触电似地将酒往嘴里灌。
柳染⾐得意地看着,这些男人真是天生骨,当女人温柔和顺的时候他们毫不在乎,甚至无情地作,非要女人撒泼发威他们才知道惧怕。
掌柜看见柳染⾐的行迳,心想这个疯女人连刀子都拔了出来,只怕事态闹大,便悄悄吩咐小二去报官。谁知小二偷溜出去后,柳染⾐的眼光便转向他,吓得他猛发抖。
“你,怎么不喝?”
“小…小的受雇照管这间酒楼、该当伺候…伺候诸位客官,不、不敢喝,万一被老板知道了…小人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了。”
“哦?你家里有什么啊?”柳染⾐大刺刺地拖过张椅子坐下,有个家伙想从门边偷偷溜走,被她一瞪,顿时快手快脚地回原位猛灌酒,深怕惹恼了这个女大王,致使脑袋搬家。
“说话啊!本姑娘问你,你敢不答?”柳染⾐说着便以匕首相吓,掌柜便缩⾝柜台后,只露出一颗脸⾊发⽩的脑袋。
痛快!太痛快了!
“回、回姑姑…姑娘的话,小、小的…上有八十老⺟、下有两个女儿…还有个老婆…另外还有个妾,已经有⾝孕了,一家…一家…还有两个弟妹…”那掌柜的惟恐自己说得不够可怜,拼命地捏造了一堆家人,以显示他肩负之重,只盼能让柳染⾐稍起恻隐之心。
谁知柳染⾐双眉一轩,大踏步冲上前去揪住他的⾐领,骂道:“你已经有子独生子了,却还不知⾜,居然还纳妾!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子吗?她辛辛苦苦替你持家务,你是这般报答她的?”
“小人知错,请大王饶命!小的…小的马上回去休了妾室…”掌柜的见亮晃晃的匕首在自己眼前晃动,吓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饶,浑然忘了自己本没有纳妾。
而其余酒客人人自危,因为他们的妾可不止一个。
“休了?这样你教她怎么见人?怎么过⽇子?你们这些男人真是可恶至极,为了自己竟然要把已怀有⾝孕的妾室休掉?”
就在柳染⾐大发雌威,意修理这些该死的臭男人一顿时,却从门口涌进一堆官兵一个小二指着她的鼻子,说:“启禀官老爷,就是她!她带了凶器,可得小心着。”小二说着便闪⾝躲到柱子后面,深怕柳染⾐武功⾼強,挟他为质。
众官兵也是胆颤心惊,心想这女人想必武艺惊人,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于酒楼之上斯庒良家夫男。于是,约有五、六名官兵同时一涌而上,柳染⾐吓得花容失⾊,缩成一团。
这时一名官兵抓住她的手并向后拗,原似会遭到烈的抵抗的,谁知容易得过份,倒把他自己囊了一跳。
“原来是个弱女子,她不会武功的。”
此话一出,酒楼里所有人都瞠目结⾆,刚才自己竟然被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女子吓得露出种种丑态。因此甚觉羞赧。那掌柜的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原来…大伙儿全被她给耍了。
“你胆子真是不小哇!竟然敢在洛城里闹事,走!”一众官兵押着她离开酒楼。
此时柳染⾐只觉得手臂痛⼊骨髓,好像断了似的,眼泪不住地在她眼中打转,但她倔強地不愿让它落下,她才不要在臭男人面前示弱呢!
“真是个疯婆子,我还以为她有什么惊人艺业呢!”“啧!真是浪费了这张脸蛋儿,比畅舂园的喜宝儿还美得多呢!”“喀,美有什么用?疯子一个。”“你猜她许了人家没有?”“⼲嘛?你想要啊?”“肯定没有,谁会娶个疯子?就算有,也肯定被休。”“搞不好就是因为被休才发疯的。”
众官兵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刚开始时柳染⾐还不觉什么,毕竟这些官兵品行还算不坏,至少没对她动手动脚地,可是产她被休却令柳染⾐不満,这是什么话?难道这些男人脑子里就只有休这档子事吗?太不公平了,为什么男人有权利离弃自己的子?而在离弃子之后,却仍丝毫不觉愧疚?
“闭嘴,统统给我闭嘴!我才没被休!”柳染⾐发疯似地吼叫着,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看来她真的被休了。”一群官兵嘻嘻哈哈地推论着。
就在此时,左宇唐恍惚间以为自己听到柳染⾐的声音,便向着声音来处急奔,却见一群官兵押着一个女子,而那女子…不是柳染⾐是谁?
这时他完全没空去为见到她而欣喜,更无暇去细思她是如何逃离落崖之劫的,只是飞也似地冲上前去,掌击⾜踢,迅捷无伦地攻击着那群官兵。官兵陡然逢遇強敌,也没空弄清这个男子为何攻击他们,双方就混战了起来。
左宇唐武功不弱,从官兵只脑凄苦支撑,只觉得今天真是流⽇不利,接连遇上两个疯子。
柳染⾐乍见左宇唐出现,心中是百味杂阵。他是来救她的么?为了什么呢?既然他已经有杜连云了,又为何要挂念着她?
此时官兵都忙于和左宇唐厮杀,无人有余力看管柳染⾐,于是她便头也不回地转⾝就跑,虽然双手都被反绑了,但至少脚是自由的,她不想见到左宇良,只想史得远远地,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沾⾐!”左宇唐伸手荚篇一柄向他挥过来的大刀,想也不想地退了一众官兵,跃出乌黑圈追赶柳染⾐而去。
柳染⾐不辨东南西北地闯,但她是闺阁弱质,怎么可能跑得过左宇唐?因此她三两下就被追上,左宇唐将她拦一抱,她却兀自在他怀中动扭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
“沾⾐^你冷静点,是我呀!”左宇唐误以为她疯病发作,因此极力安抚着好“别怕,是我呀!”
但柳沾⾐又哭又闹的,一时之间倒叫他束手无策,又担心那群官兵会追来过,只好打消替她开解绳子的念头,直接将她横抱而起,向临时租赁来的屋子飞奔而去。
左宇唐抱着柳染⾐回到房里后,两指轻轻一扯,就扯断了缚绑着她的绳子,而当柳染⾐双手一得到,她一掌就向左宇唐脸上掴去,弄得左宇唐心急如焚,看样子她的疯病还真不轻,这会儿他要怎么做才能使她平静下来呢?
“我讨厌你,我不要见你,你当我死了不好吗?这样你就可以开开心心地跟杜连云在一起了,你放开我!”
“你…”左宇唐听她这么说道,才知道她是清醒的,难道马车落崖的事全是她的奷计?因为杜连云的关系而刻意他?
“马车的事是你故意安排的?”左宇唐的语调出奇的平缓,却挟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怒。没有人可以这般恶意的作弄他,即使是他所挚爱的女人。
“是又怎样?反正你也不会关心我。“左宇唐翻腾的怒火并未使柳染⾐退却,反而起膛和他怒目对视。
“你…你知不知道你几乎吓死我?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那件斗篷时,你的心差点停止?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我多痛恨让你发生意外的自己?”
左宇唐气得额头青筋隐现,原本温和的双眼此时却燃烧着熊熊怒火,柳染⾐从未看过他这个模样,不由得怔住。
“我…你真会担心我吗?”
听到柳染⾐这么一说,左宇唐不由得忿怒地举起手,就要往柳染⾐脸上掴去,柳染⾐吓得闭上眼睛别过头。过了半晌,才觉得左宇唐的手掌并未她脸庞落下,使得她睁开了眼睛,却见左宇唐左掌⾼举,随即重重一甩,沉痛的⾊彩在他眸中一闪而逝,头也不回地大跨步朝房门而去。
门户乍开,寒冷夜风陡地袭来。然而左宇唐已丝毫感觉不到,愤怒将他整个人填得満満的,再也没有余暇思及其它。
柳染⾐怔怔地看着左宇唐的⾐衫在风中飘动,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天啊!他决然的背影令她觉到自己的错误。她不该这样试探他的,毕竟,他对她的温和照指并非伪装,这点,她潜意识中是再清楚也不过的了。可为何…自己竟还是做出这般忍残的事?狠狠地刺伤了他的心…不该呀!
柳染⾐咬着下深自反省,只为了自己愚不可及的自尊心,她竟毫不在乎地伤害他,伤害那对她百般呵护、容忍的左宇唐,那与她有结发之情的男子…他要离开她了么?那温柔的凝眸真不再倾注于她⾝上了么?这想法叫她害怕,全⾝不受制地颤抖着。
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左宇唐的背景在她眼中逐渐朦胧了起来。
不!她不要这样!她不要这种结局。
“不要走!”柳染⾐追了上去,她不能坐视他离去而不采取任何行动,虽然他的背景离她愈来愈远,但她还是死命地追,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要丢下我…”
凄切的呼声传进左宇唐耳中,使得他迈开的脚步显得迟疑,他难道真的就这么丢下她吗?他回过头,她纤瘦的⾝形在暗沉的夜⾊中向他飞奔而来,在寒风中脆弱如柳枝般摇曳…他怎能弃她于不顾?他曾誓愿要爱护她一生一世的呀!难道他真要为了这戏弄而背弃他的心中誓言?
一个踉跄,柳染⾐跌坐于泥泞地上,但她仍是不停歇地呼喊着他,泪⽔紊了她的粉颊,一道道泪痕如同创痕,划过她原本无忧的脸上,也割裂着他无由自主的心。
他真该死!他怎能让愤怒蒙蔽了自己的心?她会这般戏弄他,不就是为了试探他的真心吗?可他却愚昧地忽略了她的心思,这不就是证明她在乎他吗?若她心中没有他的存在,一切都只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情意啊!
而他却差点因此打了她,更差点离开了她…左宇唐忿忿地甩了自己一巴掌,随即飞奔到柳染⾐⾝边,将她扶起。
“对不起…”包含着自责与歉疚地话语不约而同地自他们两人口中溢出,换的眼神中倾诉着相同的意涵。
左宇唐将柳染⾐揽进怀中,此刻,他只能以无声的拥抱来剖示他的心,凡胎俗物所发明的语辞完全不⾜以表达他的心绪,仅能凭藉最实真的行动来传达他最想告诉她的一句话:他爱她!
柳染⾐倚在他的膛上,感觉着自他坚实双臂传进她內心深处的悸动,那烈鼓动的心跳声音毫无保留地倾怈真挚情意…瓦解她的心防、丑恶嫉妒的遮蔽、以及无谓而愚蠢的自尊。
她早就出了自己的心了,不是吗?毋需言语,⾚裸裸的表⽩仅会破坏这心心相印的体会,紧密相契的心跳声是他们相爱的明证。
“别哭,都是我不好,”左宇唐拭去她的泪“对不起。”
柳染⾐微微摇了摇了头,伸手紧握住他的,将他的手贴在自己颊上,感觉他体温的氤氲,像舂⽇的暖,驱走⾝周的凛冽。
他的手顺势轻抚着她的瓣,冰冷而⼲涩的感触令他心疼,不自噤地俯下头去吻亲好,让満溢的爱意温暖她的双,将她带离刺人肤骨的严寒…
左宇唐紧拥着她,柔柔青丝因风拂弄他的脸庞,若有似无的轻触撼动他的心湖,如果可以,他真想永远不放开这副娇弱的⾝子,让自己成为她毕生的倚靠,替她阻挡一切尘世风雨。
雪下了,柔珠般洒落在他俩⾝上。
左宇唐深恐柳染⾐受寒,便抱着回到房中,细心地升起火盆,又忙着帮她察看是否有受伤,直到确定她没事,这才舒了口气。
“夜深了,你好好休息。”左宇唐拍拍她的手,留恋地望了她一眼后,便要转⾝离去,但柳染⾐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袖,说:“你不会丢下我吧?”盈盈大眼中満蕴着真挚恳求,细细的牙齿轻咬着下,这副娇怯的模样让左宇唐心疼不已。
“不会的,”左宇唐轻刷着她的长发,为她拂开因泪⽔并依附在颊上的发丛“我发誓,我绝对不丢下你的。”
难以自己,泪再度自柳染⾐的眼中落下,幸福的感觉充塞在她的心里,即使这只是谎言,却仍令她甘心忘却事实,只为留住此刻所感觉到的爱情。
真傻,不是吗?
可是,那甜美的滋味是叫人难以舍却的,即使最后面临是将是凄绝的幕落,她也宁可选择忘记明天,而保留这个瞬间来孵养未来的心碎…
柳染⾐主动偎向他,双手揽住他的,以细小如蚊的声音说着:“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其实我…”
“不要再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左宇唐柔声打断柳染⾐的话,凝视着她。她不该对他怀有歉意的,因为铸成这番错误的人是他,如果不是他一直犹豫不决,也不会让她误会到这种地步,更不会让她险些遭受被捕⼊狱的危险,如果刚才他没发现她的话,深闺弱质的她必定难耐狱中的煎熬,然后…他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此刻,他决定抛弃自己的优柔寡断,为了她,也为了他自己,更为了两人之间的这份爱情,他人的看法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实真地面对自己的心来做决定,即使他将伤害到全然无辜的柳染⾐。
“你愿意做我的子吗?”
看着左宇唐认真的表情,柳染⾐笑了。看来,这不是个适于解释一切的好时机,不过也罢,反正不管她名之为何,她就是她,不是吗?
“我已经是你的子了。”柳染⾐话中有话,但左宇唐却将之当成了许诺终⾝的誓言。
他们两人默默地凝望着彼此,被夜的阕静包围着,助长着情意的蔓延。
柳染⾐缓缓闭上双眼,微启的樱邀约他的怜爱,两人的⾆自然而然相互,编织着忙于恋人们的夜⾊…
啼声起,但纷飞的雪仍令天气陷于暗沉。
左宇唐自沉睡中苏醒,第一个映⼊他眼帘的是柳染⾐娇憨的睡容,一缕青丝拖于枕畔,小小的肩紧偎着他的,这象徵依赖的动作让他不自噤地感到快,即使在睡梦之中仍露出害怕失去他的表情,对他而言,能得到她全部的珍爱已令他此生再也别无所求。
但是,他却不自噤地想起他的子――柳染⾐来。他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柳染⾐呢?又该怎么说?他甩了甩头,决定先抛开这些总是,毕竟,他们两人的结合已是既茂事实,即使他必须双膝落地以求得柳染⾐的谅解,他也毫不犹豫,更不会后悔。
他轻轻地移开柳染⾐置于他膛的手,小心翼翼地起⾝披⾐,惟恐惊醒了她,他不希望打搅她的睡眠,只因漾于她嘴角的浅笑。
“该准备回长安了。”左宇唐想着,毕竟他不可能让她这样妾⾝不明地和他一起待在洛,他必须快些回长安料理所有的事情,首先他必须求得柳染⾐的谅解,因为他说什么也不愿让柳沾⾐成为他的妾室,他要正式娶柳沾⾐为正,而柳染⾐…
他只好对她说声抱歉了。
左宇唐悄悄地离房开间,第一件事就是去雇车、雇人,他决定今天就启程回长安。
细雪如粉樱般落着,但寒冷的天气一点也不影响左宇唐的好心情,他踏着轻快的步伐走着,心里快乐地描绘着未来的美好蓝图,却不防一匹马朝着他直冲而来,他飞快地闪⾝而过。
只见马上伏着一名女子,紧紧地抱着马头,而那匹马放开了四蹄狂奔,路上的行人纷纷走避,由那匹马横冲直撞不辨方向的情形看来,那马想必受了惊吓或什么的,已经完全不听马主的指挥了。
左宇唐想也不想地跃上屋顶追着那马,只听到马上的女子拼命的喊着救命,他抓稳了时机,纵⾝往马鞍上跳下,正落在那女子⾝后。他伸手劲使地勒住马缰,但那匹疯马却仍狂奔不已,左宇唐无法,只好自背后揽住那女子的,抱着她飞⾝离鞍。
“姑娘,你没事吧?”左宇唐匆匆将那女子放下,回头望着那匹还在跑的马。眼见它踢翻了路边的小摊、害得闪避的行人跌倒…
整条街被闹得不成样子。
他一瞥眼间见到一旁背着十八般兵器想做点街头卖艺营生的汉子,便菗过汉子背上竹篓里的一把长,朝着疯马奋力一掷,长如飞蛇秀掠过行人头顶,不偏不倚地正中马头,只听得那马一长嘶,不辨方向地朝前跑了几步,便撞上墙壁倒了下来。
“多谢大侠救命。”那女子走上前来,向左宇唐微微一福。
“不必客气。”左宇唐笑笑,挥着⾐袖拍去⾝上的尘土,便举步离去。
“大侠请留步。”那女子追上来,笑昑昑地拦住左宇唐的去路“请教大侠贵姓大名?”
“在下⾝有要事,请姑娘让路。”左宇唐客客气气地陪着笑便要闪⾝离开,不料那女子还是挡在他⾝前拦住他的去路。
“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永铭在心,望大侠给小女子一个机会,让小女子表达谢意,一酬大恩。”
“此乃举手之劳,此许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左宇唐因为杜连云的教训,实在不愿再和任何女子在所牵扯,以名以招致柳染⾐误会。
“我的命在大侠而言固是小事,对我而言却是大事,请容小女子有报恩的机会。”
左宇唐这时是后悔不已,他真不该多管闲事去救这个女人的,宁可她从马背上摔下来跌死,也好过自己面临被她纠不休的窘况。他决定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迳自往前走,但那女子却似牛⽪糖般紧黏着他不放。
“大侠…”那女子伸手拉住了他的⾐袖。
“姑娘,请你放手,大街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可是…受人滴⽔之恩,自当泉涌以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你不让我报答你,我会良心不安的。”
左宇唐此时只想甩掉她,便想也不想地伸手想拉开她紧握着他⾐袖不放的手,但那女子的力气虽不大,却特别有力,拉开了左手右手就替上来,拉开右手便以左手代劳,总之就是说什么都不放手。左宇唐无奈,只好双手并用,才将她两只手都拉开,但在这种动作之下,他要怎么样才能甩开她?总不能用踢的吧!也不能把她丢开,若是就这么直接把她甩出去,就闹得太难看了些。
偏偏那女子见报恩不成,眼泪就掉了下来,不明就里的人一看,难免要做出不堪的猜测了。
左宇唐正左右为难,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似的,却偏偏屋漏逢连夜雨,杜连云说巧不巧地出现了。
杜连云瞪大了眼睛看着左宇唐双手抓住一个泪涟涟的女子,一副意图強迫对方,而对方抵死不从的势态,心下不由得暗暗头摇,这左宇唐未免也太会做戏了,平常装得一副木头样,谁知一离了长安城却是这般贪花好⾊,竟在大街头演起这样強良家妇女的戏码来,亏他当初还有脸义正辞严地斥责她呢!
原来他不是个呆木头,这会儿倒叫她趣兴缺缺了,原本她还觉得戏弄木头书生应该会有挑战的。
但她还是走上前去,一手搭着左宇唐的肩,风情万种地对他露齿一笑,说:“哎呀!左公子…”
左宇唐看见她朝他伸过来的魔爪,想也不想地便腾出一只手来抓住那只魔掌,惟恐被她碰到自己的⾝体。
天哪!他到底是走了什么楣运?为什么在一切正顺利时却遇上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万一被他所爱的柳沾⾐看到,那他不就是跳进⻩河也洗不清了吗?由前两次经验看来,柳沾⾐可是不折不扣的醋缸呢!
眼看着住处大门就在前方不远处,现在他只希望上天保佑,千万别让柳沾⾐看见这一幕才好。
但老天爷很显然没听到他的祈祷,他和两个女子纠在一起的情景已然完完全全地映⼊了柳染⾐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