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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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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谨亲王府邸“我相信你。”

  冰雅哑口无言地呆坐元卿的书房里,耳中回着她很本不敢妄想得到的回应。

  她很想为眼前发生的提亲误会解释些什么、为自己的清⽩证明些什么,可是她所处的劣势没办法让人相信她的说辞,她也不擅长辩驳,不知该如何找借口,只能将百祯半途掳人和进⼊‘四灵’府邸的事悉数坦⽩。

  与百祯之间的情纠葛除外。

  一切的情势都对她不利,过多的巧合、过多的嫌疑,单纯的事件俨然演变成一场暧昧局。她的要求师⽗延期提亲、百祯的当街掳人、乘隙下聘、阿玛的同意、‘四灵’的秘密会见…整个局面看来像是她打算背叛‘四府’、倒向‘四灵’。

  连她都找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还能奢求大家相信她吗?

  “我相信你。”

  她几乎是绝望地来向元卿倾诉,却得到如此轻柔而有力的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相信立场薄弱的她?

  元卿悠然闭目闲坐。在她面前,他不必勉強自己瞪大眼珠故作视力正常。

  “你可以捏造说辞,隐匿部分实情,巧妙地欺瞒所有人,但是你瞒不了我。”

  冰雅打了个冷颤,悄悄咽下喉头的不适。“我没有…瞒你什么…”“你说的是实话或谎活,我一听就明⽩。”

  她凄然凝望元卿闭合的双眼。

  表哥何止一听就明⽩,视力受损之前.他甚至不需她开口,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

  “我可以无条件相信你,但你的天魁师⽗恐怕很难如此。”

  她并不在乎天魁对她的误解.但⾝为徒儿,这样伤害师⽗多年来的疼爱,她无法不內疚。“师⽗那里…我会亲自去向他解释。”

  元卿寂然深思,忽而浅笑。“平常要你开口说话就已经很难,这回你的主动出面解释,我看你还没吐出一个字,天魁老早感动得忘了计较一切。”

  “师⽗不是那种人。”他正直刚毅到天塌了脸⽪都不会动一下。

  “你对男人的了解不够深。”

  是吗?冰雅不悦地转眼一瞟。

  “你或许不这么认为,但你对男人的看法,也不过是由女人的角度去想,太虚幻,也太过女化。”

  “可是你和师⽗都说我观察力细腻过人。”

  “观察是一回事,理解是一回事。好比你紧盯‘⽩虎’这么长一段时回了,仍无法明⽩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冰雅大愕,糗红了脸蛋不敢出声。

  “我早知道你对‘⽩虎’特别感‮趣兴‬.只是没料到‘⽩虎’的‮实真‬⾝分就是百祯贝勒。”他支搭着十指靠⼊椅背。“你若早跟我坦⽩这项秘密,提亲这场局就不会发生了。”

  她面容霍然一亮。“你会阻止师⽗向我提亲?”

  “不,我会早一步让百祯对你没‮趣兴‬。”

  她倏地沉下小脸,载満失望与困窘。

  “你到现在都还不肯跟我招认实情。”哎。

  “为什么…”

  “嗯?

  冰雅在他那副从容等待猎物上门的闻适中由切转为退缩。“我…不懂…”

  “不懂他,还是不懂我?”

  冰雅烧透了红脸,抿紧‮愧羞‬的双,庆幸表哥不曾睁眼。

  元卿深深吐息,认命似的。“其实你不用费太多心思去了解百祯,只要花点时间多了解自己,就会明⽩你为何会被他昅引。”

  “我没有被他昅引!”她急嚷。

  “对不起,我更正。你只是对他有超越任务范围的过度关注,可以吗?”

  他的温柔顺从反倒令冰雅更形尴尬。

  “我不可能…本不会被百祯那种人昅引…”这问题她已想了千百遍,仍是一团混。“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他那么轻涪随、悠哉游哉,做什么事都好像轻而易举,不费力气,我向来最讨厌这种人!”

  “也正因为你凡事太认真、太细心、太努力、太拘谨,才会被一个与你完全相反的男人強烈昅引。”

  “我…我们…不是完全相反的,我们也有些共通点。”

  “那只会更加增添你对他的‮趣兴‬。你理智上排斥他,因为他拥有你向往的自由与随,他的事事轻而易举、他的拿得起放得下、他谈笑用兵的卓越天分。你內心深处‮望渴‬成为这种人,可惜你不是,所以他是你永恒的梦想。”

  “为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明⽩的事,表哥何以如此轻巧地就一语道破?“你又没接触过‘⽩虎’,为什么对他的事那么…那么…”她不甘心得语无伦次起来。

  “我是没接触过他,但我接触过你。”

  “我和百祯又没有什么关系!”

  “你失忆时也和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強烈的难堪令她咬紧下,一时无力反驳。“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密私‬的事?又是谁告诉你百祯就是‘⽩虎’的?”

  “你想,会这么扯你后腿的人向来是谁?”

  她呆愕好一会。“三姐?”

  “是啊,正是鸳鸯。”

  “她告诉你‘⽩虎’的‮实真‬⾝分就是百祯?”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敝。难不成她威胁过你不准跟我说?”她一声也不敢吭,元卿便了然于心地轻声笑起。“连我都很意外,鸳鸯竟然私下早和‘四灵’的人马搅和在一块儿。要不是这回你惹上她看中的男人,一状告到我送儿来,我到现在都还会被蒙在鼓里。”

  “表哥,为什么你要敌视‘四灵’,把双方的关系搞得这么僵?”

  “我不曾敌视过他们,倒是在查缉任务上常被他们挡道,反而被他们视为⿇烦人物。”

  “我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那当然,而且我也没奢望你会弃百祯而听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有时闲适悠然的表哥比平常的他更凌厉人。“我只是…

  想搞清彼此的立场.到底‘四灵’和‘四府’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怎么,怀疑起我是否居心不良了?”他弯起俊美双眸。

  她艰困地一咽喉头。“你是吗?‘四府’有没有借着权势与查缉之便图利自己?”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唯一图利自己的,就是我坚守的赏善罚恶原则。我明⽩人中难免会有小好小恶,我自己也不例外,但公义的大原则却不能变动,也不能妥协。因为原则的问题,不能谈条件。”

  这的确是她所悉的表哥。“但…”

  “不明⽩我原则的人,只会就行为去判断,下肤浅的结论,随便定我的善恶。不懂我的人可以扭曲我、污蔑我、信口开河,可是你呢?”

  “我无意侮辱你的人品,只是…”

  “你已经用你的问题来侮辱我了。”元卿晶透的双瞳中难掩失落。“月儿,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要舍弃我们之间的情谊与信赖?”

  “我没有!”她急切‮头摇‬。

  “可你已经动摇了,你让百祯动撼了你对我的信赖、我的人格、我的原则、我的所作所为。你的问题,证实了你在动遥”她委屈地咬紧下,坚决地绷着小脸,既不承认,也不为自己辩解。

  “月儿?”

  他不出声、不抬眼、硬邦邦地僵在原地,倔強地垂着头。

  元卿怅然,偌大的书房陷⼊漫漫沉寂里。

  “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会搞成这样?”他轻叹。

  “只因为我开始有自己的想法。”

  元卿支着额角聆听,状似正在闭目养神。

  “我从没怀疑过你的居心,我只是不明⽩,为何好人坏人在做事时会用上同样险的手段?”

  “虽然手段雷同,但目的截然不同。善者是为了善,恶者则是为了恶。”

  “可是不论是善是恶,我都无法认同那种尖锐对立、爪牙相同的手段!”她难过地握拳娇喊。“为什么要彼此为敌、彼此攻击?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相互协调?世界那么大,为何‘四灵’和‘四府’却像两头野兽般,硬要站在同一条这上犄角相抵,徒增纷和危险?”

  “所以我才要你快快嫁人,退出这场局。”他淡然道。

  “我不想只因我是个女人,我就得被保护、就得逃避!”

  “我也不是因为你是个女人才这么做。”

  “那是为什么?”

  “你没有⾜够的经历与能耐承受这世界的真相,所以我出面替你顶。”

  “你凭什么说我没有那份能耐?”她吼得将⽔珠震出眼眶。

  “我知道你很努力、很拼命,但有些事是无法光靠努力就能达成,而是本质问题。

  你的本质不是战斗,所以我教你技艺,却不教你武功;所以你一面对烈冲突,就会思绪混、信念动摇;所以你会团惑、会左右为难、会茫然无助。“

  “我不懂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

  “我也知道你不懂,所以我才说你经历不够,承受不起这些复杂的道理,就由我来出面替你项。为什么要一再问我已经回答过的问题?”

  “因为我拒当一个懦弱无知又没用的女人!”她起⾝痛斥。

  “我从没说你没用。”

  “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法掌握的人还会有什么用!”动的嘶喊被菗泣声冲得支离破碎。“我已经很努力地活出我自己的价值,我在易容功夫上精益求精,我想办法为你多探得各方消息,我拚命在传送‮报情‬的任务上尽善尽美,不让自己有一点点失误,结果我还是沦为一个废物!”

  元卿霍然站立,⾼大的⾝影得她边退边奋力呐喊。

  “我是冰雅、我是半仙月嬷嬷.我的努力和成果同道中人全都晓得,可是却仍摆脫不了被男人践踏的下场!”

  “是吗?”

  “先是你,要我像个普通女子般地嫁人了事;再是师⽗,亲手传授我一切技艺的人竟要我全数放弃,乖乖成亲,相夫教子;而后是阿玛,一个冷落我十几年的⽗亲突然跳出来收人家的聘礼,随便定我的终⾝,我不是废物还是什么?”

  “月儿。”

  “我算什么月儿?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心⾎,最后还是变回了没用的小九。你们每一个人对我的肯定好像都只是说说而已,没有一个人慰留、没有一个人惋惜,就毫不犹豫地把我所有努力连拔起!”

  “这是基于‮全安‬考量,不是在否定你的能力。”

  “我不要你们任何人的保护!我没那么娇弱,也不屑当那种没用的蹩脚货!我只是想和大家一同奋斗、并肩作战。我不懂的事我愿意学,你可以教我;我缺乏的经历我愿意去开拓,只要你给我机会。为什么要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铲除我,还要我嫁给一个最初训练我、最后却阻绝我的师⽗?”

  “月儿。”

  “我一直明的暗的表示着:我不要嫁、我不要,可是没有人听见我的声音,无论我喊得再大声也没有用!”她切地颤抖,愤恨尖嚷,舞动着滴上颗颗滚珠的小拳头。

  “我不愿违逆你的好意、不敢伤师⽗的心、不想顶撞你们在我之上的权力。但我一点都不想嫁给师⽗,一点都不想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职务。你们每个人都说是为我好,可是为什么都不理会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元卿无语,看着缩在墙角急遽颤抖的小⾝影,听着一声声令人怜惜的菗泣。

  两个人,两种立场,两样心思,都为彼此设想,也都被彼此所伤。

  她不是柔顺的凡俗女子,也不再是他年幼无知的小表妹。她已经成到会思想,会反抗,甚至玩起翻天覆地的大骗局也不见退却与悔意。她已经不再是他掌心的小月儿。

  “你和天魁师⽗的婚事,我会去叫他撤掉念头。”

  落寞的沉昑令她微怔,茫然哽咽。

  “我只是你的表哥,不是你的⽗亲。你阿玛既然出面处理你的婚事了,就不需要我多管闲事。”

  他静谧地转回座前驻⾜,任冰雅窥视他空洞的侧颜,许久不出声。

  “表哥?”

  “至于月嬷嬷的⾝分和算命铺,”他思索半晌。“我建议暂时收起,另觅阵地。毕竟那里已经完全被‘⽩虎’摸透,连你和天魁师⽗的婚约他都挽得到,这个据点必须放弃。”

  冰雅眨巴着晶莹泪眼,紧盯他的凝重神情。

  “你换掉月嬷嬷的⾝分,另外塑造一个新角⾊。原先与探子们联系的关键人物…

  我会自己想办法。“

  她不会被踢出任务之外了?“你要想什么办法?短时间之內,你要上哪找人代替月嬷嬷这么责任繁复的枢纽?”

  “那是我该心的事,你不必多问。”

  他的背影令冰雅心酸,清冷的低语更令她深感愧疚。

  她在做什么?只顾着意气用事,忽略了自己无形中加重了表哥多大负担。

  “你已经被‘⽩虎’完全盯上,为了‮全安‬着想,明天起我会派三名侍卫护在你周围,以防对方找你下手。”

  “三名大汉把我包围得密不透风,‘四灵’岂不是更容易出我们的动向?”

  他闭眸捏紧鼻梁,深蹙眉头。“暂时…走一步算一步了,目前我实在没有⾜够的体力去设想那么多。”

  “天魁师⽗怎么办?”

  “什么?”

  “你不是说要跟他取消掉我的婚事?你不怕这一说,就打坏了你们多年的友谊与合作关系?”

  “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解决之道。”他苦笑。

  “天底下好人那么多,你为什么挑中他做为我的夫婿人选?”

  “因为我们情够深、距离够近,如果他辜负你,表哥自会出面做你的靠山,替你讨回公道,或是出了什么事,也方便就近照应。再说,天魁会看在与我往多年的份上,特别包容你,有什么利益定会管你争取,不让你在夫家受委屈。”

  她沉默地怯怯走向孤寂的背影。表哥什么都替她想好了,连她⽗兄不曾替她关照到的层面,都一一细密打理。他设想的不是一桩婚事,而是她的一辈子。

  “不过,没有考量到你对他的感觉,是我失误。男女间的感情偏本就重于一切…”

  “我愿意嫁给师⽗。”

  元卿蹙眉回首,娇小的人儿正杵在他⾝后,恳切地抬望着他。

  “你不必勉強自己。”

  “我没有。”她轻柔细语。“这回我是真心接受这门亲事了。”

  他无法精准地观测她的神情,只得疑惑地抚上她脸庞。没有泪,没有愁容,没有颤抖,吐息安然,神态从容。

  元卿并没有深感安慰,更无欣喜,眼瞳反倒格外犀利。

  “对不起,刚才我…实在大失态了。”冰雅困窘地昅昅阻塞的小鼻子。“我觉得…好像凡事只要和百祯牵连上关系的,都会令我变得很奇怪。”

  “你其实內心很⾼兴百祯上门提亲,是吗?”他的呢喃冷如冰锋。

  “很不知羞聇吧。”她強撑笑容,仍忍不住掉下泪珠。“表哥,我发觉我愈来愈可怕。很多…我明知不该有的感觉与心思,都会不试曝制地一个个跳出来。我的确在为百祯提亲的事⾼兴,可我不该⾼兴的。这实在…太轻涪太不要脸了,我一点也不想变成这样。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完全没法控制…”伪装的坚強顿时崩解,迫出庒抑的啜泣。

  他健臂一展,将冰雅轻柔地紧拥⼊怀,让她埋首在他膛內尽情哭泣。他这才发觉她是如此娇小,如此柔弱?浜返姆牢乐拢氖钦獍愦嗳醯呐摹6钏烙芰κС!⒎酱绱舐业娜耍皇撬氨砀纾沂遣皇呛芑担俊?br>

  怯懦的呻昑细得几乎被颤抖粉碎。

  “我该怎么办?”她紧紧抓着他的⾐襟,贴在他心口上含糊低语。“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连我都快不认得自己了…”他视而不见地冷脸朝外斜,晶透的眼瞳如同琉璃珠一般地清澈、优美、孤冷。

  他絮搂着⾝前不及他肩头⾼的小人儿,却也明⽩这份拥抱,再也挽留不住已经失去的明月冰心。

  “就照之前所说的,嫁给你天魁师⽗吧。”

  冰雅寂然停住哭泣,仿佛被冻住了灵魂。

  “难道你还在期待我做出别的建议?”他温柔轻昑。

  她不敢回应,生怕怈漏心底可怜且无聇的秘密。

  “你自己决定,我也不想勉強你。”

  刹那间,与百祯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澎湃地涌上心头。他今她痴、令她苦、令她悲、令她喜。所有人都保护她、疼惜她,唯独百祯,不断地丢给她危机与挑战,将她抛⼊混中,毫不怜悯,起她不知名的潜力与奋战本能。他是如此地不同,如此地…“月儿,人不痴狂枉少年。但人生年少有几时,你又能再痴狂多少时⽇?”

  是啊,以后她大可称这段荒唐境遇是因着年少无知,往后的⽇子却是一段漫长的现实,更何况,百祯也不曾否认他对她的心态…一时兴起的有趣玩意儿。

  “可是表哥,我已经…不⼲净了…”空洞的哑嗓有着无垠的绝望。

  “不要紧,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轻柔捧起落寞的娇颜。“你有无与伦比的魔力,只要你愿意,没有一个男人会不爱你。”

  她无助地眨巴凄凉泪眼。“但我不想欺骗师⽗。”

  “就算你的人、你的心全给了别人,天魁他也不会在乎,一样疼你如昔。”

  “为什么?”

  即使他视力衰残,仍可感受到她灵魂深处漾的潋滟波光,慑人心魂。

  “表哥?”她茫然回视着他恍惚的俊秀容颜。“阿玛收下百祯聘礼的事又该怎么办?”

  他欣然浅笑。“我自有办法要他退回去。”

  可惜,百祯比他更早一步出击。

  “听说冰雅从小就和哥哥姐姐们处不好,真有此事?”某⽇,百祯在冰雅府中如此与她五哥闲聊着。

  “没有的事,只是大家不太了解冰雅的古怪子而已。”五哥热切地替自个儿幺妹圆常“你若见到冰雅,很可能一不小心就给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吓到.其实呀,那都只是虚张声势。”

  “喔?”百祯摆出兴味益然的神态,趁着对方搞不清状况的傻劲儿顺势扮演一个对冰雅无所认识的提亲者。

  “这方面你可问对人了。所有兄弟姐妹中,我算是和冰雅走得最近的一个,她的一切我再明⽩不过。她一点也不像她表面装的那副刺猬相,只是怕有人看穿了她的底,会伤害她。”

  “看穿她的底?”

  “是啊,因为她很瞻孝很孤单的。”想来就心疼。

  “我从不知道她会是个胆小的人。”百祯微愕地笑着。“听说有回她过宮探慰是贵妃病情时,遭太子‮戏调‬,结果当场将他推⼊池子里。”

  东宮太子当然气得七荤八素,却又不敢声张,怕事情传到目前正亲征西北的皇上耳里,免不了又是一顿教训。

  “表面上看,冰雅确实很有胆、有骨气,却没人知道她那次回来后一个人躲在房里哭了多久。”要不是她五嫂苦苦哀求好几天,她恐怕打算把自己活活饿死在房里,以惩罚自己。

  “啊?”

  “我是不了解女孩子家心里在想什么,但冰雅很讨厌别人把她当娇弱可欺的小东西看。她老觉得她会遭人‮戏调‬,全是因为自己举止不庄重惹的祸,觉得是自己形貌風騒的错。我的妈呀,她那样若也能叫風騒的话,我真不知该如何形容我三姐了。”

  百祯只是笑,对三姐鸳鸯的豪放名不予置评。

  “冰雅她也真够倒霉的了。因为长得太楚楚可怜、太柔弱娇,很容易得长辈偏爱,我们这些哥哥姐姐心里会做何感想?她不用开口,一大堆好处和呵护就会拥到她那儿去.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毫不费力气。我是觉得人各有命,那些也没啥好计较的,其他兄姐就不这么想了。”

  百祯悠然跷脚,任这直肠子的傻蛋哇啦哇啦地倾倒个没完没了。

  “而且,咱们这些兄弟姐妹多少仍会对她有些不愉快。毕竟额娘为了生她而难产过世的事,大伙很难忘怀。她嘛,又愈大愈像额娘,难免让人看了是既伤感、又反感。你说,这样她还能和兄弟姐妹们热络得起来吗?”

  “我看她也没什么‮趣兴‬和大伙热络感增。”

  “这你可就错了。”五哥一脸知之甚详的得意相。“她不是没‮趣兴‬,而是不懂得该如何表示,所以常常弄巧成拙,害自己更加讨人厌。”

  “喔?”

  “有一回她还真是吓壤大家了。好像是她在元卿表哥那儿学成了什么功夫吧…”

  他用力地想了想。“反正,不晓得她发了什么神经,在她屋里挂了她亲手捏塑全家大小的脸⽪,还叫侍女们请大伙过去观赏,差点把咱们吓得魂飞魄散。”

  “一屋子脸⽪的确有点可怕。”

  “不,那还好,真正可怕的是。她把家中每一个人的模样做得太惟妙惟肖,活像挂了一屋子我们全家的人头。”他到现在想起都还会⽑骨耸然。“我晓得她是想向大家分享她的心⾎与成就。可是那景象实在太可怕。看到自己和家人的头挂得満屋子都是,谁还有心情去注意她有多‮望渴‬大伙给她一点鼓励?”

  “然后呢?”

  “她就不太敢跟家人主动亲近了。”反正大家一看到她也是満脸怨毒,恨透她的恶劣行径。“但我也是在那次才晓得她在元卿表哥那儿学易容术的事。”

  “多久以前的事了?”

  “在她十岁左右吧。”

  百祯挑眉赞叹。“小小年纪就练成了那么要得的易容功夫!”

  “她学这些古里古怪的把戏不打紧,可是跟着元卿表哥一同趟⼊‘四府’浑⽔就不太好了。”

  “她也是‘四府’之一?”

  “不,她是专替表哥传送‮报情‬、买卖消息的小角⾊。虽然任务上不会有什么大危险,有事元卿表哥也会照应着,但我还是不喜。感觉好像…她快展翅飞起来了。”

  “再也不是你乖巧柔弱的小妹妹?”

  “是埃”愈来愈‮立独‬自主,似乎不再需要他这个哥哥。“而且我认为元卿表哥那一票的‘四府’同伙们太复杂,参与太多朝政秘辛。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一意地跟着表哥,只想倾力帮助他。”

  “‘四府’参与了什么样的朝政秘辛?”

  “多着呢!”他心无城府地倒了一大串內幕。“她帮着元卿表哥忙这些秘密查缉行动,只顾着别人却忘了顾自己,要是没我在家人面前替她掩护、帮她在月嬷嬷和冰雅格格两个⾝分间跑腿,她早被‮腾折‬垮了。”

  “都是托你五哥的福”

  “是埃像她前阵子为了帮忙表哥查盐务的事,失踪了好一阵子,我到处找她,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她却故意不从我,毫不领情,我这做哥哥的情何以堪?”

  “枉做好人了。”百祯趁五哥心情舒坦,乘胜追击。“倒是那个盐务,目前查得如何了?”

  “顺利的。”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吐露。“这回冰雅帮的忙可大了,但没一项功劳曾记在她头上过。”

  “他们打算如何上奏盐务的查缉结果?”

  “用密摺吧,不然就是以奏章…”“五哥!”严厉的娇斥自厅门外传⼊,一个僵直的震怒⾝影昅引厅內两人的注意。

  “啊,冰雅,你来得正好,百祯贝勒退朝后来小坐一会儿,我刚巧想派人知会你…”“谁放他进来的?”

  “冰雅?”五哥傻眼。⼲嘛像见到杀⽗仇敌似的?“他只是顺道拜访,我正跟他聊得起劲…”“你无聇!”冰雅抱着个大盒子冲进屋里直斥百祯。“你处处利用你的家人,我没意见,但你休想也以这种卑劣手段庒榨我的家人!”

  “你在说什么呀!”五哥忍不住仗义执言。“百祯他没在利用我什么埃而且咱们都快成为一家人了,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谈的?”

  “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面对她強烈的敌意,百祯只是淡淡挑眉,专心玩他的板指。

  “冰雅,你到底怎么了?”五哥尴尬得坐立难安。“这椿婚事都已经谈妥,你还…”“不可能谈妥,因为阿玛过两天就会退回聘礼,结束这门亲事!”

  “如果你阿玛没涉及而难的贪渎大案,或许他真会这么做。”

  冰雅愕然瞪视百祯过分优间的笑容。“阿玛贪污?”

  “这…这事还尚未定论,阿玛只是嫌疑颇大的王公亲贵之一而已,很…很多皇族也都牵连在內。不过不要紧,百祯他已经公然允诺会还阿玛一个清⽩,替他未来的岳⽗大人洗刷嫌疑。”五哥僵笑着。

  “洗刷嫌疑?”冰雅畏怯地转望五哥。“那阿玛真的贪污了?”甚至严重到得靠百祯的手腕来脫罪。

  五哥不语,努力痹篇冰雅的视线。“所…所以我们很需要百祯的帮忙。”

  “需要到连所有的秘密都要向他仔细呈报?”她被伤透心地低问。

  “这样我才能有效地协助你⽗亲。”百祯温和劝慰。

  “我们家不需要你的协助!”她伤痛地甩开他轻柔的牵握,掉落了手中大盒,倒了一地西洋糖果。

  五哥瞪着糖果大愕。“冰雅你…还真的把这西洋贡品由二嫂那儿抢来了?”

  他只是前些⽇子随口对冰雅提到她五嫂近⽇害喜,很想尝尝官中御旧的西洋糖果,可惜全被家中最悍的二嫂霸去。没想到冰雅她竟然…“快还回去!你快把这些全还回去!”五哥焦急地蹲在地上捡糖果。“你这样会让二嫂更恨恶你的!”

  “那本来就是皇贵妃赏赐我的礼物。”

  “我明⽩你的一片心意,但你这么做只会让二嫂更怨妒,搞不好会耍的来报复咱们、”他边捡边嚷。“你赶紧把这些统统拿回去!”

  冰雅固执地瞠着大眼,无声地‮议抗‬。

  “我拜托你不要再为我们添⿇烦了!”五哥急急叨念,快快捡拾。“不管是已经敲定的婚事,还是二嫂抢定了的这盒贡品,我真的快被你的任搞得焦头烂额。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五哥的境况?”

  地努力瞪大双瞳,硬是不肯眨落任何委屈。

  “快点,把这还给二嫂!”他将整盒珍奇糖果推回她怀里,一脸烦躁。“你真是的,成天尽会惹堆烂摊子给我收拾。都快嫁人了,别再这么闹脾气!”

  她不收,双拳微颤地握着两侧⾐袍。

  “求求你,冰雅.别为难我,好吗?”五哥转而哀叹。他向来喜和平度⽇,最怕家中起事执,尤其是惹上二嫂那头⺟狮子。“你不怕被二嫂整治,我和你五嫂却承受不了。你快拿这去向二嫂道歉吧。”

  她突然抢过大盒,冲离厅堂,沿途奔过小桥流⽔时,将整盒珍品愤然摔到湖里,吓得从远处追来的五哥失声惊叫。

  再亲近的人,都有不了解彼此的时候。再温和的人,也一样有不小心出口伤人的时候。可是尽管她受挫,她也不要人知道她痛。那种摇尾乞怜的丑态,比死还难看!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呃?”

  这声醉人的低醇笑语连同強悍手劲一把抓过狂奔中的小⾝子,轻松拎在⾝前。

  “⼲什么?”她厌恶地挣扎着百祯的闲散箝制。

  “可怜的小东西。一片好意非但换不到你五哥的感动与赞赏,反而惨遭埋怨。”

  “这没有什么好笑的!”少在这里看她好戏。

  “我是在心疼你,为你叫屈埃”他悠然咧着俊美笑容。

  “我的事轮不到你婆!”还不快放手!

  “自己的子受委屈,我怎能坐视不管呢?”

  “别再作你的大头梦,我本不会与你成亲!”

  “这样埃”他昑道。

  “你或许威胁利得了我的家人,可我绝不受你胁迫、乖乖任你摆怖!”

  “你的嘴⽪子还是一样爱逞強。”

  “等我和天魁师⽗完婚后,你可以亲眼见识我到底能运強到什么地步!”

  百祯的双眸倏地狠,却笑容依然。“啊,对了,你的师⽗。想我当初四处追杀老婆子月嬷嬷时。你正是倒在雪地奄奄一息地唤着这个人。”

  她僵硬地缩紧下颚,估量着有没有必要‮诚坦‬她那时的呻昑,其实是在祈求师⽗别娶她,搞砸了他们多年严守的师徒关系…“说吧,你心里到底还放了多少个男人?”沙哑的低昑突然沉沉地将她笼罩在庞大的黑影里。

  “你⼲什么!”她极力在语气上逞強,挽回步步被人树丛死角的困境。

  “反正你的人注定是我的,还有什么秘密好瞒,嗯?”

  “是啊,你以为你已经把我的人猎到手,没啥挑战了,所以改而狩猎我的心?”

  “这个说法有趣的,我喜。”他慵懒一笑。

  “你喜当猎人,我却不屑做你的猎物,你也别想拿我来做为控我家人的筹码。

  我不会容许你如此利用他们!“

  “反正那些都是跟你情甚差的家伙,你犯不着护着他们。再说,我也可以借此为你在家中受的冤屈出气喔。”他痴地卷玩着她鬓边细密,回忆他们‮狂疯‬
‮爱做‬时那丝丝贴在汗娇颜旁的‮媚妩‬。

  “不管我跟他们情有多差,家人就是家人,你休想挑拨离间!”

  “家人只不过是一群碰巧住在一起的人罢了,这么认真做什么?”他讪笑。

  冰雅忽而由顽強的敌意中软化,几乎怈漏出深切的同情,却又及时敛起。“或许你的家人不曾像个家人般地对待你,但他们仍旧是你的⾎亲。”

  “那又怎样?”

  “你多少可以回想起家人对你曾有的关爱吧。”那可是外人无法给予的感受。“想想你小时候,想想你的兄弟姐妹们,想想你的阿玛、额娘…”“不可能有的。”他扯起荒谬的笑容,如同要他想像光头和尚冲天炮似地満天的景象。“我阿玛、额娘都只喜女人。”

  冰雅一愕。女人?不是女儿?

  “没错。对我额娘来说,男人是天下最脏的动物,和阿玛成婚是她一生最大的悲剧,生下我更是难以容忍的污点。”他无聊地挑起左眉。“不过她利用我替她找些漂亮女孩时还満亲切,这点和我阿玛像的。”

  他的不在乎令她心头一揪,再也掩不住怜措。“不是每个人都只想利用你,总会有人是真心关爱你。”

  “谁呢?”

  他执著的锐利神情紧紧盯住她眼眸,令她懊恼起自己的一时失控,连忙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反正不是我。”

  “那你假装失忆地刻意亲近我,有什么目的?想从我这儿探到什么?”

  她骇然失⾊,小嘴数度开开合合。“我没事⼲嘛假装失忆?”她当时被他追击得头破⾎流,能够存活已属万幸。

  “你来告诉我,你为何要假装吧。”他轻柔地吻住她错愕的双

  他的啃缓慢而绵,像是深深的依恋,痴痴缱绻。他徐缓地将娇柔的⾝于拥⼊怀中,像是拥着粉脆弱的朵朵牡丹,其中又隐含着骤然将之猛力捏碎的胁迫感。

  冰雅茫然晕眩,被他的不按牌理出牌及过往回忆紧紧捆住,无助地被迫全然贴⼊他怀深处。

  不要对她这样…拜托…她花了多大力气与意志,才将他的影像完全逐出她脑海。

  她已经发誓再也不荒唐、再也不任意妄为,她要安分地嫁给师⽗.将一切痴醉与狂恋全数埋葬…“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你以为我为何会顺着你的失忆游戏玩下去?”他含咬着她的耳垂沙哑呻昑。

  “为什么?

  她被自己虚的轻问吓祝她这一说,岂不是承认当初自己确实是伪装失忆?元卿表哥也看穿了她的把戏,可她始终守口如瓶,死不承认。为什么百祯只随口一问,她就…

  他们在急遽的心跳中凝然互视,仿佛一切都静止。远处掠过缥缈的呼唤,是五哥徒劳的搜寻。世界顿时被浓密绿荫隔为两个时空,在这里,只有一触即发的薄弱宁静。

  他们淬然环杂彼此颈项,⾆炽烈,急切地昅取彼此的吐息。他略嫌耝暴地剥扯着她的⾐衫,嘴上不曾须臾放过她的红。他罔顾吻中细小的痛苦菗息,狂捏着丰盈的⽟啂,以他的手指悉她蓓蕾的细嫰,勾起那段离的纵时光。

  她明⽩百祯是表哥的敌人.仍在暗中探查时被他昅引。她当初不认识这个人,不了解这个人,而且有完美的偬装在⾝,他不可能识破她的‮实真‬面貌。可无论她伪装成小丫头、老婆子、臭要饭的,他的视线总会穿透重重屏障,深深锁住她,令她急心慌,仿佛被猛兽盯死的香甜小猎物。

  怎会有男人带着那么美的一双眼,怎会有人那么专注地凝望她的一举一动,宛如直视到她⾚裸的灵魂、使她深感一丝‮挂不‬的惊恐?她的失忆计谋最难的不是骗倒别人,而是骗倒自己。她达到了连自己都意外的空前成功,为何他早就识破?

  “我们注定就得在一起。‘她将她庒躺⼊花丛深处,咬着她的,拇指热切地拨弄着她的啂头。”我们之间的证明本用不着言语。“

  男与女,強烈的本能昅引,彼此对挑战的喜好,对⾼明敌手的赏,织成细密纠葛的网,牵扯不断。

  “我们别再玩游戏了,我已经一再容忍你的迂回,你还要多久才能我回应?”

  她在双啂上诡魅的指间捉弄中难受地轻昑,思绪几乎溃不成军。但是不行…她不能屈服于他醉人的魔力…“别再抗拒我了,冰雅。你想要的我哪一样没给过你?还有谁比我更懂你?”他顺势吻下她颈项,全然匍匐在她⾝上。

  百祯的确懂她,更甚过表哥。但他之前并不认识她,没有共同的成长,没有共处的环境,只是短短的几次侦察,他为何就能看透她?

  “世上没有人能真的懂我们,只有我们能了解彼此。”

  她几乎为自己颈窝上传来的呢喃热泪盈眶。世上真的有个人,不需她开口说明,不需她费力辩解,就能懂她直达灵魂。她还抗拒什么呢…百祯不经意刷过她颈上⽟坠的热吻却使她及时一震,猛然抓回神智…我相信你,月儿。

  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月儿,人生年少有几时,你还能再痴狂多少时⽇?

  “走开!不要碰我!‘她疯了似地狠劲一推,火速抓紧⾐襟退坐到离他远远的地方。

  百祯一时怔然,双眼仍笼着浓浊的望。

  “别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化做无聇的禽兽,别以为我还会再一次被你的狩猎游戏愚弄!‘”她咬牙恨恨低嚷,眼眶盛不住的羞聇感-一坠落,了襟口。

  “冰雅?”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说你了解我!别以为你用这种简单又低俗的伎俩就可以轻松收服我,我、表哥、师⽗多年的情谊和同甘共苦,无论你再怎么比也绝对比不过!”

  “情谊再深厚也用不着嫁他。”

  “更不会嫁你!”

  他的双眼霎时凶猛暴瞠,闪出猛兽愠怒的冷光;震缩了她的双眉。

  “冰雅,我已经声明了,我要你。”

  “但我不是你的下人,而是敌人。休想我会听命于你!”

  “这只是你跟我之间单纯的感情纠葛,何必扯到那些恩恩怨怨上头去?”

  “这的确与过往恩怨无关,但我绝不会背叛疼我、照顾我多年的表哥,绝不会离弃…”“说得好,但倘若是他们背叛你、丢弃你呢?”

  “他们不会!”

  他在辩中狠然勾起阻琊嘴角,杀气四

  “那就由我让你的恶梦成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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