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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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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小顺子依令过来抓璇儿的⾐服时,她差点羞愤得咬⾆自尽。所幸海格从中调解,她才明⽩元卿要她脫下的只是那件短挂…

  元卿一直借给她穿的裘红⾊精绣短挂。

  “当初我在收蔵密函之时,为了避免整份遭窃的危险,将它分为两份,分开收蔵。一份是盐商与私枭相互包庇的名册,收在我⾝上,却被盗走了。另一份是盐商、盐政衙门、运司衙门等相互勾结的文件,就蔵在这件枣红⾊短挂里。”

  所有人全集中视线在桌上那件华美的短挂上。

  “除我以外,没人知道密函蔵在璇儿⾝上。”也正因为如此,元卿才能安然留下了另一半的查办结果。

  当他剥开了枣红⾊短挂的內里,一份薄软的文件赫然出现在里层的背部⾐料间。

  “密函居然…一直蔵在我⾝上?”她怎么想也想不到。

  “那蔵在你⾝上的那份是被叫绫罗的女子偷走?”御猫贝勒的口吻夹杂即将展开追击的沉重杀气。

  “那她的功力也太了得,竟然能从元卿⾝上把东西偷走。而且是在三个时辰之前,大家都进⼊警戒状态的情形下顺利盗取成功?”海格的冷笑间挑起不少疑点。

  “警戒状态?”御猫贝勒彷佛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

  “海格昨晚半夜差点被对方设计的机关夺走小命──正好是三个多时辰前的事,他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还特地把璇儿送到我房里来看照。”

  “这个璇儿是谁?”御猫贝勒倨傲地以下巴比了比,像在质问某个下女的出⾝似的。

  “我的子。”海格一手重重按在她肩头,态度狂妄的与御猫贝勒对立。

  “你房里发生暗杀机关事件时,她和你正共处一室。元卿⾝上私蔵密函被盗时,她也是房內唯一存在的外人。这巧合还真奇妙啊。”御猫贝勒微扬一边嘴角。

  御猫贝勒怀疑是她动的手?

  “我没有偷密函!而且…我要密函做什么?我偷了密函又能拿给谁…”

  “璇儿出了点小意外,丧失记忆后才跟我们同行。她什么人也不认得,除我们之外。”

  海格⾝为她护驾。

  “喔?”御猫贝勒若有似无的淡笑着。“那你是娶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了?好胆量。”

  “宣慈,我们还是快点上路回京,省得又出了什么差错。”再不动⾝,元卿担心海格和御猫贝勒会在这里动手,不杀了对方誓不罢休。

  “贝勒爷,请。”在楼下侍从恭海格与元卿各上马轿时,璇儿赫然被这句话震住了脚步。

  “璇儿?”

  “你和元卿少爷…是贝勒爷?”

  “我和你说过了,我们为了查办方便,必须掩人耳目…”

  “可是你从没跟我说过你是位満州的贵族!”她以为海格只是家居京城的富家子,毕竟他冠的是汉人的姓,不是吗?为什么他会是个満鞑子?

  “我是不是満州贵族有很重要吗?”拜托,他们俩的感情已进展到这种地步,别突然大发汉民族意识,徒将平凡情爱牵⼊満汉纠葛里去!

  “这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而是你应当让我知道。”其他人都已动⾝启程,只有他们这队人马仍在候着。

  “我有任务在⾝,不能怈漏⾝分,我绝没有意思存心蒙你。”

  “我只是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她的眼神空茫,心也浮。她以为记忆一片空⽩的她有了个依靠,没想到她依靠的却是朵变幻莫测的流云。

  “胡说!你还有什么不了解我?”她是唯一一个踏⼊他灵魂深处的女子,唯一了解他內心的‮求渴‬、提供他无形无尽的感动。

  “你是谁?”

  海格懊恼的呻昑着。她十分执着,而他对自己的⾝分也少不了有隐隐的逃避,她却硬着他面对。

  “我是‮京北‬佟王府的二贝勒。”

  “佟王府?”她觉得事实不只如此,他们在回避。

  “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时候对这种事追究柢?难道我们不能单纯的一辈子爱着彼此吗?”他恼羞成怒地吼着。

  “我没有这么说,只是我有权知道完全的事实。”

  他痛苦的凝视眼前倨強的玻璃娃娃。她一点也不如外表那般娇柔,不如她嗓音那般稚弱,这就是她令他倾心的原因之一。可是他怕失去她,他怕她会因为事实而粉碎破灭。

  终究,该来的仍是躲不过。

  “我是出⾝当朝国威的佟王府。”他将璇儿带离护驾队伍,踱往一旁较不引人注目的树下。

  或许,他会因此而再度失去一个心灵的依靠,但他不想瞒她。只是失去內心所爱的方式有很多,他最不能接受的,正是自己什么错也没有,却永远摆脫不了的种族世仇。

  “我说得更直接一点,当今皇上的生⺟慈和皇太后,正是出于我们本家。我们佟姓族人至此贵盛无比,居⾼官者不知凡几,甚至被传称为;当今天下‘佟半朝’。”

  他静看璇儿专注而內含惊愕的神⾊,感觉到他才获得的幸福与満⾜正一片一片的崩裂。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去所爱,他有⾜够的勇气去承受再一次的失败。

  或许命中注定他的感情永远都是孤寂的。

  璇儿惘的看看他,又不安的低头绞扭手指,像是犹豫,也像在作某种决定。

  “你若是…”他暗咳一下。他以为自己可以很自在、很坦然的开口,没想到他说话的语气会如此软弱。“你若是改变主意,想回扬州去,我不勉強你。”

  “那你呢?你改变主意了吗?”

  他愣看璇儿好一会儿。他彷佛在她口中听到和他雷同的怯懦与不安,是错觉吗?

  “我以为…你会因为⾝分的问题就躲得远远的。”

  “我从来没那样说过。”她被莫名冤枉的控诉语气令他士气大振,眼神闪耀光芒却又有些迟疑。“我只是觉得…你有话应该要坦⽩跟我说。虽然你是因为任务在⾝,必须隐蔵⾝分,但我是和你站在同一线的伙伴,你怎么可以…你不应该瞒我像瞒着外人似的。”

  若不是不远处有着大队人马候着,他真想抱紧璇儿放声大叫。璇儿没打算离开他!他并没有失去璇儿!

  “我会说的,璇儿。只要是我的事,我会从小到大、一点一滴的全说给你听。”

  看到她豁然开朗的甜美笑靥,他几乎动得要飞上天。

  “我先声明,听到我的荒唐过去,不准吃飞醋。听到平板又枯燥的部分,可以偷偷打瞌睡,但不准当面打呼给我听,我会伤心。”

  “什么…什么打呼!我才不会那样!”明知海格是逗她的,她仍忍不住生气。“我是很认真的想知道你的一切,至少也要明⽩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喔…”他暧昧的拉长了尾音,得意而温柔的牵她踏⼊马车里。“你先说出来了。”

  “我说了什么?”

  “说你爱上我了!”他一拉上马车內的帘子,马上深深的拥吻璇儿,许久许久都不肯放开她。

  “等一下…”她努力的在海格的火热‮略侵‬下寻求息的空隙。“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问你…不要这样!”她惊慌的抓住从际⾐裳探⼊她背脊的怪手。

  “嘘。”他琊恶的贴在她上浅笑。“我宁可你把小手勾在我脖子上,而不是阻挠我的好事。”

  “你太放肆了!马车外头都是人,而且队伍已经启程…”

  “所以你要小声一点,别让外头的人发现我们在做什么。”

  “胡闹!”她低声制止,小手却抵不过他的铁臂。“你难道从以前就是这么…这种样子的人吗?”

  “哪种样子?”他虽然惑,但‮挲摩‬她⾐衫底下光滑裸背的大掌不曾停歇。“噢,我明⽩了。其实我并不是个好⾊的男人,是自从上你以后才变得这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难道都不看场合…”她慌的‮议抗‬全被他吻尽,在他充満惑的纠与‮逗挑‬下,思绪逐渐融成一团漩涡。

  直到璇儿的双眸已经蒙蒙,心跳混之际,他才満意的离开她不住息的红

  “你刚才说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我?”

  她眨了好几次失焦的眼睛,才想起自己的确曾这么说过。她为难的抿了抿嘴,再三考虑后才决定勇敢地问。

  “我…我‮觉睡‬的时候真的会打呼吗?”

  海格愣愣的瞪着她,她也紧张的瞪着海格。彷佛经历了一世纪之久,马车里突然震出骇人的爆笑声,连三哩之外都能感受到这阵笑声的威力。

  奔往‮京北‬的狭窄马车里,就是他们幸福而甜藌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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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璇儿和海格而言,回到京里的⽇子形同灾难的开始。

  不仅佟王府的所有人反对璇儿进门,其他皇亲贵戚一样反对一个来路不明又⾝无分文的人为佟家媳妇。海格每天都遭到家人炮轰,却老是嘻⽪笑脸的打发过去。璇儿也是在佟王府里被人明的暗的示意,要她快快滚出去。

  这一场仗,只有她和海格站在同一条阵线,对抗百来人的反对浪嘲。

  再怎么执着于真爱的人,在这样強大的庒力下也会?邸⑽拗踔劣行┒〉南牍秃8裾娴氖屎显谝⻩鹇穑?br>

  就算和他成亲,顺利做了佟家儿媳,这些纷纷扰扰仍不会停。嫁人⾝分悬殊的豪门贵胄府里,再多的爱情也会被人事纠葛消磨殆尽。她不要财富、不要头衔,只想要和海格平平淡淡的相依一辈子。这个期望是不是太奢侈、太幼稚了?

  “璇儿姑娘,出来赏花吗?”花丛后的一阵轻语中断了她的思绪。

  “是,大少。待在屋里太闷了,出来院里走走。”

  璇儿对海格的这位大嫂有点反感。因为她和海格原是青梅竹马、自小订亲的伴侣,长大后却不断数落海格大大小小的不是,因而改指配给元配病逝的大贝勒做正室。

  她是得到了长子正室的优越地位,却在少年时期的海格心中划下伤痕──一个没出息的二贝勒!

  “可以和你聊聊吗,璇儿姑娘?”大少假惺惺的笑着,微扬嘴角的脸上有对鄙视的眼睛。

  “请。”她由大少的丫环们带⼊石亭中的座位上。

  大少冷眼审视璇儿无可挑剔的优雅举止。璇儿必是出⾝富贵人家,看她十分习惯被人伺候的小动作即可明⽩。她讨厌璇儿,甚至是恨!她没料到海格这次返家带回的会是如此绝娇美的娃娃,将她一向自豪的姿⾊比为平淡无奇的光彩。但她有一张璇儿绝对比不过的王牌…

  她正是当年抛弃海格的婚约者。璇儿再美,也只能捡她不要的垃圾。

  “海格从小就这个样子,老爱惹是生非。”大少无奈的叹了口气。“阿玛的年纪也大了,哪噤得起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搞,气坏老人家。”

  或许吧,但璇儿一点也不觉得佟王爷有老到那种地步。但她静静的听着,乖乖的忍着。

  “希望你别介意。因为我从小和海格一块儿长大,所以特别清楚他格上的缺失。我这么说不是批评他,而是⾝为大嫂,想的总会比他多一些,担忧也就多一些。”

  “大少辛苦了。”璇儿微微点头行礼。

  “哪儿的话。”她一直刻意让璇儿像下人般的尊称她。“我实在很替你担心,璇儿姑娘。”

  “我?”

  “我们女人对女人比较好说话,有些事我就直讲吧。依照过往我和海格从小一起长大的经验,他就本上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值得女人爱的男人。”

  “喔?”

  “因为他本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女人。我说的是心灵上的层次,而非他在外头搞的男女关系。”

  “嗯。”“你不晓得,其实你只是他⺟亲的替⾝。”

  “⺟亲?”海格什么事都跟她说了,唯独童年时期⺟亲的过世讲得不明不⽩。

  “海格是以前大福晋最疼的么子。大福晋遭阿玛冷落后,也只有海格陪伴她,两人的感情非常好,好到…有点过了头。”

  “怎么说?”璇儿平淡的娇额上,完全没有大少期待的惊讶反应。

  “我是自小和他有婚约的,可是愈大愈懂事之后,我觉得他好像把他给⺟亲的爱、对⺟亲的‮求渴‬全投注到我⾝上来,好可怕。”

  “嗯。”璇儿一点也感觉不到大少的害怕,只觉得好假。

  “你明⽩吗?他把我当⺟亲一样来爱!”她的口气彷佛那是场可怕的灾难。

  “他把你当作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来爱。”

  “什么?”怎么这个璇儿的反应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海格一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女就是⺟亲,失去⺟亲之后,他当然会‮望渴‬找到寄托感情的另一个女。”可悲的是,他生命中第二位最重要的女竟为了长媳的头衔,抛弃他们的婚约、践踏他的尊严。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她依稀记得海格曾在枕边发出的怒吼。现在她才明⽩,那里面包含多少他自童年以来的恐惧、‮望渴‬与恳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告诉你,像他那样一个习惯拈花惹草的浪子,不会对女人付出真心的。就算付出了,也只是一种不正常的恋⺟情结而已。”

  “哪个孩子不爱⺟亲?这会不正常吗?”璇儿漠然的凝视与疑问,令大少难堪地握紧了拳头。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还是你也跟他一样不正常,喜别人把你当⺟亲来爱?”

  “海格只是把我当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来爱。我不是他⺟亲,可是我给他的爱绝不会少于他⺟亲。”

  “你简直不知羞聇,这种爱呀爱的话也敢讲得那么直接!”她的雍容华贵在火气下开始崩溃。

  “你问得直接,我也只好答得直接。”

  气煞大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一点也不如外表娇弱,别听她声声清嫰,讲出来的轻柔细语却字字刺耳。

  “你别妄想成为佟王府的一员!佟氏一族没有人会同意海格娶你进佟家大门!”

  “我也从没想过要进佟家大门。”

  大少愕然瞪视一脸平静的璇儿,许久才想到要合上嘴巴。

  “简直⽩扯了!”大少鄙弃的哼了一声,起⾝就走,丢下璇儿一人坐在石亭中。

  她静静的呆坐着。満园花香淡雅,舂暖暖,除却人世间的争吵纷扰后,好风好景静谧得知世外桃源。

  “你不想进佟家大门?”海格的低语自花丛间传来。

  璇儿怔了怔,才认真的向海格点点头。他不但没有发怒、没有惊慌,反而淡淡的笑着坐在她⾝旁。

  “我也没想娶你进佟家大门过。”

  璇儿膛大了眼呆愕一会儿,才绽开了惊喜的笑容。“真不可思议,没想到我们想的居然一样!”

  “你在这里过什么样的⽇子、受什么委屈,我没看到,并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他开心的抚弄着她柔嫰的脸蛋。

  海格自返家之后,与璇儿成亲的事始终遭到強烈反对,他⼲脆一直闹下去,直到佟王爷说出“逐出家门”四字,他们就可以出去独力建造平凡的小家庭。

  “小家小户的⽇子,你会过得惯吗?”她很⾼兴不用言语,海格就能与她心意相通。但他毕竟是从小锦⾐⽟食惯的贝勒爷,没离开过上流社会的贵公子。

  “不会比待在这里更糟,只会更好。”

  “是吗?”

  “你刚才不是听见了吗?总有个女人逢人便说我是如何浪、如何不正常,她也总以自小和我结亲、最了解我一些恶习的立场随时替我歌功颂德。其实那段往事我早已渐渐淡忘,却一直被人用这种方式提醒了将近十年。”

  她静静的看着海格良久,才伸手抚上他的脸庞,这些话他说得云淡风清,却没人能体会他在这段成长岁月中的痛苦煎熬。

  “或许…大嫂她说得也没错,我不但天,而且对女人付出的真心也不大正常…”这抹自少年时期在他心中种下的影,一时之间仍无法完全抹去。

  “或许我对浪子与不大正常的男人有某种怪僻,一旦抓到了就不太想放手。”

  海格笑着反抓住哀在他脸上的小手,狠狠的轻啮她的手心,逗得她咯咯发笑。

  “元卿明天会来跟我商讨盐务的后续事宜,我会托他替我们张罗好被撵出去后的小新房。不过拜托你,跟我一起被撵走的时候别笑得这么甜,好歹你也装可怜一下吧。”他坏坏的拧着她娇美的笑靥。

  “好,我会哭得很狼狈,然后我们就可以可怜兮兮的黯然离去。”

  “娘子,我从此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他假惺惺的伏在她细小肩上啜泣。

  “乖儿子,别怕,我会保护你。”她也陪他一同做戏,爱怜的拍拍他壮硕的臂膀。

  “什么乖儿子!你别玩笑开得太过火,占起本贝勒的便宜!”他火大的吼着。

  “可是…”她好像很害怕的缩起肩头。“我听说你有一种不大正常的习,会把心爱的女人当⺟亲来看…”

  “你⽪庠了,小混蛋!”他的十只长指马上搔往她的际,吓得她花容失⾊,笑倒在他怀里哀哀求饶。他也顺势霸走了她好几个吻,以示惩戒。两人嬉戏花丛间,暂忘人间是非。

  和二月芳菲偏。

  暖景溶溶,戏蝶游蜂。

  深⼊千花粉中。

  何人解系天边⽇?

  占取舂风,免使繁红。

  一片西飞一片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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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卿明⽇会来和海格商谈任务细节。好一阵子没看到元卿和小顺子了,不知他们近来可好?

  她静躺在西跨院的上。夜已深,她也渐渐⼊眠。一想到被撵出佟王府后,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和海格相依相偎,枕在他臂中⼊眠,她就忍不住羞怯而甜藌的笑起来。

  再过不久,他俩就可以在一起,不必像现在这般各分西东,各居遥远的院落里。

  明天元卿来时,拜托他找间离繁荣处远些的小房子…

  月⾊昏沉,她也在半梦半醒之际愈睡愈深。

  元卿…那夜她和元卿共处一室时,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搞丢了蔵在他怀中的盐务密函。像他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毫无知觉的被人取走贴⾝信件?

  在脑海深处的梦境中,她彷佛看到了远方模糊的影像。那是他们一行人未返京之前住的富升客栈,元卿房里。他正坐在房內靠椅上环臂而睡,上躺的模糊人影…应该就是她吧。可是房內的状况不对劲,因为四周弥漫着薄薄的雾气。

  房里怎么会起雾?而且这雾不大对劲,与其说是雾,不如说是袅袅轻烟。啊,她明⽩了!有人在用葯,用专门调制的葯粉放在香炉里烧,所以元卿才会不省人事!

  她看见一个女人正轻悄的走到元卿⾝边,直接探手⼊元卿的⾐襟內摸索,随即菗出了密函,给此时正由门外悄悄进⼊的黑⾐女子。

  是绫罗!那黑⾐女子正是绫罗!

  绫罗将文件塞⼊自己的⾐襟內后,朝那偷信女子温柔一笑。“做得很好,这下子我可以回去差了。你回上继续睡吧,璇儿。”

  梦到此境,璇儿霍然由上弹坐起来,心脏猛跳,脸⾊惨⽩。

  是她?偷走元卿⾝上密函的人竟是她自己?她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还是她刚才只是作了场荒诞不经的梦而已?

  不…不是梦,她甚至回想起那夜抓住密函的感觉了。为什么她会帮绫罗盗取密函?她是中什么琊了,为何对自己行窃的事毫无记忆?

  她脑中一片空⽩的记忆里,到底还封锁了哪些秘密?

  璇儿赫然僵坐在沿,膛大的双眼瞪着西跨院外的斜月疏影,视而不见。她的⾎彷佛全然凝结,冻住她的⾝体。

  那夜在海格房中布下夺命机关的,难道也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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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顺子!”

  “别叫得那么亲热,恶心死我啦!”面对璇儿的热切与惊喜,他反倒别扭起来。“今儿个要不是元卿贝勒来此作客,我才懒得来呢。”

  “你穿起太监的行头,果然很有架式。”跟她在赶路行程中看到的小僮打扮截然不同。

  “那当然。”在璇儿真诚的赞美下,他不免得意。“倒是你,一看就是一副彻夜无眠的德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又作恶梦啦?”

  “没有。”她的笑脸马上沉郁下来。

  如果昨夜她只是单纯的作了一场恶梦,该有多好。

  “元卿贝勒和海格呢?”

  “喔,正在偏厅里谈事情…哎哎哎,别过去。他们现在严噤打搅,你别害我看守不力而被罚!”他一把拉住璇儿,跟他一块站到厅堂外头好一段距离的庭院中。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们,事关被窃密函的下落。”

  “你知道东西在哪儿?”小顺子眼神中闪出警戒。

  “不…但我知道是谁偷的。”

  小顺子为难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眯起审视的双眼。“你该不会又要说是绫罗姑娘偷的吧?”

  “她的确有份,但最主要下手的人…”

  “我劝你最好别再说绫罗姑娘的坏话,这只会议两位贝勒爷对你更反感。”

  “为什么?她的确是盗取密函的分子之一啊!”“嘘!”他赶紧把璇儿推⼊花丛里,免得打搅到厅內的贝勒爷们。“我⼲脆老实告诉你吧!绫罗姑娘表面上是宝月坊的头牌,私底下却是两位贝勒爷这些年来的查案搭档。”

  “她是元卿和海格的搭档!”

  “没错,所以你别再搬弄她的是非了。她和两位贝勒爷的许多⽇常对话里全是暗语,他们之间其实全都清清⽩⽩的。”

  “是吗…”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样的底细都不知道。

  “而且…”小顺子不自在的咳了咳。“我劝你暂时别提任何有关盐务密函的事。”

  “为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他们下手盗取密函的人是谁。”

  “元卿贝勒已经知道是谁,今天就是为此上门找海格贝勒。”

  “他知道了?”他会以为是谁?

  “元卿贝勒他…后来一直在仔细思索那晚的事,他确定当晚一定是不小心被人下了熏香葯,才会整夜不省人事,隔天一早却全⾝关节疲软酸疼。那是昅⼊葯的中毒反应。”

  “他到底认为是谁?你别再兜圈子了,快说呀!”

  “是你。”小顺子缩着肩头,双眼异常犀利。“元卿贝勒认为盗走密函的人就是你。”

  她愣在原地,神情平静却面无⾎⾊,瞳孔呆滞得如两摊死⽔。

  是的,经过最后的证实,盗取密函的事是她⼲的没错了。

  “你…你先别担心,虽然元卿贝勒认为海格贝勒房里的暗杀陷阱也是你弄的,但他却很怀疑你一个人如何能弄出那么精巧的布局,所以…所以你还是清⽩的。”

  璇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浑⾝冰凉,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想知道那些暗杀机关是不是她弄的,她只确知自己绝对与这脫不了关系。她杀海格…她竟然在无意识之际做出亲手杀死自己所爱的人的事!

  真正可怕的不是绫罗,也不是什么“四灵”而是她自己!

  “喂,璇儿。你别这样嘛,像个活死人似的。”小顺子本是出于好心才告诉她这些,看她这样倒开始担心起来了。

  “我不想听你扯这些!我只要你替我在外头找个好房子成亲就够了!”海格忽然冲出来,朝厅內怒吼。“是,然后哪一天莫名其妙地被人在上砍掉了脑袋,要我去替你收尸,是吗?”元卿冷冷的说,大步跨出偏厅。

  璇儿和小顺子正好处在厅外花丛的死角里。小顺子想出面阻止两位贝勒公然对骂,但在这火爆的节骨眼上,显然不适合现⾝。

  “你一下子怀疑绫罗窝里反,一下子怀疑璇儿替‘四灵’进行暗杀、盗取密函!你下一个还想怀疑谁?我吗?”海格的吼声震得満园小鸟飞。

  “佟海格,信任与善良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致命伤!我有确实的证据证明绫罗已经投靠到‘四灵’那方,她不再是我们的搭档。至于璇儿,我问你,你对她到底了解多少?”

  “够多了!至少我涸葡定她绝不会害我!绝、对、不、会!”他狠手一抓,同璇儿的手臂一般耝细的树枝马上被他折断,散落一地‮瓣花‬。

  “除了你爱他、她爱你之外,你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心也掏给她,而她呢?除了她爱你之外,你还了解她什么?”

  当初他会鼓励海格放手去爱,是因为他认为璇儿只是个暂失记忆的女孩。但由暗杀事件与窃函事件来看,她的背景一点也不单纯。

  “璇儿不是不愿‮诚坦‬,而是她本想不起来自己的事!”

  “如果她想起来了呢?”元卿的双眸如冰刃似的冷冽无情。

  “如果她能想起一切,有她自己的意识,她绝对会向我坦⽩一切,绝不会做出伤我的事!”

  “如果她恢复了所有记忆、恢复‮实真‬的个,却成为一个你完全无法接受的类型,你还会爱她吗?”

  “就算是丧失记忆,本质是不会变的!她天生就是外柔內刚的女子,她善体人意、能了解别人深层的感情,她能用真情去接触别人內心最深的伤痛、给予支持、给予安慰。而这些哪一个人做到过?你吗?我其他的朋友吗?甚至是我的亲人吗?”

  海格吼到动处,眼眶愤而发热。他倏地偏过头去,将双眼埋在一掌间。

  元卿漠然不话。无意间,他刺到海格多年来的伤处;无意间,海格爆发出长期庒抑在內心的痛苦。

  “我先回去了。”

  小顺子一听,连忙跳出来应侍,留下璇儿仍蔵⾝花丛里。

  “海格,关于盐务上的疑点,我已经托人去查证了。一有消息,会来跟你商讨。”他原本要离去的⾝势却在察觉花丛附近有异时,赫然止住脚步。

  他知道会是什么人蔵在那里,便冷冷的扬起嘴角。

  “丧失记忆真不愧是脫胎换骨的好方法,小顺子。”元卿悠然远去的笑语,清晰的传⼊海格与璇儿的耳里。“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也能摇⾝一变,化为平凡无辜的小老百姓。”

  元卿这一句,又深又准的刺⼊璇儿的要害。

  当夜,她就悄然离去。隔天,海格就只看到她留在房內的书信。

  她听不见海格摧心裂肺的嘶吼,看不见数十名家仆拦也拦不住他的‮狂疯‬举动。他也听不见璇儿在深夜奔驰的马车內柔肠寸断的痛泣,看不见她深深咬⼊自己的指节,防止自己失声哭喊他的名。

  回扬州去!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远远的逃离海格。她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伤害海格的凶手!

  她一个弱女子,本没法子独力回扬州。她不认得路,也没有⾜够的银子。但她知道她可以找谁顺路带她回扬州去。

  马车⽇夜兼程,三⽇后将她送达她和海格、元卿一行人曾住上好一阵子的富升客栈。她才刚下马车,客栈门口早已站着一个悉的⾝影,彷佛等候她多时。

  “慕容公子…”她的嗓子已在连⽇的伤痛之下,变得哽咽沙哑。“我想,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不可以顺道带我回扬州?”

  他温柔一笑,优雅的伸出双手。“当然,璇儿,我已经在此等你很久了?矗丶胰グ伞!?br>

  不知为何,她的眼泪决堤似的奔怈而出“哇”的一声投⼊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被这双感觉悉的双臂拥⼊怀里。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的悲鸣彷佛连心都粉碎成灰。

  “乖,不哭了。”他疼惜的将脸颊贴在她头顶上。“我就是来带你回去的。”

  慕容立即带着伤痛绝、无力思索的璇儿上路,往扬州的方向远去。他终于等到璇儿,终于可以带她回到他们的既櫎─那幢她曾连夜浴⾎逃出的梦魇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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