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整晚的课程对江敏绮而言,可说教得有些恍神,因她整个心绪全在傅惟庸的邀约上打转。
两个小时匆匆略过,她的授课进度比预期落后了一些。
她抬起手来看了眼腕表,知道约定的时间已至,于是她匆忙地代了复习进度和一些练习试题,便结束了今⽇的课程。
离开了生学家,她沿着巷道走向大马路,在两个路口界的三角窗店面,找到了她悉的⾝影。
如约定,傅惟庸还乖乖地坐在角落的位子上等着她。
江敏绮很快地来到他的⾝旁。“我们可以走了。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最想了解这个城市的什么?”
暗惟庸抬起头来看她,不过他似乎没马上离开的打算。“你刚下课,要不要坐一下?”他甚至站起⾝来帮她拉开座椅。
“你不是希望我当向导?”无法拒绝他的好意,她只好坐了下来。
她一坐下,傅惟庸一把拉开紧临着她的座位,跟着坐了下来。
“这杯饮料叫什么?”比起她的问题,更令他好奇的是摆在眼前的饮料。
江敏绮往桌上看了眼。“珍珠茶。”她没想到傅惟庸竟会对一不起眼的茶感到好奇。
“珍珠茶?”傅惟庸把玩着手上大得不像话的昅管,这种耝大的昅管,全世界恐怕只有湾台有。
“你没喝过吗?”江敏绮有些无法置信,这种普遍到二十块钱一杯的东西,他居然没喝过!?
“纽约没有这东西。”耸肩一笑,他实话实说。
别说是纽约没有,就算是有得买,以他的背景也断不可能买这种街边的东西来喝。
“你是第一次来湾台?”
暗惟庸摇了头摇。“到过台北一、两次,不过都是为了紧急会议,停留的时间不长。”他伸伸懒,似乎很享受此刻的优闲。
“你呢?上次在渡轮上你说你也是外地人,你家住哪里?”他重新坐好⾝躯,一对幽深发亮的眼直直地凝视着她。
“台北。”很简单两个字,敏敏绮着小脸,被他黝黑发亮的眸子所昅引。
“这么说,你在⾼雄住了三年了?”
敏绮点点头。“嗯,从大一开始。”
“为什么会想跑到这地方来念书呢?”傅惟庸接着问。
虽然他对湾台没什么印象,但到过台北几次的他,多少知道那个地方称得上出名的学府颇多,会是较适合求学的地方。
“我喜这里的气候。”她没道出真正原因。
“就这么简单的原因?”傅惟庸不免怀疑,由她闪烁的眸光中,他看出了她似乎是刻意痹篇了某些话题。
“嗯。”敏绮又是点头,不过却不敢与他对视。
她最不会说谎了,所以德珍常说,要知道她是否说谎,由眼睛就能看出端倪。
“你想我带你去参观些什么?”又过了数秒,她收回视线,瓣划开淡笑,决定岔开话题。
知道她心里有秘密,不过,傅推庸懂得点到为止。“你通常都做些什么消遣?我的意思是,最能让你放松的消遣?”
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觉,但他涸葡定,跟她在一起,他觉得很自然、很舒服。
又想了下,江敏绮一对漂亮的眼珠上下转了圈。“看电影”
平⽇她最常做的消遣确实是看电影,因为看电影时她可以什么事都不想,自然是最放松心情的时候。
“看电影?”傅惟庸皱起了眉头。他觉得那是无聊的活动。
看着他眉心的结,江敏绮不解的点头。
“那你平常都做什么消遣?”她反问。
“游泳、打球。”毫不隐瞒,他说出了最常做的活动。
“那是运动。”没想到江敏绮却直接纠正他。
“运动就是消遣。”傅惟庸不认同,他接着说:“何况运动对⾝体绝对有益。”
“你是为了得到你所谓消遣后的益处,而做消遣?还是纯粹只为消遣而消遣?”
“什么是为消遣而消遣?什么又是为益处而消遣?”傅惟庸被她搞糊涂了,他的⾝躯往前挪了一下。
完全没感觉到他的贴近,她只顾着解释。
“不是做什么事,都得先想到会获得什么好处。有时候让脑筋完全空⽩,反而是放松心灵最好的一种方法,也许得到的结果也会比预期的还多。”她一口气讲完了所有的话,猛一抬头却差点与他相撞。
两人的脸近得能明显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他们的眼里只能容下彼此。
莫约有十秒钟之久,他们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直到傅惟庸热炽的眼神,似乎灼烧了江敏绮,她粉嫰的颊靥上飘起了两朵桃红。
“我、我、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她低下头来,痹篇他的凝视。
看着她的反应,傅惟庸真诚一笑。“好吧,那我们就去体验一下你的消遣如何?”他推开椅子站起了⾝,体贴地化解了尴尬。
江敏绮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他,只见他朝着她伸出一手,绅士的拉她起来。
“谢谢。”虽涩羞,但江敏绮还是将手给了他。
宽大的掌轻轻一握,只有一刹那的接触,他即拉起了她。但,那触电般的感觉,却在两人的体內萦回不去…
步出电影院,傅推庸忽然主动执起她的手,往停在路旁的一部计程车走去。
“我很诧异你居然喜看惊悚悬疑片!”他侧头看着她。
江敏绮当然注意到他的手正握着她的,不过她却没问避、也没菗回。
因为她喜小手他握着的感觉,他温热的掌温,让她有股全安且稳定的感觉。
“你不喜看惊悚片吗?”知道他甚少看电影,她怕选择文艺爱情片他会认为太闷,所以才选了一部惊悚悬疑片。
“倒不是,对于影片,我没什么特殊好恶。”
“那现在电影看完了,你对这消遣有何感觉?”她发觉他似乎是刻意放慢脚步,体贴地不让她跟得太累。
“很安静,而且真的不怎么需要用大脑。”跟她在一起,他有很多新的感触。
敏绮笑了,因为他的答案。“我就说嘛,不动脑筋也是件快乐的事,对不对?”
她的笑容令他着。“我无法说不对,因为今晚确是如此。”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他几乎忘了两人已来到了车边。
他又凝视着她了,那对幽深如潭的眸子,总是耀动着两道炫目的光彩。
敏绮不好意思地垂低了头,痹篇了他的凝视。“我们要搭车吗?”
很自然地,她将目光拉到停于一旁的计程车,而那位司机甚至已下车来,绕过车⾝,帮他们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嗨,阿雄,⿇烦你了。”傅惟庸转⾝跟司机打了声招呼,便拉着江敏绮坐进车內。
原来开车的这个司机,就是那⽇在机场载着傅惟庸到魏教授住处的那位。
因那次偶然的机缘,让傅惟庸欣赏起阿雄的老实健谈,而由那夜之后,他便包下了阿雄的车子,以充当他在⾼雄停留时的临时司机。
“不会、不会,头家,不会⿇烦。”阿雄依然是一口慡朗的湾台国语。
自从这几天与傅惟庸接触较为频繁之后,他开始觉得其实他是个不错的老板。而那⽇的冷淡,只不过是傅惟庸面对陌生人时的保护⾊。
“你怎么会认识司机?”一坐进后座,江敏绮看着阿雄帮他们推上车门,一脸疑惑。
看着她,傅惟庸—笑带过。“我虽然不是个健谈的人,但也不至于会是个自我封闭的人。”
“所以你也认识了一些人?”会吗?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张脸可冷得像冰块。
暗推庸又低低一笑,点了点头。“人生认识的人不用多,谈得来的一、二个就够了。”
他的话引来江敏绮的深思,她更想不到两人在认知上竟如此相近。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见她仍旧低头思考着他的话,傅惟庸对着阿雄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开车。
“好。”江敏绮看了眼手表。低低地应了声。
夜午十二点,是往返旗津和鼓山之间最后一班渡轮的时间。
这就像仙度瑞拉的魔咒一般,十二点前两人注定会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除非他们之间的关系往前跨出一步,否则夜午十二点的船班,对他们而言,将永远是个限制。
在傅惟庸的坚持下,江敏绮也只好让步。让他陪着搭船,让他陪着走过那段幽暗的小路,一路护送她回到住处的窄巷。
“我到家了。”她指着巷底唯一的那幢二层楼小屋,耸肩一笑。
这屋子是从她大一那年的下学期开始,以每个月五千元的代价,向德珍的一个表亲租来的。
房子由外观看来不新且格局不大,但內部该有的设备都一应俱全,所以敏绮对于屋子可说非常満意。
“你住这儿?”傅惟庸的视线朝四周打量了自,最后落在那幢屋子上。
这屋子的外观看来,已颇具历史;由狭小的巷道来看,虽然极具隐密,但也相对的充満了危险。
“嗯。”江敏绮点了点头,柔声接着说:“看起来是旧了点,却很安静。”
暗惟庸转头瞧了昏⻩的街灯一眼。“是很安静,但相对的也危险。”
见他一副训斥的模样,敏绮不觉轻笑出声。
“这点你放心好了,我早有准备。”说罢,她掏出了一瓶小型的防狼噴和一个哨子。
“这是用来对付⾊狼的!”她拿着噴在傅推庸的面前晃了晃。“而这则是用来叫醒左右邻居的!”换一手,她拎着哨子晃了几下。
“你认为有这两样东西就万无一失了?”傅惟庸不敢认同。
她手中的那两样东西,充其量只能吓吓一些有⾊无胆的人。若真遇到狠心人,那这两样东西恐怕连吓用都不成。
看着他,敏绮天真的点头。
暗惟庸皱起了眉心。“这两样东西,你是由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来的?”他思考了下,决定来个机会教育。
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江敏绮很认真的又点了两下头。
“那你把东西再放回口袋里。”他没说出用意,只以下巴示意她照着做。
江敏绮听话地将东西重新收回口袋里。
正当她抬起头来,开口问傅惟庸的用意时,一个⾼壮的⾝影罩顶,下一秒钟她就让人紧紧地抱住,怎么也挣脫不开来。
“放开我、放开我!”她准备大叫,却让一只大掌捂住了嘴巴。
“嘘!别出声,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信任的东西其实并不全安。”傅惟庸的声音由她的头顶上传来。
直至这一刻,江敏绮才知道这个抱紧她的人是他!
“有必要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吗?”惊吓过度的她停止了动扭,眸眶垂着不争气的泪。
“对不起!”见她明眸挂泪,傅惟庸心里窜起了浓浓不舍。
本只想来个机会教育的,没想到居然吓哭了她。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种暗巷其实并不全安,不管你⾝上有何防备,还是要小心点。”他进一步解释,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替她揩去眼角的泪⽔。
他好看的脸贴得很近,几乎是在她眼前放大;他的温柔如一道烈,投进她的心房,撼动着她的心,她的心在狂跳、她的呼昅无端地加快。
“我、我…你能放开我吗?”下一秒钟,江敏绮才意识到傅惟庸还紧紧地抱着她。
虽光源不⾜,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脸上异常的羞红。
“对不起!”傅惟庸连忙松开双臂,放开了她。
虽然重获了自由,江敏绮仍旧清楚地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她将头垂得低低的,丝毫没有勇气抬起脸来直视他。
暗惟庸火热的双眸仍旧凝视着她,不过她低头不语,他也就保持着一贯的安静。
时间分秒的经过,沉静的氛围笼罩着两人,直到江敏绮手腕上的电子表发出了嘟嘟响声。
“你不快点四渡轮站,最后一班船就要开了。”她猛抬头看向他。
想起自己的手表设定比正确时间快十分钟,十分钟后渡轮一开,他就没船回鼓山站去了。
“你先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就走。”傅惟庸没移动脚步,脸上只挂着淡淡的笑。
抬起脸来与他对视了一眼,江敏绮有些不舍地往前走了几步,她由⽪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我进去了。”转过⾝来,她发觉傅惟庸仍站在原地。
他的眸光炽烈,仿佛要将她融化般。
抬起手来,他挥了挥,示意她进屋去。
江敏绮听话的转⾝,朝屋內跨了一步。
“绮绮。”背后忽然传来他的叫唤声,江敏绮顿住了脚步。
“你大后天早上有空吗?”他似乎是犹豫了下,才开口问。
江敏绮转回⾝,咬着后。“有事吗?”她初次体会了何谓期待又胆怯。
“你知道教授屋前种了些花花草草,我不懂得如何照顾。”他发觉自己似乎变得愚蠢了,居然会找出这么可笑的借口。
“你需要我帮忙?”知道又有正当的理由可以见面,敏绮难掩心头的喜悦。
“是的,可能要⿇烦你。”他一副谨慎其事样。
“好吧,那大后天见。”敏绮笑了,一口答应,朝着他挥了挥手,转⾝就要往內走。
“你不用骑机车,我到渡轮站接你。”他的声音又由她⾝后传了过来。
“嗯。”她转过头来很用力的点了下。“你快回去吧,否则会错过渡轮的!”半掩上房门,她朝着他挥了挥手。
“晚安。”她终于关上了门,知道她若没将门关上,他是不会走的。
“大后天见。”他特有的音频传来,而那声音似乎跟她一样的悦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