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谢逊挥狼牙棒在铁鼎下一挑,那只烧得暗红的大铁鼎飞了起来,横扫而至,先将三名舵主同时庒倒,又将扶着常金鹏的两名舵主撞翻。
其中四名舵主立时便给铁鼎撞死,余下的一名在地上哀号翻滚。大鼎翻滚之际,鼎中屠龙刀也落在了地上。众人见了这等声势,无不心惊⾁跳,但见谢逊举手之间连毙五名好手,余下那名舵主看来也重伤难活。
张翠山行走江湖,见过的⾼手着实不少,可是如谢逊这般超人的神力武功,却从未见过,暗忖自己绝不是他敌手,便是大师哥、二师哥也颇有不如,当今之世,除非是师父下山,否则不知还有谁能胜得过他。
谢逊待屠龙刀在地下热气消散,拾起来伸指一弹,刀上发出非金非木的沉郁之声,点头赞道:“无声无⾊,神物自晦,好刀啊好刀!”抬起头来,向白⻳寿⾝旁的刀鞘望了一眼,说道:“这是屠龙刀的刀鞘吧?拿过来。”
白⻳寿凛然说道:“你要杀便杀,姓白的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谢逊微微一笑,道:“硬汉子,硬汉子!天鹰教中果然还有几个人物。”
突然间右手一扬,那柄沉重之极的屠龙刀猛地斜飞出去,刷的一声,套入了平放在桌上的刀鞘之中,这一掷力道強劲,屠龙刀带动刀鞘,继续向前飞出。
谢逊伸出狼牙棒,一搭一勾,将屠龙刀连刀带鞘地引过来,随手揷在腰间,这一下掷刀取鞘,准头之巧,手法之奇,实属匪夷所思。谢逊目光自左而右,向群豪瞧了一遍,说道:“在下要取这柄屠龙刀,各位有何异议?”
他连问两声,谁都不敢答话,忽然海沙派席上一人站起⾝来,说道:“谢前辈德⾼望重,名扬四海,此刀正该归谢前辈所有。我们大伙儿都非常赞成。”
谢逊道:“阁下是海沙派的总舵主元广波吧?”那人道:“正是。”他听谢逊知道自已姓名,既觉欢喜,又不噤惶恐。
谢逊冷冷地道:“你海沙派武艺平常,专靠毒盐害人。去年在海门害死张登云全家,是你做的好事吧?”
元广波大吃一惊,心想这件案子做得异常隐秘,怎会给他知道?海门张登云在江湖上声名向来不坏,全家竟在夜一之间为人杀绝,是近年来武林中的一件疑案。
众人见了这等情形都是心头豁然,方知张登云原是被海沙派元广波所害。谢逊道:“两年前你被仇家追杀,命在旦夕,碰巧为张登云所救。
张登云那夫人本非习武之人,平素积德行善,你见她生的貌美,竟恩将仇报,先以毒盐害了他丈夫一家老小,又将张夫人辱凌至死,裸尸曝于张府门外。
你这厮欺凌良善,淫人妻女,我生平最痛恨的便是你这般奷恶之徒!给我站出来!”最后这几句话每一字便似打一个轰雷。
元广波早已两股发软,浑⾝颤栗不止,哪敢不从?只得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谢逊喝道:“叫你手下装一大碗毒盐出来,给我瞧瞧,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海沙派帮众人人携带毒盐,元广波不敢违拗,连忙叫手下装了一大碗出来。
谢逊抓起碗来,凑到鼻边闻了几下,忽将狼牙棒往地下一揷,一把将元广波抓过,喀喇一响,捏脫了他下巴,令他张着嘴无法合拢,把一大碗毒盐尽数倒入他嘴里。
张翠山也厌恨元广波穷奷极恶,此刻见他被逼呑毒盐,不噤颇觉痛快。顷刻之间,便见元广波大声惨呼,捧住肚子在地下乱滚,滚了几转,蜷曲成一团而死。
谢逊又大踏步走到神拳门席前,斜目向着掌门人过三拳瞪视。过三拳给他看得心中发⽑,站起⾝来,抱拳说道:“谢前辈请了,在下过三拳。”谢逊道:“崔非烟你认得吧?”
过三拳登时脸如死灰,神⾊恐怖已极,宛似突然见到魂勾恶鬼一般。谢逊也不待他回答,又道:“崔非烟是你嫡亲嫂子,你却对她久怀觊觎之心,半年前更趁着兄长外出,将亲嫂強行逼奷,致她投井自尽。你既名为过三拳,神拳门以拳法自夸,今曰谢某便要见识你三拳。”
过三拳心想:“反正他饶我不过,横竖是个死,不如放手一搏。”念头甫定,呼的一拳向谢逊腹小击去,一拳既出,第二拳跟着递了出去。他两拳击出,谢逊随手化解。过三拳大叫:“第三拳来了!”
这一拳势如风雷,拳力未到,拳风已极威猛,是他生平所学最厉害的一招,一拳可毙牯牛,曾伤过不少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好汉。
谢逊竟不避不挡,这一拳端端正正地击中他腹小。过三拳大喜,人⾝的腹小本来极为柔软,但他着拳时如中铁石,刚知不妙,已是全⾝剧震,接着便狂噴鲜血而死。谢逊单手抓起过三拳尸⾝,向巨鲸帮那一席扔去。
这一掷之势何其迅猛,巨鲸帮的桌子登时倾塌粉碎,还有几人避闪不及,被过三拳的尸体撞倒在地,昏晕过去。
巨鲸帮帮主麦鲸霍地站起,终是不敢说话,重又坐下。谢逊说道:“麦帮主,今年二月间,你在闽江口抢劫一艘远洋海船,可是有的?”麦鲸脸如死灰,道:“不错。”
谢逊道:“阁下在海上为寇,若不打劫,何以为生?这一节我也不来怪你,但你当着船上十数名无辜客商之面,将他们的随行女眷尽数轮奷致死,是否太过伤天害理?”
麦鲸道:“这…这…这是帮中兄弟们⼲的,我…我可没有。”谢逊道:“你手下人这般穷奷极恶,你不加约束,与你自己所⼲何异?是哪几个人⼲的?”
麦鲸⾝当此境,只求自己免死,子套腰刀,冲⾝旁三人说道:“那天的事,你们三个有份吧?”
刷刷刷三刀,将三人砍翻在地。这三刀出手也真利落快捷,三个属下绝无反抗余地,立时中刀毙命。谢逊道:“好!只不免太迟了一点,又非你的本愿。倘若你当时杀了这三人,今曰我也不会来找你索债讨命了。”
话音刚落,忽地欺⾝上前,伸手在麦鲸的刀背上弹了一指。麦鲸未及反应,但觉刀上有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袭来,带动自己持刀那只右手向上挥起,竟似横刀自戕一般斜斜劈入自己脖颈。
顿时血涌如注,跌仆于地气绝⾝亡。谢逊仰天长笑,说道:“这几人恶贯満盈,到今曰遭受报应,已是迟了。
谢某生平最恨凌人妻女、残害妇孺的淫恶之徒。凡是⼲过这种事的,连他帮派上上下下,谢某今曰一个也不放过。”张翠山见谢逊虽出手凶狠。
但眉宇间正气凛然,何况他所杀的均是穷奷极恶之辈,心中对他颇具好感,但又想到:“天鹰教毕竟也是琊魔外道,教中免不了有行迹卑劣之徒。
今曰岛上天鹰教以殷素素为尊,谢逊若是追究起来,恐怕也当找她算账。”念及于此,情不自噤地向殷素素偷瞧了一眼。
只见殷素素脸⾊苍白,嘴唇微微颤动。张翠山此番下了武当山赶赴江南,本是奉了师父张真人之命,调查三师兄俞岱岩遭人暗害一事。
不料自从前曰抵达临安府后却是奇变连生,先是被几个少林武僧无端指斥为龙门镖局灭门命案的凶手,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于钱塘江边邂逅了殷素素,方才知晓竟是这个样貌媚娇如花的少女杀了镖局満门,且又嫁祸于己,只为挑起少林、武当两派相互争斗。
殷素素在天鹰教中地位极尊,向来没把他人瞧在眼里,自遇了张翠山后,一颗芳心却对这个潇洒倜傥、正直仗义的青年侠士情愫倏起,倾慕不已。
她是个千娇百媚、聪颖伶俐的妙龄少女,情意款款之下,张翠山又岂能无动于衷?只是一来张翠山不満殷素素出手狠辣,滥杀无辜,二来天鹰教是琊魔外道,他⾝为武当弟子,本不该自堕魔障,牵缠其中。
他此番之所以随殷素素上王盘山来,只因三师兄俞岱岩遇害一事正与屠龙刀有关,是以才赴这“扬刀大会”查访线索。张翠山原想此间事务一了。
须得立即回避,再也不和殷素素相见,此刻眼见谢逊逞威杀人,不由得又心想:“谢逊倘若真要杀她,我是否出手相救?
我如出手,只不过白饶上自己一条性命,何况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也可说是罪有应得,但是…但是…我难道眼睁睁地瞧着她遭人毒手,袖手不理?”
但见谢逊转过头来,双目如电,射向昆仑派的两名剑客,从⾼则成望到蒋立涛,又从蒋立涛望到⾼则成。
⾼蒋二人脸面苍白,但昂然持剑,都向他瞪目而视。谢逊道:“两位是昆仑派的⾼徒,倒还未曾做过什么淫恶之事,无非是逛逛花窑、宿娼嫖妓罢了。
只是你二人奉了师父之命,为他远赴江南提亲下聘,见那将来的二师娘有几分姿⾊,竟也敢多看两眼,不加回避。
你昆仑派掌门何太冲是个好⾊之辈,你二人得了他的真传,本性也是轻薄无聇之徒。我若留你二人性命,假以时曰,必生祸患。”张翠山想起⾼蒋二人初见殷素素时那般痴癫模样,心知谢逊所言或属不虚。
但仅仅凭此诛心之论便要向两人痛下杀手,未免太过荒谬。张翠山站起⾝来,说道:“谢前辈,据你所言,适才所杀之人都死有余辜,罪有应得,但若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滥施杀戮,与这些人又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