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事实证明，自告奋勇在牙科诊所当义工，是她打从出娘胎以来，做出最狂疯、最惊逃诏地的蠢事！
当一个病人，给医生看牙拔牙，就算再痛苦、再恐怖，疗程也就是一个小时而已，所有的不适、恐惧忍一下就过了，只要离开牙科诊所，她欧莎莎又是一条好汉！
但，当牙科诊所的义工就大大不同了。她不能在听见那些“唧唧唧”、“吱吱吱”的声音时吓得夺门而出，她必须漠视自己一⾝的冷汗与快要停止的心跳，绷紧神经，伫在治疗椅旁，随时听候祁医生的指示。
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让她胆寒，让她想痛哭流涕！
由于今天是第一天上工，对于牙科器具不甚了解…她也不想了解，她能帮上忙的事，就只有协助清理、消毒诊疗台。简单地说，她只要让两具诊疗台保持整洁⼲净，并安排病人就诊的顺序，让祁医生可以好好看诊就够了。
但，天知道这最简单的工作，却痛苦到让她抓狂！
两张治疗椅从未间断的使用频率，使她必须站在一旁，不断接受这些魔音穿脑、要了她的命的声音！
“唧唧哪…”
“吱吱吱…”
哦，够了！
“莎莎，你来帮忙啊？”⼊座的病人好奇地看着莎莎。
莎莎扯着嘴角笑，
本不想和⼊座的⻩太太说任何一句话。就是因为有这些病人存在，她才被迫站在这里试凄受难！
天知道，是不是整个里的里民都来看牙了？这里的居民怎么都是一口烂牙！哼，⼲脆要老妈在当选里长后，建议央中把“敦祥里”改成“蛀牙里”好了！
呜，她快疯了…
从一早进诊所腾折到现在，那络绎不绝的病患、从不停止的魔音，她本不奢求能和祁医生有什么浪漫美妙的“爱的互动”只求至少能有个空档，让她好好
口气，平抚一下恐惧不安、焦躁浮动的情绪。
现在是星期六下午三点…
“唧唧唧…”
“吱吱吱…”
她感觉度秒如年，她感觉一个病人的出现，她就有一千倍的痛苦。一秒钟、一点点小事，她都可以将它扩大一千倍…
今天只是第一天，以这种痛苦的程度，她该如何让自己在不会精神崩溃的前提下，跟祁医生好好培养感情，让祁医生爱上她呢？
终于，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蠢计划。
爱一个人一定要受这么多苦？要这么努力，这样考验自己的极限吗？
就算再来几个媒人阿嬷，难道以她的自信、她所向披靡的魅力，还会比不上那些个“我家小美”？非要这样死守着祁医生不可！
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真的是瞻前不顾后，会不会到头来“宝蔵”没守好，她早已口吐⽩沫、精神崩溃，玩、完、啦！
她简直拿自己来开玩笑！
莎莎哀怨地帮病人系上⼲净的纸口布。
“莎莎，街头巷尾都在传你倒追祁医生的八卦是真的喽？”⻩太太満腹好奇，完全没注意到莎莎一脸“屎面”
顶着建筑公司董事长夫人的名号，⻩太太向来注重门面，除了华丽的名牌服饰，还要配戴珠光宝气的首饰，浓装
裹一番后才会出门；更离谱的是，⻩太太所到之处，一定不忘展示她今天配戴价值多少的珠宝、她⾝上的⾐服是哪位名家设计师手工
制的等等，实在是一位让人不舒服的女士。
莎莎拧着眉，本不想回答。
⽩目的⻩太太挥挥手，手上的钻戒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嗳，我就说这怎么可能？我横看竖看都觉得莎莎是那种嫁⼊豪门的贵妇命，祁医生是好，但再怎么样也还只是个牙医，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你怎么可能会去倒追他？呵呵呵…”语毕，还不忘接上自己特有的、媲美巫婆的笑声。
她讨厌⻩太太的自以为是。
我就是喜
祁医生，觉得他很有魅力，觉得他很昅引人，觉得他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你想怎样？
莎莎想出口驳斥，但碍于“义工”服务人群的⾝分，她不想惹事。
她摆上⼲净的漱口纸杯，打量着⻩太太涂得红红的嘴，皱起眉头。可怜的祁医生，⻩太太的口红一定会弄得他的隔离手套上一坨一坨红红、油油的…
“⻩太太，你要不要卸个口红，让祁医生比较好做事？”
⻩太太嗤之以鼻。“有这个必要吗？我是看牙，又不是做脸，⼲么卸妆啊？我这个口红很贵耶！你不觉得亮亮的吗？我的口红有添加金箔耶，是纯金的金箔哦，一条口红要三千多元耶！还有我这个粉底也是…”
“等等！”莎莎翻了个⽩眼，毅然决然打断⻩太太的话。“好，⻩太太，不用再说了，您可以不用卸妆，请等等，祁医生马上过来！”
她抬起头，关爱的视线投向一旁的祁医生，他正在帮一名小生学洗牙。
嗳，认真的男人果然最英俊。莎莎发现，无论是烧菜或者看诊，无论热呼呼的锅铲还是冷冰冰的牙科器具，祁医生用心的模样都是那么昅引人，那么让人感动。
神哪，她真的无可救葯地爱着这个男人啊！
“祁医生真帅…我真的好喜祁医生啊…”陶醉的莎莎大方坦承自己的心意。
本里的居民除了大家都有一口烂牙之外，爱八卦的婆婆妈妈也特别多。事实上，今天上门看诊的婆婆妈妈们，早已向她提出与⻩太太相同的疑问了。
不过莎莎的表⽩显然对⻩太太来说是件无法接受的事。
⻩太太大声嚷嚷：“哎呀，这可怎么得了啊！莎莎你要想清楚啊，牙科医生可不比其它科的医生有前途啊，看一辈子的牙也挣不了几个钱，你得好好想想值不值得啊！”⻩太太这番不顾别人感受的批评，
起了莎莎的愤怒。莎莎的脾气不顶坏，尤其最近忙着喜祁医生，她已经很久没发脾气了。
莎莎深昅口气。“⻩太太，您别太动，喜祁医生的人是我，值不值得应该由我来判断，您别
心了。”
“莎莎啊，话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和你妈情同姐妹，才好心规劝你的。我才正在想找个机会帮你牵牵线，看能不能参加几个上流社会的晚宴，再多认识些上流社会的公子，你现在说这种话，不是很伤⻩妈妈的心吗？”
首先，她必须声明她老妈和⻩太太一点儿都不
！
老妈是邻长，偶尔送个“老鼠葯”、“环保袋”、“厨余桶”到⻩家是她的职责所在，这应该称不上和⻩太太“情同姐妹”吧！
莎莎冷笑。“上流公子哥我没趣兴，我喜的是祁医生。”
洗牙机的声音在莎莎的诚坦之后，无预警地停了下来。
莎莎一愣，有些尴尬地看向祁医生。她是够坦然，但表⽩这种事还是让她脸红心跳。
莎莎走到祁励明的⾝旁。她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有些腼？。“嗯，你有听到吗？”
撇开恐怖的魔音穿脑，来当义工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接近他。莎莎着
地凝望着心爱的祁医生，他的脸部线条有力，连眉型都充満力量，炯亮的黑眼清澈如镜。
她知道，他覆盖在口罩之后，那薄薄的
型有多
感…
祁励明指指前方的洗牙机。“机器声我听惯了，所以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我发现你和⻩太太的『闲聊』
有趣的…”
莎莎笑容冻在脸上。“啊！有、有趣…”
“数度提到我的名字，我很难不去注意。”
“呃，这样子啊，我以为你不会听到…”
祁励明但笑不语。
他关掉洗牙机，将小生学的椅子升⾼。“要记得每天刷牙。”
小生学跳起来。她敲敲门牙，洗牙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所以现在感觉特别轻松愉快。“医生，真的一点也不痛耶！”
莎莎很骄傲地扬起下巴。“祁医生技术⾼超，当然不会痛！”
小生学古灵精怪地瞅着她。“莎莎姐姐，我阿嬷说你要当『仙师娘』哦？”小四女生天真无琊地问，她的阿嬷就是吴阿嬷，姐姐就是那个“我家小美”
莎莎的脸霎时间
得通红。“这种事很难说，你还小，不会了解这种复杂的问题。”
小四女生抬头
，很不以为然。“我怎么不会懂？因为你喜医生，所以我阿嬷不好意思将我姐姐介绍给医生当『仙师娘』。阿嬷这两天心情很不好，我阿公都在说，阿嬷是因为失恋了，才会不开心！”
因为吴阿嬷失去祁医生这个女婿人选，当然不开心。
莎莎很想钻个洞蔵起来。她是喜祁医生，但可不希望本里里民只要见到她，都要“复诵”一次。好，就算要“复诵”也别选在祁医生在她旁边的时候啊！
“那，医生喜不喜莎莎姐姐啊？”小四生很认真地问。“如果医生不喜莎莎姐姐，那莎莎姐姐不就是单恋了？”
小四生的问题像投下一颗核弹子，诊所顿时鸦雀无声。
“小英，别
问…”莎莎尴尬毙了！
小四生好奇地看着祁医生。“我不是问啊，连续剧都是这么演的啊！”一旁的⻩太太也加⼊混战。“对啊对啊，祁医生喜不喜莎莎啊？这很重要耶，莎莎年纪不小，这个时候还暗恋男人，可是会被人家笑的！我和莎莎的妈情同姐妹，这件事我可管到底了！”
莎莎快崩？玻？br>
场面马上热闹起来。这一团混之际，戴着口罩的祁医生依然不动如山，本看不出他的表情…
“⻩太太，请不要动！”
莎莎急着控制情况。说实话，她当然希望祁医生能够回答小英的问题，这毕竟是明⽩祁医生心意的大好机会，但，真要她面对，却又有些迟疑了…
“小英，洗完牙就赶紧回家，别在外头玩太久，让妈妈担心！”
“我妈才不会担心，她去罗阿姨家打⿇将了啦！”
每逢假例⽇，六十五巷的罗阿姨必定找些街坊邻居，开桌发扬国粹，乐得那些技庠又爱三姑六婆的居民，一边可打打小牌赚点菜钱，一边又可
换街头巷尾的八卦，好不快活！
“那你更要去罗阿姨家，帮你妈加油打气！”
“我不要啦！她们都一直碰碰碰、吃吃吃，好无聊耶！”
“有碰有吃代表快要胡牌啦，小朋友可以吃红唷！好啦好啦，你赶紧去就对了啦；如果我妈也在罗阿姨那边，你跟她说我今天会回家吃饭。”
莎莎急忙连推带拖地将小女生赶出了诊所。
“ByeBye！”她目送小女生悻悻然离开，不忘奉送她热情的飞吻。
直到小小的背影走远，她才缓缓放松下来。
再多来几个这样的好奇宝宝，她的生活铁定会愈来愈精彩。
她转⾝，无预期地撞进⾝后一副宽阔的膛里。莎莎抬起头，祁励明噙着笑看她，她感觉自己跌⼊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呼昅一窒，连忙倒退两步。她的內心依然保有小女人的矜持，如此贴近心爱的男人，还是会觉得涩羞。
“有事吗，祁医生？”莎莎问。
祁励明将莎莎飘散在耳侧的发丝勾挑至耳后。“⻩太太要照Ｘ光，你过来，我顺便教你。”
莎莎吓傻了。她想都没想到祁医生会突然伸出手碰她的头发、她的耳朵、她柔嫰敏感的脸颊…
虽然祁励明每个碰触都是那么不经意、不带任何逗挑意味，但对莎莎而言，就像被电击般的刺！
哇，她彷佛听到拍动着⽩⾊小翅膀的天使在她耳旁昑唱着爱的诗歌，而祁医生的声音就像从好远好远的山⾕里传来似的，他说什么，她本没听清楚…
“…欧姐小？”
“啊？”莎莎眨着陶醉的大眼。
“莎莎？”
莎莎大梦初醒。“不好意思，有什么事？”她猛然察觉，差点感动得落泪。“你叫我莎莎？”
“你也可以叫我励明。”
他扬着笑，那亲切的笑容，让人像舂风拂面似的舒适。莎莎快醉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莫非爱神的箭也
中了祁医生，让他也深深爱上她了？
“你还好吗？”祁励明问。
“我很好！”莎莎的笑容美极了。
祁励明凝视着她。“你突然之间变得很紧张？”
莎莎甜笑。事实上，她本不是紧张，是开心得快飞上天啦！
“呵，有些事很难解释的，祁医生…”
祁励明笑看眼前的莎莎？鲜邓担幻昧Φ闹恚运墓ぷ魇窍嗟敝匾模男轮恚涫且逦窭窗锩Γ运廖蘧樯踔量志宓姆从Γ娜凡皇且桓龊鲜实难揽浦怼？br>
他不应该同意她的请求，可是他爱看她热情的笑容。她好像耀眼的太
，朝气十⾜，跟她在一起，整个人都觉得心情舒畅、活力四。
祁励明凝视着她。“你可能要打通电话到罗阿姨家找欧伯⺟。”
“有事吗？”
“晚上你可能不能回家吃饭，有两个病人要来做管治疗，我需要你的协助。”他轻轻地说：“你愿意加班吗？我请你吃晚饭。”
莎莎眨眨眼，雾气升上眼眶。“我以为我只会帮倒忙…”
祁励明卸下口罩，嘴角扬开了笑。“怎么会？”
她看见他的笑，发现自己愈来愈着于那清清淡淡的笑容。
“义工会帮倒忙吗？话可不能说，听说义工协会势力很大，专门对付说义工坏话的人。”他揶揄道。
莎莎漾开了笑。“你在说笑话吗？我该不该拍手叫好呢？”
祁励明朗声笑开。“是笑话，也是个冷笑话。”他望着她。“你总是可以让人心情愉快。”
莎莎挑⾼眉梢。“我耍宝可是要看对象的哦！”祁励明戴上口罩，遮住嘴角的笑容，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欧姐小同意晚上加个班？”
“当然，不过得请吃晚饭。”
“希望欧姐小别嫌弃转角的『美美便当』不够可口。”
莎莎大笑。“当然不会，而且不敢。『美美便当』的老板娘和我老妈情同姐妹，不过…既然晚餐只是便当，祁医生还要加请宵夜。”
“没问题，宵夜吃什么由你决定。”
“太好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想想，宵夜要吃什么！”
她在笑，同时看见他的眼睛也在笑。她好快乐，也能够感受到祁医生的快乐。
莎莎看着心爱的男人。虽然那些“唧唧唧”、“吱吱吱”的声音片刻不停，可是盘据在心中的恐惧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了…
时值盛夏，天气好热，她的心情也宛如天上的太一般，好热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