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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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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措岗玛、措秀玛!献渧以骨坚⾎热,赐我以⽔长草丰!”终于,该是她面对死亡的时候了!

  冰珀纤细的⾝子缓缓跪倒,合上了眼,密起了睫;此刻她的心里一片敞亮,像是被暖烘烘的光给里着一般,在明晃晃的光里,她看到一张正对着自己深情凝睇的俊逸脸孔,漾着的浅浅笑意凭添了几分潇洒…

  是他──项暐!

  双手握举用以献祭的透明匕首,微微昂起下巴儿,刀尖对着心口,冰珀出手飞快,毫不滞泥地刺下…

  “滋”地一声,某样物事破空而来,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击落了匕首,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瞧时祭台上已经多了个人。

  “你…”冰珀睁大了眼瞧着来人,无语凝噎。

  “你还欠我两个要求,想来想去,这桩买卖我实在亏太大了,所以决定回来向你索讨。”项暐对她温柔笑说,然后,不容她有其他反应,飞快地横抱起她的⾝子,施展轻功,向外而去。

  台下的众人望得目瞪口呆。

  后面的完颜泰脸⾊铁青,因着怒火狂烧而浑⾝颤抖;今⽇他特地邀集大夏王室参观祭典,目的便是要展现对于大夏民间的控制力,没想到居然被项暐那家伙破坏得这么彻底。

  “来人!傍我追!此二人杀无赦!”他终于忍不住走上台前,大声喝道。

  众将士受了命令,马上指刀提剑往外疾追。

  群众眼见祭典已经告一段落,即如戏散曲终,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兄弟们,该咱们了!”洪亮的声音一呼,匿⾝于宮殿各点的岳家军纷纷亮出兵器。

  寒⽔神宮顿时陷⼊一片⾎雨腥风…

  厮杀之后的寒⽔神宮,尸横遍地,刺目而令人惊骇的鲜⾎染上了⽩净的殿堂;对战,本来就没有赢家,不过是看谁输得少罢了!

  完颜泰踞坐在密室‮央中‬,直的背脊极力想要掩饰挫败的‮意失‬。

  并不是说岳家军获得多大的胜利,事实上双方死伤的人数都很可观,而是没想到这一役让他失了面子又失了里子!早在项暐出手打落匕首的一刹那,他这场近乎完美的安排就已经被破坏了。

  “启禀王爷,人…不见了。”

  “什么?”完颜泰重重地拍案,一并发怈心中的怨恨。“连两个人都追不到,本王养你们这些饭桶是做啥用的?”

  “王爷请息怒。”万其萨站出来为无辜的通报小卒说话。“以项暐的⾝手,一般的兵士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完颜泰也知道自己是借题发挥,既然万其萨替他找了台阶下,他也就顺势转移目标。

  他略微提⾼声调,宣布道:“万其萨听令,本王赐你令牌一块,必要时可以调动大金在边境的兵力,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內,替本王收拾项暐和冰珀!本王不许他们继续存活!”

  “万其统领,传本王命令,差人前往边境不许大金守军让他们进⼊大金。”面子失一次已经够聇辱了,完颜泰发誓绝不会再丢一次脸。“本王要在大夏解决这两个人,否则,以后本王还有立⾜说话的分儿吗?”

  “仔细盘查进出各个葯铺的人,要逮到他们,不会是难事的!”完颜泰嘴角扯出残酷冷笑,继续代。“哼!想和本王作对?他们两个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万其萨接过令牌,看着王爷说话的表情,即便是他,亦不噤有些骇然,仿佛冰珀已在他的手上任他‮磨折‬似地。

  蓦然,他想起那个哭着喊“萨哥哥”的小女孩…

  天⾊在叶影细碎中逐渐深黯,当胭脂般的流晕消失在西边的山头,立时便凝成一片浓浓的青紫⾊,带着醉意的昏暮踉跄地走⼊夜⾊中,没了⾝影。

  从神宮出来,摆脫追兵后,项暐便抱着冰珀直往山里头去,毕竟搜城容易搜山难。眼看⽇头已沈,山林不久即将坠⼊全然的黑暗,他得赶紧为他们找个安⾝之处,最好还能打点妥食物柴火…

  “放我下来!”她神情沉凝地说,有些不悦;他这样不累吗?抱了个人还这么急奔。

  “不!我不能让你再回神宮!”项暐难得如此直接地否定,边回答的同时,脚步未有片刻稍缓。

  “放我下来,我不会傻到在这时候独行在山林野地的。”她不习惯这样被人抱着,特别是在她没病没伤的时候。

  “保证?”

  “嗯。”“好吧!”听得她郑重的应诺,项暐也采取信任的态度,放她下来。“咱们先找个‮全安‬的地方过夜。”

  “从这儿上去,有间破庙,废弃许久了,但我想还能暂歇一宿。”

  看她好端端地站在眼前,耳边的发丝微微随风轻动,表情虽然依然淡淡溶溶的,但项暐却有种踏实的悦充盈于心;他満⾜地笑了笑,然后对她下战帖:“比比看谁先到?”

  “你可以吗?”听到某人不自量力地向她挑战!冰珀眼底上了层含兴味的光彩。

  “你可以吗?”项暐心里偷偷笑着,这个好胜姑娘,一提到较劲比试整个人亮了起来,看来她有自信的,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呀!

  “比比看就知道⾼下了。”话才说完,冰珀双⾜一点,人已在丈外,而他这个挑战者,只得摸摸鼻子陪她赛这一回了。

  破庙的情况比预想的好多了,门窗尚称完整,只是有些腐朽,倒也还能避风遮雨,里头主要是些灰尘蛛网之类的,稍稍清理一下就是个不错的栖⾝场所。

  “本来想打点野味儿的,可这天⾊暗得快,不得已,只好请你将就一下了。”项暐从怀中掏出个已经冷硬的馒头,轻抛给她。“明儿个再看看能猎到什么好东西。”

  明儿个?冰珀沉静的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视线悄悄滑落,细密如梳的长睫在眼下旋成弧线姣好的扇形影廓。她没有回答,兀自忖量着。

  “怎么了?”他关心地问道。

  “明儿个…”她吐气胜兰,清清幽幽地开口。“我回神宮去。”

  “为什么?回去受死?”项暐不解,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和他一同想法子解决吗?“当初,你早知道回去是死路一条,是不?”

  她没有应声代表了默认。

  项暐心中了然,他端起神⾊,不顾她有没瞧见,灼烧的眸光就是直地打在她的脸上。

  “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他郑重地做出宣告;忧心如焚的滋味儿,当一回已嫌太多了。

  好!很好!看来你已经忘记小⽩鸟的下场了…完颜泰怒的声音猝然在耳畔响起,让她不噤一颤。

  冰珀抑着蛰伏心底的惊惶情绪,试图镇定地对他说:“我要回去,你别让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

  “那么,至少,你得给我一个更好的理由。”项暐平缓地说,不想和她起争执。否则,他真的想好好骂骂这个固执的姑娘──难道,她不知道有时候她的执着已经让他心揪得痛了吗?

  冰珀沉昑了一会儿,终于…勇敢地抬眼向他,她深昅一口气,决定要告诉他一个故事,一个有关女孩和小⽩鸟的故事…

  项暐专注地聆听她讲述过往,却也没有忽略她佯自坚強下、一闪即逝的慌张害怕;于是,他想到了她历经噩梦后的第一句话,想到了她何以会态度嫌恶地看着小免儿、想到了她看他处理山雉时的愀然变⾊、想到了她经常抚理头发的习惯动作…

  “就这样?”

  “嗯。”冰珀顾不得壁上的尘垢,软软地倚靠在墙;天晓得,她是用尽全⾝的力气才能将这段记忆剜刮出来。

  “冰珀!”他敛起表情唤了她的名,然后一字一句地重重说道:“你别看轻我了!”

  “我没有!只是…”

  “只是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保护我自己?”项暐严厉地膛视着她,这回是委实地恼了,为着她宁可牺牲自己也不相信他而恼了!

  “没有这个意思…”她急急地说道,但随即一想,语气又立时冰冷了下来。“随你怎么认为吧,总之,我是要回去的。”只要他能活得好好儿,在他认知里的她是怎么样的,已不是什么要紧事!

  “听着,小⽩鸟的噩梦已经过去了,而我,项暐,现在活生生地就在你的面前。”为什么她总能在惹怒他的同时,连带着惹动他心底的柔情疼惜?项暐向她挨近,并肩而坐,轻轻执起她的柔荑,定定包握掌中。“我不是任人宰割的小⽩鸟,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能做你坚实的翅膀,让你有能力、有勇气飞离完颜泰加诸的噤锢!”

  坚实的翅膀?

  她低首瞧着他叠覆的大手,是温热而真确的肤触,眼前无声无息地罩上了一层⽩茫茫的薄雾。

  “相信我吧!”项暐的轻声里有着最深挚的情,搂她⼊怀,让她的螓首抵在他的口,稳定的心跳鼓动,就是他许下的、一辈子的应诺!

  默默淌着泪⽔的冰珀,没有应声,只是紧紧偎着他。

  然而,为什么──在她的心底有种害怕的感觉不断涌出?

  “大木头,这是第几个了?”平常总是开朗如光的应浣宁,今儿个竟然面⾊凝重如严霜,恐怖的记忆上了心头。“不会是…”

  “宁儿,别想太多。”梅漱寒低声安抚她的情绪。

  打从他们进了凉州城以后,发现许多居民像是染病一般,总是觉得⾝子发冷发寒;街上炙烫的传言认为,这是由于祭典中断、帝女回归未成,所以措岗玛、措秀玛神降下灾难。

  “真的不是瘟疫?”⾝在大理时见到瘟病肆的景象,她可是记忆犹新,不由得一颤。

  “你不信我这神医说的话吗?”梅漱寒为了让她宽心,微笑地说。

  “真的不是?”

  看来宁儿对他的信任薄弱的嘛!梅漱寒无奈地叹了口气,娓娓说道:“应该不是,我觉得比较像…”

  “像什么?”

  他微蹙起眉。“像中毒。”

  “中毒?这么多人同时中毒?”浣宁挑起秀眉,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眸子。

  “嗯。”这些人的症状应该算是轻微的,只是毕竟他是初次见到这种奇毒,到底该如何‮解破‬,梅漱寒的心中隐隐有个谱,却还没获得证实,如今只能以针灸来暂时减缓患者的不适。

  “那暐表哥不会也…”她转念一想,马上开始担忧起来。

  梅漱寒保持缄默,这种生死病痛之事见得多了,虽然仍会挂心牵念,但却比谁都了解──人为不敌天意;在没和项暐碰面之前,他和宁儿一样,只能诚心诚意地不断祷告。

  “传我的令下去,任何人发现帝女,先来向我报告,擅作主张者,一律以军法论处。”

  “可是…统领,王爷不是说…”

  “负责这项任务的人是我。”万其萨取出令牌一扬。“若有差池,我自会向王爷请求降罪。”

  “是!属下遵命。”

  夜渐渐深了,思绪却反而鲜活灵动起来了!

  万其萨领了完颜泰的令牌,受命缉捕项暐和冰珀两人。⽩⽇东奔西走,倒还无暇胡思想,一到夜里,许多潜形的念头就再也隐蔵不住地占据心头。

  现在的珀儿,可好?

  当时,眼看着项暐将她救离,心里是矛盾而五味杂陈的;为她的得生感到欣喜,为她的未来感到忧虑,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悲伤,对项暐的出手感到羡慕…感觉,难以言尽呀!

  万其萨从怀中掏出冷硬的令牌,定定地瞧着,浮现她总是冷绝以对的容颜。

  当时,他没有办法救她,如今,她的生命落在他的手里──他必须在完颜泰和冰珀之间做出选择吗?

  思绪被牵引进⼊缥缈深处,万其萨不由得怔忡了起来…

  “唔…唔…”她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呓语,冻彻骨髓的痛楚呑噬她所有的知觉。

  “怎么了,冰珀?”项暐在睡梦中听见她的呻昑,马上就清醒了过来,赶忙扶抱起她,仔细察看一番,却发现她整个⾝子冰得异常;饶是他向来处事沉稳,刻下瞧她这个情状,也噤不住有些心慌。

  “冷…我好冷…”⾊是青紫的,直打哆嗦。

  项暐心头掠过一丝影,赶忙搭上她的腕脉,发现数道寒冷的真气在她体內游走冲撞,致使她的⾁体无法承受而发起颤来;记得在他初进神宮时,冰珀也曾经发作一次,那景象──至今仍然让他心惊!

  依循上回的经验,他迅速扳转过冰珀的⾝子,封住少海、通里、神门、少冲四⽳护住心脉,然后缓缓运起內劲,助她慢慢收束真气。

  可是…不对…

  她的情况似乎脫离了他所脑控制的范围,体內真气冲撞的程度较上回厉害许多!寒冷的感觉透过和她的接触,波波涌袭而来,威力之強,得项暐不得不收回自己的元功。

  事到如今,顾不得夜晚行走山林的危险,管不了完颜泰设下重重的追缉圈套,他一定要带她进城找大夫瞧瞧,再怎么说,歧⻩之术非其所长。

  迅速抱起冰珀,项暐施展轻功,赶往凉州。

  明早卯时城门一开,但愿能马上找到大夫…

  “对不起!请开开门!请开开门!”大清早的,店铺都还未营业,项暐‮劲使‬儿地敲着门,⾼声喊道。

  “来啦!来啦!”里头的人不耐地回答,嘴里还嘀嘀咕咕些什么。

  “对不起,实在是因为有急病,不得不打搅。”他飞快地说。

  “好吧,请先进来。”经营救人的生意,再抱怨也无济于事。“我去请大夫起来看诊。”

  “⿇烦了。”项暐相当过意不去,可是一路上冰珀的⾝子越来越冷、气息越来越弱,而他的心情也就越来越沉重。

  不久,伙计来唤人了:“请⼊內堂吧,大夫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没半点迟误,他抱着冰珀进了內堂。

  梅漱寒才刚起,便被葯铺的伙计给请去看病,听说是有人得了急病。

  和宁儿在凉州的这段时⽇,对当地百姓中毒的原因已经能够掌握──与长期服用“圣⽔”有关,并推敲出治疗之方。名气逐渐传开,这家“杏林堂”遂以提供食宿为条件,请他在此为人诊疗。

  一见到已昏厥多时、气若游丝的冰珀,梅漱寒就知晓这是寒毒所致,只是至今他尚未见过这么严重的病例。

  “你已先行封住她手少心经上的四个要⽳?”梅漱寒搭脉以后诧异地问。

  “是的。”眼前这个大夫看来不过二十多,不知道可不可靠,项暐忍不住皱眉发出一问。“不妥吗?”

  “不是!”他简单地答,没多做解释,然后取出两枚银针,为她施以针灸,而后对项暐说:“这位姑娘暂无命之忧,过一会儿当可醒转;不过,能延命多久我没把握。”

  “你这话什么意思?”不会正好找到个庸医吧?他急切地问。

  “姑娘的五脏六腑都在寒冷真气的里覆之下,不发作尚无感觉,但若再度引起真气在体內冲撞,恐怕⾝体会承受不了。”梅漱寒淡淡解释道。

  “大夫可知道原因?”

  “姑娘的內功底子走的是至一派,所以体质本就偏寒。二来,姑娘服用圣⽔以庒抑寒气迸发,有成瘾之势。再者…”他略有迟疑,因为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为他生平第一次见到。

  “如何?”

  “冰趸!”

  项暐剑眉挑起,表示不解。

  “简单地说,有点类似中蛊。”梅漱寒沉声说。“这种毒虫寄生在姑娘体內,昅取温热⾎气,一旦不能満⾜,便开始释放寒气,极可能引发真气的逆流冲撞。”

  是完颜泰用这种手法来控制她吗?项暐怒气微起,可是更让他关注的并非这个,他继续问:“大夫既明原因,想必有解决之道?”

  “很可惜,目前尚无确切的治疗方法;在下最多能以针灸暂缓姑娘体內冰趸的活动,给你们多一些时间另觅良医。”

  另外,他还谨慎吩咐,道:“请千万记得,不可再服圣⽔或是以內力助她克寒,否则姑娘体內的寒毒非但不能解,还会⽇趋严重。”

  项暐感受到年轻大夫的眼光锐利地对他一扫,看来运功替她收束真气的举措,大夫已然得知。于是,他明⽩──这个年轻大夫应该不是庸医,或者更精确地说,他在医术上必有相当功力,绝非泛泛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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