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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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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据探子来报,归云庄目前已与抗金势力毫无瓜葛,但我认为还是应该多加留意。”

  “鬼王所言甚合我意。只要以物资投⼊抗金活动,对我大金就是一大⿇烦,更何况归云庄在华北的商业势力⾜以动摇大金呐!”

  “王爷明鉴!如此一来咱们必须想法子铲除他们。”

  “不!如果能够拉拢他们为大金效力自是更好。你派人去试探看看。”

  “是。”

  “侏儒鬼王”常自笑在结束与完颜霍之间谈话后,缓缓步出正厅,正当他凝神思索如何对付归云庄时,一道黑影迅速飞跃过他的视线。

  好快的手法!难怪能如⼊无人之境地进出王府!他心里想着。不过,我常某可也非浪得虚名。

  常自笑毫不犹疑地追出了王府。

  意晴在出王府后即发觉有人跟踪,脚上奔跃功夫更是加紧。

  “朋友来访何不打声招呼?”常自笑发掌,硬意晴不得不回⾝接掌。只是来势之凶、掌力之強竟得她连退了四、五步。

  “阁下不知如何称呼?”常自笑角浮现一抹自信的微笑,一副老神在在、有成竹的模样。

  那洪亮低沉的声音──好…在哪儿听过?

  见意晴不答,常自笑又继续说:“阁下既然有胆夜闯王府,该不会没有胆子报上名号吧?”

  真的,这声音…一定曾经听过…

  “你若不答就莫怪老夫不懂礼数。”说罢,常自笑欺⾝上前,已使上拳脚。

  就在意晴反地避过来掌的同时,脑中灵光一动,她知道了!她想起来了!在那个夜里,利用千里传音功夫的便是此人。霎时间的豁然开朗,让她的怒⾎随之沸腾,她轻轻向后一跃,脫离常自笑的掌力范围,一字一字以令人冻结的温度缓缓冷冷地迸出:“你偿命来。”

  没有任何犹疑,寒光闪动,手上长剑已似银蛇般前掠而击,即便武功⾼強的侏儒鬼王,也被这阵突如其来、快逾暴雨的剑势攻得有些狼狈。但是,常自笑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时手忙脚的颓势在他凝神对敌之际立即有所转变。剑快掌更快,两道⻩光包夹一道⽩影,情势对意晴来说渐趋险恶。

  突然,一人纵下,以凌厉的掌法攻向常自笑,使他不得不暂时改采守势。

  此人自是项昱。

  送项玮、宁儿上路后,他在完颜霍府邸外已守了三天三夜,他知道她必然会来此查清一些事情。看到一个窈窕的黑影悄声潜⼊王府时,他明⽩自己没有⽩等,只是心喜之余却不免为她担忧,正当她进去半个时辰仍未出来,而项昱决心也进去一探究竟时,意晴出现了,却是和一名武林⾼手过招,他无法坐视不管。

  “是你。”她轻呼,却不敢大意地急急格挡住常自笑的攻势。

  常自笑颇为讶异,这名突然出现的男子居然⾝手如此了得,只怕与自己是在伯仲之间吧,这样久斗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夏鄙钏愕墓硗醢底栽谛闹心舛ㄓΡ渲啤室饨ナ萍邢蛴冶叩南铌牛笮擦⒓绰冻銎普溃挥帐挂馇绯そP背鲋敝福耸背孕Π痰纳碜用偷笱霰云庖唤#盘诳账呈铺叱觯医呸兆攀苌酥萦步酉孪铌爬做蚓囊徽疲笞闳耝钡阋馇缰5氖滞螅そ5鞘蓖逊桑儆们删⒀附莸亟G崆岱赐疲庹胁唤隹炖弊己荩蚓嗬胂嘟⑹剂衔醇岸沟靡馇绲闹薪蘅杀苊狻?br>

  项昱见状,随手拨开常自笑连连变招的脚,冒死闪⾝护住意晴,剑透而过。

  “快…快…快走。”仗着一口真气,项昱仍直地站着,趁着常自笑顺势空翻向后落下之际,一把揪住意晴展开轻功速速离去。

  常自笑望着两人的背影并无意追击,适才冒险接掌的右脚此刻竟然阵阵菗搐;他抚着右腿暗想,若非发觉那女子剑法虽精但对敌经验稍嫰,只怕这勉強的一着不见得能奏效。而那名男子更是令他心悸,年纪轻轻竟然可以与纵横江湖数十载的自己在武功方面不相上下,未来必定是个危险的敌人。看样子,得好好调查此二人的底细,王府的‮全安‬也须再加強。

  十数纵跃后,项昱终于支持不住,真气一怈,整个人自半空跌落,意晴连忙抓扶,只是坠势太強,两人如断线风筝般一块儿下坠。在落地的瞬间,意晴抱住项昱硬是踉跄地站住。

  “谢…谢。这点儿伤,不打紧的,你…你…甭心。嗯?”他极力想挤出笑容来抚平她因忧心而拢蹙的眉头,无奈意识已渐趋模糊。

  意晴望着他惨无⾎⾊的脸,和自己沾満鲜红的双手,真恨不得当初是自己挨这一剑,而他居然还想法子来安慰自己,更令她的心紧紧揪得疼了。

  眼见他失⾎过多,眼神逐渐涣散,她急急封点⽳道,以暂缓那骇人的出⾎速度,然后颤巍巍地握住仍揷在他膛的剑柄,咬牙──‮子套‬。

  一阵痛楚‮穿贯‬,项昱不支地昏厥了过去。

  “不…不…不可以,项昱,你可别吓我呵!”她颤着双,內心感到无比的恐惧,眼泪终于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前的一片殷红上。

  神志恍惚之间,项昱感觉到有人轻轻柔柔地为他的伤处涂抹葯膏,虽然葯的刺微微灼痛了他的神经,但那柔荑细细的‮慰抚‬却如同一帖清凉剂,带来说不出的舒畅。有时仿佛有人在耳边低低切切地对着自己说话,温和坚定的声音是莫名的鼓励,有时又好像听到呜呜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只可惜每当他睁眼一看,总是心余力绌地又坠⼊无边无际的昏沉。

  “嗯哼。”轻轻的痛哼惊动了在旁稍事休息的意晴。

  “怎么了?伤口又疼了吗?”

  就是这声音,没错!

  项昱再次挣扎地想冲破束缚自己的黑暗,这回似乎是成功了──蓦然乍见的強光让他的眼瞳微微瑟缩,蒙眬之中只见一片模糊的⽩影。逐渐适应后,影像也清晰多了,是张⽩净姣好的面容,承载了満満的关怀与忧心,正专注地检查他的伤口,是她!

  “我…我没事。”

  意晴猛然抬头对上他虚弱却依然清明的眸子,心中涨満喜悦与感恩──她双手合什,合上眼一遍又一遍地谢着诸路神明;几天来紧绷的情绪也终于得以放松。

  “你感觉如何?好些了吗?饿不饿?我拿些粥给你好吗?”不待项昱回答,她就迳自至炉边盛取一直煨着保温的⽩粥。

  望着她的背影,项昱感动得无以言喻,直想紧紧搂住她;他双手吃力地撑起⾝子,却仍然拉扯到伤口,剧痛攫获了所有的感觉,但是他宁可咬牙忍着,也不愿出声惹她费心。

  意晴小心端着碗来到沿,项昱已经坐起,虽然口依然传来阵阵痛楚,他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你怎么自个儿起⾝了?伤口还疼吗?”

  “还…还好。”项昱答,又接着问:“这儿是何处?咱们待了多久?”

  意晴轻轻地坐在沿,边慢搅着热腾腾的粥,边说道:“大概是猎家的临歇小屋吧,你失⾎过多,⾜⾜昏了两天两夜。我瞧有些贮存的米和⼲⾁,就熬了粥,你就将就点儿,待你伤势再稳定些,我会上镇里的市集打买必需品。你安心养伤就是了。”

  她舀満一匙粥,轻轻地吹凉,再送到他嘴边。

  “好香啊!”腹中的空虚感让项昱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口。“味道真好!”她浅笑着,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不过是碗粥罢了,定是你饥肠辘辘又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才会这么认为。所谓‘饥不择食’啊!”项昱未再搭腔,只是一口一口安静地享用着,満⾜地瞅着眼前这张清丽绝美的容颜。突然心底升起一个连自己也不噤哑然失笑的念头:这伤──似乎还颇有价值的,经由这次受伤让他又多见识到她的另一种面貌,而自己又再一次情不自噤地怦然心动了。也许──早在自己有所知有所觉之前已经心甘情愿接受情蛊的惑。真是这样吧?打从第一眼见到“苏亦卿”那种冷漠略带敌意的自我保护,在防备之余却不噤受到昅引,梧桐林中的月下巧逢,则是无意间瞥见她脆弱易感的一面,而令自己毫无准备就牵动了心中怜惜的柔柔情愫;直到得悉她的来历,这份感觉不仅未曾淡去,反而如不断満溢活⽔的涌泉,无可扼抑地氾滥开来。

  “项昱?”意晴见他怔怔出神、若有所思的模样,还道是大量失⾎后造成的神智恍惚,不免有几分担心。

  “啊?”他从冥想中回归现实,咽下最后一匙粥,发出満意的喟叹。低头看了看绕整齐的⼲净绷带,心下对她的细心体贴大为感,温柔地说道:“谢谢你仔细地处理我的伤口。”

  “快别这么说,”她有些困窘地急忙接着道。“你这不是存心要我惭愧得无地自容吗?若不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你也不会为我挨这一剑,应该是由我向你道谢和道歉才是。”

  看着她因急切而红的脸蛋,项昱的心湖撩起了阵阵漪圈,定定凝视她好半晌,良久才悠悠开口:“我可以听你吹箫吗?”

  意晴未答,只是静静自怀中取出竹箫,轻轻地吹了起来,⽩净修长的纤纤⽟手放按之间织成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乐音婉转缭绕,项昱的伤处似乎得到‮慰抚‬,不再如此疼痛。亲昵的气氛悄悄弥漫开来,直到人心深处。

  “拜托拜托,你行行好,别在我跟前晃来去的,我看得都烦了。”项玮哀号着,桌上那一大叠有关归云庄在各地店铺的经营资料,已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了,偏偏有个不识相的小魔鬼在他前头走来走去,还三不五时地叹气或制造声响,搞得他毫无工作情绪。

  当然不作第二人想,这小魔鬼正是──应浣宁。

  “我又没要你看。”她没好气地嘟囔着。自从回庄以来,无聊的⽇子已经让她闲得发霉发慌,只差没发疯啦!本来还以为凭大表哥的神通广大,不出三⽇定能寻回亦卿大哥。哦不!不能再称“她”亦卿大哥了!澳口叫“意晴大姐?”哇──可扭口咧。想着想着,两道秀秀气气的柳叶眉很自然地皱在一块儿,俏脸上浮现了不知所措、伤透脑筋的表情,小嘴往旁一撇,完全浸在个人的思考中。

  项玮瞧她那幅苦思貌,还道真有什么事让素来鬼灵精的浣宁束手无策,急忙抛下手边的工作,起⾝到她⾝旁,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问:“怎么啦?”

  “我在想要如何称呼亦卿大哥,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她是女儿⾝,叫她亦卿大哥总觉得怪怪的,但是若唤她‘意晴姐姐’又觉得好别扭。唉──怎么办呢?”

  项玮只差没当场吐⾎,亏他还为自己疏于关心而深感內疚,本以为是什么棘手大事,没想到竟是这等芝⿇绿⾖大的事儿,真是令他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在心中重重地叹一口气:这小妮子果真不能用常人的模式衡量!

  “报告二庄主,西域商队平安返抵,货物目前已由王总管指挥送至仓储。”

  “很好。”项玮马上换上工作应有的态度。“请王劣谟来此。”

  “是。”

  “宁儿,”他回⾝向她,语气放轻放柔了许多。“你先到其他地方溜达溜达,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就陪你到练功房过过招,你不是说有新招数要我开开眼界?”

  “好吧!”浣宁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既然玮表哥已经答应待会儿陪她,自己该満⾜了。“不过,你可别食言哦!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恨你一辈子?这处罚可真重啊!十⾜应浣宁的口吻。项玮盯着藕红⾝影渐远,嘴边犹挂着一抹微笑。

  “二庄主,王力勤到。”

  项玮望着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精壮男子,依然没有半丝怯意,神情冷静镇定地开口:“辛苦了。这趟西域之行还顺利吧?”

  “是的。一切都顺利。”王力勤答道。“这次带回来的货是以宝石和葯材为主。”

  “很好,请你和王总管依名下各铺子的需要分配,尽快将货品‮全安‬运送到各店。”项玮说完,温和地放软声调。“力勤大哥,你这趟西域行可让王叔担⾜了心,金人势力⽇益強大,咱们汉人想在西域地方立⾜、做点生意只怕是愈来愈难,你回来才真让王叔安心。”

  王力勤慡朗一笑,脸部刚硬的线条也终于舒缓些。“凭咱们归云庄的名号,连金人也需顾忌三分呢!包何况咱们一向秉持诚信原则,西域那些富商大贾莫不巴望能与咱们结成几笔大买卖,近来时局动,除了咱们,谁有能力提供价格合理又品质优良的货呢?不过,还是谢谢二庄主的关心。”

  “大哥忒也多礼。”项玮感染了力勤的豪迈,不噤跟着意气风发。“大哥平⽇在与公事无涉时何需如此客套?你同我们一般皆是在归云庄长成,又十分照顾我们,如果还称我‘二庄主’岂非太见外了?我相信,今天换作我大哥,他也一定会这么认为的。”

  “说的是,说的是。”王力勤抚掌大笑,显然也是这么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神⾊一敛,恭谨地问道。“对了!怎么进门至今都未见庄主,是不是庄主有恙?”

  “不!我大哥出外处理要事,所以不在庄內,有事吗?我想他应该近⽇內就会返回。”

  “没事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庄主多半会亲自处理有关商队的事情。”王力勤道。“既然如此,我先告退了。商队里的弟兄还等着我去帮忙卸货咧!”

  “有劳大哥了!”

  王力勤的离去,也许是代表工作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但可不意味着自己能够好好轻松一下,天晓得宁儿那小妮子的新招是什么?陪宁儿绝对不比工作来得容易。项玮苦笑地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甜藌的负荷”吧!

  “人回来了?”

  “是的。”

  “这人可靠吗?”

  “没问题,这人对项家积怨已久,只要咱们在一旁煽风点火,再加上给他一些好处,我相信他一定会乖乖听从王爷吩咐的。”

  “很好。该怎么办请鬼王安排安排。”

  “王爷,倒是有一事我觉得该留意。”

  “哦?说来听听。”

  “前些时候,有名黑⾐蒙面客闯⼊王府,⾝手之好竟能来去自如而不被严密的守卫发现,若非当夜与王爷议事,回房时恰好看见,只怕府內没半个人知晓。”

  “真有此事?但王府內并未传出任何物品失窃,也无人遭刺,若真有人闯⼊王府总该也有所目的才是。”

  “王爷所言甚是,这也是我这些⽇子来百般思考的问题。不瞒王爷,这名黑⾐人是女子。我还曾与她过招,的确有两下子,只是临敌实战经验稍嫰,后来有个男子相援,此人武功更是⾼強,若非我以智取,在两人合击下想全⾝而退恐怕是不可能。”

  “你推敲出此二人之⾝分了吗?”

  “唔…这个嘛…”

  “但说无妨。”

  “那名黑⾐女子当时仅说了四个字‘你偿命来’,以她拚命的狠劲和⽟石俱焚式的攻击,我想其中的仇隙一定很深。虽然常某在江湖委实树敌不少,但能与王府有所牵系的极少,加上…”

  “说下去。”

  “加上她约莫双十年华,以时间而论,常某作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推测:王爷还记得八年前落⽔却寻不着尸首的苏家小郡主否?”

  “雍亲王苏泓之女苏意晴?唔…的确不无可能。”

  “至于那名相援的男子,除了年岁约略二十七、八和武功精湛外,完全没有其他线索,由于是在深夜过招,连容貌形状如何都无从辨识。

  “不论如何,这次不能再像八年前,咱们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轻易放过,务必要斩草除,否则永远会是本王的心腹大患。至于那名男子,既然武艺不凡,若能收为己用当然最好,要不就一并解决掉吧!”

  “是,王爷。”

  这⽇,项昱不见意晴,总不免担心这一大清早的,外头寒气凛然,她人不在屋內,那自然是出外了,只是不知⾐着可够御寒。他抚着口伤处起⾝,加了件外衫使出门寻找。多⽇休息也让他急走动走动,舒络舒络筋骨。

  他昅⼊一丝冷冽,觉得清凉畅快,精神也慡朗多了。缓步附近,这还是他第一回看看自己养伤的环境究竟如何。屋外是片松林,应该是少有人烟的山野之地,也难怪没有人会在这段时间打搅。只是放眼望去尽是直的苍松,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让他不紧忧心忡忡…她人究竟去了哪里?

  他微微苦笑,好像自遇见她之后,这种关心已经成为习惯…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如此自然而然,又如此…心甘情愿。明知她⾝手不凡,却依然不由自主地想保护她,替她执起她心头的千斤重担。

  屋后好像传来什么声音?一片静默阒寂中任何声嫌诩格外清楚,似乎是…汲⽔声,会是她吗!仍未脫痂的伤口得他按捺住心底的急切,只能缓缓绕到屋后一探。

  趁天⾊微明,项昱也还在歇息,意晴偷个空档出来梳洗整理一番,后院那口未荒弃的井应该是拜这狩猎小屋的主人所赐吧。

  她以⽔为镜,解下发上的束带,松了松久缚的青丝,细细地梳理。

  真是她…苏意晴!项昱暗舒口气,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为她散发的模样悄悄地…动心了。虽然前些时候就已知道她的‮实真‬⾝分,但除了见她着夜行装那晚,她仍未曾以女儿之姿在他面前展现,如今这情景该是她最接近原貌的一刻。

  有人!她注意到有脚步声往这个方向来。

  “是谁?”她倏地转⾝,乍见来人,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低道:“是你。”

  项昱朝她一笑。未发一言。

  意晴见他因伤口而迟缓的行动,忍不住上前一搀,有些心焦地说:“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你的伤可没痊愈呢!万一又裂开了怎么办?”

  他为她的担忧感到窝心,却在发现她⾐衫单薄时不由得皱起了眉。“你又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瞧,也不知这大清早的最是容易受寒,该加件衫子、袍子再出来呀!你这是第二回喽,可别再有让我为你添⾐的机会。”说完,他便解下自己⾝上的外衫。

  “别忙,我不冷。”她急急阻止,却冷不防地打个噴嚏,这下子可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还逞強。”他吃力地解下外衫,轻轻地帮她披上。

  “你别这样,你自己会受风寒的。”她想挣开。“我下回会注意,这衫子还是还你吧!”

  项昱轻轻按住她那正有所行动的手,说道:“不,你披着。以前在天山习武,我还常得打着⾚膊在冰天雪地里接受训练呢!这点寒冷不算什么。喏!我手还是温热的,是不?”

  他覆在自己手上的手确实暖暖的。覆在自己手上…这突然闯⼊脑际的念头让她不噤有几分‮涩羞‬。她微转⾝,尽量不着痕迹地解除了这个人心扉的碰触。“谢谢。”

  项昱心下是明⽩的,却不多言,只静静地为她将被外衫庒住的秀发释放出来。

  她的心湖因他接二连三的细心与体贴而掀起騒动,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地维持外表上的冷静与镇定。

  “你不是在梳发吗?”

  “嗯。”她轻答。

  未料他竟温柔接着道:“我帮你。”

  “这…”她不知该怎么反应,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好不容易,才低低地、无力地开口“这样不好吧,你的伤…”

  “我的伤没严重到不能为你梳发。”项昱未等她说完即很快地接下来说。“你这些⽇子对我的照顾,让我回报一下又何妨?”

  “你别这么说。”她惭愧地低下头,项昱的伤是代她受的,这个事实一直让她过意不去。

  “好,不管怎么说,都让我帮你好吗?”他缓步朝井边走去,而一旁的她很自然地也随着过去。

  项昱接过她手上的小木梳,轻轻地梳着她一头如瀑长发。细细柔柔如丝如云般的鬓发在梳齿间滑动,也在他的心间滑动着;手上动作不断,但那人却不噤有些痴了。

  意晴盯着⽔面,任由他拨弄着自己的发;⽔面倒映着她和他的脸,在如此窄小的空间里…她是该感到羞聇的,没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以和男子如此亲密…这最基本的规范她是知道的;只是,此时此刻,她真的不想去理会那些劳什子的礼教,因为不久之后,也许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俩终究有缘无分,这是八年前就已经注定的。那么现在她只能紧紧攫住这一刻的幸福感,放纵自己一下,可是,为什么这种幸福感仍在甜中带着苦味,苦得她的眼角沁出了泪?

  “怎么了?”项昱自⽔中看到她的异状,柔声地问道。“是不是我手劲太大,弄疼你了?”

  她摇‮头摇‬不答话,只是缓缓地低下头去,想隐蔵住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她在逃避,轻轻扳过她的⾝子,支起她的颔,手指为她抹去颊上一、两颗不小心滑落的珠泪,看着她垂下的眼睫上沾染了几点晶莹,项昱怜惜之情大起,不噤抚了抚她冷的颊。“告诉我你伤心的原因,嗯?”

  这让她如何启齿呢?

  “看着我,来,看着我。”项昱温柔面坚定地说。“你应该知道,打从刚认识你开始,我一直非常非常在意你,因为…在我心中你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如果你真的感受到我的这一份情,如果你愿直相信我的真诚,那么试着让我分担你的一切痛苦,好吗?”

  项昱啊项昱,我又何尝不明⽩你对我的好,我又何尝不想向你诉尽心中苦,但…也许和盘托出之⽇,便是你我缘尽情了之时啊!到时我还该自欺欺人地留在你⾝边吗?意晴的百般无奈最后依然只化作一声叹息。“总有一天,我答应你,总有一天的。”

  这就够了。项昱轻轻拥着她,让她从自己⾝上汲取力量。两人沉默许久他才打破静谧,说道:“昔时张敞⽇⽇为画眉,我瞧你的眉不饔邙翠。我呢只求⽇后能天天为你梳发,你说好吗?”

  这算什么?一辈子的允诺,还是情境使然冲口而出的无心语?

  而无论前者或是后者,都⾜以令她为之一震!她猛然抬头迳自怔怔地望着他──感动、动得无法成言,內心波涛汹涌不能自己。终于,她低声开口:“项昱,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项昱将圈着她的臂膀微微收紧,边泛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不!对我来说,你值得的,绝对值得。”接着,他拢着她的发。“让我为你结发吧,虽然我比较喜你散发的模样。”

  意晴点了点头,转过⾝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庄?”

  突如其来的一问,并未使项昱感到讶异,因为这个问题业已在他心中盘踞多时。事实上,他的确是该回庄,有些事是必须由他亲自出面处理的。

  “就这两天吧!”他淡淡地回答。

  是啊,总不能一直待在这荒郊野外,意晴略略黯然。她也一样,仍有必须完成的事等着她。或者,待真正事过境迁、云淡风轻的一天,她会选择一处静僻平凡的地方,恬淡地过⽇子,只是,那该是她形单影只的景况吧!

  “好了。”项昱说。“咱们进屋去吧,免得你着凉了。”

  “嗯。”

  “⿇烦你转告王爷,项昱那小子一直迟迟未回归云庄,而暂时执掌庄里事务的是项昱之弟项玮,偏偏这小表口风颇紧,始终不曾透露项昱未归的原因以及行踪所在。不知王爷是否有其他计划!”说话的男子头戴圆型大笠,笠边的黑遮布掩盖了他的面孔。

  “哦?”常自笑陷⼊思考,手自然地捻着长须。“我知道了,我想你还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至于项昱,他迟早是要回庄的,后时你再回报即可,倒是有椿棘手的事…”

  “鬼王尽管吩咐,小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男子不忘恭敬深深一揖。

  常自笑満意地点点头。“嗯,很好。你手上有多少人手?”

  “如果以我在庄里的职务而言,要调派人手并不困难,敢问鬼王是何事能让小人效劳?”

  “前些⽇子,有名女子蒙面夜闯王府,意图不明,我追将出去,与之大打出手,不料竟有一名年轻男子相援。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绝不在本人之下。王爷希望能尽早查明此人的来历,得用自是最好,不得用就必须早除后患。”常自笑娓娓道出事情始末。

  “哦?那名女子要作何处置呢?”

  “实不相瞒,据常某推测,此女极有可能是当年雍亲王苏泓之女苏意晴。”

  “怎么可能?”男子显然十分吃惊,整个人为之一颤。“如果不出鬼王所料,这苏意晴岂不是王爷的眼中钉、⾁中刺吗?”

  “正是。”常自笑答道。“所以若是有她的行踪,格杀勿论,凭她的项上人头领赏。”

  “太好了。”男子语气中満是杀戮⾎腥的‮感快‬与‮奋兴‬,仿佛已拎着苏意晴的头颅准备领赏了。

  “我可是提醒你,她在这八年中并没忘记复仇,习武练剑⾝手颇为不错,可别小看这小郡主。”

  “是吗?”他嘴角轻蔑的笑容略收,但显然仍不把这贵族千金放在眼里。因为还有另一个任务可以満⾜他的挑战。“那名男子呢?是不是有什么易于辨识的特征?形貌又是如何?假使有这些线索,我想寻着的可能转大。”

  “没有,当时天⾊昏暗又忙着拆招进击,他的形貌如何,常某无啥把握。不过,他为救苏意晴口中剑,伤得不轻,或许你可以从这点着手调查。”

  “这敢情好。”男子喜道。“最近我恰好要将西域进来的葯味分送各铺,这下子可以藉机替王爷做点儿事了。相信以归云庄外下葯铺在华北分布之广,定能有所斩获,请鬼王放心。”

  “很好,这事儿就给你了,还是别忘了凡事谨慎点,千万不可暴露你的⾝分,将来王爷和我还有许多地方得⿇烦你呢!”

  男子不噤大为得意,表面却一迳陪笑。“不敢不敢,能为王爷和鬼王办事是小人三生三世修积德换来的,尽心尽力是应该的、应该的。”

  这些谄媚之语听在常自笑的耳里,似乎还颇为受用,他点了点头,说道:“仰仗你了,常某有事先走一步,有事随时联络。”

  “是的。”男子鞠躬哈地说。“恭送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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