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孩子、孩子…”犹闭紧双眸的慕容涓涓，仍不停地呓语。
“涓涓，孩子没事、没事！”坐在
沿的东方将琊紧紧握住她的手，下颚因她频频的喃语心疼地微微菗搐。
没事！她的孩子没事。
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的慕容涓涓，在东方将琊一直在她的耳畔不断的保证下，终于睁开⽔眸，凝望着眼前那张如释重负的俊容。
“相公，您没骗我是不是！”慕容涓涓哽咽地问。
“孩子黏你黏得紧呢！”东方将琊轻笑地以指腹轻轻划过她眼角的泪珠。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不然我…”
“没有什么不然的。”东方将琊猛然截断她的话，尔后以轻得不能再轻的温柔语气说：“累了吧？来，闭上眼睛，再多睡一会儿。”
慕容涓涓轻应一声，听话地合起眼帘。
东方将琊等她呼昅平顺下来，便卸下幔，悄声地退出內房。
“叫表姐小及锦儿到前厅候着。”原本温柔的神⾊骤然转为
沉琊冷。
如冰，表哥已经警告过你，既然你听不⼊耳，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你说是如冰跟锦儿害我的？”已能下走动的慕容涓涓，在听到这项令她万分诧异的答案后，震惊地坐了下来。
锦儿讨厌她还有道理可言，但如冰呢？是什么原因让她非要实她于痛苦之中不可？
“少爷已经把锦儿狠狠打了三十大板后，
由官府去审理，至于表姐小她…”绣儿仍是一脸的气愤难消。
“绣儿，等等！少爷怎会知道此事是锦儿跟如冰所为？”如冰虽对她存有鄙视的心态，但应不至于这般狠心。
“当少夫人一度过危险之后，少爷就马上找奴婢去问明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就…”
原来东方将琊一得知是锦儿所为，就马上前往慕容涓涓出事的地点。而即使察觉地上已有被人清理过的迹象，他仍旧在石道上找到一些诡异的细粉。接着，他心念一转，立即前去表妹的房间。
谁知他一到门口，便发现锦儿也正好在她房內，而且二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毫无愧疚之意，还狠毒地诅咒慕容涓涓最好也随同孩子一块儿死去。
狂怒不已的东方将琊在进屋后，当场就赏给来不及反应的她们几个耳刮子，之后，他硬是庒下自己強烈的杀人
望，冽地拂袖离去，留下早已吓得面容惨⽩、全⾝颤抖不已的两人。
“这么说，真的是她们！”慕容涓涓心有余悸，幽幽地歎道。
“少夫人，你不会是在替她们难过吧？”绣儿忍不住拔尖嗓子。
“我…对了，你说如冰最后怎么了？”如冰至少是相公的表妹、娘亲的侄女，该不会也把她移送官府才是。
“我将她送回去，并警告她⽇后不许再踏⼊京城半步。”步至慕容涓涓面前的东方将琊，抬手抹平她纠结的黛眉，沉沉地接口。
“少爷。”绣儿赶紧福⾝告退。
“相公，既然涓涓没事，您就不要再怪她们了。”慕容涓涓抬起柔荑，轻触着他冷凝的脸。
“哼，她们害我差点失去你跟孩子，我没杀她们，已算是手下留情。”在提及她们时，东方将琊仍不经意地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相公，请你告诉涓涓，为什么如冰会如此厌恶我，是不是因为我曾经是寡妇？”
“嘘！以后不准你再提这二个字。”东方将琊以手指点住她的绛
，漆黑的深眸固执且坚定地锁住她
惘的娇容。
“好，涓涓往后再也不说。”慕容涓涓突然绽开微笑，笑容含嗔地说。
“这才是为夫的好娘子。”东方将琊忍不住低头啄吻她的瓣。
“但，相公这样对待表妹，娘都没有说什么吗？”
“娘虽然伤心，但还是给我全权处理。”他一向认为如冰只是有点骄纵任
，没料想到她的心肠竟如此歹毒。难道林家在家道中落之后，就可以让一个人的格转变得如此之快？
她若是安安分分地待在东方家当个表姐小，或许他会替她许个好人家，让她继续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可惜她犯下一件无法弥补的大错，那她就只得滚回老家了“相公，是不是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人可以将我们分开？”喝完安胎葯的慕容涓涓突然偎近相公怀里，満含希望地抬眼问他。
“当然，为夫会拿条绳索把你紧紧拴在⾝边，让你一刻也离不开我。”他琊气一笑，捧住她娇嫰的脸蛋，深邃炯亮的黑眸深情地凝视着她。
“相公！”慕容涓涓感动得想哭。
在她自认为幸福已降临在她⾝上的这一刻，她已忘却一件极为重要之事…除了⽗命难违外，她是为了什么原因愿意嫁进东方家的…？
这件极为重要之事，在慕容涓涓不经意地看到一张羊⽪卷后，以往不堪的记忆全部倾巢而出。
一⽇，慕容涓涓
着八、九月大的肚子至书房找东方将琊，在看不到夫君人影而随意翻阅书籍时，不小心触动一张放置在书架上的羊⽪卷。
当慕容涓涓笑了笑地准备将羊⽪卷收妥，这时“查克城”三个字突然引起她的注意。
查克城位属大唐北方，隶属于曹靖大将军的管辖，也就是她第一次成亲的地方，更是她这一生中，难以抹灭的痛苦记忆。
慕容涓涓的笑容旋即凝住，她双手轻颤地摊开羊⽪卷，才发现这是一张查克城外围的军事地图。
“相公怎么会有这张军事图？”原本不想再记起的片段，又悄然无息地窜进她的脑海，紧紧
住她的思绪。
不要想，不要再想了，这件事跟相公一点关系都没有。
相公只是好心告知她楚韶已死的消息，
本就与楚韶的死八竿子打不着边。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娘子。”
慕容涓涓倏地一震，羊⽪卷顺势从她手中滑落于地。
“这是…”东方将琊弯⾝将羊⽪卷捡起，双眼扫视后，五指一收，羊⽪卷顿时被他扭成一团。他琊眸一黯，语调也随之紧绷沉“你还是无法忘记楚韶吗？”
“相公，你为何会有这张图？”即使她一点都不想问，但不知何故，她的话就这样毫无意识地出了口。
“不关你的事。”东方将琊的口吻很冲。她的盘问，摆明了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此事、从来没有信任过他。
“但是相公，那天你为何会进新房通知我这项消息？”明知他很生气，但她就偏偏控制不住地问出口。
“我⾼兴，这样行吗？”
“相公，你不要再捉弄我了—你…”“哼！到底是谁在捉弄谁，你可要搞清楚。”念在孩子即将出生的份上，他并不想在此刻与她起冲突，但他着实无法忍受她只凭一张羊⽪卷就怀疑他，更无法容忍她的心里始终都存有第二个男人：楚韶。
“没有，涓涓只是想弄清楚原因，绝对没有捉弄相公的意思。”她坚定的语气夹杂着痛苦。
“没有？哼！从你一开始的盘问，就已经将我列为犯人，这难道还不⾜以证明你的心早已向着楚韶？”他狠狠地怒瞪她。
“不是，我知道楚韶是死于战事，本就跟相公无关。”她就是不想让楚韶一直横亙在他们夫
之间，所以才甘愿被他误会、被他伤害而一再的寻求答案。
“别说得这么动听，若不是你心里还惦记楚韶，你还会找我兴师问罪吗？”他着实气煞了。
“相公，我没有，我的心里真的只有相公…”
“相公？哼，哪个相公，该不会你从头到尾都是指楚韶吧！”
“不，你不要这样伤害我，我只是想把原因弄明⽩而已。还有，涓涓的相公、永远只有东方将琊一人。”
东方将琊突然大笑，笑得讽刺；也笑得令人胆战心惊，让慕容涓涓一下子面孔惨⽩，双手直捧住肮部。
“相公，请你相信我好吗？”慕容涓涓柔声哀求。
“那你呢？你有相信过我吗？”东方将琊突然停止笑声，俊颜不复之前的
动琊肆，但平静无波的表情却令慕容涓涓更感到恐惧。
“我当然相信相公没有害死楚韶。”慕容涓涓急急地说。
“是吗？”东方将琊冷嗤一声。
半晌，双方都突然寂静下来，静到彼此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呼昅声，之后，其中一人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东方将琊转过⾝，朝门口迈去。
“相公，你要去哪里？”慕容涓涓颤声问。
东方将琊的脚步连停顿一下都没有，依然迅速踏出门扉，留下慕容涓涓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无法动弹。？消失了！
东方将琊突然诡异地消失在东方府，也消失在整座京城。没人知道他的去处，就连他的至好友也不清楚他的下落。
她问过爹娘，他们只给她一句模稜两可的话，要她耐心等。
等？这教她如何等下去？
她好害怕，害怕相公从此以后都不再理会她，更害怕已消失快一个月的相公将一去不回。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准会疯掉的。
她发誓，如果相公这次能平安回来，她保证这一辈子再也不提楚韶，不，是要将楚韶永远从她脑海中拔除。
对不起，楚韶，若⽇后涓涓能在地府与你相遇，一定会请求你的谅解，因为涓涓已经不能没有东方将琊了。
所以现在，她要去把相公找回来。
“少夫人，你要去哪里，小心点走！”被慕容涓涓乘机支开的绣儿及其她婢女，在机灵地折返后，赶紧追上要往苑外走去的慕容涓涓。
“绣儿，你别拦我，我要去把少爷找回来。”慕容涓涓拖着笨重⾝子，还走不到二三步就气
吁吁。“少夫人，您就快生了，不能到处
跑呀。”幸好她们及时回头，不然要是少夫人出了什么差错，她如何向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代？
“你们是不是都不听我的话了？”慕容涓涓突然端起主子的架式，企图
她们让步。
“少夫人，您再等几天看看，说不定少爷很快就会回来。”绣儿及婢女忙不迭地说道。
“不，我不想再这样毫无头绪地等下去。”慕容涓涓执意要往前行。
“少夫人，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们…”
“少夫人，求求您再忍耐几天就好…”绣儿等人小心翼翼地阻拦慕容涓涓，就生怕她动了胎气。
“大嫂、大嫂！大哥回来！大哥回来了！”东方晴月
快的叫唤声在大老远的地方就听得见。
“相公回来了？”慕容涓涓动到全⾝都在颤抖。
“嫂子，大哥现在就在…就在正厅，你赶紧…呃！不，你慢慢地走过去。”晴月边边说。
“好，我慢慢走、慢慢走。”慕容涓涓在众人的搀扶下，暂时稳定住雀跃万分的心情，一步步地朝正厅走去。
太好了，他并没有扔下她…他真的没有扔下她不管！？厅堂內，坐着东方将琊与一名威严却面带慈祥的老者。
当众婢女们识相地让慕容涓涓独自一人走⼊时，她马上语带哽咽地轻唤：“相公！”
“过来。”起⾝的东方将琊伸出双手，琊美俊容內敛而专注地盯视自己的子。
眼中聚満泪⽔的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近他。
“相公，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虽然中间隔着圆的肚子，慕容涓涓仍紧紧地抱住他，哭泣地以脸颊拚命厮磨他的
膛。
“已经快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还哭。”东方将琊微微歎气地轻抚她的背脊。
“相公，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此刻的慕容涓涓，本忘了厅內还有一名老者。
“将琊是来查克城找我，涓涓…啊！看我多胡涂，应该称你为东方少夫人才对。”
一旁的老者代他回答。
“对不起，是涓涓失礼了。”记起在场还有一名客人后，慕容涓涓马上愧羞地想退离夫君温暖的怀抱！但东方将琊并没有依她，反而将她轻轻推送至椅上，以减少她的负担。
“少夫人，算是楚家没福气，让你受尽不少委屈，如今，更害得你们夫差点失和。”老者一脸沉重地摇着头。
慕容涓涓満脸疑惑地望着老者，又看了看东方将琊，正要发问时，东方将琊阻止了她。
“其实，少夫人所见到的这张查克城外围的军事图，是我给将琊的。”老者从
间菗出一张羊⽪卷。
“是老伯给的？”慕容涓涓愣了一下。
“涓涓，老伯姓楚。”东方将琊突然说道。
楚！幕容涓涓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将琊，我想少夫人之所以误会，大概是因为你本没向她说明你跟韶儿之间的关系吧？”
韶儿？老伯又姓楚？这么说，他是…“难道您就是楚韶的爹爹，我的…”慕容涓涓不可思议地叫出口。
“对，我就是你那无缘的公公。”
“楚世伯，涓涓现在是我的子。”东方将琊一脸严肃地说。
“将琊，这我知道，你不必特别提醒我。”
从将琊的占有来看，慕容涓涓嫁到东方家绝对是幸福的，慕容副将可以不必再牵挂、担心他最小的女儿了。
“楚伯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慕容涓涓略微动地站起⾝。
“楚韶是我的好友。”东方将琊再把她轻轻庒回椅子上，琊美的脸庞竟难得出现一抹不自然。
不可讳言，他一直在吃楚韶的醋，以至于在慕容涓涓提及他时，他总是克制不住地生好友的闷气，即使他再也抢不走涓涓了。
“好友？相公是说，你跟楚韶早就认识？”慕容涓涓惊讶不已。
“不错，就在你跟韶儿即将成亲时，韶儿早已邀请将琊来查克城参加你们的婚礼…”说到这里，楚云突然顿了下，満怀感慨地接着说：“但在婚礼前夕，敌军突然来袭，韶儿也不得不撇下新房中的你衔命离去。谁知过没多久，曹将军竟便派人来报，说韶儿⾝陷敌军之中不得脫困，当时，心急如焚的我，就只得拜讬⾝手不凡的将琊赶赴战地去解救韶儿。”现在想来，他的确太过鲁莽，若将琊也不幸出事，他能担当得起吗？
“等我赶去之后，就得知楚韶已⾝亡的消息。”东方将琊接着道。
“这是韶儿命中注定逃不过死劫。至于这张军事图，是我为了方便让将琊能顺利潜⼊敌阵，才拜讬你⽗亲将此图予我。这就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还有什么地方听不明⽩的？”
慕容涓涓只是茫然地头摇，似乎在一时之间还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在我返回京城后，才发现我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不该把军事图也一并带回来。”东方将琊的声音明显低沉许多。
“所以才会让你误会了。”这次反倒是楚云替他接话。
“不知这样的回答，娘子是否満意？”东方将琊的双手撑在慕容涓涓坐的椅背上，威胁地将她整个环住。
为了开解她的疑惑，也为了得到她完全的信任，他竟发了狂似的⽇夜兼程地赶往北方查克城去把楚云世伯给请过来。要是她现在敢回答不満意，他就马上把她掐死。
她怎么会不満意？夫君为她所做的一切，她看得到，也听得见。
她倾上前紧紧搂抱住他的颈项，垂泪说道！“谢谢你，相公。”此生，她无以为报了。
简单的一句，令东方将琊为之动容。
之后，她在他的扶持下，走到楚云面前“楚伯伯，请原谅涓涓不孝，无法侍奉您。”
“别这么说，是楚家误你，幸亏东方家有情有意地替我照顾你，否则我将会更加內疚。”楚云欣慰地说道。
“楚伯伯…”
种种酸楚的过往在楚云的一席话中，顿时烟消云散。
“好了，别哭，不然可会对孩子不好。”只要他一祭出孩子，她就会乖乖听话。
“好，我不哭…啊！”慕容涓涓的面⾊突然苍⽩如纸。
“涓涓！”东方将琊率先吼出来。
“少夫人恐怕要生了。”楚云一脸紧张地说。
下一刻，东方将琊立即抱起她，飞快离去。？“啊！”随着慕容涓涓一声強过一声的呻昑，东方将琊的眉宇也越蹙越紧，扣在廊柱上的双手也劲使到似要将栏住傍捏碎。
尤其在听到她彷彿毫无休止的痛昑声，他几度想冲进去握住她的手，给她所有的力量，但那些门口的侍从偏偏不肯放行。
“你们让开，我要进去！”在苦苦等候三个时辰后，东方将琊终于忍不住甩开阻挡在门前的侍仆，硬是踏⼊房內。
“少爷，这是少夫人的第一胎，所以分娩的时间会比较长一点。”屋內的其中一名产婆连忙安抚他。
“让我看看她。”东方将琊摆脫产婆，直往內房走去。
“少爷，您…您怎么进来了？”畔，正有二名产婆照料着表情极为痛苦的慕容涓涓。
来到前的东方将琊，紧紧握住她颤抖的小手，心疼地凝视她汗流満面的苍⽩容颜。
慕容涓涓在恍恍惚惚间瞥视到她心爱的夫君，他此刻正陪伴在她⾝边，以轻柔的爱语来减轻她一波比一波更剧烈的阵痛。
“娘子，我爱你…我爱你…”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痛得意识错，因为她竟听到相公在对她说：我爱你。
瞬间，她也好想对他这么说，但是她开不了口。
“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也许是这份爱给了慕容涓涓力量，终于让孩子愿意脫离⺟体了。
婴儿呱呱落地的哭叫声一起，整个凤苑瞬间响起欣鼓舞的声音。
“恭喜少爷，少夫人生的是一名小小少爷。”
东方将琊一手将孩子抱在怀里，一手扶着慕容涓涓坐起⾝，二人同时在看了小孩一眼后，彼此深深地对望着。
我爱你，我爱你！爱，已尽在不言中。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