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依柔,别再逃了!”颜秉立拉开百叶窗,见⽇夜监守的壮汉在外守候。
唐依柔原想彻彻底底的走出凌皓威的生命,逃离那个令她痛心疾首的男人,以为这样终其一生,便可不兴波澜的平安度过。
可这两天上班,总有人跟随在后,让她本无法逃离。
“秉立,我去告他妨碍自由和犯侵隐私权。”她心余力绌的说。
三天的时间快到了,如果她再不作决定,到时候,凌皓威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夺走孟轩。
她认为凌皓威要的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子嗣,他不愿让他的骨⾁在外颠沛流离,而认同她的原因,只因她是孟轩的⺟亲,而孟轩需一个照顾他的⺟亲。
“依柔,我们斗不过他的。”他看着她近⽇略为削瘦的脸蛋心疼的说。
“我们总得试试。”她心存一丝希望。
颜秉立虽然爱慕她,但对她仍保持着兄妹间互相敬重的距离。为了保护他们⺟子,他竭尽心力的希望他们不受到伤害,有几次,他试着去打开她的心扉,希望自己的真情能感动她,但总是无功而返。
倘若在这紧要关头,他能帮助她开解心中纠不清的死结,也许可以让三个人更平稳的走向未来。
“如果你不爱他,为何不接受我?”他満心期待的对她说:“依柔,如果你接受我,我们可以再组一个温暖甜藌的家。”
她浑⾝一震,不发一语的坐在沙发上,心中有股莫名的声音在拒绝他。
她一直当颜秉立是自己的兄长,一直都是,她无法接受他,她不能…
他应该去找寻属于自己的真爱,她不该牵绊他…
“不,我们不能,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拖累你。”她无法欺骗自己。
“我无所谓,我喜你,也喜孟轩,心甘情愿的去爱你疼他。可是你一再的逃避、隐蔵自己的情感,你跳脫不开过往的伤痛,一直作茧自缚的把自己关在黑暗的牢笼中。”
唐依柔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对凌皓威还余情未了,还是那股恨意仍末消退散去,更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才好。
“依柔,别再重蹈你⺟亲的覆辙了,孩子需要一个完整健全的家来帮助他成长,为了孩子和你自己,让孟轩认祖归宗吧!”颜⺟红着眼眶感慨的说。
“去吧!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还深埋在你的內心深处,只有他才能打开你的心房。”颜秉立満意地朝她点头,拍拍她的肩,从她犹疑的表情里,他找到他要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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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依柔端着牛,走到孟轩⾝旁坐下来。
“妈咪,谢谢。”孟轩淡淡的道谢,并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孟轩正全神贯注的在图画纸上涂鸦,她好奇的看着。
孩子的想像力像长着翅膀的鸟儿,随意在脑海中骋驰畅翔。只见他的小手握着蜡笔,画着不规则的线条和圆圈,隐约可见一大一小的⾝影。
“孟轩,这是妈咪和孟轩吗?”唐依柔忍不住好奇的问。
“妈咪,你好聪明。”他仰起头,对唐依柔笑答。
她粲然回笑,一颗黯然沉滞的心,彷佛光照拂般,顿时温暖起来。
孟轩啜饮一口牛,开心的继续作画。
他的小手再画出另一个⾼大⾝影,那大⾝影站在小⾝影旁,小⾝影则在大⾝影和中⾝影的央中。
“孟轩,他是谁?”唐依柔好奇的指着占据了画纸长度约三分之二的大⾝影问。
“他是爸爸啊!”他幼嫰的嗓音,肯定的应答。
她微震半晌,他天真的回答触动了她旁徨失措的心,这孩子虽然望渴⽗亲,但从未如此具体的表达。
他慢慢的在小⾝影和大⾝影之间接上一条线,在小⾝影和中⾝影之间也接上一条线,就这样连接了三人的手和心。
“妈咪,你看,这是我们的全家福。我要牵着爸爸和妈妈的手,跟妮妮牵他爸爸和妈妈的手一样,一起出去玩。”他的小手拿起这张完成的作品,仰头对唐依柔吐露着真切的情感。
看着孟轩天真的表情,她的心都给拧碎了,原来孟轩是如此期待着一个疼他、爱他的⽗亲,她竟自私的让孩子跟着她背负情感的枷锁,把他所期望的⽗爱给忽略了。
这幅不成的图像画出了他満心的期待,道出了他埋蔵在心底的声音,她这才恍然了悟自己给他的⺟爱,依然无法弥补那个残破失落的⽗爱缺口。
“妈咪,你说爸爸在国外工作,可是他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为什么爸爸不跟我们一起住?”
孟轩的话语,如一阵阵汹涌的波浪,烈的拍打着她一直以为十分坚固的心墙。
她的眼角不自觉的落下泪⽔,她的孩子心中还承受了多少她不知情的委屈?她竟不知道他幼小的心灵深处,蔵有许多对⽗亲的崇仰。
“孟轩,你说的爸爸是…”唐依柔急了解孟轩期盼的真意,她偷偷拭去泪⽔问道。
“就是那个带我去儿童乐园玩的…那个爸爸啊!”他黑⽩分明的双眼,骨碌碌的流转着崇拜的光彩。
“你喜他吗?”她摩抚着他小小的头颅,小心翼翼的问。
“嗯,我好喜爸爸。妈咪,你不要哭。”他伸出小手,拭去唐依柔的眼泪“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看到爸爸?我叫爸爸去打欺负你的人。”他拉着唐依柔的手,急切的询问着。
孩子何其无辜啊!
儿时的她,不也曾期待一个疼她、爱她的⽗亲出现,如今,她怎么忍心让无琊天真的孩子再经历同样的遗憾。
那拉扯她的温热小手,逐渐推翻她坚固如堡垒的心;那殷切期盼的稚嫰嗓音,撼动她摇摇坠的防城。
她忍不住双手环抱住孟轩,泫然涕下“没有人欺负妈咪,我们…很快就要跟爸爸见面了。”
她放开孟轩拭泪,欣然一笑。
忽地,那低沉悉的声音又突如其来的自门口响起。
“很好!你的决定是明智的。”他抿嘴一笑的走⼊客厅。
“爸爸!爸爸,我跟妈妈正在说你耶!”孟轩一见凌皓威到来,雀跃的直奔到他面前。
“有没有说爸爸的坏话?”凌皓威一把抱起孟轩,捏着他的小鼻子,笑痕勾勒更深。
“没有啊!可是妈咪在哭。”孟轩望望唐依柔再对凌皓威说。
凌皓威顺着孟轩的视线望向唐依柔,又对孟轩说:“孟轩,爸爸问妈咪看看,明天我们带你去坐机飞好不好?”
“好啊!那我要去告诉小妮,我爸爸要带我去坐机飞了。”他一古脑儿跳出凌皓威的怀抱,跑到对面门户去。
凌皓威笑得极为开怀,每次见到这个活泼健朗的小孟轩,总有说不出的喜悦和骄傲。
“孟轩的护照我都办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可以搭机飞回湾台了。最重要的是回台后,先补办我们的结婚喜筵。”凌皓威志得意満的说。
他还没结婚?她怔愣半晌,仰头见他一脸诡异的神⾊,分不清他是被迫,抑或出于自愿。
“我并没有答应你回湾台后要跟你结婚,请你不要自作主张…”
“如果你不跟我结婚,孟轩和你要如何正大光明的进⼊凌家大门?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他义正辞严的打断她,不容许她心存半点怀疑和悔意。
她早该明⽩的,自从在机场与他再度相遇后,就注定她这一生难逃他的魔掌。为了孟轩,她可以倾其所有,可以牺牲一切,走到这个关口,她不得不妥协。
“我答应你。”
他冷然的挑起眉⽑,露出不寻常的笑容。
“别⾼兴得太早,我答应你回湾台,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她力挽狂澜的提出附带条件。
“我洗耳恭听。”他深沉冷静的回应。
“为了孟轩,我答应和你结婚,但是,我希望结婚后,我们分房睡,我只要有名无实的夫生活。”
那透心⼊骨的话语令他倏地眯起眼睛,锁住她秀丽脸庞留下的残余泪痕。
她为何落泪?
为谁黯然伤神?
难道她是割舍不下那份青梅竹马的绵绵情意?抑或缱绻着那难分难舍的情愫而守⾝?
一旦让孟轩渐渐习惯了湾台的环境和亲情后,她将会再度逃离他吗?
凌皓威思及此,阒黑的双瞳罩上一层冷寒,利刃般的锐眸犀利的睇睨她,嘴角勾起冷笑。
“只要你让我和孩子相认,我愿意接受。”
“希望你信守诺言。”她淡然的回话,默许了这个有条件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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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亮晃晃的光芒,耀眼的照在这一家人⾝上,两大一小的內心世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和感受。
一踏上故土,唐依柔心中百感集,在这趟旅程中,她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心情,直到坐进车內,她知道自己和孩子将会得到妥善的照顾和安排,她忐忑的心情才得以平静。
车子驶离市嚣,进⼊清新悦目的郊区,顺着婉蜒幽静的坡地前进,周遭环绕着蓊郁苍翠的山林,使人不自觉的心旷神怡。
座车在一幢豪华气派的欧式别墅外停住,雕花钢门缓缓打开,车子便驶进宽广气派的庭园內。
庭园內绿草如茵,林木扶疏,有几座精致的雕塑品置放其中,使人误以为正置⾝在欧洲的宮廷內。
突然间,一个年约五十岁的妇人笔直的跑过来。
“少爷,您可回来了。”
“陈嫂,房间准备好了吗?”凌皓为唐依柔和孟轩打开车门。
“都准备好了,可是,老爷他…”陈嫂支吾其辞的看着他⾝旁清新丽雅的女人和怀中抱着睡着的孩子。
“先带他们上楼去,老爷那边我会跟他解释。”凌皓威将手中抱着的孟轩给唐依柔。
唐依柔跟着陈嫂到二楼的卧室,打房开门,偌大的空间,比她预期得宽敞舒适。室內以温润的上等原木为主,搭配简雅温馨的装潢,布置得极为典雅浪漫。
房內最引人注目的一张大,令她不自觉的心跳速加。她把沉睡中的孟轩轻放在柔软的上,俯⾝便望见头柜上摆着一对精致木离的彩绘鸳鸯,再看看那在头张贴的红⾊囍字,这才赫然发现房间的陈设和握饰早已明显布置得像间新房。
“姐小,哦,不…少夫人,对面有一间儿童房,是准备给小少爷的。”陈嫂带着笑容面对唐依柔说。
少夫人…对她而言,是多么不习惯的称谓。
“谢谢你。”唐依柔不自在的对她嫣然一笑。
“您先休息,有任何吩咐,随时叫我。”陈嫂友善的望着她澄澈的眼眸。
“好的,陈嫂。”
她看着孩子稚嫰的睡容,⾝体逐渐放松,最后陪着孟轩在上睡着。
醒来时,已是残斜照,暮霞缤纷。
她走向推开的落地窗台,眺望那紫红的余晖,才知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觉睡了。
一阵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房门外。
叩叩…敲门声响起,接着房门开启。
“你醒了。”凌皓威坚毅硕实的⾝影,迳自踏进卧房。“这个房间,你还満意吧?”
唐依柔回过⾝,她绝尘脫俗的灵韵,沉静优雅的神情,如幻化的女神降临般,如此的优美祥和。
“孟轩呢?”她第一个想找的人就是自己的孩子。
“在楼下用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仔细的环顾四周。
“这房间装潢的极雅致舒适,只是,我不需要这么大的房间,我只要一个够用的睡眠空间就可以了。”
凌皓威神⾊一凛,面无⾎⾊如冷硬的石像般,严峻得令人为之丧胆。
她就这么厌恶与他共处一室,急着与他撇清关系吗?他的心有着一丝妒苗在幽暗的深底潜蔵蛰伏。
他绕过玄关,拉开一道门,不悦的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栖⾝之处。”
唐依柔顺着他打开的门看去,那是一处约五坪大的更⾐室,四周整齐挂放着各式各样的男装衬衫和西服,想必是他放置⾐服之处,而她将如他的⾐物般,皆归属他所有。
包⾐室的央中,摆放着一套沙发,对座望去,是一面镶嵌在墙面的宽广明镜。
“这沙发可以展开成,晚上觉睡时用,平常不用时,只要摺成沙发即可。”他倚着门说。
她会意的点头,俯⾝动手却笨拙得不知如何展开。
他冰冷的脸,瞬间化成笑意的摇头摇走近她,轻而易举的将沙发展开成。
与他独处,已令她不自觉的心跳速加,现在他是如此的靠近,更令她娇羞情怯、面如嘲红。
面对她绯红的双颊,他的黑眸闪着似笑非笑的光芒,忽地,有如雄鹰猎取云雀般,他上前攫住她的下颚,俯首想品尝那柔软甜藌的红。
她惊慌的想推开他如铁钳般的箝制,他却更加拥紧她,一时之间,双双重心不稳的跌⼊中。
他轻易的扣住她的头,擒住她慌的双手。他的靠近传来温热气息,最后霸道的封住她的。
热情如火般的⾆碰触她的温润芳泽,那狂烈热炽中带着強烈的需索,深深的向她探⼊。
那如一阵电流般的袭击,从齿之间急遽的蔓延全⾝。许久未曾再经历震波的她,震颤的发出嘤咛。
他恣意的昅取她口中藌汁,強势的进攻,彷如她是他的可口大餐。
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自与她再见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如此待她,他知道这一切已不再是梦,怀里的温软芳香,证明这一切是实真的。
他的手在她丰満的前停下,放肆的捏,隔着外⾐,他找寻着她⾐包裹下的花蕾,态意妄为的擦摩。
“住手!请你住手!”她猛然一惊的推开他,逃脫那⾜以令人窒息的霸气強吻,困难的着气说。
他坐起⾝,神情傲然冷酷的注视着她。
她微侧过头,躲开他冷冽的视线,嫣红的羞容使她看来更为绝美,她双手不安的拨弄着凌的发丝,暗自抚平的心绪。
“请你不要因为我的靠近,就紧张起来,我希望你在外人面前能表现得自然得体一点,才不致让人看出破绽。”他占了便宜,还先声夺人的警告她。
“该下楼吃饭了!”他不露声⾊,泰然自若的起⾝,兀自离去。
许久不曾出现的悸动,在她不兴波澜的心中,拨弄出一阵阵的涟漪。
她真痛恨自己这么轻易的就陶醉在他怀里,还好那仅存的理智和自尊在瞬间醒唤她,否则她又将陷⼊那无底的深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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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一阵狗吠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唐依柔。
她打开与主卧房相连的那道门,却未见凌皓威在卧房內,她直接往儿童房走去,看着孟轩稚嫰沉睡的脸蛋,她忍不住轻抚着他,为他盖好被子再安心的离去。
天光初露,山上仍沁着微凉的寒意,唐依柔望向绿意盎然的庭园內布置的花团锦簇,她好奇的朝它走去。
“汪汪!”一只红棕⾊的猎⽝敏捷地向她冲来。
“Wings!”唐依柔惊喜不已,她俯⾝朝牠的头摸了摸。
Wings敏锐的闻到她⾝上悉的香味,倏地朝她怀里撒娇舐。
“别这样,啊哈哈…”唐依柔忍不住躺卧在草坪上“好庠!”
不一会儿,Wings停止对她的騒扰。
他的主人轻拍着牠红棕⾊的鬃⽑,阻止了他的举动。
“这么久不见Wings,牠的⾝形变⾼大许多,猎捕的技术还是没变。”唐依柔笑着站起⾝,拉好睡⾐的襟口。
“牠不是普通的家⽝,牠还认得你。”凌皓威沉稳的分析。
这些年来,他训练牠悉她的味道,希望能藉牠敏锐的嗅觉助他寻觅芳踪,而Wings自昨天开始便烦躁不安,牠明显的知道她的存在。
Wings是他们结缘的媒介,牠的存在,总提醒着他对她的思念,也让他下定决心要找到她。
凌皓威拉开Wings后,便带牠往外跑。
唐依柔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命运捉弄人,她万万没想到,还有与他们重逢的一天。
她的眼神幽幽的望向远方,深深昅一口气,趁着早晨的好空气,她贪婪的享受着绿意环抱的幽静,她绕过后院,层峦叠峰罩上薄雾,与眼前不知名的花海相互辉映,令她忍不住赞叹出声。
“山上的空气真好!”她伸展臂的呼出声。
“咳…咳…”一阵耝嘎沙哑的咳嗽声应声而起。
唐依柔循着声响见到一位耄耄⽩发的老人家。
他威严的架势中带着一股傲骨嶙峋的不屈精神,昨晚与他同桌用餐时,他犀利的目光经常对他们⺟子释放出威严和寒意,明显的表现出他极度不她和孟轩的到来。
“早安。”她不想破坏这个美丽的清晨,主动礼貌微笑的朝他打招呼。凌啸天冷哼一声,认为她想藉机亲近他,他步履蹒珊的走近她,深沉而锐利的厉眼并未因年老而黯然失⾊。
“想成为凌家的媳妇,要遵循三从四德,别一大清早就穿着睡⾐到处晃,成何体统!”他冷眼睥睨她一眼后咆哮出声。第一句对她说的话,竟是如此的不堪。
倏地,她面河邡⾚的俯首看着自己⾝着睡⾐的模样,困窘的低下头。
“对不起,我想一大早没什么人,所以一时也忘了…”
“皓威果真被美⾊所惑,放着门当户对的齐敏不娶,偏偏去背负别人家的种。”他不再正眼瞧她,口中喃喃自语地羞辱她。
她低头不语,认为老人家对她成见已深,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她呑⼊満腹的委屈和心酸,难过的奔回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