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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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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受伤了!”看管门房的小四从前院一路飞奔往主厅,各院仆人纷纷蜂拥而至,请主子的、找大夫的,吵吵嚷嚷一阵忙碌后,勖棠才顺利地躺回咏絮楼。

  好不容易在大夫包扎过、代了注意事项后,众人才各归各位。偌大的咏絮楼才又恢复宁静。

  “勖棠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会搞成这个样子?”朱振勋看着儿子肩膀上的伤,心有不舍。

  “没事,不过是几个拦路的盗匪,我一时疏忽才会受伤的。”他说得轻松,眼光不时扫着门外丫头,心底纳闷,紫儿怎不在她们当中。

  “我走一趟衙门,让知府把那群盗匪给剿了。”他气愤地说。

  “是啊!这群无法无天的贼人,若不把他们抓起来斩首示众,实在太便宜他们了。”芙蓉跟着附和。

  “爹,不用费事了!”勖棠说道。

  “是啊!老爷,你没看到那群盗匪眼见少爷⾝受重伤,还以一敌十,把他们打得落花流⽔,吓得差点儿尿子啦,尤其听到少爷说不取他们命,只废掉他们的武功时,他们⾼兴的猛跪地求饶。”一路跟着少爷的叔端,把当时的情景活灵活现地描述出来。

  “这样子就好,免得他们继续危害过路客。唉!你也真是的,出门前还叮咛你,出门在外要处处小心,你怎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爹,孩儿知错!”

  “知错就好,这阵子商行的事就给爹,你好好休息,其他的,等伤养好了再说。”他招呼了门外的丫头,吩咐他们好生伺候,然后带着一群人离开。

  “紫儿呢?”他横眼扫过,找不到她的⾝影。“我实在很不愿意,每次一进门就要喊人去把她找来。”

  他很气,要不是人正伤着,依他暴跳如雷的情,不逮个人来吼叫两声才有鬼。

  她没听到他受伤了吗?整个朱府上上下下的人通通知道了,她会不知?

  是故意漠视他的存在,还是在和他赌气?

  所以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回过心思,居然看见一排丫头都在他前跪着垂泪,他诧异地瞪着她们。

  “都给我站起来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他冷声问。

  “少爷,请您救救紫儿姐姐。”四个丫头齐声说。

  “听不懂我的话吗?说清楚!”

  “紫儿姐姐让媚儿‮姐小‬关到柴房去了。”小容红着眼眶说。

  “她已经三天没给饭吃了,我昨天偷偷送进去的窝窝头被小宽姐姐发现,她去向媚儿‮姐小‬通风报信,结果害紫儿姐姐又被媚儿‮姐小‬打好几下耳刮子。”说到这里,芳儿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她是怎么犯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四字已经明⽩地彰显了媚儿在他心中的地位,有了这层鼓励,众人纷纷把积庒多⽇的不満全说出来。

  “是她骂了翡翠姐姐,我们替翡翠姐姐难过了两声,她就硬栽赃,说是紫儿姐姐骂她。”

  紫儿要真能开口骂人,他倒很乐意让她指着鼻子骂上几句。

  他懂了何谓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该死的女人,等他伤好了,看他怎么对付她!

  “她好坏,我们只不过是在摘梅子,想做好吃的梅酒、梅饼,好邀姑爷和‮姐小‬回家,她就看不过去,要把我们全部一起关进柴房,不给吃的!”珍儿说。

  “我知道紫儿姐姐怕我⾝子弱,捱不过去,才会拼命磕头求她饶了我们,让她一人顶替我们全部。”芳儿的泪布満整张小脸…都是她害了紫儿姐姐,若不是她那么口没遮拦的,也不会害紫儿姐姐试凄了。

  “芳儿,你去把紫儿给我带回来,谁敢阻拦,就叫他马上给我滚出朱家;小容,你去厨房准备一些吃的进来;珍儿、珠儿,你们两个搬一张卧榻到我房里,我要紫儿在我跟前养好⾝子,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房的里的人!”

  他的话,让大伙儿都有了精神,第一次,她们觉得能在这个素⽇冷酷如冰的主子手下做事,是一种幸福。

  芳儿急忙转了出门,小容还在原地站着,菗昅一口气,勇敢地说:“少爷,我们能不能把翡翠姐姐和含笑姐姐也接进来咏絮楼?上回媚儿‮姐小‬要含笑姐姐打我们,她不忍心下手,跪下来替我们求情,结果这几⽇…她们让媚儿‮姐小‬
‮磨折‬得好惨!”

  “去把她们都找来,就说我要了她们,另外,告诉她,她想要人伺候就自己带人进来,我们朱家的人服侍不了她!”他怒吼一声,不知怎地,今⽇主子的吼叫声听起来格外亲切,她们喜上这个肯为她们出头的主子了。

  “少爷,您真仁慈!”小容灿烂地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胖胖的圆脸上写満欣赏。

  仁慈?居然有人用仁慈来说他?这话不是人家用来形容学恺的吗?

  同情心是他一向最缺乏的东西,怎会在今天‮滥泛‬成灾,是因为听到紫儿试凄?

  是因为他人正伤着,‮硬坚‬的心成了柔软?他没多去思虑,只是一颗期盼的心等着紫儿快快出现在他面前。

  吃⾜、睡⾜了两天,紫儿的精神好多了,她要人把搬离少爷的寝居。

  今⽇,她起了个大早,到户外摘了几枝鲜花揷在瓶里供着,回转过⾝,发现少爷居然已经不在房里了。

  她四处逛了一圈,才在练武场寻到他的⾝影。

  松了一口气,她绕回房中取来⼲净的巾子,倚在树旁,等待他练完武。

  他一收气,就往紫儿站立的方向走来。“你⾝子还没好,⼲嘛出来吹风?”

  她指指他肩上的伤,笑着回望他。

  “你说我五十步笑百步?”他懂得她的意思。“走吧!我们一起回房去吃早饭!”

  自从她从柴房出来后,他对她的关心每个人都有目共睹,她不懂他的这些行为是为着什么?

  他不是把她当成女看待吗?他不是憎恶她到极点吗?为什么他的表现会那么反常?

  或者是…他对每一个伴都是这么温柔?

  他反复多变的行为让她困惑极了。

  她眼中的惘,勖棠心底明⽩,别说是她,他也让自己这种反反复复的心情弄得头昏脑

  “我只是不想人家说我待丫头,你看看自己,全⾝上下没几两⾁,风一吹就要变成纸鸢飘上天了,你要是走出朱府,人家肯定会在背后议论纷纷。”他的盖弥彰竟然也唬过了紫儿。

  想起小容说的…少爷好仁慈啊!不但救了你也救了翡翠和含笑,我想一定是菩萨保佑,让少爷转了,要不然大家都在担心嫣儿‮姐小‬出嫁后,还有谁可以庒住他的暴躁脾气呢!

  菩萨保佑?这菩萨帮的忙还真多,少爷要是知道这种传言已经在下人口中蔓延开来,脸⾊不知道会不会变得青紫?

  想到这里,紫儿噗咦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和我吃饭很好笑吗?还是同我说话很好笑?”

  往常他说这种话总会伴随的怒气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戏谑,看来果真是佛法无边啊!

  她下意识地拿起巾子,拭去他额上被光照得闪闪发亮的汗珠,他长得实在是太俊朗好看了…宽宽的额、刀斧刻划出的精致五官,那两道桀骜不驯的眉梢往上扬起,不同于许多好看男子都带有文弱的脂粉气,他是全然刚且意志不易屈挠、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在许多事上都很坚持,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接受挫败,他常在最快的时间內从失败中找到盲点,重新站起来,因此,他的事业成功、他事事比人強,这种人有权骄傲、有权目空一切!

  她的凝视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莠,小小的手、薄薄的掌心,却总是能抚平他纷的心,他的暴躁常在她的恬淡中消弭。

  小时候,他在她的⾝上学会…愤慨不能让情况变得简单。慢慢地,在外人面前他变得很少表现出易怒的一面,若不是嫣儿的婚事再度开启了他的坏脾气,其实,多年来,他已经很少再无故发飙了。

  “紫儿,我要谢谢你。”他由衷地说。

  她缓缓地摇‮头摇‬,不明⽩他意之所指为何?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并不想失去学恺这个好朋友,也不想失去嫣儿对我的…信赖,若是那天,我随着自己的怒气支配,不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也许我真的会失去他们的友谊,而那将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她取了树枝在泥地上写。“对‮姐小‬,你…”才下笔她又后悔了,这话该怎么问?

  “我会努力把她当妹妹看待,但是我需要时间适应,你不能期待我说放手就立即能让十几年的感情随风飘逝。”

  紫儿点头,她愿意尽其所能地支持他。

  “抓着这份爱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很多时候,放手是最好的结果。我会努力升华我和嫣儿之间的感情。”

  放手是最好的答案…那么她是不是也该放手?离他远远的,从此不再想他、不再看他,不要非分地妄想哪一天他会懂得自己的爱…

  她在地上轻写下几个字。“爱…很难…”

  “是很难,你爱她、她爱他、他又不爱她,她也不爱你…爱情世界中最难把握得住的就是对方的心,你不懂他,他不懂你,在互相猜测中,常常是猜错了心、弄拧了意,到最后开不成花、结不成果,人生至此只剩遗憾。”说到这些,他不胜欷虚。

  他的爱结不了果,她的爱又河尝不是…就算结成果实,她的爱也只会是苦涩的。

  她摇‮头摇‬不再多想,走到现在她只能一⽇捱过一⽇,能多守着他一天,就算多挣得一天的幸福了吧!

  拉拉少爷的袖子,她指指停在枝头上的雁雀。

  “鸟?你想告诉我,鸟的爱情单纯的多了?”

  紫儿颔首答是。

  “人之所以进步,就是因为人心复杂,而人心一复杂就会把所有简单的事情全弄得复杂了;如果,人也如鱼鸟走兽般,只为了繁衍后代子孙而结合,剥除掉爱情这个因素,我想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喜乐、悲怨等情绪了。”他了然的说道。

  很自然地,他握上她的手,没有刻意、没有忸怩不安,仿佛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他们就是这般亲密地握着手、握着心…

  一路往咏絮楼走,他难得有好心情,看看假山、看看楼前的池塘,淡淡的笑漾在他的嘴角。

  “听芳儿说,你们之前正准备采梅酿酒,都弄好了吗?”

  紫儿点点头,笑着回望他。

  “等酒酿好了,就能像往年一样,在园里席开两桌,找学恺和嫣儿回来聚聚。主子、仆人同乐上一回。”

  她点头指向⽔塘。

  “还要在⽔塘里捞鱼抓虾?不好吧!去年你为了抓一只大鲤鱼,不小心摔进塘里,连喝了好几口⽔,要不是我和学恺刚好在,硬把你的小命从阎王手中抢回来,现在哪还有人能拿着笔到处指责我的不是?记不记得,那回你连连发了一个月的⾼烧,夜夜做恶梦,嫣儿说你总梦见有人把你关进木笼子,丢进⽔中。结果你有多久时间不敢靠进咏絮楼,记不记得?”想起那回,他仍心有余悸,不行,他绝不会让历史重现。

  她记得,那回她挣扎了好久好久,最后敌不过想看他的心,她还是克服了怕⽔的心态,往咏絮楼钻,只不过每次靠近池塘她就会远远地离上三大步。

  紫儿不依地摇‮头摇‬,扯着他的⾐袖,那近乎撒娇的小女儿姿态牵动了他的心。她合起双掌,灵活的大眼中有着祈求。

  “好吧!两条路让你选,一、让园里的男仆下⽔去抓,你只能在旁边看。二、我在旁边看着,你才可以下⽔。”

  紫儿飞快地比出两只手指头,做下选择…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这回要是再溺⽔,我就不救你,直接把你送到厨房,让大娘煮成人鱼汤,你的⾁质鲜嫰,煮起来一定好吃得很。”他开玩笑地说,一手从她的发际取下落花。

  她笑了,一朵笑靥在颊边绽开。

  “紫儿,我发现你有两个好深的酒涡。”他似发现宝蔵般地大叫。

  紫儿连忙伸出食指,比出噤声动作。他这个模样若让其他人看见,不免又要做出许多联想。

  看着她娇绝美的无琊悄脸,一个冲动他拉开她的手指,轻轻地在她耳边昑唱起歌…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琼踞。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这⽇天气清朗,中午过后勖棠心⾎来嘲走到紫儿房门外。敲过门,没人应?他擅自推门进⼊,⼲⼲净净的小房间里有一个小木柜、一张桌、一张椅,桌上除了文房四宝外,是两堆叠整齐的书籍。淡紫的被旁有一只针线篮子,里头有几⾊绣线和两块散布,下是几箱嫣儿的旧物。

  抬起头,他看到墙上挂了一幅待⼲的墨画,走向前,他仔细地审看着细致的工笔画。

  画里一树怒放的梅花,枝头两只相依的小鸟,轻灵的笔触勾动了看画人的心。画下的一角落款了一首诗,那是苏轼的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四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楼,寂寞沙洲冷。

  好个心⾼气傲的女子,拣尽寒枝不肯栖是吗?

  想起爹爹说过的话,一个残疾女子本就不易觅得好姻缘,她又不放弃自己的梦想,那么这一生她是注定要寂寞沙洲冷了。

  也好,觅不着窝巢,就这样一辈子在他⾝边待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牵动他的心泛起一丝丝甜藌…

  门后一阵脚步声,他转头对上她‮红粉‬的小脸。

  “我来找你一起去骑马。”

  紫儿怯怯地指指他的手臂。

  “我的伤吗?没事了,走吧!”他没征询紫儿的意见,兴冲冲的拉起她的小手往外跑。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紫儿坐在勖棠前面,背后贴着他宽阔的膛,染着他的体温,幸福从她的四肢百骸、从她的肌肤一点一点渗人,侵⼊她的心,让她忘记两人间悬殊的⾝份地位,忘记他心中只有嫣儿‮姐小‬的事实。

  暂时地欺骗自己他爱她,在他心中有那么一个小角落,写着一个小小的名字…紫儿…

  她在笑,笑的‮媚妩‬多情,她的心在飞扬,飞在那⾼⾼的天上,与纸鸢并肩飞行,她的爱情在没人的草原上,奔放飞驰,这一生,第一次让她尝到了幸福滋味。

  轻轻揽着她的纤,闻着她⾝上的淡淡茉莉香,她的发飘在空中,发香随风飘⼊他的鼻息间…加紧了在她间的手,在这一刻,他没有想起嫣儿,整颗心中只填満了紫儿的一颦一笑…

  他们纵马奔驰过平原、越过小溪,来到山⾕间,他把气息不稳的紫儿抱下马背,两人面对面相视而笑。

  “好玩吗?”勖棠问。

  紫儿好用力、好用力地点点头。

  “累不累?”他不由自主地拨去她轻覆额间的散发,甫触到她柔嫰的雪⽩肌肤,他的心立即不规则地狂跳起来,这一刻,静默的时空停住了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他托着她的下巴,想吻她的然而发…

  回过神,他狼狈地阻止了自己的轻薄举止。

  “口渴不渴?我去摘果子来!”这回他没等紫儿回话,纵⾝几个跳跃,她就看不到他的⾝影。

  放眼望去,这里没有半点人烟,但她不害怕,她相信若真有危险,他会即刻出现保护她的。凭借着她对他的信任,紫儿放开马匹由着它去找牧草,她则在附近采着各⾊鲜花朵。

  没过多久,勖棠回来了,他带回几个果子,和一只全⾝⽑绒绒的小兔子,他把兔子塞进她怀中,她⾼兴地手舞⾜蹈,在很多年前…他也曾经送过这样一只小兔子给嫣儿‮姐小‬…

  那…是不是代表,在他心中她已有了一个小小的位置,是不是代表他不再鄙视她…

  顺顺它的⽑,紫儿爱不释手,环抱这个可爱的小生命,她的心涨満幸福。

  “女孩子都很喜这种小动物吗?”勖棠递过一个洗净的果子给紫儿。

  紫儿点头道过谢,秀气地咬下一口⽔分満的梨子后,不忘折下几叶青草给小兔子吃。

  “你喜的话,就把它带回家养吧!”他建议。

  紫儿菗下发簪,就地写字。“不!它属于天地,就该还给天地。”

  “可是…你喜它,不是吗?”

  “我喜它就该噤锢它吗?不!喜它就应该让它⾼兴快乐,我相信它在大自然会比在我为它打造的牢笼里幸福”她笃信“爱就是让对方幸福”的真理。

  “这个理由就能让你甘心放手?”她都是这般无无求,不为自己利益争取的吗?

  “是!我爱看我喜的一切都脑旗快乐乐、平平安安的活在天地间。”

  “倘若它…是你爱的男子呢?你爱他、他却不爱你,你是不是连一点点努力都不做,就放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我相信缘分,若我们之间注定有缘,我们终会在一起;若是无缘,強求又有何用。”深深地凝睇着勖棠,她爱他,他却一无所觉,就算拼了命地努力,横在两人之间的门第鸿沟,她是怎么也跨不过去啊!

  他不知道也好,察觉到了又能如何,徒增困扰罢了。

  只要能像现在这个样子,她就很満⾜了,偶尔他会想起她、偶尔他会和她谈谈心、偶尔她会沉醉在他的温柔中,假装他爱着自己,如此…⾜矣。

  “若是你们的确有缘,却因你的消极而错失良机,那该怎么办?”他想出她的不甘和积极。

  “那么,这份缘会留到下辈子,我们将再续前缘。”

  “你这种格不好,要改!人要积极一些才不会错失到手的机会。”

  “这辈子来不及了,山河易改、本难移,我已注定是这种格,不过,我答应你,下辈子我一定会‘积极’、‘努力’地去追求属于我的幸福”她附和他。

  “好!到时我一定会去评定你的格,看看有没有到达我要求的标准。”他笑了,像和风吹拂过她的心,暖暖的、甜甜的,带着滋润天地的雨露。“对了!我有一样东西送你,上回去广州,看到了就顺手带回来的。”在那段广州行里,每⽇总会有那么一段时刻,她的一颦一笑会不自觉地绕上他的脑际。

  他把一块紫⾊的宝石放在她细⽩的掌心中。“这叫紫⽔晶,和你的名字相符。”

  紫儿摇‮头摇‬,不想收下这份礼物,她不欠人的格在这时候马上跳了出来。

  “你怕没东西回赠我?”他猜透了她的心思。

  紫儿点点头。

  “那简单,你画一幅自画像送给我,我要把它挂在头,天亮醒来就能看到一个美人对我盈盈浅笑,每天我的心情一定都会大好的。”

  她被他惹笑了,点着头让他把紫⽔晶挂在她颈项间,轻轻的肌肤碰触,让两个人的心漾出甜藌。

  紫儿低头帮少爷换着手上的葯,伤口已结成痂,约莫再几天工夫他就能行动自如。端来葯盅,她把葯汁递给少爷,看他苦着一张脸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声…大男人呵!

  “不准再拿⽩纸黑字告诉我…良葯苦口。”他先一步阻止了她的意图。

  她用食指刮刮小脸,取笑他。

  “嘲笑主子,大不敬!扣你三个月薪饷。”

  她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他捏紧鼻子,把葯一口呑下去,葯盅未离,紫儿已经细心地送上一碟小扳饼点心。他赶忙抓过一个,想用糕饼的甜味趋走葯的苦涩。

  “紫儿,你说这个大夫会不会跟我有仇?否则怎会开这么苦的‘良葯’来荼毒我。”

  她拿了写好的纸递到他眼前。

  “你说我小人之心?拜托!记不记得上回你掉到⽔塘里,学恺开给你吃的葯都没这么难喝。”他很难不抱怨,这葯苦得可比地狱⽔。

  “你喝过?我只是不像你这么擅长喊苦、博取同情。”多⽇来的相处,她已不似往常那么怕勖棠。

  “我?同情?”他双手抱,瞪住她的眼睛。

  “紫儿嘲笑主子,大不敬,自动降扣半年薪饷。”她模仿他的用语。

  “你越来越不怕我了?”他喜这个活泼的紫儿,扫除了眉间的愁绪,他的紫儿更显清丽动人。

  他的?不!紫儿不是他的。

  这个想法敲上他的知觉,他急急否认,在他的心里嫣儿仍是唯一…那,紫儿之于他又是什么?

  是…是…

  对了!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妹子,至于那晚…只是一个错误,一个两人都想尽力弥补的错误。

  这个想法让他安心许多。

  “君子以德服人。”她的字在他眼前跳跃,把他飘走的思绪再拉回来。

  “我格谦逊、从没自诩为君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笑一笑,没再多作表示,转⾝整理桌上的葯瓶。

  “紫儿,你从不会觉得人生有所缺憾吗?为什么你总是怡然自得,好似天地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你大喜大悲?”他的好奇留住她的⾝影。

  她偏过头想了一下,落笔成书。“活着若是天天计较缺憾,就会缺乏欣赏好风好景的心情,人生已经够苦了,再存心让自己不愉快…何苦?”

  “所以你不要求、不抱怨、不奢想,只想让自己在平淡中生活?”

  “很多事并非要求、抱怨、奢想就能求得。”強求不过是制造另一波痛苦。

  “因此,你不去找我爹,要求我为那天晚上的事负责,面对我,你若无其事,因为你认定要求并不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他推敲她的想法。

  “我从不奢求非分。”

  “例如?”

  “例如一个心不在我⾝上的丈夫,一个⾼⾼在上的少爷,一个遥不可及的夫人梦。”总之…她不敢奢求他的心。

  他懂了,她从未想过展翅飞上枝头,只因她认定了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我爹曾提过,他要我收了你。”他试探她的心思。

  “请少爷回绝老爷的美意。”她想也不想地写下。

  “为什么?大多数女子但求一个安稳的依靠。”

  “我对婚姻的要求比‘依靠’多一些,我但愿我的婚姻能‘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不愿‘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不愿‘孤灯未灭梦难成’。”

  “你要求专一,所以在你眼中我并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你宁愿嫁予低三下四的男人,过着荆⾐布裙的生活,却不肯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他掀起战火开端,紫儿却无此意愿。

  “紫儿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不配成为少爷的‘唯一’。”嫁予他人,不!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她心中的波澜誓言不起,她的心早成古井⽔…虽然,他从不识得她的情爱,亦从不知她的爱情之烈、之坚贞深厚,她亦决定生死相许…“少爷病中寂寥,可愿听筝?”她转移话题。

  他吐一口气,点点头。

  他不明⽩她的想法怎会引出他満腹的不郁,他曾经为预期她的纠而忿忿不平,曾经为那‮夜一‬的错误而烦躁不已,如今知了她的心,知道她不会“非分”、“妄想”他实在没有道理生气,却…

  在他思索的当头,紫儿搬来古筝,坐在窗口,敛眉信手几个拨弄,曲调未成先有情,心中情、心中事,尽在这优雅的乐声中倾诉着…

  对于紫儿来说,爱他就是躲在角落看他意气风发、看他功成名就、看他婚姻美満子孙満堂,因他笑而扬起角,因他受从邙暗地垂泪,她只求他能早⽇从嫣儿‮姐小‬的情伤中恢复过来…

  她有她的心事,他也有他的,紫儿曾说爱一个人,就该给她幸福快乐,嫣儿的幸福他给不起,所以他退让了。而今…她真过得幸福吗?

  紫儿的幸福是专一、是人长久、是千里共婵娟,他给不起这种承诺,是否、是否…他也该放手,让她寻觅自己的幸福?

  放掉紫儿?针刺般的心痛戳着他的心,莫非…他已对她有情?

  不!她只是一个下人、一个哑巴、一个永远不能当他朱勖棠妾的女子…他怎能对她动心?

  他忙着否决自己的想法,不断告诉自己他只是对她怀抱歉意、只是将她当妹妹看待,只是…这琴声撩拨着两个人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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