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邓家宽敞、明亮的厨房里,颜秀卿正在洗碗,而站在一旁等着擦碗的,是几乎不进厨房、不做家事的徐嘉非。今晚并不是徐嘉菲主动要来帮忙的,而是颜秀卿开口要求;这不太寻常的要求令徐嘉菲有些不安,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尤其是颜秀卿洗着洗着,就会充満感情地看看嘉菲,看得她有些提心吊胆。
“阿姨,怎么回事啊?”徐嘉菲终于按捺不住,受不了这种“山雨来风満楼”的气氛。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啊!”颜秀卿现出慈祥的笑容。这十年来,她真的把徐嘉菲当作是自己的女儿,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可能会离开,但是那封信…“别骗我了,如果没有什么事,你才不会叫我进来擦碗。”捏着手中的抹布,徐嘉菲精明地说。
“女孩子做点家事…”
“阿姨,我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蒙骗过去的无知少女。你明明有话想要告诉我,我希望你直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徐嘉菲像个大人般说得头头是道。
“嘉菲…”
“说嘛,阿姨。”她撒娇。
“你爸爸来信…”
“说什么?”徐嘉菲既不言也不愁的口气,好像对她爸爸没有什么感情,而她爸爸也无法牵动她的情绪。
“他想要你过去。”颜秀卿必须传达这个讯息。即使她舍不得嘉菲、不要嘉菲离开这个家,但是也不能阻止他们天生的⽗女之情。“嘉菲,你爸爸觉得对你亏欠很多,所以…”
“我爸爸并没有亏欠我什么,我在这里很快乐,像个宝似的让人疼、让人宠,我该谢谢他,该向他磕头,我怎么会怪他呢?”一边擦着碗,徐嘉菲一边満不在乎地说。
“嘉菲,你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风凉话?”颜秀卿实在听不出嘉菲的意思。
“阿姨,这是我的真心话,你可以这么告诉我爸爸。”
“你为什么不自己…”
“阿姨!”徐嘉菲有些不悦地打断她。
“你爸和你妈都写了不少封信过来,但是你…“阿姨,你希望我回些什么?”
“随便你回什么,我想他们都会很⾼兴。”颜秀卿知道嘉菲对她⽗⺟很不谅解。“有时候大人的事是很无可奈何的。”
徐嘉菲的反应则是把抹布往⽔槽里一放,迳自走向冰箱,拿出一罐汽⽔,闷闷不乐地喝了起来,本来她最不喜这种有气泡的饮料,但这会儿,她只想一口气喝它个三、五罐。
看嘉菲这模样,颜秀卿的碗也洗不下去了,她走向餐桌,邀嘉菲一块坐下。
“嘉菲,不是我要替你⽗⺟说话,事实上我也不赞成他们的许多作为,但是…”
“阿姨,你要赶我走吗?”徐嘉菲可怜兮兮地问,一副泫然泣的表情。
“当然不是。”
“那你…”“嘉菲,从你妈把你托给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把你当外人看过,在我的心里,你就像是我一直望渴拥有的女儿般,我是真心把你当女儿疼,这不是演戏、不是做作,我是真的爱你,也真心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的⾝边。”颜秀卿急切地表⽩。
“那好啊,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我就一直留在你的⾝边好了。”徐嘉菲转忧为喜。
“正合我的意,我就是打算赖着不走。”
颜秀卿笑了,但心中多少有一层顾虑。
“阿姨,不是我无情,也不是我有多恨他们,只是…”徐嘉菲突然自嘲地一笑。
“只是什么?”
“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妈,他们都已经另组家庭,我去凑什么热闹?再去“寄人篱下”、再去当个“不速之客?””她很坚定地摇头摇。“我不相信我每一次的运气都会这么好,会再碰到像你们这样的好阿姨、好伯伯、好哥哥们,我不想再冒一次险。”
颜秀卿点点头,她完全能懂嘉菲的感觉。
看来她只好婉转地对徐伟成说个明⽩,除非有奇迹,否则徐伟成和魏佳凤是注定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就算你不打算去国美,但你还是可以和他们通通信、打个电话什么的。”她还是想拉拢嘉菲和她⽗⺟的感情。
“如果他们曾经在乎过我,他们早该回来看我了。”
“嘉菲…”
“你要说他们忙?”
“他们在做生意,尤其是离婚之后各自打拚,所有的心力、精神都放在事业上,所以“阿姨,你不必替他们找台阶下。”
“这是事实。”
“他们没有时间回来看我,却有时间发展各自新恋情,这这不是笑话吗?”徐嘉非不仔细想还不会这么气,愈想愈分析,她的心就愈平衡不了。“阿姨,他们本早忘了有我这个女儿。”
“嘉菲…”
将汽⽔罐往桌上一放,強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徐嘉菲一个转⾝朝外冲了出去,她不要让阿姨看见她的眼泪、她的心痛她不要!她要永远当快乐、不流眼泪不伤心的徐嘉菲。
心里虽这么想着,但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整个晚上,徐嘉菲都笑不出来,偏偏邓中威、邓中平都没有回来吃晚饭,所以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晃着、走着、思考着,她实在需要找一个人倾吐心事,但不是她爸妈那一辈的人,不是!
当悉的车声自远而近、在前门煞住时,徐嘉菲毫不考虑地从院子往门口冲。
邓中威才刚将车子停好,锁上车门,还没有站稳,就有一个人往他的怀里冲,还差点把他撞倒,他本能地抱住冲到他怀里的人儿,低头细看。
“嘉菲!”
“大哥…”徐嘉菲整个人趴在邓中威的口上,双手抱着他的,没头没脑她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邓中威有些慌,不知道嘉菲是哪筋接错了,很少看她这么哭的。
“没事…”她哭得更大声了。
如果还不明⽩什么叫“口是心非”那邓中威真是可以下地狱去了,因为嘉菲已经做了最佳的诠释。
“先不要哭了,嘉菲,有话慢慢说,你这样哭得我心慌意的,我怎么帮你?”邓中威宁可面对最难的罪犯,也不愿意面对一个正在哭的女孩。
“我不要你帮我!”她嘶哑地闷着头叫。
“那你要我怎么做?”他百般无奈地看看天,下巴正好抵着她的头顶。“光看你哭?”
“我没有哭!”她顿⾜否认。
“那你是在⼲什么?”
“我…”徐嘉菲一副伤心绝状。“抱紧我,只要抱紧我就好。”
因为算是看着嘉菲长大的,在嘉菲还在念小学时,邓中威就常抱她,当她快乐、难过时,他总是抱着她,陪她一起开心、一起难过,所以当嘉菲这么要求时,他没多想的就紧紧地抱住她,想给她安慰,但是当他发现自己接触到的是一具女成的躯体时,他倏地又松了手。
徐嘉菲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九、十岁的小女孩,她已经十九岁,他不能再像抱小女生那样地抱她,虽然他当她是妹妹,她也偶尔叫他一声“大哥”但毕竟有些不同,他觉得这么抱着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嘉菲,到底是谁欺负你?”他的手轻搭在她的肩上,认真地问。
“没有人。”
“谁对不起你了?”
“我说了,没有!”她的声音哽咽,却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没有人欺负我,没有人对不起我,只是我…我就是忍不住,我受不了那种感觉。”
“哪种感觉?”
徐嘉菲抬起头,一脸的热泪,她真是难得这么的伤心、难过、无助,看着邓中威,一想到自己可能得离开他、离开这个家,她就不噤悲从中来,更加想好好她哭个够。
“大哥…”
看看情形不对,牵着徐嘉菲的手,邓中威往后院走,后院里有一个他特地为她做的摇椅,正好可以容纳两个人。看这情形,他必须好好和她谈谈,事情好像并不单纯,否则她不会哭得柔肠寸断。
坐定以后,徐嘉菲的头枕在邓中威的肩上,而邓中威轻拥着她的肩,一副呵护备至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扔摸不到头绪。
“我…”有些茫然地注挸着前方,她感伤道:“我不想离开这里、离开你们。”
“你在说什么?”他依然不知。
“我说…”她侧过头瞪他。“我要一辈子赖在这里,我不要走。”
“谁赶你了?”他总算弄清楚了。
“不是赶不赶的问题,而是…”她心情烦躁地撇开头。“是那种感觉。”
邓中威已耳闻嘉菲⽗亲来信想接她到国美的事,但他没放在心上,他知道嘉菲不会走,也不想走,所以他不知道她⼲嘛这么动。
“嘉菲,你觉不觉得你是在庸人自扰?”他柔声地说,轻触着她的头发。
“我不懂。”她望着他问。
“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只要你不走,没有人可以你,你应该清楚你自己的个,谁能勉強你呢?所以我说你本是在自寻烦恼,没有一点意义。”他拍拍她的肩,要她别胡思想。
“真的?”
“邓家有人开口要你走,说不你吗?”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那你⽗亲或⺟亲有拿你去和他们团圆吗?”邓中威又问。
“没有…”
“那你在烦些什么、哭些什么?”
“我…”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小题大做。
“嘉菲,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的避风港,不会因为你离开或是去和你⽗⺟团聚而有所改变,你永远是这个家的一分子,除非…”邓中威故作沉昑状,看着嘉菲。“除非你结婚,另组自己的家庭。”
“结婚!”她浑⾝起⽪疙瘩。
“难道你不结婚吗?”邓中威捏了捏她的鼻子,怜爱地问。
“我才不要结婚!”她马上不侻地咕哝“我永远都不结婚,我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不要说大话。”他糗她“现在说不结婚,只怕再过不了几年,你就会急着嫁人。你没听说过吗?“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现在会哭得泪眼汪汪,说不定到时恨不得马上和你老公双宿双飞。”
“邓中威…”她警告道。
“我说的是事实。”
“我才不会这么没良心、没感情。”
“嘉菲,这和良心、感情无关,这只是自然、必定会发生的事,你迟早会嫁、会有你自己的家庭,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但是我不要和你们分开!”她坚持道:“我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永远都维持目前这个样子。”
“嘉菲…”他疼惜的口吻。
“我不要任何改变。”她哇哇地叫。
又搂紧些,邓中威感受着嘉菲的心情,他也不希望有什么改变,但改变是免不了的,他会成家,中平会成家,嘉菲也会嫁人,由一个家庭会再衍生出一些小家庭。永远在一起,好像只是神话,他能了解嘉菲哭的原因了。
“嘉菲,别想那么多,我虽然不能保证永恒,但未来几年內,我想还不会有什么大变化。”
“总之我不嫁。”她一再声明。
“好、好,你不嫁。”他顺着她的意思。
“就算我要嫁…”她瞄瞄他,很认真地说:“也要嫁给你。”
“嫁给我!”邓中威的心猛地一震,吓了一大跳。
“不行吗?”她瞪他。
“我是你大哥?。”他失笑道。
“什么“大哥!””她反驳道,霸气、刁蛮得可以。““大哥”是我在叫的,我也叫你“邓中威”啊,我姓徐,你姓邓,我们又不是亲兄妹,我为什么不能嫁你?我就偏偏要嫁给你!”
“嘉菲…”邓中威终于发现全世界最难对付的不是恐怖分子,不是智慧型罪犯,不是作奷犯科的人,而是徐嘉菲。
“你躲不掉的,如果我决定要结婚,那我就要嫁给你。”她一脸坚决,好像不是随口说说。
“嘉菲,我大你十一岁。”
“才十一岁。”
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可怕的话题,邓中威拉起嘉菲。他不敢再往下谈,不敢再和嘉菲针锋相对,这小妮子有时真不是普通的狂疯,他不要她再有这种想法。和嘉菲结婚!有这个可能吗?
“嘉菲,咱们该进去了,我妈一定急着找你。”他顾左右而言他。
“你怕了。”徐嘉菲琊恶地一笑。“邓中威,你怕了!”
“只怕到时怕的是你。”他漫声道。
“咱们走着瞧吧!”她不服输地说。
罢走出邓家大门,方芝芝就和自己心中正火热暗恋的邓中平碰个正着,微笑地打完招呼后,她没准备和他谈,低着头想走,邓中平却叫住了她。
“嘉菲呢?”西装被他甩在肩上,看起来潇洒、落拓不羁。“怎么没送你?”
“她在讲电话。”方芝芝柔声道。
“她这个人只要一拿起话筒,好像不说到电话线烧掉就不甘心似的,每个月的电话费啊…”邓中平摇头摇。“天文数字!”
“应该还好吧。”方芝芝笑笑。
“不知道她都在扯些什么。”邓中平的话里绝没有责备的成分,完全是一种溺爱的口
吻。“我觉得电信局应该颁个奖牌给她,如果没有她这种客户,电信局早就倒闭了。”
方芝芝没有答话,只是微笑以对。邓家两兄弟中,她就爱邓中平的幽默、随和、名流绅士般的调调儿,他不像邓中威,没有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他是个让人愉快的男人。
“快大四了,有没有什么计画啊?”靠着大门,邓中平和方芝芝闲聊着。
说到嘉菲的这个学姐,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很好,温温柔柔、谈吐不俗、气质⾼雅,和嘉菲活泼、热情、喳呼、慡朗的个完全不同。
“还不知道。”
“不想出国念书吗?”
“我想过一阵子再去思考这个问题。”方芝芝并不想出国,她一点都不想去,她要留在湾台,她要等邓中平,说不定哪一天邓中平会注意到她,会发现她的存在。“才大三嘛!”
“你不像是那种没有预先计画的类型。”邓中平有些讶异。“我以为你在念大一的时候就已做好了未来的生涯规画。”
“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怎么规画?”方芝芝嫣然一笑。“我相信顺其自然。”
“相信“顺其自然”的是嘉菲,是她那种不负责任的人的借口。”邓中平取笑道。
“嘉菲没有不负责任。”
“但她也从来不积极。”
“她还不。”
“是啊。”邓中乎想着想着就笑了。“我想说她“不负责任”是严重了些,她只是少一筋而已。”
方芝芝附和地一笑。
“方芝芝,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啊?”邓中平又问,好像这会他有闲聊的心情,又好像在为嘉菲没有送客做补偿似的,总之今天他的话不少。“以你的条件,一定有不少追求者。”
“没有。”她很正经地回了一句,很⾼兴他问了,她也可以藉此表⽩一下自己的心情。
“你在说笑话,太见外了吧。”他以为方芝芝不好意思说,太谦虚了。
“我的确没有男朋友。”她急急地再次澄清。
“不会吧?”他依然是怀疑的表情。
“你要我凭空捏造吗?”
“当然不要,只是…”
“是有不少男生对我有好感,但是…”方芝芝不敢明目张胆地看邓中平,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本。“但是我已心有所属。”
“那你还说没有男朋友。”他像逮到话柄似的,很有魅力地一笑。
“我是…暗恋。”她抬头看他,勇敢地说。
“暗恋?实在看不出来。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暗恋人,你是这么的清秀、⾼雅、有气质,应该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标准情人,但你却反过来偷偷地单恋某人,这好像有些离谱。”
“只要是牵涉到感情的事,就算离谱也没办法。”她的眼神热炽了些。“就是这么回事嘛,有时被爱、有时爱人,只不过…被爱和爱人并不是同一个人时,那就⿇烦了些。”
“说得真有学问。”他佩服道:“看来我和你有同样的困扰。”
“同样的困扰!”方芝芝整个人一怔。
“我也正偷偷的喜一个人。”
“谁!”几乎不用思考,她反的就问,好像这是她迫切想知道的事。
“不能告诉你。”邓中平换了个势姿,不是存心吊她胃口。“现在还不能说。”
“你真的…”方芝芝的心狂跳。
“绝不骗你。”
方芝芝不知道这个被邓中平偷偷喜的女人是谁,但她的心情这会儿的确是跌到了⾕底,有一种心碎、痛楚,整个人像要被撕裂般的无助。
“所以你的心情我能了解。”
“你真的能?”
“当然。”他用同情的眼光看方芝芝。“这种喜某个人却不能大方公开出来的感受我了解,不过既然基于某个原因不能公诸于世,也就只好多鼓励一下自己,基本上,我并不赞成单恋或暗恋,那太苦,也太傻了。”
“的确,是太苦,也太傻了,只是要跳出来,谈何容易?”她郁郁寡地说。
“你好像投⼊得很深?”看着方芝芝的反应,邓中平有感而发地问。
“我想…”她望着天空,这时丝丝的细雨正像珍珠似的落下。“我想我不可能再去喜其他异,对这个男人,我已投⼊所有的爱恋。”
“他完全不知道吗?”邓中平皱皱眉。
“不知道。”方芝芝看着邓中平。
“那他未免太钝了。”
“是啊。”方芝芝能说什么?这个“睁眼瞎子”就站在她的面前。这半年多来,她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么多次,他却对她没有任何的反应,感受不到她对他的那份狂热,她能说什么?“我该回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他客套地问,想送她的念头并不是那么強烈。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她心灰意冷地道,如果他真的想送她,本连问都不会问,直接送她回家就是了。他问是表示他希望可以不送她,希望她能表明不要他送。
“很抱歉,惹你伤心。”他知道自己聊错话题了。
“不用抱歉,无心可伤时那就⿇木不仁了。”
邓中平似笑非笑的,不再搭腔。
方芝芝凝重地转⾝,丝毫不在意逐渐加大的雨势。
“方芝芝,”邓中平在她的⾝后呼唤道:“要不要带把伞?这雨…”
但是方芝芝没有回头,她不知是心死了,还是没有听到,总之她没有回头。
李承志和况珍妮真的结婚了。
只请了两桌的人,除了双方的⽗⺟和近亲、至,并没有任何闲杂人等,结果这场喜宴吃得安静、吃得隆重,没有多余的谈笑声或是嬉闹声,倒是李承志始终笑声不断。
有别于李承志的表现,况珍妮从头到尾都是一张严肃的脸,在面对大家的祝褔和道贺时,她也只不过微微颔首,并没有特别的喜悦之情,好像她不是今天的新娘,又好像这个婚结得有些无奈、有些被迫,并不是那么的情愿、那么的开心。
好不容易熬到喜宴结束,回到了自己的家,她才真正地了口气,觉得自己重新获得了自由,原来结婚的感觉是如此的恐怖。
看着况珍妮的反应,感受着她的情绪,李承志只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她一点都不像是刚结了婚的女人。
“希望我不会马上听到你要离婚的字眼。”有些苦中作乐的,李承志自我消遣。
看了李承志一眼,况珍妮动手狠狠地扯掉自己头上的饰品和鲜花。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结婚!”
“珍妮…”既然已经结了婚,李承志不好连名带姓地叫她。“我觉得我该提醒你一下,这也不过是你第一次结婚。”
“但我保证它绝对是最后一次!”她没有任何顾忌地瞪他。“我绝不会再发一次疯!”
“听你这么说,我是该感到⾼兴,还是应该觉得伤心?”李承志还是风度奇佳。
“随便你!”她恼怒地瞪他一眼。
“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我是后悔了!”她将花饰朝地上一丢。“我想这是一个错误,李承志。这是一个大错误,我真的错了,你不是李承国,不是那个我心里深爱的男人,即使你是他的弟弟,但你永远也不会是他,永远不会!”
面对这样的话、这样的事实,李承志保持缄默。
“要不是伤心过了头,我绝不会被你说服,绝不会陪你玩这场闹剧,这是个天大的错误!”
做一个深呼昅,李承志依然无言。
“我想我恨你,李承志。”况珍妮眯着眼,将自己累积一天的怒意一古脑地往李承志的⾝上倒。“你不该把我拖进这种可笑的情况,也不该让我置⾝在这种荒诞不经的情节里。”
看着况珍妮,李承志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彷如火上加油,令况珍妮气上加气,居然有股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说话!李承志。”她大声地朝他咆哮。“你不是哑巴,不要用沉默来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我很⾼兴。”他突如其来的一句。
“⾼兴!”她呆住了。
“至少你恨我。”
“我恨你居然会令你⾼兴!”况珍妮瞪大眼看着他。“李承志,我是不是嫁给了一个疯子?”
“你会恨我,至少表示你对我还有感觉,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他自我安慰。
况珍妮气得说不出话,她冲向自己的房间,连门都懒得带上,也不在乎李承志会不会看见,她开始剥掉⾝上的晚礼服,她已经气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李承志看到了。
站在门边,在一种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情况下,他看到了况珍妮完美无瑕、有如维纳斯般的躯体,她虽然瘦,但是⾝材的比例匀称,令人看了眼睛噴火、心猿意马。
但是这画面只是短短的几秒,况珍妮随即套上一件⾐服,不是感的睡⾐,是一件又旧又舒适的大T恤。
“看来我今晚最好不要期待任何事。”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你原先“期待”什么?”况珍妮反问,颇有一种嘲弄他的意思。“一个浪漫、火热的新婚夜?”
“没有吗?”
“可能有吗?”
“可以是一个“正常”的婚姻吗?”
“我只能告诉你,除非我“不正常”否则这个婚姻不可能“正常!””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说话可以如此犀利,即使她的工作是公关。“李承志,难道你对我的“认识”竟是这么耝浅?”
“所以今晚我只能睡客房?”
“除非你对客厅的沙发有趣兴。”
况珍妮答应嫁他的条件之一,是不能离开她这个窝,所以是李承志搬过来和她一起住。
这对注重男自尊的他是不小的冲击,但他安慰自己,这只是过渡时期,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內突破况珍妮的心防,带着她回到他的家。
或者该说“他们”的家。
“不,客房就好了。”他接受事实。
虽然对自己的強硬没有什么罪恶感||反正是李承志自找的,但他毕竟是李承国的弟弟,又百般地迁就她,所以良心多少有些不安。
“李承志,不要怨我,是你拖我下⽔,不是我害你受罪的。”她替自己说话。
“我没有怪你。”他不说假话。“我本来就没有妄想会有一个浪漫、火热的新婚夜。”
“所以我不必內疚。”她硬是对他挤出了一个笑容。
“但如果你半夜因为良心不安而作恶梦时,我你来找我。”他调侃她。
“我没有良心不安。”
“一点都没有?”
“棉被和枕头就在⾐橱的上方,菗屉我都替你空出来了,至于你人私的用品,我想你自己会准备,牙刷和⽑巾在浴室里的贮物柜,不要当自己是客人,即使你住的是客房,把这里当…当你的家吧!”她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女人,但今天的婚礼已经把她腾折够了,她再也顾不得涵养、风度了。
“珍妮,如果我会把这里当作家,那也是因为你,所以收起你的利爪,至少让我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好吗?”他只要求这样。
况珍妮耸耸肩。
“早晚我会扳回一城的。”他下战书。
望着他的背影、听着他朝客房走去的脚步声,况珍妮知道自己以往独居的状况要改变了,这个屋子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她有伴、有室友,有个…丈夫了,她将自己给了她单恋的男人的弟弟,又一个官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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