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柔食眠难成,惚惚幽幽地度⽇。
那天,与荣轩传布回家后,明雪就守在客厅里,一看见她,就奋兴得问个不停。
“我知道郑荣轩年轻有为,你却没告诉我,他是那么英俊人。难怪端仪被甩了,会气得哇哇叫!”明雪说。
“我本没注意他的外表。”月柔心中有太多事。
“少来。”明雪不相信:“他为什么突然找你?是想追你,还是有关双月的事?”
月柔真的无心谈话,只好委婉地说:“是有关生意上的事,花坊的事,只是还有一些细节要考虑。”
“我简直好奇死了,你讲话⼲嘛不清不楚嘛!”明雪不満意地说:“细节?什么是细节?”
“不要问好不好!”月柔心烦地说:“三天后就会有答案,你就知道了!”
明雪噤口,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心浮气燥的月柔,她有预感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但月柔不说,她也没辙。
月柔的心情由不信、排拒、厌恶、无奈到恐惧在辗转反侧不可得中,她循址找到荣轩所说的房子,位置恰在花坊往花圃的路段蹭,是个美丽的新社区,叫新城山庄。四周有小山、人工湖,景致十分幽美,山庄內的建筑是红瓦⽩⽩墙的独栋别墅,如童话世界。
社区大门警备森严,她还被盘查一番。
“沈月柔,我找到你的名字了。”警卫笑着说:“对不起,这是例行公事,因为这一所除了郑先生和装修公司的人外我没见过什么人在三十号出⼊。”
看见她的名字在电脑中,她有些怏怏,难道荣轩算准她会答应来住吗?
房子是两层的楼中杰,采光格局都充満巧思,既古典又现代,所用的材料不是竹就是木,有唐风的梁壁,⽇式的屏风、仿古的装饰家具,楼下还辟了一间和室,几柜茶具清酒一应俱全。旁边是书房,架子桌子仍然空,表示荣轩并不住在这里。
拾级而上,半楼四间房,单窗帘各成一套,采西式的雅致舒服。主卧室大而明亮,一种浅蔓近紫的⾊调,月柔故意过门不⼊,由长廊直向尽头。
那是护建的大台,可通楼下厨房,几把藤椅茶几,有米⻩⾊的细竹纱郑卷帘,坐在那儿可眺望夕⽇飞鸟,一阵微风吹来,细碎的铃声,月柔心一惊,抬头看见檐上的一串风铃,那不是她⽗⺟在京都的定情之物吗?
以木为经纬,拖着一个个由钮扣到钱币大小不等的铜铃铛,因为小,声音并不响亮,而是十分涵融轻盈,像梦中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是⺟亲死后,唯一被她抢救下的风铃,曾挂在小楼,陪她共晨昏。当年逃去⽇本,忘了带它,也早放弃再见它的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月柔动地踏上椅子,拿下风铃,泪眼模糊地摩抚每一个铜铃,依然晶亮,像是有人缌保养擦拭着。
她忽然明⽩,荣轩本一直处心积虑在等她。这风铃为她留,这房子为她设计,复仇之网为她而开。但又为什么呢?
他说他有他的理由,无论是什么?那年她若死了,他的乖乖不都是空的吗?
她第一次由他的角度来看这段仇恨,觉得他活得可悲可怜,套装生都渲染在悲剧的影中,因而受尽煎熬。如果她的牺牲,能让他走出过去,不也是彼此的一种解脫吗?看着风铃,月柔决定搬进来。那一瞬间,她脑中浮现的不是沈家人的困境,不是她自⾝的伤痛,而是荣轩因仇恨而抑郁无的脸孔。
星期五下午,月柔简单地收拾一⾐物,大约只鑫这几个晚上。尽管也心意已定,但对一切仍没有把握,怕又是一场愚弄。
另一个困难就是告诉明雪。
“什么?搬家?搬去哪里?”明雪果真惊跳起来,嗓门大得人家会以为失火。
月柔把手上的住址及电话递给她。
“怎么一回事?这又是哪里?”明雪仍一迭声质问。
“你记得三天前我和郑荣轩的会面吧?”月柔冷静地说:“他要我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明雪这下发不出声音了,眼前若有个外星人站在那里,她也不会更震惊。许久,她才张着嘴说:“你…和郑荣轩?”
月柔点点头,视她的目光。
“我没有发烧吧!”明雪恢复了语言能力:“你和郑荣轩?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简直比闪电还快?沈端仪说的都是真的吗?这就是所谓的细节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明雪是她的好朋友,也是她唯一的朋友,月柔知道没有好理由,明雪是不会放过她的。
月柔由最早的沈郑两家恩怨讲起,荣美的死、荣轩⽗亲的死,郑家复仇,到荣轩提出的换条件。简单明了,省略许多复杂痛切的纠葛,省去她和荣轩曾有过的那一段往事。
“这简直像连续剧嘛!”明雪不断头摇叹息:“那个郑荣轩看起来气度仪表都不凡,怎么会做这种态变事!他爸爸、姐姐的死,⼲你何事?⼲嘛算帐算到你头上呢?”
“谁教我是沈家的女儿呢?”月柔无奈地说。
“他要以眼还眼,对沈家的女儿始终弃,找沈端仪就好了呀!”明雪忽然想到:“对了!他已经甩掉沈端仪,所以才又来找你。他真是可恶透顶、人面兽心#月柔,你千万不能答应他呀!”
“可是我小叔怎么办?辛蒂怎么办?”月柔说:“还有你、王老师、我,全部都纵在他手上呀!”
“我们本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脆弱,各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活路,你本不必担心。”
明雪看着她,很认真地说:“这件事关系到你的清⽩名誉和未来的幸福,我不准你去!”
“明雪,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考我虑很久,这是唯一伤害最小的方式,你就不必再劝我了。”月柔说。
“你又是这样,老是为别人着急。”明雪动地说:“什么叫伤害最小?谁知道那个郑荣轩是不是待狂、态变,竟然反良家妇女当妇情,万一他磨折 辱凌你,又说话不算话,你不是⽩⽩地毁掉了?”
“郑荣轩不是那种人。”月柔很自然地为他辩驳。
“你才认识他多久,你怎么知道。”明雪说:“复仇心那么重的人,一定有可怕的心理⽑病。”
“不!你不了解。“月柔无法解释,又说:“我心意已决,你再说也没有用,只有祝我好运了。”
月柔提了行李很快地走出花坊,不管明雪在背后如何跳脚。
当荣轩的妇情,比想像中的不堪,但为阻止和仇恨,那就是无止尽的苦了。
太下山,深深的蓝黑⾊中,一轮明月,几点疏星。月柔开了盏灯,坐在客厅里,心神不安地做着所有妇情的事――暗夜中的等待。+她不知道荣轩这几⽇心里想的都是她。一出机场奔驰在⾼速公路上,他就愈焦虑不耐,一直到车子进了社区,看见三十二号有柔柔的灯光透出时,一颗心方才落地。
他慢条斯理地停车下车,拿行李、开厦门和里门,动作镇定俐落,售货他每天做同样的事情已经很久了。
月柔整个人蜷曲在竹青⾊的沙发中,穿着拉拉扯扯纱棉裙,⽩皙的⽪肤在晕⻩灯影中映出莹洁的光芒。她一双美如秋⽔的眸子警戒地看着他,像极了他云⽇本洽公时,最爱看的偶人娃娃。
他走到她面前,拉她起来,头只及他的下巴,鼻子可以闻到她淡淡的发香,他望进她的眼里说:“还喜这里吧?”
“很雅致。”她轻轻摆脫他的手。
“我没有设计花草,就由你来安排好了。”他表情悦愉地说。
“这都是你设计的?”她随口问。
“是的。”他微笑地说:“如果你觉得不妥,要删要改,随便你,你有全部的决定权。”
“已经很美了。”她说的是真心话,也不想改变任何东西。
他由口袋中拿出一个精美的黑绒珠宝盒子,说:“给你的。”
月柔本想回绝,又怕节外生枝,惹他生气。只好收下。珠宝盒內是一条细钻⽔晶项链,手工造型独特美丽,看起来价值不菲。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晶是你的幸运宝石。”他看着她说:“我终于有能力买给你了。”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月柔不安地说。
他不理会她的议抗,迳自拿出那串熠熠闪烁的链子也带上,左右欣赏一下,她忍住万万和想要把链子扯下的总支,让他看个够。
“很好!”他终于说:“我上楼冲个澡,弄点什么来吃吧!我有些饿了!”
他走后,月柔才发现自己的头⽪绷得好紧,太⽳发痛,指甲掐⼊掌心。她解上项链,心想幸运宝石由带给她最大不幸的人赠予,是诅咒还是讽刺?
至少他的态度还算好,没有再增加她內心的庒力。
正当她要去厨房时,荣轩的声音由楼上传来。
“月柔!你上来!就现在!”他一连吼了三声。
她绞着双手,忐忑不安地走上楼,荣轩就站在主卧室门口,上⾝⾚裸,子还算整齐,只菗掉了⽪带。
“你的东西呢?”他寒着一张脸,有明显的怒气。
“在客房。”她咬着说。
“我说过我们要同睡一张,你忘了吗?”他语气凶狠地说,与方才的温柔判若两人:“快把东西搬过来。”
月柔呆呆站在原地,依然咬着。
“拜托你别再咬了,它又要流⾎了。“他似乎无法忍受地说,表情和态度都表示了他的绝不妥协。
半晌,她只好认输地到客房拿她一个旅行袋里装好的⾐服。回到走廊,他仍霸在卧室的门口,双臂横卧前。面容严肃,像一尊雕像,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月柔深昅一口气,尽量缩小⾝子,从他面前经过,脸仍不争气地红了。十年前他们是有过肌肤之亲,但少年不解事,她对他的⾝体还是模糊懵懂;如今他是个成的男人了,比以前更健壮、更具刚味,一举一动都充満着略侵,对她而言,和面对陌生人几乎没有两样。
“就这么一点?“他的声音中又有新的怒气。
“我想也许两三天就结束了。”她诚实地说。
他旋风般地冲过来,抓住月柔,两人重心不稳,全跌到柔软的上,他庒在她⾝上,恨恨地说:“两三天?我辛辛苦苦布置这一切,就只值两三天?你以为我在做什么?玩家家酒吗?”
月柔感受到強大的力量,在他结实的肌⾁与纯男气味中,她隐约想起一种属于久违记忆里的感觉,像骑机车地紧贴着他的亲密,像爱做后在⻩昏的相拥而眠。她双眸明亮地看着他,眼波盈盈流动,两颊如醉酒般酡红。
“该死!”他吼一声,突然低头吻下来,由用力到轻柔,又轻柔到用力,辗转品尝着。
月柔努力克制自己,但那深埋多年的情又被唤起,她任他耳鬓厮磨,任他为所为,不由自主如花绽放般着他,如此悉自信。直到她⾐衫和,感到他的手碰到她裸露的部,她才夺回一丝理智,奋力地想推开他。
荣轩仰望⾼涨,肌⾁僵硬,但仍感受到她的抗拒,于是气地放开她,坐在沿。
月柔赶紧遮掩自己,忽然想到曾在腹中存活过的孩子,没经思考地脫口而出:“你有没有准备好什么预防措施?”
“什么?”他眯起眼,不解地问。
“孕避!”她快坑讵出这两个字,她必须保护自己。
他⾝体一僵,脸上浮出危险的神⾊,他说:“你似乎很有经验了…”
“我…只是不想孕怀。”她往后退,陷在央中。
他一转⾝又扑向她,把她嵌得死紧,两人⾝体密密相连,连一丝气都透不过。每一句由他臆中传出的话都重重地击撞在她的心上:“这些年你又经历了多少男人?⽇本的新女主义、国美开放的社会,以你的美貌,很多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对不对?在我之后,你总共有多少个男人?”
“不⼲你的事!”月柔全⾝无力,嘴上却倔強。
“现在却⼲我的事!”他有些耝暴地说:“不论你有多少男人,我统统要将他们由你记忆中抹去,从头到尾就只准我一个人,你明⽩吗?”
他的如狂风暴雨般吻遍她⾝上的每一处,留下一道道火烫的痕迹。她的每一个抗拒,都变成彻底的投降与开放,使双方的肢体更⾚裸更。
他几乎失去理智了,月柔是十⾜的女人了,比以前更丰润柔软,所有的稚嫰青涩已不存在。那如丝的秀发,那散发着的芳香的柔滑肌肤,那充満感情的绝美脸孔,那令人魂销的纵情绕,在在使他如痴如狂、情难自噤,只差点没将她用力碎。
“说,你是我的。”他的在她上。
“我是你的。”她昏昏地说,可以尝到他的汗⽔。
她在他的忘情中轻叫一声,如此惊人的力气,却能在最后一记得变得无比温柔,她轻颤着,只能凭本能合他,直到两人在情之中忘了一切。
他伏在她前,久久才说一句:“放心,我不会让你孕怀的。”
月柔太累,无心去分析这句话,两人倒头便睡,连澡也没洗,消夜也没吃。半夜她醒来几次,总见他不是手就是脚在她⾝上,他热烘烘地体温烘暖着她一向冰冷的四肢。
微曦初透的清晨,他热情的吻又将她吵醒,用他似无止境的精力,和她雨云绵,这一回他轻柔缓慢多了,弄得月柔忍不住唤着他的名字。
再一次醒来,已是太⾼挂,她睁开眼,恰好荣轩由浴室出来,西装领带全部穿齐,又是一副精明⼲练的商人模样,找不出昨夜的温柔、愤怒或…情。
“今天下午搬家公司会一搬我的东西,也顺便去搬你的,我会再和你联络。”他涸仆气地说。
“好。”她低声说。
月柔不敢看他,将自己包得严密,仍挡不住脸上⾝上的滚烫。没听见他反应,转头一看,他已下楼,月柔赶紧下,梳洗一番,也跟着下楼。
他坐在客厅看报,见了月柔便说:“冰箱没菜,我们出去吃早餐,然后我送你上班,你要去花圃不是花坊?”
“我自己可以搭公车。”她说。
“花圃不是花坊?”他又重复一遍。
“花坊。”她不想一早就争辩。
他们在路上随便吃了烧饼⾖浆,他西装⾰履,她一⾝T恤牛仔,很不协调,却谈着一般的家务事。
“晚上有空,就去买一些民生用品。”荣轩说:“有没有需要请个清洁煮饭的女佣?警卫小李会介绍。”
“不用。”她连忙头摇。“这点事我做得来。”
他以为他们是寻常夫吗?她心情复杂地想。尽管经过了昨夜,她仍然觉得有陌生感,荣轩和十年前是多么的不同呀!在行为、谈吐、态度…甚至爱做,都改变许多。是因为他成的男人,而她是成的女人吗?
唯一不变的是,她仍那么容易受他惑,为他所左右。她几乎要分分秒秒提醒自己,他是为复仇而来,他是敌人。
他送她进花坊,牵她的手仍不放开,明雪看见他,脸上嫌恶的表情一点也不掩饰。
“月柔,他没有打你或待你吧?”明雪直接问。
月柔瞪她一眼,荣轩不为所动,反而在她脸颊亲一下,若无旁人的说:“我会打电话给你。”
看他走出店门,回到车上,驾车驶离,月柔发现自己竟开始想念他了。
“月柔,你还好吗?”明雪仔细审视她。
被她看得心慌,月柔故意东忙西忙“别大惊小敝好吗?”
“什么大惊小敝。”明雪说:“我可是急得夜都没睡好呢!”
“事情已成定局,你就别再心了。”月柔说:“郑荣轩不会待我,等他觉得报了仇,自然会放了我,那里大家都全安了。”
“但是你呢?我就不信你能全⾝而退!”明雪说:“你毕竟不是沈端仪,换男朋友就像换⾐服一样。你保守纯清,搞不好还是处女,这…这不等于毁了吗?”
“明雪,我没有你所想的保守纯清。事实上,我也不是…处女了。想想看,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又在国美念那么久的书,怎么可能像一张⽩纸呢?”月柔试着安抚她。
“以前在学校,大家都说你很神秘难懂,我还不信呢。今天看来,你果然蔵了不少秘密,你真的不是处女吗?”
“我骗你做什么?”月柔忙说:“明雪,我会答应郑荣轩这种事,就表示我能应付,不要紧张兮兮,好吗?”
劝完了明雪,荣轩的心却没有那么笃定。昨夜,她又像走回荣轩那里着糖⾐的世界中,仿佛十年前的轻怜藌爱。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糖其实是有毒的,如今预知了,她可以召开那毒的一面吗?
荣轩送走搬家工人,回到书房整理一批文件,又打电话给月柔,告诉她工人已出发到花坊了。
“我知道了。”她短短说一句,就挂上电话。
他发一一会儿愣。回头瞥见⺟亲坐在窗前的沙发上,脸上仍罩着寒霜。
“妈,您就别再生气了。”他安抚说:“下午不是有⾚溪老邻居要来吗?够你忙了。”
“我现在哪有心情?”雅惠満心怒火:“我真不懂,要为荣美出一口气,又何必去和沈月柔住在一起的?而且还用到新城山庄的房子。那可是打算给你娶太太住的,你竟然用来做这种事,太不像话了。”
“我说过,我有我的理由和复仇方式。”他很有耐心地再说一遍。
“我是不太清楚你和沈月柔过去是怎么一回事,祠堂前的那一幕,我还糟糟的一头雾⽔。”雅惠看着儿子“但你不是利用她给沈家一个教训了吗?”
“我怀疑在乎那个教训。”他面无表情地说。
“那又如何?”雅惠马上说:“现在沈家已经岌岌不保,只要你再加把劲,沈绍光、沈绍扬就一无所有,⾜够让沈场意秋尝到家破人亡的滋味,以告慰你爸爸姐姐在天之灵,又何必去招惹沈月柔呢?”
“妈,不这么做,我恨意难消。”他说。
雅惠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说:“我真的愈来愈不了解你了!拿沈月柔报仇,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舅舅、舅⺟知道了怎么办?消息若传到新加坡,你和梁家姐小的婚事还能谈吗?”
“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您别担心。”荣轩又回到桌前继续整理东西。
“我能不担心吗?你简直在制造混。”见他不答,雅惠又发火了:“真不知沈月柔是哪种女人,竟轻易与人同居,沈家有这种孙女,也真是报应。看她三番五次来纠你,没有羞聇心,你本就不应该理也,万一是个诡计,怎么办?”
“妈,你别再说了。您赞成也好,反对也好,我都不会改变我决定的。“荣轩一脸冷硬地说。
雅惠暗暗发愁,她知道荣轩一向孝顺听话,虽然脾气倔強顽固些,一旦想做什么,十匹马也拉不回,但也不曾如此离谱呀!…
⺟子正在僵持时,穿着孕妇装的晓真走进来。
“郑妈妈,您在这里呀!“晓真说:“我反我妈妈和李妈妈她们都接来了,全在客厅等您呢!”
“晓真,你来评评理。”雅惠如见救星般说:“荣轩居然要搬去新城山庄,和沈月柔同居,你说他是不是昏了头?快帮我劝劝他,要他打消这可怕的念头吧!”
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雅惠离开书房后,她还愣在那儿,由震惊到愤怒,內心波涛汹涌。
“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她冲口而出:“十年前你害得她还不够吗?为什么又要拖她下⽔?”
荣轩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毫无笑意地反问:“我⺟亲反对,有她的理由,请问你又凭什么反对?”
晓真呆住,她最怕荣轩这种说话态度,表示他在失控边缘,将六亲不认,理智告诉她,赶紧走,远离暴风圈,别再多费⾆。但十年前郑家祠堂前的那一幕,一直是她最深的內疚,若荣轩还有一点良心,就该放过沈月柔呀!
“我是为了沈月柔,你没有权利再去伤害她!”晓真鼓起勇气说。
“太奇怪了!”荣轩冷笑一声:“你的忠诚一向不是属于我的吗?十年前不是你迫不及待揭发真相,让他受到羞辱吗?怎么今天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别再说了,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晓真动地说:“但当时我实在无法再看你继续欺骗她、玩弄她,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
“是吗?”他用讥诮的口吻说。
晓真恨透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忍不住说:“如果我有罪,也只不过是个小喽罗而已。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你凭什么指责我?”
“我有吗?我不是该感谢你吗?”他仍然讽刺着。
“你没有指责我,为什么你好几年不和我说话?”晓真突然大悟:“天啊!你在怪我,不是因为沈月柔,而是因为我坏了你的大事,对不对?所以你要重新开始…”
“你明⽩就好!”荣轩狠地说:“我原谅你,是因为仰德爱你。我希望你别再自作聪明,来⼲涉我的事。否则我们连最基本的情谊也维持不了。”
“你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呢?”晓真喃喃地说:“这次你又要怎么对付沈月柔?让她⾝羽俱毁、名誉扫地、一生抬不起头来,然后走上你姐姐的路,你才甘心吗?”
“闭嘴!”荣轩面⾊铁青地说:“沈月柔不再是个孩子,也明⽩自己在做什么,也心甘情愿,你懂吗?她没有你想像中的脆弱无助,她甚至比你还要顽強,你还看不出来吗?”
停下来!这是最后界线了,不能再跨进了,否则好不容易恢复的默契又要毁于一旦。
晓真深昅一口气了,她真正要关心的人是仰德和肚子里的宝宝,而不是荣轩了!
月柔,无论你为什么答应荣轩这荒谬无理的要求,我都只有暗中为你祈祷了,晓真在心里说。
下午随搬家公司的车子回到新居,荣轩的东西真不少,似要长住下来。是呀!这是他的房子,事情结束时,他不必离开的。
堡人走后,她忙着整理,不知天⾊渐暗。正在摆设店里带来的花时,荣轩回来了,才六点多一些,她很讶异,他说他都会工作很晚的。
“对不起,我还没有时间买东西呢!”她说。
“没有关系。”他本来有些紧绷的脸,松懈下来。
两人站在客厅,气氛有点尴尬。不是朋友、夫妇或情人,只是睡在一起的仇人,还没有一个规范可循呢!
“我们出去吃饭吧!”他终于说。
走在人群中,彼此间的庒力解除很多,随着六月的晚风,热闹喧语,他们也开始友善地流,不谈过去、自己或任何敏感话题,只是简单的⽇常对⽩。若记录下来,会让人联想到两个极端,刚认识的朋友或已经几十年的老夫。
吃完饭,他们就共同采购,他说项目,她选牌子,一点争论都没有,两个都不愿意破坏眼前的和平。有几次,她恍惚又回到从前,只是他一⾝破牛仔和她的生学短发都不见了。
回到山庄,紧张的情绪又回来。
荣轩叫她到台赏月,她虽然无心,却又不想惹他生气。他摆新买的茶具,她泡茶,十五的圆月静静亮着,是有情人的天涯共此时,放在她和荣轩前,实在辜负。
“记得以前我们常这样看月聊天吗?”他说。
月柔不想回忆,只专心喝茶。
“但就少了这个步骤。”
他说着,就拉她过来,让她偎在他⾝上,两只手在她间。她最初有些抗拒,后来就放弃了。
铜铃声轻轻传来,月柔忍不住问:“风铃怎么会在你手上呢?”
“我爬墙进去拿的。”他的手微微一紧:“那年你走得可真匆忙,连那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带。是你不允许的吗?”
“和我无关。”月柔说,想离开他的手掌。“当时有恶魔追赶,我跑都来不及,哪顾得了其他东西?”
“那个恶魔想必是我。”他竟笑了出来,不让她走:“我可以想像你如何大发雷霆,迅速把你送到⽇本,就像送走你叔叔一样。”
“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她突然讨厌他的怀抱。
“什么?”他手一松:“你说你没告诉你?”
“不但是我,沈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趁机脫离他,远站着:“这么丑陋的事,我怎么能说?”
“丑陋?”他紧捏双手:“你们沈家比这更丑陋的事还多着呢。”
“丑陋也与我无关呀!”月柔心一痛说:“你怎么能那么忍残地对待我呢?”
“忍残?”他脸上一片暗:“忍残的是沈家,我说过,沈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又来了!他们的维持不到几分钟,又如何能够共处在一个屋檐下呢?月柔呑回哽咽声,掉头就走。
荣轩偏不放她,从后面抱住她,她奋力挣扎,叫着:“我恨你!我恨你!你甚至比我小叔更恶毒千倍万倍。”
“千倍也好,万倍也好。”他在她耳畔说:“你恨我、我恨你!我们是注定要一起待在地狱里了。”
他们最后的争吵斗,是结束在上的。荣轩狂疯地吻她,吻去她的话、她的泪、她的悲喜、她的所有理智,她的⾝体如此迫切地接受他,全不顾那熊熊燃烧的火,一路烧到她的心灵深处,再一次的敞开,是更⾚裸裸的痛呀!
痛也惊不醒她,尤其看到他充満望的双眸,不自觉地哀求她,仿佛她是他唯一的天地时,只有无条件的弃甲投降,让罪恶的任意纵行。
情过后,她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脆弱空虚,她远远滚到的另一边,內心是自我厌恶与悔恨又让他如此轻易地得到胜利。
掠夺她的⾝体还不够,还要辱凌她的心。他靠近来说:“我的月柔果真长大了,告诉我,到底有多少个男人教调过你?是国中人、⽇本人或国美人?告诉我!”
他的手捏痛了她,她恨恨地说:“你以为我是女吗?没有!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因为他们都让我想到可恶至极的你,令我恶心想吐!”
“恶心想吐!”他又庒住她:“那么刚才你那忘情快乐的样子,又叫什么呢?”
月柔推开他说:“不要再说了!我不知道你又经历了多少女人。你技术⾼超了,我的⾝体或许顺服,但我的心却深恶痛绝!你这样千方百计地羞辱我、羞辱沈家,你真的快乐吗?你真的可以由仇恨中获得解脫吗?”
“只要你不要该死的反抗我,我就可以!”荣轩咬着牙:“我是不快乐,我是没有解脫,因为你脫逃了!老实告诉你,今天即使我拥有沈家的一切,我仍不満⾜,因为没有你!这一次,我们算是彼此利用,你为沈家,我为自己,等一切结束了,或许我就可以正常地结婚生子,不会在每一个女人⾝上看到你的影子。”
这番沉痛的表⽩深深震撼了月柔,她由他的神情,知道这一切都发自他的肺腑,她从来没想到他內心有这么混黑暗理不清的一面。这就是他找她的理由吗?
案亲说的没有错,复仇的人也是痛苦的呀!只是她不知道荣轩的恨竟累积得如此深厚,不但侵蚀掉他的心灵中最后一块净土,连未来的幸福快乐亦被污染,多可悲呀!
他说他必须藉由她来解脫,又如何解脫呢?她不懂,她真正的惑了!
案亲说,只有爱才能化解无止尽的仇恨。可是她和荣轩之间本没有爱,怎么能化解一切呢?
月柔为他凝聚的泪,忍不住掉下来了!很意外的,荣轩只无言的抱住她。两个人在黑暗时紧紧相拥,寂静中只有月柔轻轻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