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徐磊离去已数⽇,顾茵茵也从郁郁寡中,逐渐地走出伤心。
心头上的痛,如挖心掏肺般鲜明,短期內怕是无法平息的,伤心无妨,但伤心太久,岂不浪费老天给予的本事,未来的⽇子还漫长,总不能死气沉沉的过,她还有很多的时间思念。如今肩负着数条人命的生计,岂能任自己沉浸在哀伤的气氛中太久。
望着⽔中的人的倒影,映照出一张哀戚凄惨的面容,那真的是她吗?
怔怔地瞧了半天,那个憔悴瘦削的⾝影,那张苍⽩无光的脸孔,若非已经看了二十多年,还差点认不出来影中人呢。
叹口气,难怪这几⽇子以来,百合每当看到她的总是带着担忧的神⾊,难怪大牛每次跟她讲话时,总觉得声音表怪怪的。还以为他们爱大惊小敝,原来是自己的模样吓到人。
那怎么成,她非得振作才得,否则就算装出笑脸,只怕会让关心她的人们更为之內疚。
用力捏捏脸颊,希望能造成点晕红,伸手人⽔中,弄一池舂⽔,顺便将冷⽔泼上脸,清醒一下头脑。
“小姑娘,你知道有间喜字鸳鸯楼怎么走吗?”
彼茵茵听到⾝后问路的声音,回过头来,却见一位虽然笑容満面却自成威严的老人,⾝旁还跟着娘娘腔味极重的奇怪男人。
“当然知道,那可是洞庭湖畔最有名的地方。”她答腔。
“既然知道就快点带路吧。”娘娘腔的男人说起话来,还真有点像娘儿们,害她差点憋不住笑声。
“两位打哪儿来呀?”她顺口问道。
“京城来的,带路就好,哪来这么多的问题。”小顺子拔⾼的嗓门特别奇怪,特别在民风纯朴的乡间。
那个地名让顾茵茵心头一震,同时没由来地感到些许的厌恶,全然表露在官语之间。
“哼,京城老是出怪人。”
“你说什么?”小顺子耳朵可尖的“讲话当心祸从口出,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唷。”
“本来就是,我又投说错。”
“你去过吗?”小顺子跟她枉上了“京里随处都有吃有玩的,而且来往的人们都出类拔萃,女人家懂什么!”
“当然有不错的人啦,”她想起徐磊和关引川“可是更多奇怪的人物,比如说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小心点,再说话,我保证你吃牢饭。”
“衙门是你开的呀,说关就关。”
“好了,⼲嘛吓人呢,小姑娘别放在心上。”威严的老人虽然语出温和,但小顺于已经噤若寒战。
“其实京城来的人真的很喜警告别人耶。”顾茵茵叹口气,自顾自地说下去“之前也有位打从京城宋的漂亮格格,连无知的小孩子都出得下手。唉,⽇子过得下去说行,哪来这么多的望和威严,让人们非得牢牢地记在心中,时时刻刻感到害怕呢?”
起先康熙听到她的形容,马上明⽩是指芙蓉格格,还带着微笑,等到听她提及她对小孩子挥舞鞭子的事情后,含笑的脸孔倏地拉下,表现出极端不悦的神⾊。他被人称爱民如子,就是将百姓的安危时刻置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的女儿居然是个鱼⾁百姓的恶格格。
因为年纪甚大才得到女儿,自然而然地关爱。本以为芙蓉只是调⽪爱玩,更因为从小养在宠溺中,难免个会倔強些。如今看来,除此之外,似乎她还有更多暗而不为人知的一面,京里流传的话语中,说芙蓉格格耝暴残酷,他本还不以为意,认为只是大家过度渲染的结果,如今观之,或许那些都是事实吧。
⾝为一国之尊,他到底还有多少事被蒙在鼓里,回去之后,应该立即给芙蓉找个婆家,否则实在太不像话了。
唉!不顺遂的事真是接二连三哪!之前出宮前才得知胤唐已找到如意的消息,没想到那平民格格却倔強得可以,硬是不肯进宮认他这个爹,真是让他苦恼不已。
小顺子眼看皇上的脸⾊不对,马上出言制止“喂,你少说话,哪来许多格格没事出没于此地。京城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格格又是千金这躯,岂是寻常人能随意见到的。”
“我说得没错啊,她还自称是芙蓉格格,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唉,想想皇上也真可怜,养出一个不孝女,以后很难过喔。”顾茵茵哀怨地叹口气“方才的唠叨听听就算了,你们应该不认得那个凶婆娘。”
“你这个乡野鄙妇才应该注意点,随便信口开河,污辱皇室成员,需知道在你面前的人正是…”小顺子指着她,正想破口大骂,却瞥见皇上不苟同的眼神,只得低下头嘀咕。
“小顺子,你今天的话太多。”
“皇…老爷,奴才知错。”差点怈漏出主子的⾝分,那可是死罪啊。小彼子捂着口,不敢再多话。
抛开方才恼人的话题,顾茵茵继续开口道:“严对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怎么会听过喜字鸳鸯楼的名声?选得真好哩,他们有许多的特⾊,保证会让你们宾至如归。”真是有声有⾊,没想到她的生意居然做到京城里,嘿嘿,是否该考虑也在京里设个分号。
“听一个朋友提过,特地来看看。”康熙带着笑意,姑娘呢,你觉得喜字鸳鸯楼什么最出⾊?”
她偏头想了半天,要说自家的特⾊,屈指数来,有美味可口的菜⾊,有嚎头十⾜的书坊游船,有服务周到的夥计…当然,还有脑袋最灵活的老板娘,随时想出新花招,也就是她本人啦!
“样样皆上品,总而言之,你亲自去过后,就知道为什么它会备受推崇。”人还是该嫌虚点,总不能自吹自擂吧。
“说得极好。”康熙赞许地点点头,眼前的女子的子与常人完全不同。寻常人见到自己,即使不知⾝分,也总是唯唯诺诺不敢直视着他的眼,但她特别不同,非但没有卑躬屈膝的模样,反而乐于攀谈。这样的气度,只有徐磊口中的顾茵茵才是吧。
唉,都怪自己太自満,以为普天之下的女子皆大同小异,才会答应徐磊的要求。罢了,如今想收回当初的话语,已是太迟。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两位远道而来,相信喜宇鸳鸯楼会有特别的招待,包君満意喔。”前方就是自个的店了,她总得说些客套话,待会儿再见面才能攀情啊。
“谢谢你了,喜字鸳鸯楼的老板娘,我相信你的话。”
啊,她什么时候说溜嘴,介绍自己的⾝分?站在自家的招牌前方,顾茵茵瞠目结⾆,完全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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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头正处于动之中,皇上微服出巡,六宮无主,正好给野心的皇子们一个大好机会诸杀异己。手⾜相残,兄弟相争,图的只是一已之私。
罢跨出门槛,徐磊就感到浓浓的杀气面而来,无意闪躲,该来的总避不开,所以他朗声道:“四阿哥,久等了。”
“很好,你也知道我等这天很久了。”胤桢大方地走上前去,完全不掩饰杀人的意图。
“四阿哥亲自上门,想必有重要事。”
“当然。”他手拿者令人闻之丧胆的⾎滴子在空中晃动,发出凄厉的声响“特地来送你上⻩泉路,这事情当然重要。”
“我与四阿哥往⽇无冤,近⽇无仇,何苦步步进。”他不求战,但人若欺于前,亦无委曲求全之理。
“因为你给脸不要脸…”
话声未歇,他已然纯地抄起手上的⾎滴子掷出,每一次的攻击都取徐磊的命。
见⾎封喉的⾎滴子,是胤桢最引以为傲的兵器,当今天下没有几人使得好,更没有几人能逃得过他残酷的攻击。
徐磊屏气凝神,专心地应付着,蔵在袖中的短剑及时菗出,挡住⾎滴于头波的攻势。
几回全的刀光剑影之后,不分轩轾的两人,彼此互相赏。若非各为其主,各有所求,实在该好好地切蹉。
忽然间,胤桢逮到一个空档,使尽全力地朝他的背面击出掌风。但徐磊的反应更快,⾝形飘忽地闪过攻势,再趁着千钧一发的瞬间,短剑倏地抵在胤祯的颈项前方。
“游戏结束。”’
“哼,是我技不如人,姓徐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使。”不肯认输的胤祯⾼傲的抬起头。
“我本无意伤人。”近在咫尺,他说得极轻“只要四阿哥能保证,⽇后不在背后暗伤十四阿哥。”
“为保命要我答允很简单,只是…”闻言胤祯微怔“你不怕我⽇后出尔反尔?”
“四阿哥说话算话,这点信心我有。”
“但是…”胤桢诧异地问“就算有我的保证,也无法阻止其他兄弟杀十四阿哥的决心。
“十四阿哥从无意于天下,属下只希望四阿哥能明⽩他的心意。”徐磊收回剑,抱着拳请罪。“属下得罪了,今⽇这事,四阿哥毋需对旁人提起。但请四阿哥切记在心,今⽇与我之约定,无论何时都属有效,否则来⽇方长,徐磊天涯海角,处处奉陪。”
胤祯沉昑片刻,终于豪气地答应“好,如果十四无意于大清的王位,我会保他全⾝面退。”
“谢四阿哥成全。”
有胤祯的相,徐磊总算了结悬在心上的最后夙愿,可以潇洒地离开。这是他离去前最后能替十四阿哥所做的事情,未来漫漫岁月中,有了四阿哥的金口应允,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算算时间,也该让皇上作个决定。徐磊信心十⾜,有茵茵的存在,什么人都会同意他的观感呵。
京城啊京城,多少罪恶假汝之名,多少⾎泪写在其间,徐磊漂泊的心,只归属于洞庭湖旁,一栋不甚起眼的小楼,一位凶狠十⾜的婆娘那边,再也不为所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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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近生活后才知道,为什么徐磊宁可舍弃一切,换来平静的生活,久未享受过的宁静,在他迟幕之年里,再次重温。
因为顾茵茵的陪伴,短短数⽇中,他过了生命里最愉快轻松的生活,几乎到乐不思蜀的地步。但他终究是要回去京里的,如果把茵茵也带回京里,只怕会磨损那个浑然天成的个吧。而且徐磊也是另一个因素,思索了许久,是该放手的时候,勉強留下来,只会让彼此之间更生厌恶。一方的不信任,与另一方的无心,怎么看都不搭调。
可怜啊,为维持明君的头衔,还真是痛苦,必定得舍弃旁人所不能舍,牺牲自已最心爱的东西啊。
相约之⽇到时,⾐着华丽的男子背着手于⾝后,看着前方焦躁的徐磊,似乎这几眼已经看出端倪,移步出外,神情一如来时的安适自得,却也无从瞧出他的心思。
“这一片山川秀丽,还真让人感动。许久未曾出访,虽然旅途劳顿,终究是有收获的。”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祥如,他喟然道:“只是这样的好⽇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上苍保佑我大清国,只要当权者有道,就能世世代代同事安康。”
“嗯,说得好,当权都有道,世世代代同事安康。”康熙点点头“你决定好了吗?”
“是的。”徐磊坚定地说。
“不多加考虑?”
“请…皇上多担待,”他顿了顿,旋即抱拳请罪“徐磊虽无法在朝廷为家国主上尽力,但今生今世,知遇之情⽔铭于心。”
“荣华富贵、权利官位,你当真如此轻易舍得?”爱才之心啊,怎么忍心放他离去。
“诚如皇上金口所言,能舍才有得。我若沉于现状无法舍,又怎能得到心灵上的平静。”泛出一抹微笑,徐磊看着青山绿⽔“这里是个风光秀媚的好地方,相信皇上也同意。”
“是呀,”康熙看着四周“景⾊幽雅,地灵人洁,连朕都动了凡心,起了归隐之意。”
徐磊带着意味深远的笑容,向主上明志“皇上只待片刻,就能起此心思。若我眷恋官场生活,又如何享爱宁静。”
着着那个超群卓然的男子,站在这一片山巅⽔涯旁,如此安然自适。和过往在京城里孤傲疏远的比起来,他幡然醒悟,钟鼎山林,各有天,強求亦是无用的。
沉昑片刻后,他叹口气“朕是爱才,希望能为家国找到栋梁。”
“普天之下,有识之士多矣,皇上大可不必为此感到神伤。”他潇洒地说“每年的科举,皆能为国举才,只要能善加利用,不仅是皇上之福,亦是天下百姓的造化。”
“你变得比较会说话喔。”康熙打趣“那女子果然昅引人,可惜朕已经老了,无福消受,否则怎会放手。”
“皇上…”
他举起手,制止接下去的话语“但朕也希望你过得好,有选择的人生,多么幸福”
话语中无意间流怈出的无奈和苍凉,大大地震撼了徐磊。
万人之上的皇帝,他的生命必须为全天下的百姓而活,一言一行都牵动着民生大计,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就算权力望再⾼,总会希望偶尔有成为“人”的时候吧!⾝为人上人,天生得到荣宠,这样的人生,虽说是福。但或许更是种祸吧!
“请皇上恕罪,微臣无法再为家国效力。”他抱着拳。
“除此之外,朕还需要向你道歉,因为芙蓉的任,让你们吃了不少苦头。放心吧,朕虽昏庸,至少能保证她以后没有机会来。”他微笑地说“回去告诉顾丫头,以后不用担心了。”
徐磊闻言大喜“谢皇上恩典。”
“是恩典就好。”他叹口气“今后应该无缘再见,你多保重。”
“皇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