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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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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在厨房吃完自己的早膳,程含妙悄悄的往柴房旁的小径而去,走到早上发现的那处秘密洞口。

  湖面比她清晨来时更为耀目,粼粼波涛,潋滟⽔⾊,煞是慡目,还有鸳鸯⽔鸟梭游其间,饶富生趣。她驻⾜看了会,走往一旁的林中探寻。

  若这已是“吉祥宮”外,那么该有路可出去的,她要离开这里!她已在“吉祥宮”做了八年的笼中鸟,她要自由,她要回去。她心痛的想着,当年爹爹他们的骸鼻可有人为他们收殓?他们不会至今仍曝尸荒野吧!

  浓密的林荫阻住了舂⽇的温煦光,林间十分清幽静谧,程含妙走在其间,初时仍觉忐忑害怕,但愈走胆子也愈来愈大,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穿过林子后,究竟能通往何处?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过中午,崎岖的山路渐渐平坦,她发觉快到出口了,再走了一阵,果然瞥到前方出现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她迈步街上前去,跳起来呼出声。

  “终于出来了!”想就此远离“吉祥宮”忽地觑到地上掉下的一小包⻩⾊葯末,她拾了起来,心念顿闪。

  还不能走,总得从红叶那儿探问出主谋是谁,而且她还得回去收拾包袱,不能这样两手空空就离开。对了,还有绿菱,这么天大的事一定得让她知道,或许她会想和她一道走。

  下定心意,她一路哼著小曲回去。前往厨房,将绿菱扯到静僻一隅,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

  “含妙,你说真的吗?”绿菱不敢置信的问。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那里真的能通往外面,这几⽇我打算从那里离开『吉祥宮』。绿菱,你要不要跟我一道走?”

  “我…”绿菱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摇了‮头摇‬“我觉得现下待在这里也很好呀,有吃有住,每个月还有一两的月俸,比起以前我过的⽇子要好多了,我不想离开。”

  几年前她还未进“吉祥宮”时,⽇子过得很清苦,三餐有一顿没一顿的,还得常捱爱赌的亲爹待,直到爹爹把她卖给“吉祥宮”为奴后,她总算不需要再捱饿受冻,这样的⽇子对她来说,她已经很満⾜了。

  既然绿菱无意离开,程含妙也不勉強她,代她保守秘密后,自己就回到“⾚居”迫不及待的收拾了几件⾐衫,再把“吉祥宮”这些年来给她的月俸清点了下,心想这些银两应该⾜够她回益州了。

  抱著包袱,她笑呵呵的坐在边,忍不住开始幻想着离开“吉祥宮”后,外面会是怎样的光景,心里不噤又期待又有丝害怕。

  只要问出了谁是主使者,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记得益州好像还有亲人在那里,或许可以去找他们。

  由怀中取出了⻩⾊葯包,程含妙下了个决定,瞧了瞧已黑的天⾊,她走往厨房拿红叶的晚膳。

  ***

  “花花,不成,这些饭菜不能给你吃,快回去照顾⽪⽪它们,不要再随便跑了。”程含妙挥了挥手,想驱走一直跟在旁的狗儿。

  但花花似乎无动于衷,立起了前脚,似乎很不悦她一直没赏给它一块可口的⾁块,哼哼唧唧的撒著娇表达不満。

  她忙将篮子抬⾼。

  “这些你不能吃,若是吃了可会昏睡过去,你先别急嘛,晚一点我再拿别的给你吃,不许吵了,快回去喂⽪⽪它们吃了。”倘若青蛇没骗她,那么红叶只要吃下这些菜,便会任她‮布摆‬了,届时只消绑起他,再把他弄醒,他就必须告诉她实情了。

  可花花显然不是个好娘亲,还是无意离去。

  程含妙没辙,不想再理它,忽地瞥见青蛇走来,她微惊的蹙眉,意外的是青蛇竟没来与她纠,走往一旁的另一条路去了。

  她快步走回“⾚居”花花一路跟著,到屋前,程含妙将它摒于门外,不让它进来。

  她一关好门,只见红叶已端坐屋內,她赶紧布上碗筷端出菜肴。

  红叶沉静的睇她一眼,举箸吃下一口接一口的饭菜。

  她努力庒下紧张的神⾊,佯装镇定,眸子不时偷偷斜睨著他,正暗忖著那葯效不知多久会发作时,就听到“砰”的一声,红叶趴倒桌上,撞翻了几碟的菜肴。

  程含妙欣喜的笑开脸,忙不迭取出事先蔵妥的绳子,忽然听到花花在门外吠叫,声音有些异常,她上前由门中觑看,隐约瞥到一条人影正悄悄走过来,竟是青蛇,她微微一惊,回首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红叶。

  不知为什么,她竟不想让青蛇知道红叶此刻正昏不醒,她知道青蛇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对红叶不利,但她却莫名的不希望红叶伤在青蛇手上。

  思绪飞快的转了一下,她将红叶扶起,用他的一手撑著他的头。

  然后朝门外叫了声“花花,红爷说不吃了,这些剩下的要赏给你,快进来。”

  开了门,花花一脸‮奋兴‬的跃进,她迅速关上门,走到桌前,以自己的⾝子挡住红叶,将桌上的几碟刚撞翻的菜肴收拾好,倒来了杯⽔,夹了块⾁泡到⽔中洗了洗,才给花花吃。

  这样连续喂了花花四、五块⾁,它満⾜的吃著,乾脆将前⾜伸到桌上,猛摇著尾巴瞪著程含妙索讨更多。

  直到把桌上的食物喂完,程含妙仍担心不知青蛇走了没。花花已吃,用前脚刨著门想出去,她略开了道小让它离开,同时暗暗的觑看了四下,青蛇似乎走了。

  她关上门,松了口气,看着红叶,把绳子再取出,牢牢捆绑住了他,寻思著该怎么把他弄醒才能问话。

  心头忽地闪过一念,倘若此时一刀杀了他,不就可以为五十六条人命讨回公道了吗?

  但站在红叶面前,她发觉自己竟然一点报仇的意念都没有,她不想他死,一点都不想。为什么呢?眼前这个人跟她有化不开的⾎海深仇哪,她不明⽩自己为何对他下不了手?

  别说他跟她有仇了,就凭他是个恶名昭彰的杀手,就人人得而诛之了,杀了他等于为世上除去了一个祸害。

  可,一思及他在她面前死去的模样,就令她心底隐隐难受了起来。

  甩了甩头,程含妙决定不再多想,还是先问出主使者是谁再说。

  “做得好!”陡地一条人影推门而进,青蛇已立于程含抄⾝后。

  她大吃一惊回首。

  “你怎么会…”

  “没被你骗了是吗?”他得意的睨住她“你以为凭你那点伎俩可以瞒得过我吗?”其实方才他差点就被她骗了,不过他愈想愈不对劲,才不死心的再回来一瞧,果然发现了真相。

  青蛇说著已走向红叶⾝边,瞅看他俊美的容颜,一脸妒意。

  程含妙骇问:“你想做什么?”

  青蛇诡笑出声。

  “你放心,我这么慈悲,顶多让他成为废人,不会杀了他的,瞧瞧他这张俊脸,啧,真是可惜了。”他举起扇子,扇尖倏地伸出了一柄利刃,打算毁了那张好看的脸庞。

  “你不要伤害他!”她吼著,奔上前去。

  青蛇望住她。

  “怎么?难不成你想自己动手?放心吧,我会把他的命留给你的,届时你想怎样都成。”他面露奷险一笑,朝红叶的脸刺下。

  顷刻间只听见一声惨嚎响起,程含妙别过了头闭紧眼的不忍卒睹,暗自悔恨为何要听信他的话,真的在饭菜中下了葯。

  “你就这么嫉妒我这张脸吗?”

  程含妙微怔,倏地睁开眼望向他。红叶竟没受伤,啊!是青蛇,他的左脸猩红一片,仍汩汩的泌出⾎汁。

  “你、你没中毒?!”青蛇恨恨的启齿。

  “凭你那点毒想伤我,未免太天真了。”红叶已松开了绑在⾝上的绳子。

  面上的痛意令青蛇发狠,他伸手抹下颊上的一把⾎渍,瞧了一眼,骛的睨视红叶,举起扇子决定不留情的给他致命重创,否则无法消去他心头之恨。

  但他一刺落空,红叶倏忽在他眼前消失踪影,他忽地旋⾝,觑到⾝后的人,迅速的‮劲使‬再连挥出数招,可惜招招没中。

  红叶轻易闪过,他轻轻扬起手,青蛇顿时发出惨呼。“在我数到三之前,你若还不滚出『⾚居』,那我就让你永远留下。”红叶的声音不耐烦的响起。

  按著‮部腹‬,青蛇沉著脸狠狠的瞪视他一眼,便狼狈的走了出去。

  见红叶无恙,程含妙无来由的舒了口气,十分庆幸他没受伤。

  猛然记起自己的境况,她不由得发颤。他会怎么处置她?杀了她,还是像青蛇那样,在她脸上划下一刀?

  “嗯,那个、我…”她嗫嚅的看着他,立在门边,打算一见苗头不对,尚可拔腿而逃。

  “方才,你昏我后打算怎么办?”红叶深望住她。

  “啊!”程含妙慌张应道“我只是想问你谁是主谋,并没有想杀你。”

  “为什么?你不恨我吗?”他的眼神透著异样的眸采。

  “我非圣人,怎么可能原谅你,不过就算杀了你又如何?你只是名杀手,为财杀人,虽令人发指,可真正该严惩的是买凶行恶之人。那人虽没有直接杀人,但更罪无可逭。”是呀,这就是她为何没想对他报仇的原因吧,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刚才你以为成功的昏了我,又为何不让青蛇知道?你大可让他动手替你报仇,这样于你也无损不是吗?”

  “你虽然可恶,但青蛇更卑劣,我不想让那种人诡计得逞。”她央求道:“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告诉我王使者是谁?”

  红叶的黑瞳晃漾著幽幽柔光。

  “等你胜得了我时,我自会告诉你。”

  程含妙不死心的追问:“当年究竟是谁想要置我们程家于死地?你说了,这样一来,你的罪孽也可以减轻一点,我也会宽恕你一些的。”

  他‮头摇‬,摆明了不会说的。

  知道无法从他口中问出什么,程含妙一脸沮丧,低垂著头。

  “我待会要离开『吉祥宮』。”红叶忽道。

  她一惊抬头。“你不再回『⾚居』了?”

  “怎么?你舍不得我了吗?”见她讶异的神情,他扬轻笑。

  程含妙冷道:“哼,你发痴了吗?天下间,我最不可能舍不得的就是你,最巴不得叫阎王收去的人也是你。”

  红叶悠然一笑。“是吗?我还以为你该祈祷我长命百岁,万一我英年早逝,你就没有机会知道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了。”

  “你双手⾎腥、満⾝罪孽,迟早会被天收了去,不如早点告诉我出钱雇你的人是谁,也算积了一件德,可以减少一些恶报。”她真不明⽩,像他这样丧尽天艮的杀手,怎么可以笑得那么自在,而且…还那么好看。

  杀手长了一张那么俊美的脸,已经不该,竟连笑容都那么骗死人的人,真是不知老天爷是怎么想的。

  “我三天后会回来。这三天,你可以尽情的诅咒我,也许老天爷会听到你的心愿,真把我收了去也说不定。”红叶笑昑昑道。

  “你是说你要离开三天?”程含妙猛地想到一件事,不噤开心的笑了起来。想不到连上天都帮她哩!

  是察觉到了她的笑容有异,不过红叶以为她的开心是为了可以有三天用不著再见他,俊容不由得微沉。

  ***

  “含妙,你真的决定要走了吗?咱们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也不曾出去过,现下就这么贸然离开,你不害怕外面人生地不的,谁知会遇上什么事。”

  “我已想得很清楚了,我在这里被困了八年,我不想一辈子都关在这里见不得天⽇。”离开前,她特意来找绿菱告别。

  “可你现下在『⾚居』不是好的吗?你突然不见,等红叶回来发现后,一定会很生气的。”她担忧的说。

  “我本就不想再见到那个人,更不想服侍他,你知道吗?他是我的仇人。”

  绿菱讶然的瞠大眼。

  “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有一笔⾎海深仇。”程含妙心想要定了,便将惨痛的往事略说了下。

  “啊!”绿菱听完震住,不知该说什么?

  “就是这样,所以我一定要离开这儿回去一趟,而那该死的红叶又不肯说出谁是杀害我全家的幕后凶手。”这是她最大的遗憾,离开这里后,她也担心以后没机会知道真相了,但不离开这儿,她又快窒息了,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再待。

  原以为是在梦里的,可大梦既醒了,她不能一世都困在这里,当个被使唤的婢女,终了残生。

  只恨不得现在能马上揷翅飞回益州,她要知道爹他们的遗体是否被安葬了。

  至于那买凶之人,以后有机会再查吧,反正回到益州后,或许仍可由不同的管道探寻线索。

  “含妙,看来你是非走不可了。”绿菱一直不知在程含妙心中竟暗蔵了这般的惨事,她紧握住她“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你帮我准备些乾粮和清⽔好吗?我好带在路上吃。”这里她最舍不下的人是她,她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绿菱慡快应道:“好,给我吧。”

  “那待会在柴房旁的那条小径碰面。”

  “你现在就要走?”绿菱惊问。

  “嗯,趁红叶不在,我想尽快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那好吧,待会见。”知道她已下定决心要离开,绿菱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消多久,她们已痹篇其他人来到湖畔。

  绿菱忍不住难过起来。

  “含妙,外面可不比宮里,你要自个儿保重。”

  “我知道,我不在,花花它们就拜托你了。”才说著,花花已由墙边矮洞中窜了出来,一见她直甩著尾巴。

  程含妙低⾝抱住它,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花花,往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还有不要再跑了,⽪⽪它们还小,你总不能常常丢著它们不管,要好好做个娘,知道吗?”临别依依,再见无⽇,她掉下了泪来。

  花花吠了下,不知是否察觉了离别在即,她的险。

  “含妙,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它们的,你就放心吧。”绿菱扶起她“天⾊不早了,还是快上路吧。”尽管舍不下含妙,但她明⽩含妙去意已定,是不可能再留下来了。

  “嗯,我走了。”她依依不舍的踏进林中,难忍离情的频频回首,花花跟了过来一直不停的吠叫著。

  生怕自己会不忍离开,程含妙不再回眸,迈步往前奋力跑著。直到听不到花花的声音,但她也已満面泪痕。

  耳边只余呼呼的风声与鸟声啁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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