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济南城外南方的一座山上,留着一座荒废多年的宅院,由现场残留的痕迹看来,这座宅院显然曾遭过火焚。
一名⾝着青袍的男子翻⾝下马后,走进宅里。
初舂的风微带着寒意,而这満屋的冷清让四周的气温变得更低,然而他像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寒冷,带着祭祀用品,他继续往宅里走。
一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荒无人迹的地方迅速长満杂草、満灰尘和结満蜘蛛网…但是他愈走向里头,就愈觉得不对劲。
这里,⼲净的出乎人意料。
他迅速步向宅院的中心,看见两座并立的墓碑依然耸立,他安心了点,但也更困惑。
墓碑前,有被清扫过的痕迹,还摆着馒头、鲜花素果,还有燃烧未尽的香。
是谁来祭拜过?
除了他,还有谁会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与这里残留的冤魂?
难道…是她吗?!
他马上望向四周,却没看见任何⾝影。
他失望地望回墓前,点香、摆上供晶,祭拜过后,定定立于墓前。
那夜一,所有人都死了,整座宅院被放火烧焚,什么都不留,只有他活着,而她…生死末卜。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来,他没有一刻忘记过那夜一;十年来,他没有一刻忘记过父⺟与家人的惨状。
“爹、娘,我已经确定了灭家仇人是谁,而且,他用我们的家传宝刀,扬名于北方。”
那把刀,能助柯渡飞扬名,但除了削铁如泥外,他不会得到任何实质利益。墨砚刀之谜,只有叶家人能解。
“爹,你放心,我会拿回我们的家传宝刀,而灭门的仇,我一定会报。”
当年那个恩将仇报的人,如今成为一堡与一寨之主,⾝份不同以往。但是,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遗孤,灭门之仇,他一定会报!
“爹、娘,如果你们有灵,请保佑孩儿,能够找到云儿…”那个让他深爱人骨,惦念半生的女子。
“不管她变成怎么样,她都是我此生唯一的妻。”不管沧海桑田,他都不会忘记她。
***
南山草原上,两匹马一前一后快速奔过。
“姐小,我们回去吧!才到舂天,那些猎物不会这么早出来活动的。”跟在后面那名男子一路劝说,已经劝了整整一个时辰了,结果他前面那匹马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跑。
“少啰嗦,本姐小没叫你跟着我,想回去你自己回去!”她才不管,反而策马愈跑愈快。
“姐小,你没经过堡主同意就跑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小的实在担待不起。”
“你不说、我不说,爹绝对不会发现我偷跑出来。”
“姐小…”
“闭嘴,你再啰嗦,就滚回堡里去,我不需要一个多嘴的随从!”烦死了!
她跑向山林,意外看见一只灰兔跑在草丛里,她勒住马,双眼紧盯着灰兔的同时也子套背后的箭,一张弓,箭矢马上疾射而出。
灰兔突然静止不动。
“射到了!”她欢呼一声,马上趋马向前,⾝后那名无奈的护卫只好也跟去。
就在她下马要拿起自己的战利品时,右边林子里突然窜出三个人,早一步将灰兔给取走。
发现自己的猎物被抢,她劈头就是一阵骂…
“你们这几个无礼的小人,竟敢抢本姐小的猎物!”
那三个人一听,马上好笑地看着彼此。
“大哥,她说你抢了她的猎物耶!”
“胡说,她的箭明明射到地上,这只兔子是被我们大哥抓到的。个子最小的那个男人不服气地道。
‘快点把本姐小的猎物还来,本姐小可以不跟你们计较,否则,别怪本姐小对你们不客气。’她⾼傲地道。
‘哦?’抓起兔子的那个男人把兔子给放回山林。
‘喂,你⼲嘛?’她眼琤琤看着兔子跑掉。
‘你说你射中兔子,那么就再射射看,看你这次是不是射得中。’
‘你快点把本姐小的猎物给抓回来,本姐小还可以烧你们一命,否则,别怪本姐小对你们不客气!’她生气地道。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他们三人向前围住她。
‘兄弟们,你们有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人吗?’
‘没有。’两个小弟很合作地回道。
‘明明自己射不中兔子,还硬赖我们,你们说,这种女人是不是欠教训?’做大哥的又问。
‘是。’两个小弟再度异口同声。
‘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对我这么说话…’
她当下拨出剑就要砍人,⾝后的护卫赶紧阻止。
‘姐小,别这样。’
‘放开我,你没看到他们对我是什么态度吗,还不帮我教训他们?’
‘姐小,他们并没有恶意,你就别计较了,先回堡吧。’⾝为随从的柯超,很努力地劝。
‘走开!’她甩开他。‘不帮我就滚。’
‘啧,脾气真呛。’那个大哥摇头摇。
‘对啊,以后谁娶到她,真的是倒霉了。’二老附和。
‘住口,你们不想活了,竟敢批评本姑娘,看剑!’她气不过的拿剑就砍,那三人连忙闪开。
‘老大,反正你还没成亲,我们抓她给你当老婆好了。’
‘这么凶的我可不要。’老大边闪躲还边头摇。
‘二哥,不然给你好了。’
‘我才不要。’二老连忙跳远一点。
她气得用力一挥,更刺那个最矮小的男人。
老三连忙跳开,反手一拨,她一时没立稳的向后倒。
‘哇,我可不敢要你!’老三一把推开倒过来的软玉温香。
‘你、你们…’她好不容易站稳,生气地大吼:‘柯超,你还不过来帮本姐小教训他们!’
‘这…’柯超无奈地将姐小护在⾝后。‘三位大哥,我家姐小没有恶意,请你们别再逗她了。’
‘那很简单,叫她道个歉就成,我们三兄弟本来就不屑跟个女流之辈计较。’二老双手盘胸道。
‘这…’柯超为难不已。
‘柯超,我是叫你来打人,不是道歉的,不想帮本姐小,就给本姐小滚远一点!’她一把将他推开,又冲向那三人。
看得出来,她学过剑,但是剑术可真是差,而那三个男人也不占她便宜,后来只有二老跟她对打,另两人只站在一边看,一边说风凉话:‘大哥,你说这附近有哪家的女儿个性这么刁蛮的?’
‘我看,除了柯家堡之外,没有第二家了。’
‘大哥,你说我们今天得罪了柯大姐小,那以后还有好曰子过吗?’
‘我们没得罪何家堡,柯家堡就让我们好过了吗?’老大冷笑的反问。
柯超一边担心着姐小,想劝架,又不敢贸然加入战局;一边又听到那两兄弟的对话,心里更是着急。
‘姐小,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堡吧。’
‘闭嘴。’她的剑被抢,那人一剑刺来。
柯超一见情形不对马上纵⾝挡住,随即那两个原本旁观的兄弟也加入战局,五个人顿时打成一团。
武器被夺的柯家大姐小很快就被捉住,柯超连忙想救人,结果让自己也受伤。
‘住手,你再反抗下去,你尊敬的姐小⾝上会马上见血。’捉住柯家大姐小的二老威胁道。
‘别伤害姐小。’柯超马上停剑,不敢任意妄动。
‘大哥,你说要怎么办?’二老问道。
‘嗯…’老大想了想。‘我们的小生意被他们弄垮了,不如就让这小子回去拿钱,用三百两米交换这个大姐小。’
‘三百两?柯家大姐小只值三百两?’老三怀疑道。
‘三百两是用来赔偿我们生意的损失,不是这个大姐小的价值。’老大补充道:‘依我的标准,这个什么柯家大姐小的,连二百两的价值都没有。’
‘你、你们…’柯家大姐小气得涨红脸。
‘三位壮士,我愿意回柯家堡取三百两,但请你们先放了我家姐小。’柯超诚恳地说道。
‘放了她?你当我们是呆子吗?’人都放了,谁还会未付赎金啊。
‘这…不然我留下来当人质,让我家姐小回去拿钱。’柯超商量道。
‘你?’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你这个当人奴才的,在你家姐小眼里大概连三两都不值,抓了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别在这里废话,快点回去拿钱,要是再晚一点,我不敢保证你重视的姐小还能完好无恙。’
‘放了他。’循声而来,在一旁看了半天的青袍男子终于决定现⾝。
‘你是谁?’老大皱眉。
‘放了这位姑娘,你们马上离开,这事就当没发生过。’青抱男子谈谈说道。
‘你想英雄救美?’老大对小弟使了个眼⾊,两人同时冲上。
‘该说是你们以多数少,缺乏大丈夫行为。’他话才说完,冲上前的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被他甩在地上,只剩那个押着人的二老。
‘你是谁,为什么多管闲事?’二老努力咽下惊恐。
这个男人动作快的吓人,在他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他的大哥和小弟已经被打倒在地。
‘放了这位姑娘,马上离开。’青袍男子再度说道,向前一步。
‘你…别过来…’‘来’字还没收音,架在柯家大小组颈子上的剑已经被隔开。
青袍男子状似轻松的反折对方的手,一声痛叫传出,利剑随即脫手落地。
‘马上离开。’他放开那个二老,让他们三兄弟跌成一堆。
‘大哥,我们…’二老握着自己受伤的手。
‘走。’大哥扬声,三兄弟马上走人。
‘姐小,你没事吧?’危机解除,柯超马上关心地问。
‘如果我有事,你十条命都不够赔!’没用的家伙!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瞄到那名救了她的男人就要离开,马上追上去。‘这位公子,请等等。’
‘还有事?’青袍男子回问,暗自记下了那三人的面貌。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请问公子如何称呼?’一反刚才的大呼小叫,她很端庄有礼地请教。
青袍男子挑了了眉,才开口回答:‘东方情。’
‘东方公子如果不嫌弃,请到柯家堡做客,让无双有机会能答谢公子。’她面带羞怯地邀请道。
‘柯家堡?’
‘嗯,’她点点头,‘柯家堡堡主柯波飞是我爹,你救了我,我爹一定会很欢迎你来做客。’
‘举手之劳,柯姑娘不必客气。’他头摇推却,转⾝要走。
‘不,东方公子请到柯家堡让无双招待一番,不然无双过意不去。’柯无双连忙拦住他,很诚意地请求。
‘这…好吧。’东方情终于点点头。
‘太好了!’柯无双漾开笑脸。‘东方公子请随我来。’她径自把客人给请回去,至于骑来的两匹马和佩剑,当然就是柯超得收拾呷。
***
姐小失踪了一整天,柯家堡上下几乎乱成一团,何家堡主知道后更是生气的不得了。
‘天黑以前没找到姐小,你们统统不必回来见我!’
就因为堡主这句话,所有堡內弟子全部出动,城里城外找成一团,姐小没出现,就没有人敢回去。
终于,远远的道路前方出现一抹熟悉的⾝影,担心到等在门口的总管总算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前。
‘姐小,你总算回来了。’这下所有人都可以安心回堡,好好吃顿晚餐了。
‘怎么了吗?’柯无双狐疑地问。怎么总管一脸如释重负?
‘你没说一声就出门,全堡上下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堡主正在里头发脾气呢!’真是拜托姐小,以后别再跟他们玩‘捉迷蔵’了。
‘我去见爹。’她说着就要往里头走,还不忘一手牵着东方情。
东方情不着痕迹的挣开,只跟在她⾝后。
‘爹!’她半跑着进大厅,扑进父亲怀里。
‘双儿,你跑到哪里去了?’看见女儿回来,柯渡飞总算安心。
‘整天在堡里好问,所以我去打猎、顺便散心
嘛。’
‘爹不是要你少出门,就算要出门,也得多带几个护卫产?’柯渡飞皱眉看着女儿。
‘有柯超跟着我呀。’
‘只带一个怎么够保护你?’柯渡飞眉皱的更厉害。
‘对呀,好可怕,柯超好没用。’她又偎回父亲怀里。‘我们在南山碰到几个混混,柯超都不帮我,害我差点被人提走,幸好东方公子及时出现,要不是他救了我,爹您现在就看不到女儿了。’
东方公子?柯渡飞这才有空看向大厅里那名陌生的男人。
柯无双放开父亲,站到两个男人中间为两人介绍。
‘爹,这位是东方情公子;东方公子,这是我爹,也是柯家堡的堡主。’
‘见过堡主。’东方情敛住眼神。
‘多谢你救了小女,请坐。’有点面熟。
‘谢谢。’
两个男人坐下来对视,柯渡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他女儿口中的救命恩人;而东方情也坦荡荡地任他打量。
不一会儿,柯渡飞満意了。
‘东方公子府上哪里?’
‘先父⺟早逝,在下便落拓江湖,居无定所。’
东方情面不改⾊地回道。
‘那么东方公子怎么会到南山?’
‘纯粹是经过,见到令媛遭人挟持,这才出手,只是没想到这位落难的姑娘会是堡主的千金。’
‘那…’柯渡飞还想再问,柯无双已经不耐烦地出声打断。
‘爹,东方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应该一直对他问东问西的,来者是客,我邀请东方公子来堡里做客,至少我们该好好招待他呀。’
‘说的是。’柯校飞点点头,看向东方情。‘东方公于若不嫌弃,就和我们父女俩一起用晚睛,在堡里多住几天。’
‘多谢堡主盛情,东方情恭敬不如从命。’
柯渡飞笑了出来。‘别跟我客气,你救了我唯一的女儿,柯家堡欢迎你留下来做客。’
***
晚膳过后,东方情被安排在客院住下,趁着月⾊明亮,他闲适地在堡中散步,一面观察堡中的环境。
由外观看来,柯家堡像被守卫的固若金汤,但进了堡后他发现,除了某处再走的地方真有守卫巡逻外,柯家堡內部其实很容易入侵,想来要攻破柯家堡并没想象中的难,不枉他来这一趟。
柯渡飞,柯家堡之主,果然是行走江湖的老手,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在大厅里,每一句话都是在探他的底。
柯无双,任性、娇蛮,虽然是柯渡飞疼爱的女儿,但是却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看得出来柯渡飞对这个女儿保护的过分。
如果要对付柯渡飞,最容易又能令他最痛苦的方法,就是从他女儿着手。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他向来不牵连无辜。
这十年间,柯渡飞成功建立起柯家堡,并且将生意扩展至整个山东,现在想扳倒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怎么做才会比较完美?
截断柯家堡的营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重点…
‘又是你,我不是吩咐过,不准你在厨房和后院以外的地方活动,你居然敢违背我的命令,跑来这里!’
接着,啪地一声,毫不留情的巴掌声响起。
东方情循声而去。
‘小…姐小,我不是…’
‘不是什么?’柯无双斥道:‘要不是看在你无依无靠,又长得这副丑模样,一个人在外面可能会饿死,我老早就叫人把你赶走。现在你给我记住,以后不准你到前院来,马上滚回去!’
‘可是…’
‘还有可是?!’柯无双第二记巴掌马上甩出去,授着用力将她推向后院的拱门。
‘啊!’她绊到门槛往前扑,她双手挥着想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却什么也没抓到,就这么直跌向地面。
柯无双才想再补一脚,⾝后却有人抓住她的手,让她踢出去的脚赶紧收回来站稳,回头准备甩去一巴掌。
‘谁敢…啊,是东方公子。’一看到是东方情,凶恶的语气一变,扬在半空中的手掌也马上收回,态度顿时转成温柔,‘东方公子怎么来了?’
‘我听到这里有声音,所以过来看看。’东方情淡淡回道。放开柯无双,走向前去将跌在地上的女子给扶起来。
‘东方公子别理她,她只是堡里的一个小小奴仆,只会装可怜、又不听话,不值得你去扶她。’柯无双想拉开他,东方情只摇了下头。
‘她跌倒了,我扶她起来,这无关⾝份。’这位堡主⼲金看来真的是被宠过头了。‘她做错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生气到非得将人给打倒在地不可!
‘这个奴才不听话、不守堡里的规矩,我才要好好训她。东方公子还是先回房休息,别管她了。’
‘哦?’东方情微一低眼,那名戴着头纱的女子马上低下头,痹篇他的探视,他心一动,转而望向柯无双,‘柯姑娘,今天是我到贵堡做客的第一天,可否给我一点情面,就不要在这么晚的时候训诫奴仆了?’
‘这…’柯无双一接收他的眼神,马上微羞红了脸。‘既、既然是东方公子开口,无双就不再多说。’
‘多谢柯姑娘。’
‘东方公子,堡里地形你不熟,我送你回房吧。’
柯无双拉他的手臂就要走。
‘多谢柯姑娘好意,不过我还不累,想在这里再逛一下。’
‘那我陪你。’柯无双马上道。
‘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回房,柯姑娘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又受到惊吓,应该先回房休息。’
‘可是…’
‘柯姑娘贵为一堡之⼲金,不该为了一点小事这么费神,还是先回房休息吧。’东方情咧出一抹淡淡的笑。
柯无双几乎被那抹温柔笑意迷住。
‘我…好吧,既然东方公子这么说了,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东方公子也不要逛的太晚。’”
“我明白。”他点点头。
“那,晚安。”
“晚安。”东方情目送走柯无双,马上回头,见那名女子正快步走向后院,他马上大步向前,挡住她去路的同时,双手按住她的肩。
“公…公子…”她的声音细若蚊纳,头低的快要垂到胸前。
“我长得很可怕,让你连看都不敢看吗?”他的音调平稳的让人不安。
“不、不是…”
“那么,抬起头。”
“不要。”她低叫着回应“公子,请、请放开奴婢,奴婢必须…”
话还没说完,她的脸已冷不防地被他以手指托起,一张満是伤疤的脸,霎时完全暴露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