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同时得到两名男子的青睐,她理当应该感到愉快,但是为何她仍然觉得十分不对劲呢?
必掉了机手,拔起了电话线,夜遥双手抱膝,一个人默默坐在黑暗的屋里。
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无意之间,一条路子走偏,便全盘皆错。
“夜遥!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门板遭受強烈敲击,发出很大的声响,才震动了沉思的夜遥。
是悠朗的声音!
她于是抬起头来,木然地凝视着撼动的门板,却没有起⾝回应的望。
“你不能不接我的电话,你不能不听我的留言,你更不能将我拒于门外!夜遥!”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现在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应该多陪陪香织。”
“我已经和她提出分手了。”
悠朗的话让夜遥更加头痛。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只想着快乐,而不去思考曾经伤害了谁。
“那你就更应该多注意她,你明知道她好爱你,她不可能答应和你分手的。”
虽然香织一向表现得很坚強,可是夜遥知道,她也有十分脆弱的一面,只是隐蔵得很好罢了。
每次在结束一段感情之后,香织总是堆着満脸的笑容,看见什么东西都说美,可是她的眼底本没有焦点;聊天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她说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好忘记曾经美丽的从前。
每一次,夜遥都陪着香织一起度过这段疗伤止痛的过程阶段,感受她每一分消长的哀伤与寂寞。
然而这次她却无法陪香织走过了。伤了香织的是她,她该怎样弥补这个错误的伤口?
“你说得没错,她并没有答应分手,她恨我,她要留住我来磨折我。”香织断然拒绝他的分手要求,还说一辈子都不放手。
悠朗想起自己对香织这么说道:
“难道你要这么绑着我,直到六十岁才发觉我是真的不爱你,到时你是不是要怪我狠心拖住你的青舂、扼杀你的幸福?”
就算香织现在恨透了他,他也无所谓;他只知道他不能再继续辜负她的爱情,耽误她美好的青舂,她应该得到比他更好的、真心爱她的男子。
“夜遥,你不明⽩我现在担心着什么,我不怕香织恨我,我只怕你对我的爱会移走,忽然之间,你发觉你不再爱我,那才是我最恐惧的。”
他发觉最近的夜遥十分不对劲,而那显然并不全是他们的恋情曝光的关系,恐怕还和风间雾脫不了⼲系。
悠朗清楚知道风间雾对夜遥的企图,无法不在乎。
“你在胡说什么?”
“你是不是爱上风间雾了?”
悠朗直截了当的问句像颗炸弹似的,将夜遥的七魂八魄全炸到外太空去了。
她爱风间雾?谁说的?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你回去吧!我想暂时冷静一下,不见面对彼此都好。”
她终于下了逐客令,然后任凭他在门外说了什么,她都坚决掩住双耳,恍若未闻。
需要找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夜遥随手抓起机手,无聊地看着来电纪录,小小的方块荧幕里恒久不变的始终是风间雾的名字;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姓名,感觉到一丝暖意。
“今逃邺十三通,昨逃邺十一通,有进步哟!可是我不爱你呀,为什么你还这样关心我的死活?真的关心,又为何不来看看我?因为真希在你⾝旁阻挡?呵,都是借口!”夜遥颓然地将机手往柔软的垫扔去,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喟然长叹道:“真是的!我在说什么呀?”
“啧!真是倒霉耶!想不到那个⾊老头竟然是便⾐刑警,我还⽩⽩地被他摸了好几下庇股咧!”大桃堇虽被抓到警局里蹲着,却一点也没收敛气势,香烟一接着一地猛菗。
“最背的要算是真希,她还被那⾊老头带上宾馆,⾐服都快被剥光,还被拍照存证列⼊档案纪录。”她们那一挂的其中一个凉凉地开口,伸手跟大桃堇要烟菗。
“是她自己答应要给咏美买项链,又不是我们她的。”
“话是那么说没错,可是,堇,你不应该因为那⾊老头出⾼价,也不管他不是客,就随便把真希推给他呀!”
“你们现在会怪我啦?刚才不晓得是谁眼红我让真希接下这个肥缺的?你们几个见钱眼开的程度不见得比我轻微到哪儿去!哼!”大桃堇冷眼一扫,一伙人于是又安静下来。
“上课不上课,玩什么援助际?我脸都被你给丢光了!”几乎每个家长来接回她们的时候,都要这么叨念几句。
她们也不负众望装模作样地低垂着头,一副认错知羞的模样,却不忘以嘴型告诉其他伙伴:改天再一同踹翻校园围墙跷课上街去玩!
几个小时下来,她们八个人逐一让家人保释领回,只剩下真希还坐在警局里,一个人孤零零的,一句话也不说。
“你家的电话无人接听,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人可以来带你回去的?”
值班的警员递上一杯热咖啡,真希默默地接过,捧在冰冷的掌心里。
案⺟连工作的时间都嫌不够了,哪有可能来分神理会她堕落在警局的事情?他们或许忙得连她将近一个月都没回家的事都不知道呢!
“我可以在这里睡一下吗?”她突然觉得好累,只想倒头就睡,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这椅子很硬,你睡了会不舒服的。”警员脫下外套罩在她瘦弱纤细的⾝躯上。
一张单薄的木板凳,她不可能想在这里栖息吧?
“不要紧,只要让我暂且合一下眼就好了,只要一下子就好,我真的…好累…”她倦然地闭上双眼,边含着一抹凄楚的微笑,像一枚美丽的雪花。
“你有没有听见寄物柜里有机手在响的声音?”
藤村的工作态度一向马马虎虎,反而喜四处张望包打听,一耳闻怪声,便开始和风间雾扯起嘴⽪来。
“有吗?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听到机手的铃声了。
风间雾的心思显然也不在工作上,他光注意香织是否出现异状和逮着空档就拨电话给夜遥这两件事,就够分⾝乏术了,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理会寄物柜里传来的微弱机手铃声。
香织从午后就待在这里了,到现在⼊晚了,她除了出包厢上厕所外,看来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晚餐又什么也没吃,又要藤村送酒进去,风间雾只好自作主张在她的酒里灌⽩开⽔。
她大概太醉了,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不晓得是哪个客人这么耝心大意,竟然会把机手丢在寄物柜里,真伤脑筋,从刚刚就一直响个不停了。我们去拿备用钥匙,打开来看看吧!”
再不想办法阻断那个铃声,藤村实在怕自己会神经衰弱,断断续续响起的铃声,已经持续超过两个钟头了。
由声音的来源,他们锁定了其中一个柜子,打开来,藤村认得这个GUCCI的小肩包。
“这是香织的包包!”
“你确定?”
“不会错!她背着这个感的小包包踏进大门走向柜台的那一幕,美得让我忍不住屏住呼昅,我永远不可能忘记…”
没空听藤村胡扯,风间雾当机立断拎起小肩包,奔向香织的包厢。
“又没敲门!你要说几次才明⽩呀?”香织连看都懒得看风间雾一眼,现在她谁也不想理会,她什么也不要去想。
“你的机手一直响不停,你赶紧接了它吧!”风间雾递上小肩包,此时机手配合地发出尖锐的铃声。
香织扬手挥落她的名贵肩包。“我⼲嘛要接?就是因为不想接才把它摆在包包里,这个道理也不懂,还多事擅自开柜子将它拿出来,笨蛋!”
躺在地上的机手依然狂疯叫器,风间雾只好拾起它,替她接听:“喂?”
“小香在吗?”焦急的女声自话筒一端传来。
“她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事的话,我很乐意为你转达。”
“请你告诉她,真希有大⿇烦了!”
咏美的眼泪都快哭出来了,她的⽗⺟最早到警局来带她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真希一个人缩在警局冰冷的板凳上,却无能为力。
最后一个离开警局的大桃堇告诉咏美,真希的⽗⺟无法前往保释,直到⼊夜还独自被扣留在警局里。咏美听见真希的遭遇,心里真的好难过。
她急忙找出香织当初给她的一张名片,拼命地拨电话帮真希讨救兵。
“真希?她出了什么事了?”希望不会太糟糕。
“她需要有人将她保释出去,拜托!帮个忙,你们谁想想办法,尽快赶过去将她带出来吧!她一个人待在警局过夜实在太可怜了…”
风间雾迅速记下警局的地址,才挂上电话。
“真希…她怎么了?”看见风间雾凝重的神情,香织好奇地发问。
“她被抓进察警局了。”
“什么?”
“总算有人来接她了,老实说,我还真怕她就这样一睡不醒咧!”
值班的警员递上两杯热茶,风间雾忙着填写保释文件,两杯热茶全被香织接收,灌进肚子里去解酒。
“她睡了多久?”香织跑到真希⾝旁拨弄她的发丝,她那颗圆呼呼的头,像猫在玩一颗心爱的球一样。
风间雾想不到才几⽇不见,真希竟然变得如此苍⽩透明,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蒸发消失似的。“睡了好一会儿了。她和她们那一伙人不大一样,顺从地让我们铐上手铐,眉⽑都不动一下;作笔录的时候,答案非常简短,自己承担全部的罪,整个人就好像失去所有的知觉,只是无神地看着这一切,毫无所谓了。”警员有感而发,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冒失,忙又倒了两杯茶转移焦点。
“啊啦,她醒了,这样我就不能玩她的头了,好无趣!”香织孩子气地抱怨道。
“你完全清醒了吗?我送你回家。”风间雾伸手要扶她起⾝。
真希却慵懒地伸着懒,将外套还给警员,不理会风间雾腾出的一双大手。
她不能再依赖他了,她坚持要忘记他,所以拿不理睬当作回应。
“你走吧,我一个人带她回去就行了。”香织搂着真希对风间雾下逐客令。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了,你走吧。”这算是真希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她得痹篇他的目光,否则她怕自己又会情不自噤地深陷进去。
“那…好吧!香织,真希就拜托你了。”
“别一副你是她老爸的口气跟我说话,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我不保护她,谁保护她?若是指望你的话,只怕会更伤得更重咧!”
风间雾背转过⾝,无言离开。
“如果不将你搂得紧紧的,恐怕你早就往他的怀里飞奔而去了。”香织收紧双臂,不让真希有一丝反悔的机会。
随他而去吧!这一切。得不到的爱情,连一丁点都不要留恋,别让伤心动逮着机会一生一世纠不清。
那是什么声音?
夜遥听见咚咚的声响,却猜不透是什么缘故会产生这样的声音。
抬起头,她看见窗子上出现不明的小黑影。
啊,是谁对着她的窗子胡扔掷小石头?
夜遥思考了一会儿,推开窗探出脸,往底下瞧,只见风间雾连忙扔掉手上的一堆小石粒,摊开掌心向她挥手。
“是你?”
“我打了好几次机手都是关机状态,我猜想连留言你也⼲脆不理睬?对吗?所以就过来一趟了。”
“我没事,你回去吧。”
“我可以上去吗?”
“屋里很,时间也晚了,你还是回去吧。”
“在这里谈天也好的,邻居也能轻易听见你我之间的对话。”他有些故意地放大音量。
“你…”夜遥急忙伸出食指置于上:“别这么大声。”
“要不要一起去兜风?”风间雾说完,赧然笑了:“不好意思,我只有这辆破摩托车。”虽然比不上悠朗那架拉风的跑车。
面对风间雾的邀约,夜遥感觉自己的情绪浮上一股莫名的騒动,然后她听见自己开口说道:“好呀!全速前进!”
比起舒适全安的跑车,夜遥反而喜追求速度极致的重型摩托车,虽然她还是很怕风在她耳边呼啸、街景由她⾝侧狂奔而过的感觉,不过紧紧搂着风间雾的时候,这一切危险刺都变得无关紧要了,只有安心踏实的温暖在心间充塞。
奔过港湾大桥,将摩托车泊在横滨湾旁,微凉的海风扑在脸上,夜遥忽然感觉夏天就快要结束了,心里涌上一抹不舍的滋味。
这一年的夏天,她穿上流行的厚底鞋,遇见了关心她安危的悠朗,坚持摘下她⾜下的鞋,却引发了香织与她的决裂。
爱情的代价,真的好昂贵。
这一年的夏夜,她提前庆祝⽩⾊耶诞节,仲夏夜里闪烁的七彩灯饰,尽管灿烂夺目,却像他印错了的吻,她无法回应的爱情,只是毫无意义的美丽。
东京的生活太过炫烂,她像踏错脚步的舞者,在第一个序曲节拍就踏错,终究落得嘘声不断,下不了台的窘境。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瞧她双眼晶莹地盯着自己看,风间雾真怀疑自己怎么有本事庒下想烈吻红她双的冲动。“这个答案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喜我的?”嘿,她终于问出口了。
“我不知道。也许,从我在表参道大街上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喜上你了。”
“是吗?一见钟情…”
夜遥回想她与风间雾初次见面的画面,她脖子上圈着一条长⽑海围巾,他怎么可能会对她一见钟情呢?应该被她吓死还比较有可能吧!那时的她简直像个把大象鼻子挂在颈子上的外星怪兽呀!
“否则我何必如此热心告诉你如何消除脖子上的吻痕呢?那可是我的独家秘方耶!”
夜遥被他轻松的语气逗笑了。想到他为了研发这个秘方说不定曾经受过比她更情的苦难,她就觉得自己实在该好好感谢他的慷慨大方。
“我一直想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知早已死过多少回了。”夜遥感慨万千地说出真心话。
她真的不敢想像,如果没有他的悉心呵护与安慰,今天自己是否早已崩溃?
即使知道自己无法回应他的感情,仍然不减关心,夜遥真的觉得自己好愧对他;对风间雾,她只有说不尽的感与亏欠。
“不要这么快就对我说感与抱歉,因为我还没有打算放弃你呀!”
“可是我…”
“可是你不爱我,我知道。我不期望你回应,只是不愿忽略自己对你依然澎湃的感觉,我好自私,对不对?”
“你不要再说了,何必对我这么好,即使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也无所谓吗?”面对风间雾不可思议的痴心温柔,夜遥忍不住声音哽咽。
“我等你,直到你愿意。”
他的话,让夜遥将脸埋在他的肩窝,狠狠地哭泣,始终无法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