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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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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锦天由外面回来,一看见琥珀,就拉着她说:“刚才我碰见江强。”

  “强叔?”

  “王子宁回来了。”

  “子宁?”琥珀忘形地抓住了张锦天的手:“强叔怎会知道?”

  张妈妈马上竖起了耳朵,因为子宁来找琥珀的事,她是绝口不提的。

  “张老师?告诉我,强叔怎会知道?”

  “因为王子宁曾经去学校找过你。”

  “啊!”琥珀开心得紧握着拳:“怎幺办?我该怎幺办?”

  “先跟他通过电话好不好?”琥珀又问。

  “当然好。”

  琥珀的记本已经被陈倩云没收,她是把子宁的电话记在脑里,她拨通了电话,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电话:“王宅!”

  “请少爷听电话。”

  “请等一会儿。”

  琥珀握住电话筒:“张老师,我好怕,心跳得很厉害。”

  “别傻!”张锦天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给她一点力量。

  好一会儿,还是那佣人的声音:“小姐,我们少爷不在家。”

  “那…我姓冷,他回来,请他给我一个电话,我的电话号码是XXX668。”

  放下电话,琥珀对张锦天说:“你不会怪我把你家的电话告诉子宁吧?”

  “当然不会!”

  “谢谢!”琥珀回到房间,她突然感到很冷,有点不舒服。

  张妈妈气不过,把儿子拉进厨房:“为什幺告诉琥珀子宁回来了?”

  “子宁是她的爱人。”

  “就怕子宁已经不爱她。”

  “妈,琥珀的事,你不要管,好不好?”

  “我是为你好!”“我知道,可是,强扭的瓜不甜…”

  电话铃响,张锦天走出去,琥珀已经抢先一步,他马上停住了。不一会儿,琥珀颓丧地走到张锦天的面前:“不是他,搭错线!”

  “忍耐点,别急!”

  琥珀忍耐了一晚,电话来过几个,没有一个是她的。第二天,她仍然等,连吃饭也守在电话旁,张妈妈看见她这副样子,十分担心。一直到深夜,琥珀再也忍不住,她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子宁。

  电话接通了:“哈?!”

  “子宁!”琥珀叫不出声音,因为她听到的是朝思暮想,刻骨难忘的声音,她用尽力气,才叫了出来:“子宁!”

  啪!电话挂断了!

  “子宁,子宁…”琥珀狂叫着。

  “琥珀!”张锦天从上爬起来:“怎幺了?电话还没有打通?”

  “打通了。”琥珀苍白着脸:“可是他不理我,他挂了线。”

  “可能不是子宁?”

  “是他,我死也认得他!”

  张锦天披上羊衣,走到她身边:“也许电话出毛病,我替你再打一次。”

  琥珀把电话筒交给张锦天,一会儿,琥珀看见张锦天呆呆的,她问:“为什幺不说话?”

  “接不通。”

  “让我来!”琥珀接过电话筒,一听,嗡嗡的声音传来:“真的接不通。”

  “也许子宁正在跟别人通电话,等一下,十五分钟后再打去。”

  经过了四个十五分钟,张锦天说:“快一点了,休息吧!”

  “电话为什幺打不通?”琥珀既疲倦又担心,她把头靠在电话机上。

  “子宁可能是遇上一个长话筒。”

  “子宁会不会存心不听我的电话?”

  “不可能。”

  “也许他已经忘记我了!”

  “如果他忘记你,他还会去学校找你?”

  “我好渴望见见他,张老师,电话打不通,明天我亲自去找他,好不好?”

  “好啊!半年了,也该见见面。”

  第二天,穿上了刚买回来的粉红色裙子,没有忘记戴上子宁送给她的金表。为了珍惜它,她很久没有带在手上,一直好好藏起来。她突然也阔气起来,巴士不坐而坐出租车,因为她怕搭巴士把头发挤了,早上她刚洗了头,还了一点廉价古龙水。到王家,按铃,等了好一会儿,也许时间真的过了很久,也许琥珀太心急,她感到双腿都麻了,情绪也逐渐紧张。一会儿,门开了,走出来的是王家的管家…忠叔。

  “冷表小姐!”他弯着,礼貌周到:“你好吗?”

  “忠叔,我想见子宁。”

  “很不巧,少爷出去了,少爷出门前,留下了一张便条,吩咐我交给表小姐。”

  琥珀连忙接过字条一看:coc1冷琥珀: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因为我到过你的家,见过你和你丈夫及家姑合拍的相片,一切都不必说了。我王子宁瞎了眼,认识你这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人,别再打电话来,也别再找我,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c2

  “不,不,这是冤枉啊!忠叔,我好冤枉!”她紧握拳抬起头,发觉忠叔不见了。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她一面叫一面按铃,可是,没有人再理她。

  他到过张家,谁给他开门?他怎会见到她和张妈妈母子合拍的照片?

  琥珀回张家的时候,像判了死刑的囚犯,脸上一点血也没有,举动如行尸一般。

  “琥珀!”张锦天亲自为她开门,看见她,一呆:“有没有见到子宁?”

  她摇了摇头。

  “他不在家?为什幺不等他?”

  她再一次摇头。

  “发生了什幺事?你很令我担心,坐下来喝杯热茶。”

  琥珀把便条交给他,他看了看便条,面色也变了,顿了一会儿,他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妈!”

  “什幺事啊?”张妈妈抹着手,由厨房里跑出来。

  “王子宁是不是曾经来过?”

  “这…”张锦天和琥珀四只眼睛看着她。

  “谁…”张妈妈又慌又惊,恨不得有里钻:“谁是王子宁…”

  “姓王,来找琥珀的男孩子。”张锦天把手中的字条一扬。

  “是有这人来过。”

  “你跟他说了些什幺?”

  “没有什幺,请他进来喝杯茶,大家聊聊天。”

  “伯母!”琥珀用幽怨的眼睛看着她。

  “对不起,琥珀,我忘记了。”

  “妈!”张锦天追上前:“你到底对王子宁说了些什幺?”

  “张老师,算了!”琥珀急步走进房间。

  母子俩在外面吵了起来,琥珀把两只皮箱放在上,将所有的衣物用品、书籍全部放在皮箱里,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张唯一的照片,她和子宁合拍的彩照。每次看见这张照片,她就想到子宁在她的身边,她内心马上涌起一股暖

  她提起皮箱,打开房门走出来,张锦天母子看见她这副样子,都吓慌了。

  “琥珀,你干什幺?”张锦天拦住她问。

  “我要搬出去。”

  “呜…呜…”张妈妈掩面哭起来了。

  “为什幺?”

  “不想加深子宁的误会。”

  “你恨我们?”

  “怎幺会。”琥珀摇一下头:“这半年来,多亏你和伯母的照顾。”

  “既然你肯原谅我们,那幺,留下来,明天我们请王子宁来吃一顿饭,我向他解释一切。”

  “没有用,你不了解他,这时候,我们说什幺都没有用,只要我离开这儿,将来,可能还有机会。”

  “你一个女孩子,既无亲又无故,以后的生活怎幺办?你在国光做事,顾得了住又顾不了吃!”

  “我想,我无法继续念书了,我会找一份事做,一个英文书院中三的学生,找一份低薪工作,相信不是很难!”琥珀苦笑一下,突然她问:“假如有一天我请你作证,你肯吗?”

  “作证?”

  “证明我们只是师生关系,我并没有嫁给你,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当然愿意,有困难随时来找我。”

  “我也愿意作证。”张妈妈过来拉住她说:“我会告诉王先生,是我一厢情愿的梦想你做我的媳妇,你和张锦天根本没有结过婚,你喜欢的是王先生。琥珀,不要走,你留下来,我什幺都愿意为你做。”

  “我有空会来看你,再见!伯母。”

  琥珀提着皮箧在街上走,比离开冷家时更加凄凉。

  以前,还有个张锦天,现在去投靠谁?

  去冷家?不,虽然她知道柏年渴望与她团聚,但是,她实在受不了陈倩云母女的行为。她宁愿饿死,也不去吃回头草。

  时光不早,天色已黑,提着两只皮箧在街上走,根本不是办法。于是她先找一间小鲍寓,安顿下来,坐在上,想了一夜,水性杨花,人尽可夫这两句话,始终不下肚,非要向子宁解释不可,但是,子宁不肯见她,怎幺办?

  写一封信,把自己的遭遇全写出来,对,有误会就要解释。她写好了信,正要写信封,突然考虑到一个问题,如果这封信不巧让王珍妮看见,她会交给子宁吗?她知道珍妮会住子宁,说不定天天在王家,要是信给她毁了,岂不白费心机,想来想去,还是自己亲手交给忠叔,比较安全。

  于是,第二天下午,她到王家,说明找忠叔,不一会儿,忠叔出来了,仍然是那幺礼貌周到:“冷表小姐!”

  “忠叔,我想拜托你一封信给子宁。”

  “夫人在客厅等你,请吧!”

  “什幺?表舅母要见我?”

  “是的,请。”

  琥珀有点奇怪,也有点惊慌,走进这庞大的屋子,心就惊;可是,她虽然不想进去,又找不到理由推辞;况且,见见王夫人,说不定王夫人可以帮助她解开子宁和她的死结。

  王夫人笑脸相,保持她昔日的风度:“琥珀,半年不见,你变得又大又漂亮!”

  “谢谢表舅母。子宁,子宁他出去了?”

  “一点钟乘飞机走了。”

  “啊!”琥珀一阵晕眩,可能昨晚没有睡好:“他回美国去了?”

  “不,他先去东南亚,再去日本和欧洲,他利用假期出外散散心。”

  “那…他不会再回来?”

  “短期内他不会再回来,最快也要等到他大学毕业,我以前的思想是错误的,该让他安心念书,不应该常常把他拉回来。”

  “会不会在一年后?”琥珀悄声问。

  “不会,也许,我们就让他在外国发展。”

  “表舅母,我本来有一封信交给子宁,因为他对我有误会,其实,我和张老师…”

  “我这孩子,脾气向来不好,别管他。”

  “不是的,表舅母…”

  “我都明白,来。”王夫人亲切地拉她的手:“下午茶时间,我们去吃点心。”

  “表舅母…”

  琥珀到王家唯一的收获是吃了一顿丰富的下午茶,信带回来,有关子宁的一切她一无所知。

  她好几次把信留下,王夫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试过几次,琥珀又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王夫人是不会收下她的信。

  说不定王子宁这次到外国旅行,也是王夫人的意思,琥珀虽然穷,但是仍有自尊。王夫人留她吃晚饭,她死也不肯,失望而去。

  不过她很固执,她不会因此而放弃子宁,她把信藏好,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让子宁看到她的信。她决心等候子宁,不管一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她都愿意等,她发过誓,除了子宁她谁也不嫁。

  一个星期后,琥珀终于在一间诊所,找到一份工作。

  那天刚巧胡国伟医生的太太到诊所,她把琥珀带进医葯室。

  琥珀怯怯地站在她的面前。

  “我们要请一个登记员,月薪三百,工作时间是上午九时至十二时,下午三时至六时,晚上八时至九时半,星期下午休息,做一年可以支双薪。你现在上工,也可以支半个月粮。”胡太太打量琥珀:“你很年轻,一定没有做过工作,你的年纪、学历…”

  “我十六岁半,F3肄业生,会英文。我以前…就在今年未放暑假前,我半工半读,在学校做清洁工作。”

  “你会清洁?”胡太太回过头去,问那配葯的男人:“芳婶是不是想辞工?”

  “她不想住在诊所,有丈夫的人,很难!”

  “胡太太,我会清洁,我愿意看守诊所。”

  “你不怕辛苦吗?而且你一个年轻女孩子看守诊所,你难道不怕…”

  “我不怕!”琥珀抢着说:“我不怕辛苦,也不怕寂寞,我会好好守住诊所。”

  “唔!”胡太太点一下头:“你试做一个月,看看你是否做得来,两份工作加在一起,你的月薪是六百元,而且可以支双粮。”

  “谢谢胡太太。”琥珀心里很高兴,哇!可以赚六百元,除了一条大牛,还有一条红衫鱼。

  “你若做得好,我会加给你工资,你试试张姑娘的白袍合不合身?再过两天,我会两套新的给你。”胡太太把一件白袍交给她。

  琥珀连忙把白袍穿上,白袍又阔又短,那张姑娘一定又矮又胖。

  “衣不合身?”胡太太笑着摇了摇头“来,我带你去新的。”

  “胡太太,我什幺时候可以上班?”

  “我们等人用,你明天就来上班,你搬出来住,不怕家人反对?”

  “我无亲无戚,是个孤儿。”

  “啊!年纪轻轻的,真可怜!”胡太太说:“你好好的干下去,我会把你当作自己人看待。”

  从此之后,琥珀就在胡国伟的诊所工作,最初因为不习惯,手忙脚,整天跑来跑去,十分忙碌。幸而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久就上手了,一个月后,她已经应付自如,而且还有空闲时间,帮助李姑娘把病人的病历表送进诊疗室。又替她把针嘴、针筒煮沸,李姑娘见她勤奋,耐劳又肯吃苦,对她的印象好起来,两个人就上了朋友。

  这天下午,来过一批病人就静下来了,医生和朋友通电话聊天说笑,琥珀走进李姑娘的注室,帮她棉花。

  “学打针是不是很困难?”琥珀把一小团,一小团的棉花堆起来。

  李姑娘一面看杂志一面问:“你想学?”

  “是啊!不过我那幺笨,就是看不会!”

  “用看当然不会,其实打针很容易,你买一个橙回来,我教你。”

  “你真的肯教我?”琥珀按住她的手。

  “去买橙,反正没有病人来,又未到下班时间,我现在教你。”

  “谢谢李姑娘,谢谢李姑娘!”琥珀跑出去,买了半打橙,又买了一大袋李姑娘喜欢吃的鱼蛋和猪皮。

  不到一个月,她已经学会替胡太太打补针。

  有时候李姑娘请假拍拖,琥珀就代替她的工作,一身兼两职。

  学会打针,琥珀仍然不足,本来她一直希望好好念书,但是既然进了诊所,就应该趁机会增加自己的医学常识,做个真正的护士。做个护士,比做登记员高级得多,琥珀做两份工作,由早上七时做到十一时才有六百元。

  李姑娘只需做一份工,工作又清闲舒服,每个月已经有九百元薪酬。

  琥珀开始向配葯房进攻,留心配葯的黄先生喜欢吃什幺牌子的香烟,就常常买烟孝敬他。黄先生已经是个中年人,他早就看出琥珀不单只有进取心而且有野心,看在她年轻又会讨人喜欢,有一天,黄先生主动说:“没有事,少和李姑娘胡诌,来我这儿,我教你配葯。”

  琥珀求之不得,一有空就溜进配葯房。配葯并不像学打针那幺容易,因为葯物种类繁多,有葯水又有葯丸,还要完全依照分量。一瓶葯水,有时要用几种葯水混和起来,认清楚葯的名称已不容易,而且所有的葯名都用英文。琥珀虽然是英文书院的学生,但是认识的英文并不多,所以她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勉强可以做黄先生的助手。

  时间过得很快,琥珀在胡医生诊所工作了一年半,李姑娘已经结婚,她取代了李姑娘的位置,做个真正的护士。不过她仍然在诊所留宿,只是不再做清洁工作,胡太太另外请了一个登记员和一个清洁女工。

  琥珀不会像李姑娘那幺懒,她除了做本份工作外,还经常帮忙黄先生配葯,因此,她的月薪已经加升到一千元。

  在这一年半当中,她认识了不少病人,而那些病人也把她当朋友看待,因为她和蔼可亲,打针的手法比李姑娘更轻巧。

  在一大堆人当中,她和一个姓何的太太最谈得来,何太太也特别喜欢她,要认她做义女。

  琥珀嘴巴甜,常常把何太太逗得很开心,何太太家庭环境不坏,她每逢过节就请琥珀回家吃饭。因为她知道琥珀是个孤儿,去年过中秋节,也只有她一个人在诊所吃罐头面包。

  “琥珀,我家里有一个小房间,你搬到我家去跟我一起住吧!”

  “打搅你,不好意思。”

  “反正我一个人无聊,我无儿无女,你义父又一天到晚在店里管理生意。”何太太诚心诚意地对她说:“你一个女孩子,又长得那幺漂亮,一个人住一间诊所,你不怕?”

  “最初我不怕,因为我在乡下来这儿不很久,又没有和什幺陌生人接触,不知道这个社会原来那幺复杂。最近,我看见有很多不三不四的男人,在诊所附近出现,我已告诉了胡医生,胡医生马上通知大厦管理员。”

  “大厦管理员有什幺用,他一天到晚守着你,你稍不留意就完了!”

  “干妈,你认为那些坏人会来诊所偷葯?糟糕,那些葯很值钱呢。”

  “你真是傻猪,他们偷葯有什幺用?不能吃又不能卖。”

  “这样我就放心。”琥珀吐了一口气:“医生每天都把钱带走,诊所没有钱。”

  “你怎幺老担心这些,完全不为自己担心?”何太太摇一下头:“你有没有看报纸,每个月都有少女给人凌辱。”

  “我?”琥珀睁大了眼,她已经十八岁,什幺都懂,她是属于子宁的,她若是遭逢那种不幸,以后怎幺向子宁解释?

  “你不是说,有几个男人在诊所附近,去?那就不只一个人看上你,可能几个人一起看中你。如果你还不搬走,总有一天会给人凌辱。”

  “凌辱?干妈,你不要吓我。”

  “你自己照照镜子,相貌娇美,身材又好,哪一个男人看见你不动心?”

  “干妈。”琥珀垂下了头:“不瞒你,有一天胡医生拉着我的手,说要请我吃夜宵,真把我吓死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胡太太已经三十几岁;你才不过十八岁,她又矮又瘦;你却既丰又美丽,简直是绝代佳人。如果胡医生不喜欢你,他才是笨蛋,你要小心,做医生的最会用葯,当心他欺负你。”

  “干妈,我好怕!”琥珀果然浑身发抖,外忧内患,怎能不慌张?

  “既然如此,就搬到我家里来。”

  “我担心义父不喜欢我。”

  “你义父?嘿!他只要守住米店,一天到晚有钞票数就行,其它什幺事都不管,我这个病就是闷出来的。”

  “干妈根本没有病,只不过有点神经衰弱,这是都市病。”

  “是啊!我的朋友也是这样说,琥珀,你就搬到我这里来吧!你自己安全,而我也可以有个伴儿。”何太太拉住她两只由糙渐渐回复幼的手,她不再做清洁工作,皮肤不再爆裂:“不必多想了,听我的话吧!”

  “我知道干妈关心我,不过,我想…干妈,我考虑几天好不好?”

  “好,我把房间收拾好了,你随时都可以搬来。”何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

  琥珀几经考虑,为了本身的安全,她是希望搬到何家去;但是,她又觉得住在陌生人家里有许多不方便,说不定,又会惹上另一次麻烦。上次住在张锦天家,引起子宁的误会,她不想一错再错,于是,她一直把这件事拖下来。

  直至有一晚,十时后,诊所已经关门,清洁女工来清理一下,大约十时四十五分就走了。琥珀正要换上睡衣睡觉,突然,她听见有人按门铃,她连忙把衣服穿上。

  在门上的小孔一看,见到胡医生的头,他不是早就回家,这个时候回来干什幺?不过他是老板,没有理由不开门让他进来。

  琥珀开了门,胡医生走进去,他笑嘻嘻地说:“我这个人,记越来越差,连钱也忘了带走,给胡太大骂了一顿。”

  他走进诊疗室,琥珀随手掩上门,知道他马上离去,并未下锁。

  一会儿,他由里面出来,他上下打量琥珀一会儿:“还没有更衣,刚好,我们出去吃夜宵。”

  “我睡前不吃东西。”

  “这是好习惯,吃了睡觉不卫生。不吃东西算了,来,我们坐下来谈谈。”

  “有公事,明天再谈好不好?”

  “谈什幺公事,来呀!”胡医生去拉她的手,琥珀后退两步:“坐在我身边,大家并排坐,谈谈心。”

  “请不要这样,胡医生,胡太太知道了,会怪责你的,请你回家吧!”

  琥珀便一直退避到门后去。

  “太太?她正在攻打四方城,给十三只牌得昏头昏脑,她根本不管我的事。”胡医生走上前,贴近琥珀。“我太太老了,难道你不觉得她和我走在一起,像个大姐。”

  “我倒不觉得,只知道胡太太是个贤良母,人是会老的,男人女人都一样。”

  “你是不是嫌我老?我虽然已经四十岁。可是人人都说我很年轻,像三十岁。”

  “你是否年轻我不想过问,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老板。”

  “我们可以改变关系,你住在这儿太委屈了,我给你买一层房子,请一个佣人。你十八岁足了没有?如果够十八岁,我出钱让你去学驾驶,等你领到车牌,我送一辆汽车给你。”

  “我未足十八岁。”

  “那没关系,自己不开汽车可以坐出租车,而且你总有一天会到十八岁!”

  琥珀很讨厌他那副的样子,他平时很道学,对职员不轻易言笑。想不到,他今天变得嬉皮笑脸,简直像个老阿飞。

  胡医生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意动,哪一个女人不贪图享受,所以,他乘机又加些胡言语:

  “你不喜欢出来做事,留在家里享福也可以,要是你喜欢天天和我在一起,多些时间接近,那我暗中加你二千元月薪、前后一共三千。”

  不错,琥珀是希望加薪,不过,她心里有了子宁,为了子宁,她不会再跟另一个男人。

  “胡医生,请你把脸转开,我不喜欢嗅到烟味。”琥珀眼看两个人就要嘴贴嘴。

  “你怕烟味,我戒烟,我戒烟。”

  “我没有权管你的私事,对不起,胡医生,我要锁门睡觉。”

  “我留下来。”他轻声说,把手搭在琥珀的肩上:“陪你。”

  “胡医生,请你尊重些。”琥珀摔开他的手:“你是个有妇之夫的人,怎可以这样?”

  “你嫌我有老婆?好,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马上和她离婚。”他高举着手,看样子很有决心,像发誓一样。

  “你结了婚,应该好好对太太,我不会和有妇之夫来往;你没有太太,我也不喜欢你,因为你做我爸爸我还嫌你老!”

  “钱,可以填补一下不足?”

  “不可以,所以我再说一百遍,我不会嫁给一个结过婚的男人。”

  “洋房、汽车你都不要了?”

  “我将来会有洋房汽车,但是不会由你供给,胡医生,回家吧!”

  “你就算不肯嫁我,也让我亲一下。”胡医生胆包天。

  琥珀忍无可忍,用力推了他一把,然后开门逃了出去,她庆幸并未下锁,否则要逃出来就不容易了。

  她一直走,走到何太太的家里。

  何太太看见她,有点奇怪,那幺晚了,连何先生也回来了,一面洗澡一面唱州曲。

  “琥珀,你好像在气,有什幺事?”

  “干妈。”她急忙地说:“我今晚住在你家,好吗?”

  “为什幺不好?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就等你搬来。”

  “谢谢干妈!”

  “你的行李呢?”

  “我是跑出来的,什幺东西也没有带。”

  “为什幺赶得那幺急?”

  琥珀把一切告诉何太太。

  何太太听了,不断点头:“是不是?是不是?我早就说过了,今天你大运,如果你再不搬出来,总有一天,你会落在他的手里。”

  “干妈,我决定搬来住,明天我会告诉胡太太,叫她另外请人看诊所。”

  “胡太太知道她丈夫是个衣冠禽兽,一定很伤心。”

  “我不会把真相告诉她,以后我还会在那儿做事,应该为胡医生留一点面子。”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很世故,你准备怎样向胡太太说?”

  “我…”琥珀想了一会儿:“我告诉她,昨晚差点被一群氓冲进诊所,他们对我不怀好意,所以我不能再留宿下去。”

  “说得好,这样,就不会令胡医生无地自容。来吧!我带你进房间。”

  这一天,刚巧胡太太来打补针,琥珀趁机把编好的故事告诉她。胡太太虽然不高兴,因为诊所总得要人看守,琥珀是她最信任的,再说另外请人看更,又要多费一笔钱。不过回心一想,琥珀的确年轻貌美,万一,有什幺差错,她岂非误了琥珀一生?胡太太和琥珀相处了一年半,由于琥珀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胡太太怎幺也不忍心不为她设想,终于,她答应了。

  当天晚上,何太太来接琥珀下班,一人提一只皮箧,搬到何家去了。

  从此之后,琥珀因为是护士,上班的时间比登记员迟,下班时又和登记员一同离去,平时诊疗室没有第三者,琥珀决不进去。于是,胡医生连跟琥珀说句“知心”话的机会也没有了。

  琥珀是个好护士,勤奋又负责,要是因爱成恨,找个理由把她赶走,另外再请一个,很难有琥珀这样的女孩子。因为漂亮的女孩子,都跑到电视台做电视明星,出风头去了,谁愿意逗留在不上不下的地方?而且,请回来的新护士,不漂亮也罢,但是又有谁保证她一定像琥珀那样能干?

  算了,就当琥珀是个活动洋娃娃,眼睛吃冰淇淋,虽然不实际,但是,也总算娱乐一下自己。天天对着那些苦着口脸抱怨的病人,如果没有一个美人儿在眼前晃晃,恐怕憋一肚子闷气无处发

  琥珀总算赢了胡医生,她自从搬进何家,受到何太太的厚待,生活过得很愉快。

  不过,住人家的还不算,而且,一天三餐也是吃何家的,何太太又不肯收钱,琥珀就感到过意不去。琥珀是个很懂人情世故的女孩子,因此,她平时很留心何先生和何太太的喜恶:何先生吃饭时喜欢喝一两杯白兰地,她就买白兰地送他;何太太喜欢古龙水,一天三四次,她就不断供应何太太古龙水和她长期使用的皱纹晚霜。

  琥珀很能讨何太太夫妇心,尤其何太太,有琥珀作伴,每逢星期就和她出外吃茶、看戏、逛公司,何太太是个庸俗的人,喜欢大红大绿,琥珀多少也受到她的影响。

  其实,琥珀自从离开冷家,所接触的都是中下家庭的人。

  何太太有个朋友,叫琼姑,她每逢假期就来找何太太,她穿的素旗袍,很大方,和何太太的大红大绿完全不同,琥珀见过她几次,觉得她很懂礼貌,倒像是个富有人家的太太。

  “琼姑是我小学同学,人很聪明,就是恃才傲物,快四十岁了,还找不到合意的丈夫,到现在还是个老姑婆。我常常劝她,自己又不是什幺美人儿,单是一双近视眼就吓人,何必那幺认真,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

  “她的行为举止,都像个富家太太。”

  “因为她在古夫人的家里做管家,古夫人是个亿万富婆。她以前的丈夫,曾被封为爵士,她是个名夫人,近朱者赤,琼姑当然也学会不少有钱人的举动,她连说话,都是斯斯文文,有时候还掉书袋,吓死人!”

  “怪不得她好像很高贵。”

  “其实她很受气,因为古夫人的脾气,怪到天下无双,别的且不说,只是请私家看护,一年换十四个,现在也没有人敢去古家做私人看护。”

  “古夫人有病?”

  “有钱人,打个嚏也算有病,根据阿琼说,她的主人能吃能喝,不知道她病在哪里?”

  “可能是心理病,香港有不少人患上忧郁症,说不定是闷坏了。”

  “你说得对,自从你搬来了,我身体好多了,你看我,睡得好、吃得下,多有精神。”

  “连补针也不用打了。”琥珀笑着说:“干妈,我提议你领养一个孩子。”

  “领养孩子?”何太太带点疑问。

  “是的,有了孩子,一来可以有个伴儿;另一方面,精神也有个寄托。”

  “你说得不错,可是,到哪儿领养孩子,我又不认识那些小孩子送给人的人家。如果孩子可爱,一两万我付得起。”

  “你喜欢孩子,可以到保良局领养,保良局有许多可爱的孩子,男的女的都有,是不用花钱购买的。不过你可以捐钱给保良局,作为慈善捐献。”

  “真的!我要胖胖的,有吗?”何太太那细小的眼睛,突然好像亮了,大了。

  “是真的,胖的、瘦的由你挑,不过,不知道义父喜欢不喜欢?”

  “你义父也很喜欢孩子,而且,他一向不管我的事,他最关心的是他的米店。”

  “改天,我请假替你去保良局询问领养孩子的手续,然后亲自带你去。”

  “琥珀,你真好…”这天,琥珀快要下班的时候,突然张锦天来找她。

  “你能不能马上请假?”张锦天赶得匆忙,仍在气。

  “我快要下班了,有事吗?”

  “你最好请假马上跟我走!”

  “什幺事?难道伯母…”

  “不,子宁明天要举行婚礼了!”

  “啊!”琥珀好一会儿才定神:“你…怎幺知道的?”

  “等一会儿再告诉你。”张锦天不断看表:“马上请假,不能再等了。”

  “好吧!”没有比子宁更重要的事情,琥珀连忙向胡医生请假,胡医生当然不喜欢,琥珀也顾不了许多,下白袍便跟张锦天走。

  在出租车里,张锦天说:“圣玫瑰堂的陆神父和我很熟悉,这几天,为了学校的卖物会,一连三天我都去教堂找陆神父,中午我看见子宁和一个女人彩排举行婚礼。”

  “你可能是认错人,你根本就没有见过子宁。”

  “我问过陆神父,男的叫王子宁,女的叫王珍妮,我看过她的相片,不会有错的。”

  “啊!竟然和王珍妮!”

  “你不是说过,王珍妮是王子宁的表妹,表妹嫁表哥,近水楼台。”

  “但是,子宁并不喜欢王珍妮。”琥珀靠在椅背上,好痛心,好难过:“张老师,你带我去王家干什幺?”

  “制止子宁结婚!”

  “行吗?”琥珀坐直了身子。

  “你自己刚才也说子宁不喜欢他的表妹,他和王珍妮结婚,大概是受了你的影响。”

  “我?怎幺会?”

  “我相信子宁很爱你的,但是他现在娶一个他不爱的人,主要原因,是他误会了你移情别恋,跟我成婚,这都是我妈不好,她太自私,误会是可以解释的,事实是最有力的证明。我带着你去见他,告诉他根本你云英未嫁,我们之间,只有师生感情,子宁也许不相信你的话,但是,他会相信我。如果你是我的太太,我会把你双手送给他?你们的误会一旦消除,如果子宁仍是爱你,他一定不会和王珍妮结婚。”

  “是不是迟了一点?”琥珀又高兴,又担心:“他们明天就要结婚。”

  “结了婚,就真的太迟了。”

  “我最担心的,是子宁不肯见我们。”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他是否会和你误会冰释,是另一回事,起码,他想知道我要说些什幺,这只要他肯听,事情就不难解决。”

  “啊!天!”琥珀合着双掌,闭上眼睛:“求你保佑我!”

  出租车到门口,张锦天和琥珀下车,锦天按了门铃,琥珀口气说:“子宁家装有闭路电视和电动门。”

  “你好像很紧张。”

  “怎能不紧张呢?”

  “为什幺那幺久?”

  “门房看见我们,去通知管家,管家再去通知主人,好几重工夫。”

  “富有人家,花样真多,那幺来来回回有多费时,不过没关系,他们花得起时间。”

  “唉!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子宁不肯见我。”

  “别烦!听!是不是有点声音?”

  “是的!”琥珀整个人又紧张起来。

  门开了,出来的当然不是子宁,但是也不是管家,琥珀又不失望起来。

  “请问…”一个陌生的男工问。

  “请问王子宁在家吗?”张锦天见琥珀呆在一旁,便忙着问。

  “少爷早上出去了没有回来。”

  “他什幺时候回来?”

  “是冷表小姐吧!少爷明天和王表小姐结婚,今晚少爷要参加一个通宵叙会,听说是他的同学为他开的什幺…送王老五餐会。”

  “琥珀。”张锦天低声问:“怎幺办?”

  “明天一早我们再来。”

  “少爷明天不会回来,明天中午,他的同学送他去接新娘,少爷的礼服都带走了。”

  “那…”琥珀吐了一口气:“忠叔呢?他有空吗?”

  “忠叔也不在家。”那男工笑着说:“你知道啦!冷表小姐,少爷明天要举行婚礼,夫人怕少爷喝酒误事,特地派忠叔侍候少爷。”

  “少爷最近常常喝酒?”琥珀关切地问。

  “不常喝,明天是大喜日子,高兴嘛!”

  “琥珀!”张锦天把琥珀拉过一边:“不得要领,怎幺办?”

  “他是个小堡,我们总不能把话留下,看样子,今天是见他们不到了,明天吧!”

  “明天,你没听他说,子宁明天不回来。”张锦天不以为然:“真的等他结了婚,已成事实,还来得及吗?”

  “我们可以去教堂,他一定要去教堂的,是不是?”

  “去教堂?当着那幺多人?”

  “你怕吗?”

  “我…”

  “你是个老师,你应该维持自己的尊严,何况,你又认识那儿的神父,你不要去,我自己可以应付。”琥珀去问那男工:“请问王子宁什幺时候举行婚礼?”

  “时间我不大清楚,冷表小姐,你没有接到请柬吗?请柬上写着的。”

  “我…”

  “琥珀!”张锦天拉住她:“走吧!别再问了,何必难为这位小兄弟。”

  “真对不起,表小姐,我什幺都不知道,没办法给你一个圆的答复。”

  “谢谢你,再见!”张锦天拉走了琥珀。

  他们怎幺也想不到,子宁在楼上的窗门后,看清楚了一切。

  路上没有出租车,他们只好一边走路一边等车,一路上,琥珀直在埋怨:“张老师,你真是,你那幺快把我拉走干什幺?我还没有问清楚时间,你叫我…”

  “你要知道时间,一点也不难,你忘了我认识神父,等会儿我去问他,我只要编个故事,神父不会怀疑。”

  “对!我怎幺忘了?你什幺时候通知我,我还要回诊所请假。”

  “晚上打电话到诊所给你,不会超过你下班时间,不过没关系,你住诊所。”

  “也不要太晚,十点钟之前好不好?”琥珀一直没有告诉他,她住在何家,她始终认为,误会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和他太接近。

  “一定会在十时前…”

  子宁和王珍妮举行婚礼的时间是下午二时,但是琥珀实在等不及,她一点钟已经到达教堂等子宁。教堂门前,人来人往,又植了大树,因此,琥珀不难隐藏自己。

  胡医生对琥珀怀恨,所以她请假一律不准,后来琥珀找着了胡太太,胡太太一口便答应了,原因是琥珀自上班以来,一年半有多,从未请假。换了另一个护士,就没有那幺勤劳,看以前的李姑娘,每个月最少请假一次…

  子宁和珍妮两对伴郎伴娘坐在花车内,子宁虽然身为新郎,但是,他并不如一般新郎那幺春风得意。甜在心头,他承认他喜欢王珍妮,但是他和她之间,总感到缺少了些什幺,他并不知道那是什幺,知道了就好。再加上昨天看见琥珀和张锦天,他的心情更加郁闷,怎样也开心不起来。

  车停下来,首先是一双伴郎伴娘下车,然后是子宁,当子宁刚踏脚出去,突然,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子宁!”

  子宁走出车外一看,一个美若天仙、亭亭玉立的少女,两个人对望了一会,那不是琥珀吗?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噎口气,他别过了脸,收藏着痛苦的表情。

  “子宁,我有话要跟你说…”

  突然两部汽车驶过来,陈倩云首先下车,接着是陈老太太,琥珀看见陈老太太就心冷,她着急地叫:“子宁,不要跟她结婚,你忘了我们的诺言?我是清白的,清白的…”

  陈老太太手一挥,几个男工走过去,把琥珀拉走:“不要,不要!我要见子宁!”

  “表小姐,请,我们会好好招待你。”

  “不!放开我!”琥珀挣扎着:“子宁,你那幺狠,不肯听我一句话!”

  开始有人围观,那些伴郎直瞪这人间仙子,陈老太太又急又气,叫着:“你们这班饭桶,呆在那儿干什幺?快!”

  “子宁…”琥珀又怎敌得过几个壮的男工,她终于被带上汽车,然后汽车开走了。

  子宁缓缓回头来,看着汽车的背影发愣。

  他始终没有说过半句话,但是他脑海里仍然响着:“你忘了我们的诺言,我是清白的…”

  陈老太太在一旁,以先知者的姿态昂起了头:“我早就知道有此一着!”

  “都是妈妈好。”绮云靠着母亲:“妈妈料事如神,精明能干!”

  “哈!还怕那小妹子逃得掉?”

  琥珀被送进王珍妮家,虽然事隔两年,琥珀仍未忘怀此地,她又再一次被送进那小木屋,被锁起来。琥珀没有呼天抢地,因为刚才在车里,她已经喊够了;而且,她知道,哭叫是无用的,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已经聪明了。

  小木屋仍然是小木屋,不过已经变了样,成了杂物房。

  没有,当然也没有书桌,琥珀只能坐在杂物上,她知道,由现在到明天,她将要与这小小的木屋和杂物相依为命。

  唉!其实,张锦天早就劝她不要去教堂,他最后还劝着说:“琥珀,我经过详细考虑,你还是不要去教堂,教堂有那多人,丢了子宁的脸,也丢了你自己的脸;何况,我们去过王家,说不定他们早有准备。”

  不出张锦天所料,琥珀终于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很奇怪,虽然子宁今天和王珍妮结了婚,她竟然并未心灰,因为,因为子宁深深看她一眼的时候,她看得出子宁眼中的惊诧、留恋与深刻的情感。两年不见,子宁又高又壮,而且比以前更成、更英俊、更人、更富男魅力,他仍然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也许白雪公主里的王子并没有他好看呢!

  她记得她曾经说过,她不会和结过婚的男人结婚,但是,子宁是一个例外。虽然,今天子宁和珍妮结婚,他已是有妇之夫,不过,她和子宁相爱的时候,他们之间没有王珍妮,子宁是她的初恋,她也是子宁的初恋,她向子宁献出初吻,所以,她根本不必理会王珍妮,他们之间没有她。

  她躲在杂物上,发誓总有一天要做王子宁夫人,要做爵士的媳妇,她要嫁入王家,她要像王夫人那样受人尊敬,她会如王夫人那样和蔼。

  她愿意等,等十年,等二十年,甚至等到头白发,除了子宁,她决不嫁人。

  她就这样胡思想着,在小木屋内过了一天一夜,后来,还在不知不觉中,在杂物之中睡着了。

  正当她梦想和子宁举行婚礼,突然一道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眼,坐起来。

  看见陈绮云,她带着一脸虚假的笑。

  “真对不起,委屈你了,这班工真没用,怎可以把表小姐送到这种地方来?”

  “老地方,很有亲切感。”

  “唷!两年不见,好会说话的嘴巴!”

  “最会说话的嘴巴比不上你的嘴巴甜,刚招来个阔女婿的丈母娘!”

  “我女儿有福气嘛!”

  “有钱就有福气!”

  “是嘛!”绮云笑哈哈,她对王家这门亲事,满意死了:“人怎能跟钱斗?”

  “王太太,你不要忘记,我才不过十八岁,你不能判定我穷一世,有一天,我可能比你富!”

  “当然,当然,嫁个有钱丈夫,越老越好,人老钱越快得到手。”

  “不,我不喜欢跟老头子,我喜欢漂亮的,什幺都要漂亮。”

  “像子宁?”陈绮云笑弯了:“一个留学生,一个亿万富翁的独生子,会娶一个土包子?别想了,还是嫁个阔老头吧!唷!你别打子宁的坏主意,子宁和珍妮已经去度月了,唔!环游世界。他是珍妮的人了,知道吗?”

  “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子宁飞走了,你肯放人吗?”

  “聪明,果然聪明,琥珀呀!我进来是要问你,要不要吃下午茶?”

  “吃下午茶?”琥珀一看表:“呀!不得了,四点半啦?”

  “不错,我们刚送完珍妮上飞机。”

  琥珀马上起来,拍了拍衣服,便向外冲。

  “喂!你去哪儿?”

  “没看见我走?你不是想养我一辈子吧!”

  “冷表小姐,有空请来坐。”绮云笑着:“佣人不懂礼貌,怠慢了…”

  琥珀回到诊所,诊所冷清清,通常五点多都没有病人,胡医生一看见她就骂:“你怎幺搞的,请一天假,去了两天,连打针也要我亲自动手,你做什幺护士?”

  “对不起,胡医生。”琥珀明知理亏,她垂下了头,忍着气。

  “对不起,哼!蚌个像你,我一个人就够了,何必多花冤枉钱。”胡医生把鸟气发出来:“看样子,你不在乎这份工作了,不是要嫁人了吧?我看你倒像老板娘!”

  “胡医生,我在这儿工作一年多,只不过前后请假共两天,你不喜欢我,可以把我调走,何必说一大堆难听话,你不怕影响你大医生的风度?”琥珀心情不好,也实在忍不住了。

  胡医生听见她要走,语调转弱:“谁敢不喜欢你,胡太太又宠你,我们诊所又少不了你!”

  “没事了吧?我去把针头煮沸。”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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