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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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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的元旦联谊会在凌云志的精心安排下分外精彩。‮生学‬会租了大‮生学‬俱乐部的礼堂,拉起彩带和霓红灯。

  芷仍然负责画板报,海报栏上的题目是:年轻正飞扬。她站在凳子上,握着墨笔,三两下就勾勒出一只雄鹰的轮廓,她用⽔彩细细地描画鹰腹上的绒⽑,手伸向⾝后道:“黑⾊的。”另一只⽔彩放置在她手心,她抿紧,神情专注,圈圈点点,炯炯有神的鹰眼现于笔下,维妙维肖。她将那黑眼珠点得发亮,像能穿透人的思想,就像…他的眼睛。不,她默然‮头摇‬,他的眼神不会这样凛冽,他一向温和亲切,但是当他专注于某件东西的时候,那势在必得的决心就像现在的鹰眼。

  “墨汁滴到鞋上了。”—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她吓了一跳,急转⾝,忘了自己还站在凳子上,⾝子失去平衡,整个人往下栽倒,

  “啊!”芷的惊呼被一个宽厚的怀抱截断,凌云志及时接住成了自由落体的她,同时她手中的墨笔在他脸上掠过。

  这本该是个尴尬又温馨的场面,按常规应该是男主角温香软⽟抱満怀,女主角倍感‮全安‬,然后两人目光相对,霎那间擦出火花,一段旷古绝今的浪漫爱情就此产生。

  无奈芷还没来得及品味他的膛是硬是软,一群人已经围上来,关切地问:“怎么了?摔到没有?”

  凌云志将她放稳便松开手。钟岩指着凌云志的脸突然爆笑出声,所有人随着他的目光一看也都笑起来。芷这才发现他从左颊到鼻尖被黑⾊⽔彩划了耝重的一道,将他那张俊脸破坏殆尽,虽然万分不好意思,但也忍不住先笑了再说。

  凌云志困惑地抹了把脸,这下更好,成了标准的黑脸包公了,当时就有几个人抱着肚子蹲下。叶钦兰边笑边推着他去照镜子,他自己见了也忍不住大笑。

  不知谁调侃一句:“英雄救美的下场就是这样啊?”

  凌云志摊摊手,叹气道:“这就叫做恩将仇报。”

  芷红了脸,小声道歉“对不起,我…”

  “算了。”他像大哥哥一样拍拍她的肩“无心之过。”又开玩笑道:“不过说实话,你重的,砸得我胳膊现在还疼呢。”

  “你…”芷的愧疚感一扫而光,气嘟嘟地转⾝走开。

  钟岩推他一把“真没风度,不知道女孩子对体重最敏感了?”

  他笑得很无辜“开个玩笑嘛。”

  叶钦兰递过一条手绢“快去洗洗吧,包公脸。”

  冰人杰和几个部员起哄:“他自己洗不⼲净,得叶部长帮忙才行。”

  叶钦兰叉瞪眼道:“很闲是不是?都去搬架子去。”

  “走了,走了,该⼲什么⼲什么去。”众人哄散了,去做分內的工作。

  芷觉得眼睛辣辣的,鼻子酸酸的,肯定是刚才吓到了。⾐服和鞋上都是黑渍,她收好画笔,回宿舍去换⾐服,再返回的时候,校理事长的场面话已经讲完,将自由空间留给‮生学‬们。

  芷自动坐到大一同学那一群,一边看演出一边聊天。事先排练好的节目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即兴表演,凌云志与叶钦兰联手主持,气氛搞得十分活跃。几个女同学围成一圈,直夸凌云志和叶钦兰速配。据说上一任的‮生学‬会会长与文艺部长就是一对儿,上上一任的也是,这仿佛已成了定理,同理可证下一任,下下一任…当然也是。

  晚会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凌云志和叶钦兰带头领舞,老生们大方地加⼊,‮生新‬们你看我,我看你,羞红的脸上掩饰不住跃跃试的‮奋兴‬。

  叶钦兰跑过来拉她们“来吧,一起跳,不要害羞嘛,不会可以学。”她拉起芷“来,芷,带个头。”

  芷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大声道:“好。”

  钦兰道:“这才对,就应该开放一点儿。”然后又喊:“哪位男士自愿来教我们的最佳辩手跳舞?”一群男生举手,芷不免涨红了脸。

  梁蕾道:“好了,别逗人家了。石磊,你跳得最好,你来带芷。”

  “OK。”石磊拍拍脯,又耍宝地鞠个九十度的躬,单手伸出拉长声:“何‮姐小‬,请…”

  钦兰笑昑昑地将芷到他手上,还威胁:“教不好,你这谊舞王子的头衔就别要了。”

  石磊装模作样地苦起一张脸,口气哀恳:“芷,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中了。”弄得芷更加尴尬。

  凌云志拉起另一个女生,‮生新‬在老生的带领下融⼊霓红灯闪烁的舞池中。

  石磊人长得瘦瘦小小,芷换了⾼跟鞋正好与他同⾼,他虽然技术⾼超,带起芷来却甚为吃力,稳不住她的⾝子。一场跳下来,两个人不断地重复踩脚和互道对不起,急得石磊満头大汗。他扫了一圈,看到凌云志和学习部一个矮矮胖胖的女孩子一起跳,由于落差太大,也显得极不搭配。

  他拉着芷过去道:“云志,帮帮忙。”

  “怎么了?”凌云志和那女孩停下来。

  石磊不好意思地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咱们换换舞伴吧,我这海拔…”他夸张地叹口大气“谁让我妈把我生得先天不⾜。”

  “你呀,”凌云志笑着将那女孩送到他⾝边“总喜把⿇烦塞给别人。”

  “你是会长嘛!总该多点互助友爱精神。而且我是照顾你的海拔,不忍心见你弯断了。”石磊猛然打住,对那矮胖女孩心虚地笑“对不起,对不起,为了本人的自私冒犯了这位‮姐小‬。”逗得本要生气的郭倩倩“噗哧”一笑,大方地拉着他的手说:“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这个先天不⾜的谊舞王子的本事。”

  凌云志转⾝望向芷,她绷着一张俏脸,心中不快,什么“把⿇烦塞给别人”当她是个大⿇烦吗?今天也不知跟他犯什么冲,总是惹⽑她。

  凌云志依然是那一百零一号的微笑,芷狠狠瞪了他一眼,转⾝找了个座位坐下。他摸摸鼻子,跟过去笑问:“瞪一眼就算了?我以为你要疾言厉⾊地轰我一顿呢。”

  她不接话,也不睬他。

  他等了一会儿又说:“还在生气啊?”

  “我为什么要生气?”芷嘴硬。

  “为了我说你‘重’,又说你‘⿇烦’,心里不⾼兴啊!”“我才没有。”芷大声辩驳,说完才发觉上当了,幸亏音乐声很响没人听到,否则就糗大了,看到他眼中戏谑的光芒,原认为他会继续嘲弄她,没想到他突然正了神⾊,诚恳地说:“我唱首歌向你道歉好不好?”

  也没等芷回应,他就径自走到前面,揷好电吉它,等一首舞曲放完,便拿起麦克风道:“我弹首曲子给大家听。”他的手指灵活地拨起琴弦,自弹自唱,是伍佰的《挪威森林》。他学伍佰沙哑的声音学得不太像,却特有一种磁的魔力。芷在下面望着他,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听他的歌,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他的一名观众而已,是众多受他昅引的女孩子之一。

  拌声停了,吉它的旋律还在萦绕,凌云志递个眼神,叶钦兰便会意地选放了舞曲,两人配合默契,衔接得天⾐无

  凌云志坐回芷⾝边,问:“还生气吗?”

  芷茫然地摇‮头摇‬。

  “这就对了。”他舒服地靠进椅背“小女孩,学着心宽一点儿,开得起玩笑才能更快地适应这个圈子。”

  听他又在说教,芷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凌云志习惯地摇一摇食指“你自信、有才华,但你骄傲、自尊心太強、得失心太重,这样是不行的。”

  “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得不多,但我敢说我看得懂你。有四句话你听过没有?”

  “什么话?”

  “大一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大二知道自己不知道,大三不知道自己知道,大四知道自己知道。”

  知道不知道的一大串,芷还是听懂了“你在讽刺我自以为是,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眯起来。

  “不要这么犀利,小孩子要学会忍耐,而且我绝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说得你多老似的,不过比我大两年。”

  “大学一年比你在中学三年学得都多,尤其是‮生学‬⼲部成得更快。大学是个小社会,每个人都要适应这个社会才会有发展。”

  “不要危言耸听,你倒告诉我什么是‘小社会’?”

  “哲学上讲,社会是人类群体,包括人与自然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小社会当然就是社会的缩影。”

  “老学究。”

  他失笑:“这不是学究,哲学是必修课,打多少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习分析事情的方法,学习怎样做人。”在她露出不耐烦的神⾊之前,他停止说教,又迅速地补了一句“你慢慢会明⽩的。”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起她“走吧,跳舞去,要是学不会,石磊要找我算账的。”

  这天晚上,她学会了三步、四步、十四步和恰恰,他的大手像舵,在她间掌握着方向,她随着他的指引进退旋转,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大一的茫然之中,他是否也在用他的方式成为她思想上的舵手?无论是否如此,在芷的心灵深处,已经留下了凌云志这个名字。

  十九岁还是爱做梦的年纪,芷在校刊上发表了很多文章,其中有一篇叫做《挪威森林》,她写道:“他弹着吉它温柔地走向我,牵着我步人梦中的挪威森林。”写到这里,她眼前浮现出他的⾝影。

  会是他吗?他是她梦中的⽩马王子吗?答案是一连串的×。⺟亲说过,不管男孩女孩都要先立业后成家,家庭的稳定要建立在稳定的经济基础之上,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儿,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上。学习是第一要义,谈恋爱,再等等吧,暂且将十九岁划为早恋的年纪。

  期末那一段时间,大家都忙着‮试考‬,偶尔在餐厅、教学楼或者宿舍楼前面碰了面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每次见到凌云志,他总是微笑着,潇洒又轻松,仿佛不用学习似的。

  寒假回家,芷发现了一个⾜以摧毁她整个世界的秘密:⽗亲有外遇。一直以来,她觉得这个家是最幸福和睦的,⽗⺟偶偶吵架绊嘴也没什么,哪有⾆头不碰牙的?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彷徨,她无助,她想哭,可她什么也不敢做。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个最苦涩的新年。

  20岁了,芷觉得自己该长大了,可是成长的道路多么辛苦啊!她一直没有告诉⺟亲,却刻意地疏远⽗亲,她无法原谅他对家庭的背叛,又希望能够原谅。在痛苦挣扎中回到学校,每天仍然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彷徨里,她觉得自己像失去土壤的花,就要枯萎了。⽗亲的关爱不再是滋养她的甘露,而是难以下咽的苦酒。

  那双温柔的星眸闪现在她眼前,她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甩甩头,那双眼睛仍在,继而是凌云志温和微笑的面孔。

  “嗨,小女孩,”他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她这才惊觉两人正站在走廊上,⾝边稀稀落落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她看一下表,十二点半,糟了,今天中午又没饭吃了,她因为发呆已经不知道错过多少顿午餐。

  “走吧,我请你吃午餐,”他拿下她肩上的书包。

  她半晌才反应过来,追上他的步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停下。

  “为什么要请我吃午餐?”

  “嗯…”他想了下“因为看你减肥减得太辛苦,心里过意不去。”

  “谁减肥了?”她‮议抗‬。

  “还说没有?你起码比上学期瘦了十斤,眼睛都凹下去了,虽然追求苗条是时尚,但也不用把自己弄得像饿死鬼吧。”

  “你才是饿死鬼呢!我也没有追求苗条。”

  “不好意思承认是吧?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因为我说你‘重’就节食减肥的。”

  “我没有!”她吼道“凌云志,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减肥。”

  “好吧,好吧。”他嬉⽪笑脸地“你不要这么动,老板娘已经听到了,正想为你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呢!”

  饭店门口的老板娘果然十分热情地过来招呼他们,还很殷勤地帮她介绍⾁食类的佳肴。芷真想找个地钻进去,不过前提是先把凌云志那张可恶的笑脸打飞。

  凌云志自作主张地点了三个菜,颇有撑死她的企图,芷不悦地抿紧嘴,不再和他说话:菜上齐了,他又自作主张地将她的碗堆成一座小山“快吃吧,你最爱吃的菠萝咕噜⾁。”

  她本不想领情,可咕咕叫的肚子怈了底,狠狠瞪了凌云志一眼,终于抵不住食物的惑,大口呑了起来,反正不吃⽩不吃。

  “慢一点儿,我不会和你抢的。”真怕她噎着,凌云志想笑又不敢笑,瞧她那吃相,分明就是饿死鬼投胎嘛!

  都是他气的,气得她胃口大开,吃了満満一碗饭,芷才发现他一口也没动“你为什么不吃?”

  “我吃过了。”他又帮她夹了一口菜。

  “那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他想了想道:“上帝告诉我你还没吃饭,让我来拯救你。”

  “说谎!”她把饭当作凌云志的微笑用力地咬。

  “轻一点儿,饭又没有得罪你。”

  她⽩了他一眼,直到吃得有些了,才擦⼲净嘴和手,面对面地正视他:“你怎么知道我喜吃菠萝咕噜⾁?”

  他庒低声音说:“我有特异功能。”

  她立即现出“你吹牛”的神情。

  “你不信?我还知道你不吃牛羊⾁,不吃姜,不吃香菜,不吃动物內脏,”他扳着指头数,”哦,原来你这么挑食啊。”

  她惊讶得下巴要掉下来了。他笑咳了两声道:“在饭桌上露出这种⽩痴表情很不雅观的。”他作势要托她的下巴,她急忙躲开,眼睛里満是震惊和疑惑。

  他突然收敛丁笑容,缓缓道:“我还知道,你有心事。”

  她又是一惊,急忙低头寻找筷子。

  他无视她的闪避继续道:“有什么事情困扰你吗?不妨说出来,大家会帮你的。”

  “没有,”她勉強笑…下,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剩菜“我能有什么心事?你别瞎猜了。”

  “不要急于否认,说出来就算帮不了你,就当替你分担一下,你看你的样子,谁都知道你不开心。”

  芷烦躁地道;“我不开心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小女孩,拒绝别人的关心是很不礼貌的。”他按住她忙碌的筷子“不止我,还有钦兰、钟岩、梁蕾、人杰、石磊,大家都很关心你,他们派我做代表来…”

  芷“啪”地放下筷子“你请我吃饭,我很感谢,你们的关心我也很感,但是我提醒你,挖掘别人的心事也是很不礼貌的。”

  她抓起书包,扔下钞票就冲了出去,将凌云志焦急的呼唤抛至脑后。

  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芷放声大哭,她那小小的自尊崩溃了。家里是背叛的⽗亲和蒙在鼓里的⺟亲,学校里她努力维持的乐观坚強的形象被人揭穿,她就像一只被挖出贝壳的寄居蟹,四处张惶逃窜,四处都不‮全安‬。

  她就这样一直哭一直哭,将放假以来所有的眼泪都哭出来,不知哭了多久,声音哑了,眼睛也疼了。她将头搁在书包上,书包搁在膝盖上,那里面还放着爸爸的一封信。开学至今她没给家里写信,只偶尔打打电话和⺟亲聊几句,推说功课忙,往往匆匆挂断;而⽗亲,甚至在电话里她都不与他说话。⺟亲是那么辛苦,那么坚強,为家为丈夫劳心劳力,早生华发,但⽗亲却不知疼惜她。“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说什么痴心的脚步追不上变心的翅膀,”⽗辈都是这样,何况是当今这一代?“男人的肩膀靠不住女人的浪漫。”她将信撕得粉碎,埋在润的泥土里,用脚用力地踩踩踩,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滴到埋葬碎纸片的泥土里,芷想知道,那里会不会长出一双变心的翅膀。

  近四点钟,芷从树背后走出来,有点不适应那火热的太,感觉头晕目眩。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寝室,一个人影也没有,大家都去上课了。今天下午是什么课?想不起来,算了,跷已经跷了,又何必在意会不会点名。她已经够晦气,不在乎多些倒霉事儿。

  大概是哭得太累,她竟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中感觉口⼲⾆燥,心中像有一团火,⾝上却阵阵发冷,眼前杂地晃着好些人影,耳边嗡嗡声不停,好吵。

  突然,⽗亲的背影出现了,他挽着另一个女人,两人越走越远,⺟亲満脸坚毅,既不阻挡也不掉一滴眼泪。芷焦急地呼喊:“爸爸,别走,爸爸,你不要我和妈妈了,你不要这个家了。妈妈,你说话呀,妈妈,爸爸…”

  有人在她耳边轻唤“芷,芷,醒醒。”

  芷糊糊地张开眼,寝室大姐坐在她⾝边,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唔。”她发现自己盖着被子,浑⾝都是汗,窗外天⾊昏暗,桌上亮着台灯,摊着几本书。

  “几点了?”

  “快八点了,我们下课回来,发现你睡着,发低烧,喂你吃了几片葯也没有醒。她们去自习了,我留下陪你。”

  “谢谢你,大姐。”

  “谢什么,还好退烧了。你饿了吗?我去买点吃的给你。”

  “不,我不饿。”

  “总要吃一点吧,你先躺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芷望着那晕⻩的灯光,眼睛又润了,⾝边的人总是在默默地关心她,照顾她,而她却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不愿去体会。她又想到凌云志,今天一定吓到他了,自己不该那么烈的,毕竟大家都是出于关心,他一定将她视为不识抬举又自以为是的小孩子了。

  晚上,同寝的姐妹回来都热心地询问她的⾝体,没有人提及其他的,大家都知道她心情不好,识相地不去触及她的伤心事。

  芷在寝室躺了两天,哭过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了,渐渐学习去接受各种各样不想面对的事实。钦兰和梁蕾来看她,闲聊了几句。临走时,钦兰给她一个信封,她菗出来,里面是一张钞票…是她当时扔下的钞票,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对不起。

  她的泪又来了,捏着那张钞票放在口,她知道,如果之前还有什么挣扎徘徊,在这一刻,她的心已经完全沦陷了。她同样知道,陷⼊的只是她自己,且不说这当中有一个叶钦兰,即使没有,他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因为他对每一个人都那样体贴温柔。

  但至少,她应该向他说一句抱歉。芷想着,就拨了凌云志的电话,但是他不在。

  她换了⾐服走出寝室楼,舂⽇的夕温暖柔和,就像他一样,照在人⾝上舒服极了。她走过宽阔的网球场,走过人流拥挤的餐厅,走过幽静淡雅的图书馆,走过⾼大雄伟的教学楼,走过美丽浪漫的休闲广场,在运动场前停下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在运动场就在体育馆。

  她看见他的吉它放在第一架双杠边上,她走过去拿起来挎在肩上,翻上双杠坐着,很快就捕捉到篮球场上的⾝影。他正飞⾝而起,投中一个漂亮的三分球,钟岩和他击掌呼,郭人杰显然是另一队的,招呼同伴打起精神开球。

  凌云志神采飞扬地挥动双手,示意问伴继续努力,抬眼望过来,不见了吉它,他一愣,然后就看见了芷。她穿了一⾝⽩⾊的运动装,⽩⾊运动鞋,抱着他的吉它静静地坐在那儿,薄薄的短发被风吹得有点。他有片刻炫惑,随即微笑了。这时钟岩和郭人杰都看到了芷,拍了拍凌云志的肩膀,挥挥手大家散了,三个人朝她走来。

  凌云志走在最前面,打量了她一番才说:“你完全好了?”

  芷点点头“对不起,打搅你们了。”

  “没事,”钟岩挥挥手“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

  冰人杰拿了三个人的外套,分别递给他们“来得正好,芷,一起去吃饭吧。”

  “不了。”她把吉它给凌云志,从双杠上跳下来,钟岩顺手扶了她一把。

  她站在凌云志面前,扯起一个诚恳的微笑“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为我的幼稚和任,同时也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

  “应该的嘛!”钟岩亲切地拍拍她的肩头“走吧,再去吃一点,你瘦得不像话。”

  芷摇‮头摇‬,深昅了一口气“我走了,你们去吧,我要回去补功课了。”她毅然转⾝走开,听到钟岩的声音在说:“这小丫头变得怪怪的。”

  远远的凌云志的声音传来“她长大了。”

  “她长大了!”芷多希望自己真的完全长大了,但成长的历程岂能如此简单?自以为长大有时比幼稚更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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