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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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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炎炎三伏盛夏的午后,天上悬挂的是散发无穷无尽热气的烈,地上则是能煎蛋的烫石板,在这偌大的宅院里,除了声嘶力竭鸣叫不停的夏蝉,惟一还在走动的活物,便是她这个苦命的丫环了。

  呜…

  她不是故意更不是乐意在这烈下团团转啦,可谁叫她在去厨房的路上,又路了啦。

  呜…

  好想挖个洞蔵进去。一来躲一躲这⾼挂的,二来也遮遮羞。她已进府当差半年多了耶,可,好想哭一哭;但,哭无泪哟,因为她的不识路径,还是一如刚来那一⽇。

  呜,呜…

  这到底是哪一个院落啊?似曾相识的亭台⾼楼,眼热到眼花缭的各⾊花坛,不远处参天的巨树在地上投下片片浓。这凉凉的绿,正在时时着她,好想去树底下乘乘凉哟!可她只得奔走于烈⽇下,这边探探,那边绕绕,为的,是想留一个显著的人靶,好让有万一能路过这里的佣仆们能一眼瞄到她,救她脫离苦海…呃,是救她于路的羞聇中。

  可这大正午的,会有人出来晃吗?

  呜呜…

  就见绿丛绕的空隙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不怕热地在烈⽇下绕啊转呀,转得她愈来愈沮丧,绕得树上的蝉也在大声嘲笑…知了,知了…

  他就知这小丫头又了路!

  冷冷哼了声,懒懒从窗前的凉榻上坐直⾝躯,将手中把玩的精美⽟雕放到一旁,再顺手接过贴⾝护卫秦朝送上的冰镇酸梅汤啜饮了几口,黑眸,慢慢扫向一旁侍立的护卫。

  “有事要吩咐吗,爷?”微微欠欠⾝,朝角勾起浅笑,哈哈,那个叫阿涛的小丫环又路了!

  在这京城聂府里,有一个叫阿涛的小丫环,她路的天才本事真是令府中的大伙们叹为观止。若是有一天,阿涛突然不绕圈圈地走到目的地,那可真会是惊天的大消息了!

  “你去将她赶出我清⽟楼的范围,省得她在我院里绕来绕去绕得我心烦。”不耐烦地挥挥手,聂府大公子聂修炜翻翻⽩眼,斯文俊秀的年轻脸庞上,満是挫败。拜这个路痴所赐,今⽇他再也没了赏⽟的心情。见朝要下楼,不情愿地又加上一句:“对了,顺便去厨房再给我端来一碗酸梅汤。”他可不是好心的人哦,只是还想再喝一些解暑的凉汁而已。哼一哼,收回瞥向窗外的视线,对那个抱着胃的可怜小丫环视而不见。

  “是。”朝躬躬⾝,转⾝下楼去。很给大公子面子地没点破实情。其实大公子心很好的,只是,有一点点嘴利而已。

  这是第几次了?边走边想,朝努力抑住大笑的冲动。这位阿涛姑娘识路的本领可谓了得,去府西侧厨房硬能绕到府东的院落来!摇‮头摇‬,走向在烈⽇下依然绕个不停的歹命丫头。

  呜呜…

  看吧看吧,一心埋头雕⽟之技的下场便是又一次错过了午饭时间,失了一起前往厨房的伙伴,害她在独自前往厨房的路上,第几十次…又了路!

  呜,好热,也好饿…

  紧紧抱住不停咕咕叫的肚肚,撇一撇,沮丧的心情无可言表。

  呜呜…

  “阿涛姑娘,”站在树下,朝依然在烈⽇下抱着肚子绕圈子的小丫头招招手,朝忍住笑“来这里。”就见名为阿涛的小丫环闻声立即转过⾝,一见到他,圆圆的脸庞上顿时漾起大大的笑容,将一张原本平凡的脸蛋衬得生机,很有精神。

  “朝护卫!您怎会在这里?”开心地急步奔过来,呵呵,终于碰到了一个人哟!

  “啊,我正要去厨房拿点东西,真巧碰到了你。要不要一起走?”朝好心地不去明说他在此的原因,免得刺伤了这位十三四岁小姑娘的心。

  “好啊好啊!”阿涛忙不迭地点头,笑眯了灿灿晶瞳“好巧,我也要去厨房哎!”

  “真的?那一起走吧。”朝率先迈开步子,抄近路从树中领着小丫头穿行,前往府中人用膳的西院。

  “秦护卫,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小跑地紧跟在⾼大的⾝影后,阿涛顾不得抹抹満额直淌的汗珠。

  “问呀,有什么不可以的?”放慢步子,朝笑得温和。

  “喔。”倒不好意思起来,不自在地摸摸头,阿涛小小声地问:“您别笑哦,您能告诉我,刚才我到底是在哪一个院落吗?”

  “啊,刚才的院落是咱们大公子的清⽟楼。”好心地加上一句“你是不是觉得院落格局很眼?”

  “是呀是呀!”点点头,心情沮丧到极点,她在石头阁当差,自然知道石头阁在府中哪一个方位,离大公子的清⽟楼有多远,而西院厨房又在哪一个方位,呜…好脸红哪!她认路的本事,不,应该是路的本事好像越来越⾼了。

  “没什么的,”见那张圆脸越沉越低,不由轻声劝慰“你不是在石头阁当差吗?那里的布局和这里差不多啦,这府中阔大,院落又多,任谁也有走错路的时候。”当然能像阿涛小姑娘这样的有本事,却是天下别无分号。但,此刻似乎不宜多说。

  “哦。”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抿一笑“其实我知道秦护卫是在哄我⾼兴。我知道我总路,老是给大家添⿇烦。”

  “怎么会呢?我可常听王管事夸你哩!一个人却能将石头阁整理得井井有条,不容易哟。”整⽇与一阁的绝品⽟雕形影相伴,没有耐心和毅力是不成的。也正因为这小姑娘⼲得不错,将一阁的⽟雕⽟器整理得很好,大公子才对她睁只眼闭只眼,让她做下去。不然依大公子凡事力求完美的子,早将路成痴的阿涛逐出府去了,哪里还能⼲到现在?

  “秦护卫心真好。”咬咬红润的,阿涛羞羞地低着头。府中的大伙都对她很好,知她总路,若有空闲总会陪她一起在府中逛逛,以便她悉路径,也从没有人因此嘲笑过她“我很笨,是不是?”可她却总负了他们的心,总记不住路径。

  “怎会呢,阿涛姑娘做事又努力又用心才是真的哩!”很喜这小姑娘温润平实的子,朝笑得真诚“好啦,咱们到喽。”

  “谢谢秦护卫,真不好意思,这么大热天还劳烦您出来这一遭。”施一个礼,点头致谢。她在石头阁见过几次陪大公子去的这位护卫,知他人好心肠热。

  “没有啊,我来这里也是为咱们大公子端点消暑汤汁,顺路而已。”招来厨子,吩咐了几句。

  “啊…”刚转⾝要进厨房吃些东西,阿涛突然忆起一事,又回过⾝,期冀地瞄瞄朝,试探地开口“我还有一件事想⿇烦一下护卫。”差点忘了。

  “什么事?说来听听。”闲着也是闲着。

  “就是,就是石头阁后院里的那堆⽟石块,我可不可以要一块?就一块。”阿涛小心地解释“我看它们堆在那里,⽇晒雨淋的好可惜,您能不能帮我向大公子提提?”每⽇见到那堆如同丢弃的原⽟石,总会心痛,就算那些石头不会含有什么好⽟,那石中⽟石含有杂质,但在她眼里,却也是宝啊。

  “哦,那堆东西呀!”忆起石头阁后院确有那么一堆废⽟石,那都是大公子扔的,因为如同肋,拣之无用,丢之可惜,便丢在那里,眼不见为净。朝慡朗一笑“你尽管随便拿取,没关系啦!”大公子才不在乎。

  “真的可以吗?”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真的可以。”他笑着点点头“好啦,我该回去了,大公子还在等着我呢!”取饼厨子递过的汤壶,转⾝走了。

  “谢谢秦护卫。”阿涛⾼兴地挥挥手,笑弯弯地眯着杏眸,去吃饭喽!

  京城聂府,顾名思义,自是指位于天子脚下繁华京都的…聂姓人家的府邸了。在这昌盛的大明朝里,聂姓人家数不胜数,但能人尽皆知的聂府,也只有这一家京城聂府了。

  京城聂府在元末因立有赫赫战功,先祖曾受到朱氏元璋皇帝的封赏,但聂氏先祖在明建国后却选择了卸甲归田,用所得大量赏赐为本金,数十年来投⾝商界,已取得不少的成就。放眼当今,已是中原数一数二的巨富人家。但此并非京城聂府名扬天下的惟一原因,聂府这一辈出了两名品貌绝顶的子孙,经商手腕⾼超,俱在十六岁已接手家中经营大计,三年来取得很大成就,已成⽟器、布庄行业中的个中翘首,这也是聂府名扬天下的另一个原因。

  聂大聂修炜掌接家中⽟器坊,在原先经营⽟器买卖基础上,新拓了采⽟、雕⽟、鉴⽟等多个经营渠道,使京城聂府采、雕、鉴、买、卖于一体,短短几年,已是中原⽟器行业中的霸主。而年仅十九不及弱冠之年的聂修炜,自然成为受人瞩目的大商人,加上斯文俊秀的相貌,沉稳有仪的子,早成为各⾊少女的良婿人选。

  聂二聂箸文因对⽟器不感‮趣兴‬,便接手了府中的布行,他更是经营之才,瞅准了当今国泰民安的现实,以棉布为主,以聂府原有布庄为基础,仅仅两年,已拓展了中原大部分繁华之地的布庄财力,虽然他不若兄长般沉稳,玩心又重,心思并没全放在经营中,但也成就非凡“⽟器満天下,布庄遍中原”之势隐约显凸稚形。

  一句话,以少年之貌横行大明商业圈的聂氏二子,已⾜够让聂氏先人含笑九泉,其成就也⾜以让那些老商侩们汗颜,而聂家二老也⾼兴地去游山玩⽔了。

  京城聂府,⾜以傲视中原。

  呜…

  好命苦哦!

  是谁说六月天就像娃娃脸的,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挂,晒得人恼火,一下子却又电闪雷鸣,轰隆隆地倾盆倒下雨来?

  呜呜呜呜,倒霉的她又路啦!

  她双手聊胜于无地抱着头,从眯起的眼里愠恼地打量着四周,前方三面环有郁郁丛林,林间小路穿来绕去,绕花了她的眼,脑中也被绕成一团浆糊,本忆不起来时路;背后数丈远处则是一潭清泉漾波成湖,偌大的湖面上没有一丝遮掩。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一个可躲雨的场所。树底下是万万不能去的,爷爷曾告诉过她,下雨有雷电时宁可被雨淋死,也不可躲到树底下,免得被雷劈到。可是,这雨点打得她好疼哟。

  呜呜呜呜,这倒底是哪里嘛?脑中勉強挤出三两个地名,却又一一对不上号,还是那一种似曾相识却又恼人的陌生。她要怎样才能回石头阁呢?

  “喂。”

  呜呜,这么的飘泼大雨,铁定不会有人外出找罪受,更不会有人顺手救她一命啦?

  “喂!”

  呜呜,她还是到树下躲上一刻好了,就算真的被雷劈死也比被雨淋死好吧?至少,死因不会太惹人发笑…因路被雨淋死!

  “死丫头!”

  呜…唔?

  疑惑地竖起耳朵,真的有好心人救她来了吗?

  “叫你呢!耳聋呀!”凶凶的暴叫再次传⼊耳来。

  不由得打一个寒颤,一定是被淋得太冷了。阿涛慢慢地转过⾝,迟疑地望向湖畔的青石长阶…真的有、人、耶!眼一亮,抹一抹満脸的雨⽔,眯着杏眸直直盯过去,雨中视线有些受阻,只能模糊地瞅到一个人单手撑伞站在那里,谁呀?⾼瘦的⾝形有些像朝护卫,可那抹之不去的气势…却知绝不是他。

  “过来!听到了没?”凶凶的暴叫更加恼火。

  “我?”伸手指指自己,被雨点痛击得脑袋有些发僵。好像、好像是大公子!艰难地咽咽口⽔,不太想过去,因为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在她印象中,呃,说实话,大公子对她好像蛮凶的耶!说实话,他一点也不像大伙说的,什么斯文沉稳,什么对人和蔼亲切,对待下人如同亲人。

  “不是你难道是你背后的吊死鬼呀?”凉凉地讥笑如同一阵风吹过来。

  “啊…”瞪圆杏眸怪叫一声,忙不迭地冲向湖畔的大公子。鬼!她胆子再大也怕鬼耶!背后的寒⽑乍起,庒忘记了爷爷的话,世上哪有什么鬼!…就算有鬼,晴天⽩⽇也不会出现的吧?“救命呀!”一张圆脸刷地苍⽩如纸。

  “谁救你?!”左手撑伞,右手急急平挥而出,截住冲撞过来的慌⾝子,免得被撞进⾝后的漾波湖,真的成个落⽔鬼“骗你啦!世间哪来的鬼?”

  “呃?”气鼓鼓地瞪圆杏眸,狠狠地盯向聂修炜的⾝侧…呃,她没胆子瞪手握府中生杀大权的大人物啦,不是想被逐出府,她还没学到雕⽟之技哩!“大公子为什么要骗人?骗人会遭雷劈的。”

  轰隆隆!天上的雷公应景的意思意思,吓得胆小的人又抱住脑袋。

  “你又没骗人,那么怕雷声⼲吗?”好笑地哼一哼,聂修炜头一次发现,平⽇少言讷语、只知埋头⼲活的小丫头也有活泼的一面。

  “我和大公子站在一块耶。”明⽩了吧!

  “什么?”听得不太清楚,不由将耳朵凑过去,顺便大发善心地移动撑伞的左臂,将那只落汤罩进伞下。路痴果然就是路痴,再走几步就会找到避雨之地了。不过,不路就不叫路痴,他也更不会、也没‮趣兴‬记住石头阁里有一个貌不出众的小丫环,名字叫作阿涛了。他虽不若亲弟那般非美人不⼊眼,但,太过普通的人,他也没什么‮趣兴‬去专注一下“你说什么?”

  “我和大公子站一块啦!”翻个⽩眼,小声嘀咕“若天上的雷公一时老眼昏花,劈到我怎么办?”声音嘟嘟哝哝,忙忙地拧拧袖子,浑⾝被⽔浸了个透,⾐贴⾝,难受着哩!

  “再说一次!”眯眯利眸,聂修炜歹毒地哼一哼“你这个小丫环敢驳我?”胆子小,不是吧?

  “没、没有呀!”慌张地连连挥手,她还想留在府里当差哟,敢得罪府里的龙头老大吗?况且喔,在人伞檐下,不得不低头呐!

  识实务为俊杰,她小女子书虽读的少,但也是很明⽩的。阿涛脸上迅速堆起笑“阿涛多谢大公子援手之恩。”

  “免了。”慢慢移动步子,聂修炜好心情地放以下犯上的小丫头一马“你溜到哪里去了?”他刚从石头阁回来,是以知道这小丫环怠职了。

  “去雕⽟坊啦!”一时不察吐了实情“关于镂刻雕⽟之技我有些疑惑,去请教了一下雕⽟师⽗。”可惜那些师傅只会笑着应付她,任她好话说尽、赔尽笑脸,却死也不肯指教她一二。闷闷地跟着聂修炜移动脚步,心神还停在雕⽟坊里,那些师傅说什么女娃儿家只要精于女红就好,学什么雕⽟之技,不值得的。

  “你爱雕⽟?”是曾听朝偶尔提起过,说这位阿涛小姑娘极痴雕⽟之技,只要有空闲时间,便总会不停地雕啊雕的,时常忘了吃饭、‮觉睡‬。

  “是有一点点喜啦!”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反正也闲着无聊,找点事做做啦。”她祖⽗是村中有名的石匠,从小便教她一些刻石技法哄她玩儿。其实,她愿意离开温暖的家,而来这陌生的京城聂府当差,很大原因也是因慕名于聂府闻于世的⽟雕。

  “闲得无聊?”睨那个只到自己前的小丫头一眼,聂修炜哼哼道:“你来聂府是做什么的?”他家可不养一群无用的闲人。

  “做丫头啊。”她一下子用手捂住,灿灿杏眸飘了飘,心神猛从雕⽟坊里扯出来,糟了!一不留神好像怈了底儿、被揪了小辫儿!而且,好像是被最不该揪小辫儿的大龙头给揪住了!

  “还知道呀?”他扫扫一旁胆颤心惊的小丫头,凉凉地撇撇角,算啦!看在这小丫头将石头阁整理得还算不错的分上,善良地放她一马好了。“你多大啦?”小小的个子,不做作的子,有点可爱。“呃?啊?”不敢置信大公子今⽇对她会这么善良哎,忙讨好地一笑:“再七个月就満十四啦?”仰⾼头,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当然值得骄傲啦,因为她能为家里减轻负担,分忧解愁了嘛!其实她家中生活还过得去,只是弟妹多,爹娘总是不停地忙啊忙,连年近古稀的爷爷也不能歇一歇,她能出来挣些铜钱,自然值得她小小骄傲一下。

  “还不満十四?”瞄瞄那不算平板的小⾝子,刚才拦住她急撞过来的⾝体时,手中碰到了不该唐突的地方,那柔软的‮感触‬还不错“比我小六岁?”撇撇,有些鄙视。想当年他十四岁时,早已遍读史书,內敛的子一如大人,哪里像她,冲冲撞撞,路成痴,单纯的子隐不住一丝心思,好像七岁⻩⽑小儿!

  “大少爷才十九?”仰⾼头仔细瞅他一眼,⾼瘦拔的⾝躯,俊秀逸人的脸庞,沉稳的子,斯文的言谈“我还以为大公子有二十九了哩!”怎么看怎么也瞧不见他⾝上有少年的稚气呀。

  “嗯?”庒迫地睨她一眼,聂修炜嗤之以鼻“小孩子哪里懂大人的。”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才不在意,只有这样傻呆呆的小⽑孩,才总留恋什么少儿时光。

  “不不,我是说大公子沉稳,很像成人!”她慌忙地解释一番。

  “像成人?”一股火苗在肺间悄悄燃起,没有一个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说他“像成人”而不是赞他“是大人”!

  “不不,是,是年少有成啦!”脑中思绪在拼命地转,糟,她好像拍马庇却拍到马脚上了哟!

  “哦?”他冷冷哼了又哼,不悦地讥讥一笑“你可读过书?”其实知她认得不少字,否则府中管事不会放她在石头阁为差。石头阁中蔵品虽以⽟器为主,其他古文名画也为数不少,没几分才识,也整理不了的。

  “读、读过一点。”收敛慌的心神,开始认真回答大龙头的垂问,不能再讲错一句话耶!不然大公子一生气,要逐她出府怎么办?

  “怪不得会嚼文咬字。”

  “是咬文嚼字啦!”一个不察,认真地纠正大公子的口误。

  “是嘛!”耸耸肩,不太情愿地承认这小丫环确是有一点点才识“关于雕⽟之技,你知道多少?”他忍不住想探探这小女娃娃的底儿。

  “一点点啦!”用手指比出米粒大的一滴滴,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一副不敢班门弄斧的惭愧样子。

  “跟着谁学的?”在这大明朝里,对女子管制甚是严厉,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的。

  “我爷爷!”骄傲地,昂昂头“他是我们那里最有名的石匠哟!很会刻石的。”阿涛与有荣焉地眯起杏眸灿灿一笑。

  “哦?那我倒要考考你了。”引她穿过院门,走到清⽟楼廊下,将雨伞丢到一旁,笑道:“到楼中一坐可好?”

  “好,啊,不不不,”她一下子拘谨起来,暗恼,只顾与大公子一问一答,竟忘了该有的主仆之分!“我、哦,奴婢多谢大公子善意,不敢再打搅大公子,阿涛告、告退!”施一施礼,想重回依然讨厌的倾盆大雨中,冒雨回石头阁。

  “那就走吧!”瞥一眼瓢泼的大雨,淡淡一笑“回石头阁的路不会再走错吧?”

  “呃…”不由咽咽口⽔,伸出去的脚又缩回,⼲笑几声“呵呵,呵呵。”好恼!罢,就死赖在大公子廊下一刻好了。

  “呵呵。”学她笑几声,聂修炜有趣地挑挑眉“不回石头阁啦?”不怕再站在大雨中兜圈子傻呆呆等人来救,就走,尽管走好了,他才没什么好心去劝阻。

  “呵呵。”她依然⼲笑,很知趣地侍立一旁,不敢再烦龙头老大。

  “有没有‮趣兴‬瞧瞧我珍蔵的石雕呀?”他闲闲地踱进厅堂,漫不经心地抛下一句饵…钓鱼的香饵。

  “珍蔵的石雕?”杏眸一下子睁得滴溜溜的圆,从门外向厅內探头探脑,视线所及之处,果见大小镑⾊石雕陈列厅內各处,有花卉,有山⽔,有盆景…温润光洁,雕功精细,是…“青田石雕!”她不可置信地怪叫一声。青田石雕耶!只听说过却从无奢望亲眼目睹过的青田石雕耶!

  “识得?”心中微诧,聂修炜扫了这看呆了的小丫头一眼“要不要近前瞧瞧?”

  “好呀好呀!”她闻言雀跃地笑眯眯,迈步要进门,却又缩了回去。

  “怎么了?”明明一副‮望渴‬近前品赏的急迫模样,偏依然站在门外。

  “我、我在门外看一看好啦!”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阿涛盯着厅內所铺的长绒地毯,再扫一眼自己脚上答答又沾了不少污泥的布鞋,不敢进內。

  “哦,将鞋子脫掉就行了嘛!”恍然大悟,好笑地指指自己光裸着的大脚丫,对这小丫头的好感又加上了一分,不鲁莽的小女娃娃哟!

  “不、不用了。”⼲笑地咽咽口⽔,她可没那么天大的胆子,敢在男子面前⾚⾜行走。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不会笑你啦!”见小丫头畏畏缩缩,凉凉一笑,她:“胆小表!”心里竟升起了捉弄女娃娃的坏心眼。

  “谁、谁怕呀?”扭脖子也哼一哼,算了!这青田石雕可是所有雕刻师傅们的梦中美⽟,不仔细看上几眼,后悔一辈子可只能怨自己!弯下,将两只脏泥布鞋拔下来,脫去透的布袜,光着一双胖胖的脚丫子,大步跨进厅来!

  聂修炜扫一眼那双脚丫,挑挑眉:“是天⾜喔!”在大明朝內,女子很少有不⾜的。

  “那又怎样?”摸摸头,她将脚丫子缩进管,天⾜怎么啦?

  “为什么没⾜?”好奇而已,绝非兴师问罪,他又不是什么卫道之人,才不管他人是否合乎礼教、女子必须⾜等无稽之谈。

  “为什么要⾜?”理直气壮地回聂修炜一句,阿涛气嘟嘟“将一双脚成什么三寸金莲,能挑⽔呀?能下地⼲活呀?”她家可是务农人家,每⽇有做不完的活,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滴滴千金大‮姐小‬“再讲,⾜多痛!我爹娘才舍不得我受罪哩!”

  “我又没说什么不好,你气什么?”挑眉一笑,聂修炜越觉有趣“我也不赞同女子⾜,行了吧?”休战,休战,他们没必要为此争吵不停吧?

  “什么行呀?这本就跟大公子无关啊!”奇怪的人,讶异地扫大公子一眼,不明⽩他何以有此说法。

  “啊?”也怪叫一声,险些露出年少的稚气。他刚才是为劝她不气耶!怎么到头来,倒是他的事?

  “本、本来…啊啾…”惊天一个大噴嚏,险些出泪来。好冷!廊外雨大倾泻,偏又刮起风来,浑⾝透,不冷才怪哩!双手马上环住⾝体,一阵寒颤“啊啾!啊啾…”

  “冻着啦?”好笑地摇‮头摇‬,指一指厅旁侧门“那里有我的一些⾐物,将就去换一件吧!”也难怪,在雨中淋了半天,不得病才怪呢!

  “不、不用…啊啾!”抹一抹鼻头,声音开始含糊不清,鼻孔也塞起来。

  “还逞什么強啊。”他⼲脆上前拉住她,扯往侧门“你冻坏了,谁帮我整理石头阁呀?”要不是这小丫头还有一些用处,才懒得管她死活哩!

  “不用、不用。”她才不想欠别人情意哩!

  “行啦!喏,给你,先换上。”将自己平⽇所穿一套⾐拿给她,也自取了一套⾐物“我去那边换,这里留给你用。”笑着退出门外,细心地将门替她关好,呵呵,他原来也很关心下人嘛!

  第一次,他发觉这个只会路的小丫头也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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