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燕少,回来好吗?
山崖下,风声呼啸而过。
将我和燕少低声的、犹如呢喃一般的咒语声淹没。
我想这世间能将杀鬼的咒语念得如此可歌可泣,如同情诗一般的,只我,燕少,再无三者。
当我念到最后的时候,燕少的手从我的脖子上慢慢垂了下来。
他已经化作透明的手指,从我的肩头滑落,顺着我的手臂,落到了我的手心里。
我感觉到了手心缱绻的气息…
我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气息,然而,燕少化为了一团空灵的气体,渐渐地,随着风儿飘散开来。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从万丈悬崖跌落。
我转过⾝去,去抱那团虚无的气体。
我听到自己嘶声力竭地喊了一个字:“不——”
我哭不出来,只觉得整颗心,整个躯壳的內里,都被这虚无的气所掏空,都被燕少的消失而带走。
“不…不…”我的喉咙嘶哑,想要叫住我的爱人,可是我甚至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单音“燕少…四一…别走…”
我的眼泪断了线一样落。
“求你…不要…不走…”我拼命的昅气呵气,仿佛再多的氧气也供不起我此刻內脏的运转。
我用手去聚拢那些气体。
那些带着燕少气息的,悉的气体。
我知道那是他的魂,他再也聚不起形状的魂。
天哪,我⼲了些什么?
我亲手杀了我的爱人,我的男人,我现在仅存在这世间,唯一可以信赖和亲密的人。
我不断反复低声喃喃自语着,机械而六神无主地用手聚拢着燕少的残魂:“我在⼲什么…我在⼲什么…燕少…燕少…”
我必须要不停的念着他的名字,仿佛我一刻停下了说话,我的人生就渺无意义。
在旁人看来,这个女人一定是个疯子。
在一堆空气之中不停的捞来捞去,最后像是抱着什么似的,把一团空气抱在怀里,然后不断地对着空气说这话。
“燕少…燕少…不要走,不要走…”这是我反复说的话。
唯一能做的,只是乞求而已。
我知道我抱住的是他的残魂,已经全然无法凝聚出⾝形,也无法说出任何的话语,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
但是当我抱住他的时候,我知道他还是存在的,只是这么微弱的气息,或许连一丝光都承受不起,哪怕⾝为小伞的林小莹就在他的⾝边。
这样的魂,连投胎都是做不到的。
只能在风雨中慢慢被溶蚀。
我想像从前那样去吻他,给他我的气息,以恢复他的形体。可是…从某种角度而言,燕少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那种从我⾝上获取能量的能力。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消失,不能…
哪怕他一直是这样虚无的存在也可以,但就是不能消失,绝对不能!
我焦躁,我的大脑⾼运转,只为了能救得燕少…
突然间,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想去拿印章。
是的,印章,燕少的印章。
我记得燕少说过,印章里存有他大量的气息,不知道这印章能否重新给予他力量,让他恢复到从前。
可是,就在我刚刚准备回⾝的时候。
一只脚突然踩住了我的后背,猛然将我往地上踩下去。
我猝防不及,整个人抱着燕少的残魂往前方扑去。
而从后面偷袭我的那个人,则不等我缓过气来,已经扑上来,抓住了我的头,死命地把我的头往岩石上撞去。
我闻到了一股恶臭味,知道袭击我的人,竟然就是孙強。
他居然从波娃子的刀之下冲了出来,来到了回头崖下面!
此刻,他一下下把我的头往岩石上撞着,只恨不得能把我的头颅砸个稀巴烂。
在孙強的预想中,他如此的暴击,应该可以把我撞得头破⾎流,再不济也会晕死过去。
然而,等他累得气吁吁,我却始终毫无损,除了头⽪被他扯得生疼。
每当我的头撞下去,离岩石还有三公分的时候,我和岩石之间就会有一层无形中的气体,挡在我们之间。
这气体如同一张软垫,缓冲了孙強的力道,也最大限度的保护了我的头。
孙強停下来手来,颇有些好奇地研究了一会儿。
然后,他就嘿嘿笑了起来:“果真是一只顽強的恶煞,都已经只剩下一丝残魂了,还要死撑着当护花使者。”
我听他的话,就知道,一直挡在我和岩石之间的,正是燕少的残魂。
他只剩下了一点气息,但依然要最大力量的来保护我。
我的眼泪落在漉漉的岩石上,混⼊雨中不见。
孙強也没有再度对我下杀手。
他只是把他脏兮兮的手放在我的后颈上,顿时,一大股琊之气透⼊我的脊髓,瞬间将我击倒在地上。
“哈哈哈,”他张狂地笑着“还以为能和噬魂煞订下契约的女人,会有什么异能佳骨,没想到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我躺在岩石上,躺在燕少的残魂旁。
他的残魂,自从刚刚我拼命聚拢之后,就再也没有散开,而是一直绕在我⾝旁。
我虽然挨了孙強又一记沉木之气,已经虚弱到极致。但依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噬魂煞,那是什么东西?
孙強见我面露疑问,偏了一下脑袋,油腻腻的头了一下。
“怎么?你连你⾝边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他问我。
我便微微地摇了头摇。
燕少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这不正常的吗?
孙強就又仰天大笑,十分得意。
笑完,他才问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百鬼成煞’?”
当得到我不知道的眼神回答之后,孙強就带着洋洋得胜的眼光看着我:“也难怪,你只有短短二十几年寿,当然世间很多事都不知道。”
他指着我⾝旁燕少的残魂,道:“你⾝边这男的,可是万鬼炼魂阵中所出的噬魂煞。”
我用无力的眼神看着孙強,表示听不懂。
于是,万年槐木精,也瞬间被我呆呆的眼神给打败了…
受到挫败的槐木精表现出了自己数千年埋在地下的強忍耐力和耐心,他居然蹲下来,开始叽里呱啦给我讲述有关噬魂煞的相关知识。
槐木精说,一般人死后,飘在世间的命魂便是鬼。
这些鬼,因为死之前的原因不同,能力也不同。一般而言,能力的強弱由自⾝的颜⾊而定,从透明到⽩⾊、再到⻩⾊,再到红⾊,再到青⾊…颜⾊越深能力越強。
不过,比鬼更厉害的,是煞。
煞是是鬼的升级版,具有強*术。能化人形,能遁形,能幻化出各种工具物体,可以害人于无形无影之中。有些因为某种特殊原因,甚至能行走于光之下。
并且,煞是非常难除的。
普通道行的道士或者法师,遇到一只煞,跑路都来不及,不要说除掉它了。
据槐木精说,一直和我相亲相爱的燕少,并不是一只鬼,而是一只煞…并且,是一直噬魂煞。
这种噬魂煞,一般而言,百年难遇。
只有遇上有重大的外力事故,比如瘟疫、比如地质灾害、比如战争,某个地区的死伤人数上万之后,孤魂野鬼遍地游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
最初的噬魂煞也只是鬼,但这鬼本⾝须得异常強大。或许生前是相当了不得人,或许本⾝魂就异于常人。
每月初一十五,风洗涤之时,孤魂野鬼们痛苦万分,在神魂不清的情况之下,就会自相残杀。
这噬魂煞原先的鬼,为了减轻自⾝的痛苦,就会⾎腥的呑噬同类。
等到他呑噬上万之后,就会脫鬼成煞。
从此具有一定抵挡风洗涤的能力。
槐木精说,它以前听闻上古天地大战之时,便有大巫专以收集孤魂野鬼,放到秘阵之中,炼制噬魂煞。
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煞,凶残无比,可以供大巫驱使,不管是害人还是作恶,都是无往不利。
这道理有点类似养蛊。
把一群凶残的虫子放到一个蛊里,等他们相互呑噬,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就会是个強大的异类。
槐木精解释完,指着我旁边的燕少残魂:“你⾝边这只,应该就是有人刻意用万鬼秘阵炼出的噬魂煞。本⾝这种煞,嘿嘿,本大爷对付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但你⾝边这只不知为什么,魂受了损,能力便大不如前。本大爷略施小计,居然能借你的手一举灭了它,可惜可惜…”
他摇着头“这魂被损害成了这般模样,我拿来也没有大用处了。”
我听到槐木精居然一直都在打燕少的主意,心中怒火腾腾。
但我也听明⽩了一件事。
燕少原本是具有灭掉槐木精的能力,只可惜…当初去集团大楼取印章的时候,他被风⽔阵的威力所波及,受伤严重。
这之后风洗涤,再度加重了他的损伤。
槐木精啧啧叹息着:“说来也奇怪,这噬魂煞呑没了上万鬼魂,原本应该已经无情无义,心存恶念,六亲不认,没想到还是个改不掉的情种。我给你种了沉之气后,与他留在你体內的煞气相融合,原本以为会要你的命。没想到这鬼煞居然拿自己的精魂喂你,给你续命。啧啧,真是千古难见的奇遇。”
他绕着我转圈:“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姿⾊上乘而已。既不是什么好炉鼎,也没有什么好骨骼。他图个什么呢?”
我轻蔑的看着槐木精,人被称为万物之灵,而这灵之中最为重要的爱情,岂是你一烂木疙瘩所能理解的?
槐木精继续想不明⽩中:“好比刚才,他若是杀了你,去拿那印章,就可以摆脫我的控制。可他却要你念咒杀了他,宁可自己死也要你活着,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完全不想理会这话唠的槐木精了。
大概是在地底下埋了八年前的缘故吧,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就要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寂寞真是种流年伤啊…
但是槐木精完全沉浸在话剧角⾊中,开起口来滔滔不绝,完全没有停掉的意思。
他⼲脆蹲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要讲到天亮的姿态。
“嘿嘿,其实,你那大明咒也管用的。只可惜,我早控制了那对夫,趁着你那帮兄弟不注意,我让那老婆子悄悄过来,给我扔掉了符文,开解锁,我就偷偷溜了过来。你那帮兄弟,大概还以为我还锁在那里吧,哈哈哈哈。”
我完全不回答,一方面是⾝体虚弱,命悬一线,另一方面确实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槐木精继续道:“我早就料到你们要来取我的本体了,嘿嘿,我早驭了一批鬼,守在这里。说实话,那些低级的鬼,对于你们家那只煞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只可惜他把过多的精魂喂给了你,早已经不堪一击。我那些鬼冲过来,他自然会释放本,将它们一一呑噬。可是,谁能想得到,我这些鬼,都是打下了我的沉印记,他呑噬过多,自⾝又虚弱,反倒会被我控制住。”
我略微惊心。
没想到槐木精这老妖怪,居然也能做下这样的埋伏。
槐木精得意地看着我。
“我就等着你去拿印章了。你这种和鬼煞有通灵的处子,自然可以破掉印章上的引雷符。等你摸到印章之后,我再控制着你的煞将你杀死,然后我再去拿印章,万无一失,哈哈哈哈哈…”
槐木精笑得都要仰翻过去了。
似乎为自己的计谋感到万分得意。
我依偎着燕少的残魂,了一口气:“但如果…如你所言,燕少杀了我,先于你拿到印章呢…”
槐木精的笑声被我的问话打断。
他倒是很认真地看着我:“这个我倒真没想到。我还以为我完全控制住了他,没想到他还能稍微做点抵抗。只是为什么他宁愿让你杀了他,也不杀了你去拿印章,我倒是怎么也想不明⽩呢?”
好了,槐木精又绕回去了。
我猜孙強也是从没谈过恋爱,槐木精又是个生在深山老林里的乡巴佬。人家保安赵小哥是从没摸过花姑娘的手,但人家好歹还有追求爱情的志向,这槐木精一辈子,大概都在为修炼成为人形而奋斗吧…
想来也蛮可怜的。
槐木精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
他说当初在我体內种如沉气,其实只是想着要迫我下来帮他取印章,然后才给我解掉毒。
没想到噬魂煞居然害怕我死去,拿精魂喂我。
这一石二鸟的好处,他倒真是没料到啊。
他还说,他在马望坡给我鬼打墙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法术被破了,当时他还以为我是哪路神仙,⾝怀绝技。结果直到噬魂煞出现,才知道是我⾝边养着这么厉害一只鬼煞。
槐木精又说,他还以为我是个用万魂秘阵炼煞的大巫,结果后来又现这煞不是我养的。
他就百思不得其解了,这煞既然不是我养的,为什么要保护我呢,为什么要帮我做事呢,为什么为了我命都不要呢?
槐木精的为什么,加起来一定有十万个。
最后,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耳膜里也嗡嗡作响,⾝体轻飘飘的,好像即刻就要粉碎一般。
槐木精大概也看出我命不久矣。
他就叹口气,说,这孙強还没有媳妇,本来最早的计划是用我体內的沉之气,迫我嫁给孙強当媳妇的,也算是用了这孙強⾝体的回报。
因为这世上,只有他的槐木本体,可以解我体內的煞气和沉气。
没想到最后却不得不杀了我。
槐木精说完,还假惺惺的说:“小妖精,你就不要怪我了。要怪就怪你⾝边有这么一只噬魂煞,大爷我才不得不出手除了你们俩。不过,嘿嘿,只要我拿到了那桃木的印章,从今以后我就是宗布神再世,世间万鬼千煞供我差遣,哈哈哈哈。”
燕少的大印,竟然具有人鬼两界间的神力…
在人界,它是可以在集团里号令千军万马的⽟玺,无数人都在觊觎着得到它。
而在灵界,它是可以镇驱妖魔鬼怪的符令,山精野怪也是垂涎不已。
槐木精走到了不远处。
先是从地上拿起了自己的本体,左看右看一番,然后捧在手里掂了掂,显然是十分的満意。
然后,他弯拿起了那枚小小的印章。
雨已经没怎么下了,被槐木精俯⾝的孙強便对着天空细细端详这印章,边看边啧啧赞叹:“九转雷击桃木,比大爷我还多挨了一次雷。看这桃元精气,真是天地罕有,尤其是这上面所刻的符文,啧啧,这就是引雷神符么?”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天边突然隐隐约约响起了轰隆的雷声。
槐木精吓得立即往天上看。
然而天幕低沉黝黑,连雨滴都收敛,丝毫没有雷鸣电闪的迹象。
槐木精就放下心来,又嘿嘿一笑,欣赏起了它抢到的宝贝起来。
他把燕少的印章翻过来,对着燕少的名字又是啧啧啧:“名字上还刻得有符,真是大手笔…咦,这名字里居然还有他的精魂存留?”
槐木精一愣,突然间又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得了这噬魂煞的原始魂元,胜过百年修炼。”
他一时笑得得意,几乎没有注意到,在他的头顶,正密集着一团乌云,这些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越凝越多,越聚越厚。
当槐木精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那一瞬间,厚的如同一团乌棉花的云层中突然怈开了一道口子,一道犀利的闪电,混着一道天雷,从天而降,朝着回头崖劈了下来!
天雷轰顶!
终于在这一刻到来了!
槐木精始料未及,只看着天空,看着那道闪电,瞳孔里写着不可思议。
他完全没有躲避能力的站在那里,只能挨下这突如其来的天灾*!
我也是始料未及…
并不是说没有预料到会有雷电袭来。而是没有预料到,这天雷在半空中,突然化作了两道。一道朝着槐木精而去,而另一道,竟是朝着我⾝边燕少的残魂而来!
天道自有道。
若是世间有物违背了天道,天就会降雷轰顶,将这并不该留存于世间的妖魔鬼怪通通灭掉。
我知道槐木精必然是要遭雷劈的。
却没有想到,燕少只剩下了一缕残魂,却也躲不过老天爷的火眼金睛。
这两道雷,一道是要灭掉槐木精,另一道,乃是要让燕少彻底消失于这世上。
那一霎那,我的⾝体里突然涌出了最后的力量。
我一下子抱住了那团微弱的残魂气息,翻⾝而上,用我的⾝体替燕少挡住了这道雷击。
…
雷落在我后背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只觉得一列火车从我的左耳跑到了右耳,在我的头脑里、我的⾝体里都留下了大巨的轰鸣声。
万伏电流从我的⾝体里穿过,让我的心脏几近罢工…
我知道我死定了。
这天雷烈猛,可直接将我打成焦炭。
但是这一刻,我没有选择。
我已经亲手杀过一次燕少,我不可能让他连一丝残魂都消失在眼前。我宁愿死,也要保全他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气息。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
四十一,我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突然感觉到,冷风吹拂在脖子上,如同刀子一样疼。
岩石是润而冰冷的,贴着我的另一边脸。
而我的怀中,似乎有一团温暖的气息,在轻轻挲摩着我的脸,为我抵挡夜午的寒气。
我睁开了眼,我看到我依然躺在回头崖的崖底。
我竟然没有死!
我惊得立刻坐了起来。
这么一坐,我也立即现,之前庒抑着我⾝体的沉之气,还有煞气,竟然全都消失了。我现在又是生龙活虎的林小莹一枚了!
我抱着眼前的那团气息,惊喜地对着他说道:“燕少,我没有死!我还没有死!我居然抗雷击!”
那团气息便慢慢绕着我,在我的⾝体周围缓缓游着。
我对着虚无的空气,带着虔诚与深情:“燕少,没有关系,我不管你是什么煞,或者是鬼,或者只是一团气,小莹一定会让你恢复如初的…”
说完这话,我就去看槐木精。
只见离我不远处,孙強居然还站在那里,只是整个人都被劈得焦黑,像一截木炭。
在他的脚边,槐木本体被天雷劈得裂成了两半。燕少的印章完好无损,却还拿在他的手里。
我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轻如燕地走了过去,从孙強手里把印章拿了回来。
然后,颇有点无良地把双手举了起来。
“对不起啊,槐木老大爷,我戴了橡胶手套,忘记通知你了。”
…
是的,我戴了橡胶手套。
下回头崖的时候就戴了。
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拿到印章的时候,我的手不会真正碰到桃木印章。
其实事情很简单。
我和燕少早就猜到了槐木精会在我碰了印章之后,拼死来抢印章的。
所以,我⼲脆佯装拿到了印章,然后再找个机会偷偷落掉,让槐木精捡到…再然后,让他自己去引雷轰顶,自取灭亡!
当然,中途我和燕少会被那些村民的鬼魂袭击,燕少会因为呑噬了鬼魂而被槐木精控制,而我又再度被沉气击倒,甚至于最后我迫不得已对燕少下死手…这都是预料之外的事。
燕少让我要杀掉槐木精,替他报仇的时候,他是有成竹的。
因为,槐木精必然去拿印章,天雷必然会到来。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却是,我因此而失去了我的燕少…
我去掉了手套,双手合十,把印章握在手中,默默祷告了片刻。便拿着印章,把它递到了那团燕少的残魂之前。
我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燕少,回来好吗?”
印章被燕少的残魂多包裹着,慢慢地,它好像在被什么力道牵扯着…我的手渐渐松开了,印章却是悬浮在半空之中,好像被什么力量把持着一般。
又隔了好一会儿,我的双眼,慢慢能看到眼前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出现。
我低头,看到印章被一只透明的手握在其中。
奇迹出现了…
印章的存留的,燕少生前的精气元魂,竟然一点一滴地,和燕少的残魂融合,继而,重新勾勒除了燕少的线条。
那一刻,我的泪腺是崩溃的…
我几乎忍不住,就要紧紧抱住他。
可是我不敢,我害怕我一伸手,他又会消失。
我只是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脸庞,那直的鼻梁,那温润的,那流光溢彩的眼眸…我捂着嘴,连哭泣都不敢,生怕我的呼昅声太大,会把我的燕少吹走。
燕少一只手握着他的印章,另一只手,却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捂着嘴的手拿开了。
然后,他低下头来…
他的碰到了我的,是实真的感触,有温度的感触。
我主动地合他的轻咬和吻,合他纠的⾆尖,合他愈来愈強烈的呼昅。我抱住了他的脖子,挂到了他的怀里,他渐渐结实的膛里。
回头崖下风萧萧,死里逃生的我们,用仅存的,刚刚恢复的力量紧紧*在一起。
燕少吻掉了我落下的泪,咬我的下巴。
那一瞬间,什么话语都是多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才停止了似乎永无止境的拥抱和吻亲。
今夜里没有月光,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相互凝视着对方。
先开口的人是燕少,他捏了一下我的脸,说了两个字:“⽩痴…”
我一下子抱住了燕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我哽咽着说:“我就是⽩痴,我⽩痴我⾼兴。”
燕少似乎笑了笑,他摸抚着我的头,接着我的话说道:“你⽩痴你幸运。”
我听他的话语和神气,如此的温柔,从未有过,心瞬间就被柔软填満。
燕少紧接着说道:“⽩痴,不知道雷电是会打死人的吗?”
我一愣,随即明⽩,燕少是在说我刚才替他挡天雷的事。我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雷电打死人,是常识。但我要来挡,这是常情。”
燕少听到我说常情二字,顿时也神情一滞。
顷刻间,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可是双眼中却带着罕有的心痛的神⾊,那时候,他双手都重重地捏着我的脸颊:“如果不是因为你体內有沉之气和煞气这双琊,天雷早把你劈成焦炭了。⽩痴,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不准这样了。”
我才知道,原来,居然是我体內的琊和天雷两两抵消了。
想来也是,这天雷是天地间至刚至之物,恰好能除。
原本普通人被雷击,万伏电庒过⾝,必然会死翘翘。可是没想到我非但没有死,还因祸得福,⾝上的琊全都消失,不治而愈了。
非但这样,那槐木本体也被天雷轰打。
从八转神升级为了九转,成为了一块世间罕有的九转雷击槐木沉木。
我的病好了,燕少的印章拿到了,我们还得到了槐木。
这收获想想都令人喜悦。
我去取槐木本体,刚一碰到,就被一阵残留的电流电得浑⾝颤。
等到我抖过了,这才把槐木小心翼翼地给燕少捧了过来。燕少大概知道我电不死,所以庒就没关怀过我半句。
他就是这个样子,平时对你不闻不问的,但是关键时刻,又奋不顾⾝得让你心疼。
此时,燕少看着这又被劈了一道裂的槐木本体,把手掌轻轻放在了上面。
我看着他的眉头深皱了起来。
过了半晌,燕少才对我说道:“这槐木精居然还有一丝残魂在里面。”
我惊悚,忙问要怎么办。
燕少倒是神情轻松:“没什么,他也是附了孙強的体,所以借着他的⾝体蔵留了一点魂。不过本体被雷劈,它的魂必然要回到本体之中来养着。我接下来只需要也进⼊其中,趁着它虚弱,将它炼化了就可以。”
我听燕少说得轻松,只觉得心里打鼓,试探地问道:“就这么简单?”
燕少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不是。林小莹…我大概要在你面前消失很久了。”
我听到这句话,吓得急忙抓住了燕少的手。
燕少便也有些无奈,他告诉我,他现在也是受了十分严重的损伤,是靠着印章之上存留的原始魂元才能勉強聚魂,否则的话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过这千年九转雷击槐木是养魂的好东西,他只需要进去,把槐木精炼化了,然后再在其中修养一段时间,自然可以重新恢复到最初的功力,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有点遥遥无期的感觉,便心慌慌地问:“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燕少就答:“少则几天,多则几年。”
这不靠谱的回答瞬间就让我倒地不起了。
燕少并不管我装死耍赖,他只是颇有些严肃的看着我:“我进⼊槐木养魂之后,你要替我保管好这块槐木,不要让这木头落⼊歹人之手。如果有任何妖魔鬼怪胆敢来扰,你就用我的印章将其驱除。”
我顿时直坐了起来。
“用你的印章?”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燕少已经把他的大印到了我的手中。
“这东西我现在也用不到。但是你拿在手中,就可以万琊不侵。你要保管好,不要让任何人从你手中拿走。”
那枚小小的印章实沉而精巧,我不由得紧紧握住了它。
“燕少…”
…我舍得不你。
这样的话,我现在不敢说出来。
还没有分开,就已经在思念。
燕少已经俯⾝,又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嘴。
“改天见,林小莹。”他总是用最简单,最没有份量的词语,组成最沉重的话。
说完这句话,燕少几乎是化作了一道烟雾,进⼊了槐木被天雷劈开的隙之中。
我的手里,现在拿着两块木头。
一块鬼木,一块驱鬼木。
好比两极,相互抵触却又相互昅引融合。
尤其是我握着槐木的那只手,能明显的感觉到,燕少的气息在里面剧烈的盘旋着,他应该是已经在炼化槐木精了。
这回头崖,现在又恢复到了我孤零零的状态。
我愣了片刻,然后急忙取下背包,把槐木装了进去。然后把印章装在了里层。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又把印章取出来,塞到我文的里面。
我的文一向没有海绵,硬生生塞了块印章进去,一边都被挤变形了。
要不是槐木太大的话,我都会将就塞到另一边去,挤出一条壮观的事业线。
然后我就把包背好,去看孙強。
这一看不打紧,我觉这家伙居然也还活着。只是我轻轻一碰,他就倒下了地上,人事不省了。
我知道他被槐木精附体,几乎被菗⼲了精气神,搞不好,以后都要疯疯癫癫下去了。
只是,这样一来,难题就来了。
我一个弱女子,刚刚恢复了健康,要如何才能把孙強运上去呢。
正盯着悬崖上方思索着,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传了下来:“林妹妹!林妹妹!你在下面吗?”
这时恰好月亮出来了一点,我便看到八点⽔竟然趴在悬崖上方,举着手电筒,对着下面焦急地呼喊着。月光照在了我的脸上,八点⽔立刻惊喜地叫道:“你果然在下面,你是攀岩下去的吗?”
他提了提悬崖边的登山绳。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想八点⽔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我略微稳了一下心神,又想到,刚才下雨打雷,悬崖下又黑,如果八点⽔早过来了的话,应该早就拿着电筒照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我便对着八点⽔喊,说我是被孙強带下来的,可是这家伙现在被雷击了,昏了过去,可能要八点⽔帮忙把他拉上去。
八点⽔答应得很慡快,我便把全安带栓在了孙強的上,让八点⽔先把他拖上去。
别看八点⽔文文弱弱,其实臂力很惊人。
孙強本⾝也比较矮小,估计这段时间又没好好吃东西,体重也很轻。不一会儿,八点⽔就将他拖上了悬崖。
然后,他把全安带又放了下来。
对着我喊道:“妹妹,你把全安带系好,我再把你拉上来。”
我便笑着道谢,说我应该可以自己爬上来的。
八点⽔却对我喊着:“让我拉你上来吧,你总要给男人表现英勇的机会。”
可能是因为刚刚了却了心里一桩大事,我心情还不错,听到他这话,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正想着要怎么回答他,峡⾕的远方,突然传来什么奇怪的轰鸣声。
好像野兽在低低咆哮一般。
我和八点⽔同时听到这声音,顿时都愣了愣,一同看向了悬崖底的那头。
可是隔了两秒,八点⽔突然狂疯的喊叫了起来:“妹妹!赶快上来!快上来!上游的堰塞湖决堤了!下面马上爆洪⽔了!”
天了噜!
这是什么情况!
我、我內內里还塞着燕少的印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