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亲随
阿紫其实经常偷偷擦洗⾝子,她只是不洗脸不洗头而已。&如果不是太难受,她恨不得把自己蔵进土堆里,谁也别注意才好。
她叹口气,用清⽔把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蓬头垢面形像一点点洗去,好在马乌草的汁极是牢固,不用米汤是不能冲淡那块“胎记”的。
阿紫摸摸那“胎记”心头闪过一丝忧虑,⽇后跟在那个“险”的谪仙⾝边,更要一切小心,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民的⾝份,不但自己遭殃,还要连累好心帮了自己的三少爷林钧。
三少爷一定能活着回来,她也要活着等着三少爷,她还没向三少爷报恩呢。
阿紫慢慢悠悠磨磨蹭蹭,终于洗⼲净,换上欧妈妈给她准备的新⾐裳。
⾐裳很合⾝,就像为她定制的一样,翠绿的比甲,鹅⻩的裙子,用的都是很好的料子,大厨房和烧火间里没有人穿这样的⾐裳。
阿紫从净房里走出来,欧妈妈正坐在外间喝茶,方才那两个小丫头陪着笑脸站在一旁。
三人看到阿紫,倒也没有多看她,不过就是个又丑又哑的小丫头,让她梳洗打扮只是为了别让少爷嫌脏而已,又不指望着她能爬上少爷的。
欧妈妈放下手中的茶盏,正⾊道:“听大厨房的管事说你只是哑,耳朵不聋,这倒好,免得听不懂差遣。既然进了墨留居,就要遵守墨留居的规矩,别跟着外头那些势利眼们一起嚼⾆子。”
说到这里,欧妈妈顿了一下,似是想起阿紫是哑的,这嚼⾆子的事同她也没什么关系。便又道:“好了,听说你也进府有些天了,想来也懂些规矩,这会子跟妈妈一起去见四少爷,对了,你指甲里的泥抠⼲净了吗?四少爷最爱⼲净,看不得一点脏污的东西。”
阿紫委屈的,她的手再脏,指甲里也都是⼲⼲净净的,说的就像是这天底下就你家少爷爱⼲净一样,那天他抢我宵夜时,可是一点也没嫌脏呢。
她把两只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爪子伸出来给欧妈妈看,欧妈妈这才満意,站起⾝来,带着她走出屋去。
欧妈妈个头⾼大,走路时脖颈得直直的,几个正在东张西望的小丫头看到她,吓得连忙远远躲开。
阿紫猜想这位欧妈妈一定是位又骄傲又严厉的人,这位谪仙般的四少爷,或许在府里的地位并不⾼,否则欧妈妈也不会叮嘱她不要“跟外头那些势利眼们一起嚼⾆子”
墨留居并不是很宽敞,不过五六间屋子,除了四少爷住的三间正房,其他几间都是下人们居住的。院子里种了一丛紫竹,紫黑的竹枝上是翠绿的竹叶,秋风拂过,竹叶萧萧,随风摇曳,碎了一地的疏荫。
四少爷林铮坐在书房的窗前,一⾝月⽩直裰,黑亮的头发用枚青⽟簪子束住,拿着书册的手如⽟石雕就,窗子敞开着,竹影如翠烟般映进来,那袭浅淡的罗衫也似染上凝碧。
“四少爷,新来的丫头过来了。”欧妈妈如同换了一个人,方才的凌厉全然不同,声音是细细柔柔,似是怕惊扰了这位谪仙般的少爷。
林铮的目光从书本上缓缓移开,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看到欧妈妈⾝边的那个翠衫⻩裙的少女,他不由莞尔,若不是额头上块黑⾊胎记,他险些认不出这个⼲净整齐的少女就是那夜屋顶上的小脏丫头。
“就让她接替茗儿吧,不过都是些琐事,只要勤快些就是了。”林铮的口气淡淡的,但很温和。说完,他的目光又重新移回书本上。
欧妈妈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少爷显然是不想再听,只好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对阿紫轻声道:“也不知道你是几世积来的福份,一个烧火丫头也能给贴⾝服侍少爷,还不快跪下谢恩。”
阿紫先前并不知道林铮让她做什么工作,这会儿听到欧妈妈的话,吃了一惊,林铮竟是让她做贴⾝丫鬟。
林家是大家族,住在这府里的除了林进德这一房,还有他的两位兄弟林进才和林进礼两家人,嫡出庶出的主子加在一起有几十口子,比起庆远冯家的人要多出许多。
阿紫来到林府快一个月了,对府內的规矩多多少少也都了解。各房各院主子的贴⾝丫鬟在这府里都是有面子的,甚至还另有小丫头服侍着。
这是好工作,可是不适合她这个隐蔵的小民,再说她早就和三少爷说好了,等到三少爷回来了,她就去侍候三少爷。
林钧是她的救命恩人,阿紫很狗腿的寻思着,三少爷不喜四少爷,若是他知道自己投靠“敌人”一定会不⾼兴吧。
阿紫拼命摆手拒绝,唉,做哑巴真痛苦。
可事实证明,她人微“言”轻,连欧妈妈都不能改变四少爷的决定,更何况是她一个小丫鬟。
阿紫又被欧妈妈从少爷书房里带出来,来到廊下,和她细细待以后每⽇要做的那些事。
阿紫这时才知道,四少爷方才说的茗儿并非丫鬟,而是书僮。
半个月前,茗儿陪四少爷郊外踏青,不慎坠崖而死。
也就是说,阿紫的前任是因公殉职,不过是没有抚恤金的那一种,因为茗儿虽是府內的家生子,可⽗⺟双亡,他是儿孤。
如今林家在朝中虽是风雨飘摇,但也是这帝京附近的大世家,历来能给少爷姐小做近⾝的,都是如茗儿这样的家生子,像阿紫这样,从烧火丫头直接升上来的,她还是头一个。
阿紫一个头有两个大,她见过四少爷林铮两次,他的头发都是梳着油光⽔亮整整齐齐,可她却连自己的头发都梳得一踏糊涂,怎么服侍少爷啊。为了三少爷林钧,她原本也想学着梳头来着,可还没开始学呢,她就被提溜到墨留居了,阿紫郁闷的。
此刻,墨留居首席大丫鬟阿紫姑娘耷拉着脑袋站在书房门口,等待着四少爷的召唤,她的肚子却又是一阵轰鸣。
从早上到现在,她连一口粥都没有喝过,那碗薄粥都被六斤糟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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