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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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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隔了一阵子,洪璟正坐在凉亭內看书,低头久了,一时颈酸,抬起头来动一动,却不料见到龙吉和紫云两人一路摘着花。紫云手上挽着个小竹篮,里头已采了好些鲜花。

  洪璟远远瞧着她们俩,顿时觉得眼目清凉,一朵⽩莲、一朵紫薇,俱是清丽动人。而在他眼里,龙吉更胜一筹,整个人似⽩⽟般晶莹灵透。

  难怪秦大德说龙吉美得不像人了,不然怎会在这毒⽇头下,但见她像一块沁凉冰清的雪⽩美⽟,近之望之,暑气全消?

  龙吉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抬眼望来,看着他,然后嫣然一笑。

  洪璟像是被她收了魂似的,痴痴愣愣地走过去。

  “洪将军!”紫云向他请安。

  洪璟才回神。“呃?”

  紫云一笑。“天热得很,把将军热昏了喔!”

  洪璟讪讪然,只得没话找话说,自顾自的说道:“嗯,对了…阿虎已经好多了,我去看过他了。娘也要我转告两位一声,向你们道谢。”

  “我知道。”龙吉微笑。

  “你知道?”

  紫云笑道:“这下你可相信我们公主的本事了吧!”

  洪璟不言,只是负手一哂。

  “咦,瞧你这表情,好像还是不信啊?”紫云道。“阿虎明明是死里逃生,活了回来,你怎么还不信我们?”

  “喔。”洪璟咳了一声,道。“那天我和妈去看他时,正好想起圣上曾赐给我五颗三昧还魂丹,有四颗我打仗时给了受重伤的副将,只剩下一颗。后来我想不如试试…我就悄悄的将剩下的那一颗塞到阿虎嘴里去了。所以…”

  “唷,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紫云听了,正打算发火,却听⾝旁的龙吉格格笑了起来。

  这个人真是冥顽不灵。她忍俊不噤笑个不停。

  “公主,你笑什么啦?你没听见这个⾁眼凡夫说的话,真是可恶。”紫云指着洪璟,跺脚嗔道。“你的意思是说,真正救阿虎的是你那一颗什么还魂丹,是不是?好,算你狠,下次我们再也不理你了。”

  洪璟只顾瞧着龙吉粲然如花般的笑靥和银铃般的笑声,忽然想起之前与龙吉在栖霞山放生那只狐狸时,她也曾这样开怀笑过。他忽然悠悠地叹道:“你真该常常这么笑的。”

  没想到,会那么想念这张笑脸,真教人百看不厌。

  这一声情不自噤的悄声叹息,却教龙吉听见。她心情一,蓦然收了笑容,定了定神,低声向紫云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洪璟忙抓住她的手臂,急道:“你生我的气了?”

  “生气?”龙吉看他一眼,脸上已然恢复平⽇淡然神⾊。“不,我从不生气的。”

  紫云在一旁搭腔道:“是啊,我们公主素来不嗔不惧,哪儿犯得着跟你生气啊!人家是懒得理你了。”

  “嗯。”不嗔不惧?可是凡人哪有不动怒、不惊惧的呢?难道龙吉果真是不动七情六吗?

  洪璟只管出神,默默跟在龙吉、紫云⾝后走回⽟书斋。

  一直送到门口。龙吉忽然转⾝问道:“你们跟李娘说了阿虎只有九年好活的事吗?”

  “没有。”洪璟摇‮头摇‬。“我想不管是九天也好,九年也罢,这都是将来的事,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才好,知道了也许会惹更多烦恼。我只叫他好好珍惜生命,其它就顺其自然吧!”

  “嗯。”龙吉端然垂目,半晌道:“你说的对,将来的事不便先知。”

  “对了,我前两天吩咐下人送来的瓜果可收到了?”洪璟说道。“那是地方官上呈的贡品,皇上赏赐的。”

  龙吉似乎也不怎么觉得希罕,只微一点头。“嗯,多谢费心了。”说罢,回⾝进了书斋。

  洪璟看着她的背影,杵了一会儿,一回头只见紫云顽⽪笑道:“你以为拿几颗皇帝老儿的苹果、李子就可以打动咱们?”她嘻嘻笑。“可惜不管用。”

  洪璟睨她一眼,没好气地道:“那依你说,该拿什么来孝敬两位比较好?”

  “蟠桃喽!”紫云耸耸肩。

  “这是什么桃?”洪璟还问道。“哪儿有卖?”

  只见紫云掩着嘴笑。“在瑶池金⺟那儿有。”

  瑶池金⺟?洪璟气得发怔。“你…你这个丫头!”

  “哼!”紫云小嘴一撇,娇嗔道。“谁教你要说,你那个什么三还丹比咱们的法术还厉害?所以,下次不管你再遇上什么难事,别再来找我们了,就是送金子、银子也没用。你这人过河拆桥,太坏了!以后看谁要理你?要靠就靠你那皇帝老儿给的什么仙丹吧!”

  真会记仇。洪璟‮头摇‬苦笑。“老天保佑,别再有下次了吧,我已经没有救命丹了。”

  “谁理你!”

  洪璟一笑,见紫云要走进⽟书斋,又拉住她,笑道:“等等,我有一件事情不明⽩,要请仙姑您赐教。”

  “什么事啊?”她神气巴拉的。“你说吧,我紫云来给你指点、指点津就是了。”

  洪璟一笑,半晌说道:“你们若真有神通,看得见前世今生,那是不是对于终将如何都已全了然于心?”

  “不,那也不一定。”紫云‮头摇‬道。“我的道行尚浅,看不见那许多;至于公主道行深厚,别人的事或许可以看得清楚,但若事关一己之私,那也是看不见的。”

  “这是什么意思?”

  她耸耸肩,说道:“你没听过八丈金刚照得到别人,照不见自己?意思就是这样。”

  他还是不明⽩。“为什么呢?既然道行如此之⾼,能看透世事,又为何独独对自⾝之事不明⽩?”

  “你刚才不是也说过了吗?怎么又不懂了?”紫云冷笑。“对于自⾝将来的事知道太多,只是徒增烦恼,即使是神仙也一样。况且,如此一来便不免会心生私念,这样有违修真,无法静心持戒。所以,任凭道术再⾼,也没有人能看得见自己的未来,这样才能专心悟道,方是真仙。”

  他怔怔道:“是这样吗?”

  “是啊,就是大罗神仙也没有万能的。”

  “喔。”他明⽩了,天命到底是不可窥的。

  “好了,这样你明⽩了吧!”紫云拍拍手。“我没工夫理你了,我进去了。”她抬着下巴走进了书斋。

  洪璟进京去了几天回来,一走进偏厅,就见到桌上、椅子到处堆了各⾊珍宝、

  ﹝缺两页﹞

  柯姨娘才又道:“我告诉你,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书斋好,那个地方‮立独‬清静,空间也宽敞,虽然旧了些,不过只要稍微整修一下…”

  “不可以动⽟书斋!”他断然道。

  柯姨娘吓了一跳。“你这么大声作什么?”

  “呃…对不起,姨娘,我说得太快了。”洪璟忙陪笑,又道:“我的意思是、是说⽟书斋是我从小读书的地方,所以我不想更动它,让它保持原状好了。”

  “可是…”柯姨娘显得有些为难。

  “再说吧,我再想看看好了。反正还有一段时间嘛!”洪璟⼲脆溜之大吉。“噢,对了,我约了朋友外头吃酒去,晚上别等我吃饭。就这样了,回头见!”

  柯姨娘还想唤他,只见他三两步跑得不见人影。“这孩子!”她只能‮头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天,洪璟跑去红袖楼喝到半夜三更才回来。

  本来想去找小昭珺解解闷、续续前缘,可是不知怎么地,见了她又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倒是小昭珺一直拉着他、磨着他,扯着不知谁家的烂芝⿇琐事,自个儿笑得花枝颤;不然就在他耳边叨叨唸唸。“将军,您怎么这么久都没来了?是不是忘了人家?哎哟,不管、不管啦…”

  奇怪了,以前还觉得她嗓音甜的,现在只觉得她嗲声嗲气的声音,对他的耳朵简直是一种摧残。

  害得他得想尽办法逃跑,最后只差没用“尿遁”来脫⾝了。

  咄,烦死了!早知道就不过去自投罗网了。

  待洪璟踉踉跄跄回到房里,一庇股坐在上发呆,看见几个新箱子放在墙角。他过去打开来,只见里头都是下午在偏厅看见的那些东西。他顺手拿起个珠宝盒子,随意打开来,只见其中有一支羊脂⽩⽟钗。

  他想:这枝配龙吉刚好,衬她那一把黑瀑似的青丝。

  那枝搁下,再翻一翻,又见一条晶透翠绿的翠⽟坠子。他想:这个贵重又素雅,最衬龙吉气质;一抬眼,见一匹⽔红⾊的轻柔纱帛,又想:这颜⾊要是穿在龙吉⾝上,不知多好看,虽然只看过她穿⽩⾐,不过,她⽪肤那么⽩,若穿⽔红⾊想必更加出⾊…这些明明都是要给凤翔公主的聘礼,但他満脑子想的却是另一位公主。

  算了!这些将来都是凤翔公主的东西,有什么好看?

  只听“啪”一声,他把箱子重重的合起来!

  因职掌天象的‮员官‬奏道:近⽇吉星⾼照,是国正天顺之兆。故而圣上决定八月十五在天坛祭天,以酬上天福国庇民之德。

  按例,満朝文武皆要随行,一同祭祀谢天。

  而洪璟⾝为卫国大将军,更是⾝负维护圣驾‮全安‬之责,还要考虑一路上各处关防挡围、仪式礼数、兵马行进等,更是打从一个月前就得开始到军营里练兵演,可有得忙的。

  临行之前,他想起之前有一些地图卷册什么的还放在⽟书斋,需得拿来作参考。

  “咦,紫云不在?”洪璟见前来开门的居然是龙吉。“她去哪儿了?”

  她只摇‮头摇‬。总不能跟他说,紫云替她去北海龙宮,给龙王贺寿送礼去了吧?“出门去了。”

  “喔,我来拿点东西,会不会打搅到你?”

  “进来吧!”龙吉一笑。“总不能把主人挡在门外吧!”

  洪璟走进书斋,一面翻著书架上的东西,一面与她闲聊。“八月十五,天子要在天坛祭祀,所以这两天我就得赶到京城去作准备。”

  “嗯。”“到时京城会很热闹的,你没见过天子仪仗吧,要不要也来瞧瞧热闹?”

  龙吉笑笑。“我不去。”

  洪璟回过头来问:“为什么?很热闹的。”

  “人多是非多,热闹之处我一向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想要往里头钻呢?”她淡淡地道。

  “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吗?”洪璟放下书,侧着头打量她。一会儿说道:“姑妈说你是仙姑,可是秦大德却认为你八成是狐狸精,而紫云又叫你公主,我真是搞不懂哪个才是你?”

  龙吉一笑。不噤好奇心起,反问道:“那你说呢?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她直望着他的眼底,等待他的答案。“嗯?”

  洪璟果然双手抱在前认真沉思,一会儿,见他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忽然伸手捏捏她的下巴,笑道:“我才不像他们那样胡思想的,在我心里你只是一个单纯天真,又带点傻…喔,不是,是仙气的小姑娘罢了。就是这样!”

  小姑娘!?龙吉突然一阵神思不宁,红透了脸。她怎么会像个小姑娘?她明明是九天玄女、瑶池仙子…洪璟见她发愣,半天不吭声,于是向前一步。“怎么了?我说的对不对?”

  龙吉不知该作何反应。

  洪璟看着她,劝道:“和阿珏一块去京城玩玩吧!成天关在这里做什么?就是真成了仙又有什么趣儿?”

  她还是‮头摇‬。

  “是不是怕什么?”洪璟走到龙吉面前,柔声道。“傻瓜,人多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啊!”龙吉一怔,低声道:“你…你说什么?”她咬着下

  “我说你大可放心。”洪璟凑近她的脸,学她一样轻声细语。“我说我会照顾你,不会把你给弄丢的。”

  龙吉红透了脸。“你…你一定要这样靠近跟我说话吗?”

  “因为你说话好小声,不这样靠近本听不到。”洪璟小小声道。他已经近得可以闻到她淡淡的发香,贪心地嗅着。

  “谁说我很小声…”她明明已经声如细蚊,仍试图辩驳。

  “你看,这样就很小声。”他故意在她耳边呵气。“所以我只好再靠近一点。”

  小声?龙吉却觉得自己的心跳怦怦作响,有如击鼓似的。她退一步,只可惜背后抵住了书架,并无退路。“你…别靠过来了…”她娥眉微蹙。

  “什么?”洪璟近得几乎快与她贴颊了,然后双手还拄在书架上,将龙吉困在中间。“我没听见?”他的声音也变得和她一样的轻,而且柔。“嗯?你说什么?”

  龙吉哑着声音。“你自己找书,我、我要上楼去了。”她连耳都红了。

  “喔。”洪璟随口应着,却毫无让开的意思。

  龙吉手⾜无措、可怜兮兮地瞪着他。心想:这个人怎么还不让开?

  半晌,她终于发现洪璟本无意放过她。“你…我叫你走开啦!”她使力一把推开他,逃也似的奔上楼去。

  “哈哈哈…”洪璟大笑,抬头看她提着裙、慌跑上楼的背影,真是令人莞尔。只不过有点担心她会跌倒。

  他笑着拿了书,离开⽟书斋。

  “真受不了!”他在园子里找了块大石头,一庇股坐下来,然后笑着‮头摇‬。回想她刚才受窘的模样,他忍不住又自个儿笑了起来。“哈哈!炳…她真可爱,那么胆小,吓成那样?哈哈哈…”一会儿…他渐渐止住了笑。

  他也知道,这样逗弄单纯的龙吉真的是很不应该。如果真想找人打情骂俏,应该去红袖楼找小昭珺才对,怎么对天仙般的龙吉胡扯轻浮起来?但是他只想亲近她,想与她一起轻松地说笑,一时忍不住就失控了。

  再一想,其实才不是故意吓她的吧?而是本就很想紧紧抱住她…好想。这点他的心里最清楚,是以再也笑不出来。

  他只得叹了口气。对于龙吉,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虽然看起来遗世‮立独‬,但她又…又好让人心疼。为什么不吃、不睡?为什么不会生气?为什么远离热闹?为什么她不像一般的小姑娘?她在想什么?

  洪璟在大石上坐了半天,然后才站起来抖抖⾐裳,正打算回房,但远远就瞧见洪珏鬼鬼祟祟地想绕路痹篇他。他出声唤道:“阿珏,你过来。”

  洪珏被逮个正着,只好硬着头⽪过去。“大哥。”

  “你明明瞧见我了,⼲什么要痹篇?是不是在外头又⼲了什么好事,怕我知道?”他注意到洪珏脸上有瘀青,诘问道:“咦,你的脸怎么了?你跟人打架了,是不是?”

  洪珏低头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洪璟问道。“说啊?是怎么回事?”

  “昨晚在天香楼,看几个人不顺眼…”

  洪璟冷笑。“天香楼?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争风吃醋啊!”“我才不是争风吃醋!”洪珏辩道。“是对方欺人太甚,我看他们欺负一个小拌伎,我气不过才动手的。”

  洪璟教训道:“那又如何?这样就算英雄好汉了吗?天香楼那种地方本就龙蛇杂处,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我是想当男子汉大丈夫,建勋立功,做天子之臣。”洪珏顶嘴。“可是你又不准我披挂上阵,到底要我怎样?难不成要我待在家里绣花?”

  “你当上阵打仗是儿戏吗?动辄死生关,我是为了你好!”洪璟语重心长。“你想要有一番出息,不是只有这条路。像我成天刀里来、剑里去,如果有个万一,洪家至少还有你…”洪珏冷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我当洪家的命子,如果真那么担心我有个闪失,那你们为什么不⼲脆把我给供起来算了?”

  “你住口!”洪璟叱道。

  兄弟俩瞪眼僵持,半晌,洪珏道:“什么叫万一你怎么样,我就是洪家唯一的希望?那要是你没有万一,我不是就该永远站在角落仰望你?”

  “你说什么?”洪璟如受雷殛。“你希望我死吗?”

  洪珏颓然。“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本就是多余的,我觉得…”

  洪璟正想开口劝慰他--只听洪珏又道:“你忘了吗?曾经有个算命的对爹说过,咱们家将星不绝,列朝居首,但无⽗子兄弟同朝为官之运,一次只会出一位将军,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洪璟一愣。“何况那算命的话能信吗?”

  洪珏低声道:“我倒觉得他说的不错。其实我们洪家只要你一个男孩子就够了,不是吗?我本不知道我在这个家里到底算什么?”

  说罢,洪珏掉头离开。

  洪璟怔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半逃诏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啜泣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柯姨娘。显然他兄弟二人的争吵她全听见了。

  “姨娘。”

  “你别怪他。”柯姨娘哽咽道。“其实阿珏是很崇拜你的,你知道,他只是比较不会说话。”

  “我没有怪他,也许错的是我。”他低声。

  柯姨娘含着泪。“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不想让他去冒险。也许他现在不懂,但将来会懂的。阿珏的子是有点偏,不过他的心地很善良的。”

  “姨娘,阿珏是我兄弟,我怎么会不了解他呢?你不要多心了。”洪璟安慰着她。“我不会胡思想的。”

  “阿珏他一直很介意自己是庶出的,那是他的心病。”

  “那是他想太多了。虽然我们是异⺟兄弟,不过我和姐姐,还有爹娘在世之时,也都未曾分过亲疏,我们是一家人呀!”

  “我知道。”柯姨娘低着头。“只是他一直觉得不被重视。”

  洪璟道:“谁说的?我重视他。”他过去拍拍柯姨娘的肩。“等我这次忙完天坛祭祀之事,会找他好好谈谈的,您别担心了。”

  对于阿珏的事,他是该好好想想,也许是自己太一厢情愿了,阿珏也快十八岁了,他长大了,或许他有他的想法。

  洪璟动⾝之⽇特别找来洪珏,说道:“下个月十五圣上要到天坛祭祀,你不是一向爱看热闹吗?那天我会帮你在悦宾楼留个好位置,那儿楼⾼,又是圣驾仪仗必经之地,你带着几个亲眷一起来看看热闹吧!嗯?”他拍拍他的臂膀,绝口不提当⽇之事。

  洪珏垂着头。半晌,点了点头。

  洪璟又道:“那个算命说的话你别当真,你若真有心为朝廷效力,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但首先你自个儿也要多下点工夫才行,不能再像以前贪玩了。”

  “嗯。”“你好好打算、打算。”末了洪璟又嘱咐。“我不在家的这几⽇,别惹姨娘心,知道吗?”

  “我知道。”

  洪璟出门后,洪珏虽没了束缚,但也不想到外头闲逛。一⽇没事踱到后花园,听见琴声,仔细听了听,原来是从⽟书斋里传出来的。

  正好他心情烦闷,于是⼲脆就在⽟书斋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不知是谁在弹琴?是紫云还是龙吉?”他想。“应该是龙吉公主吧?这琴音清切,让人闻之忘忧。”

  一时,琴音乍歇,而他还坐着发呆。

  “二公子怎么坐在这儿?”一道娇俏女声忽然响起。

  洪珏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原来是紫云正笑昑昑看着他。“紫云姑娘。”他讪讪道。“我听见琴声,又不好进去打搅,所以就坐在这门口听。”

  “可是你坐在这石地上,要让别人瞧见了,还当是我们怠慢了,不让你到屋里坐呢。”紫云一笑。“公主说,请你进去喝杯茶。”

  洪珏心想龙吉素来冷漠,不料今⽇他却意外受邀,忙道:“那就打搅了。”

  他跟着紫云进了內厅,见琴已移去,桌上摆着一副棋盘。龙吉正在摆棋子,见他进来,微笑道:“我的琴弹得不好,让二公子见笑了。”

  洪珏忙道:“不不不,我虽不懂音律,不过公主琴音却让人闻之忘忧。我想这样应该算是达到很⾼的境界了吧!”

  “你果真忘忧吗?”龙吉看着他。“若是心中有虑,必得要想个方法化解才是。闻琴忘忧只是一时的,难以持久,总有梦醒的时候,到时仍要面对。你说是不是呢?”

  洪珏听出她弦外之音,不噤脸红。“公主说的是。”

  “你明⽩就好。”龙吉微笑。

  他忍不住有感而发。“在公主面前,是否每个人都是一清二楚的,什么也瞒不过?”

  “有些事不需道行妙术,只是旁观者清罢了。”

  “喔。”

  龙吉忽然道:“来,我们来下盘棋吧!”

  “可是我的棋艺不精…”

  “多练就成了。”

  “可是…”洪珏本来还想推却,却见紫云拚命跟他使眼⾊,示意他坐下,于是他只好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下了一会儿棋,洪珏就发觉龙吉不是单纯找他下棋这么简单。原来龙吉一边摆棋子,一边藉由棋谱讲解用兵进退之道。洪珏本就是极聪明之人,当下明⽩龙吉是要传授他兵法韬略,忙仔细听讲默记。

  时间过得飞快,洪珏不知不觉在⽟书斋待了两个时辰,和龙吉对弈,连饥饿的感觉也忘了,直到肚子咕噜咕噜作响。

  紫云听见噗哧一笑。他忽地脸红。

  龙吉微微一笑。“我忘了,你们凡人饿得快。你是该吃饭去了,今儿个就到此为止吧!”

  洪珏站起来,难为情地说道:“那我吃了饭再来。”

  “不必急。”龙吉道。“你回去先把我说的话好好想想,得反覆推演,好好想通了、记了,还要能举一反三才行。”

  “是。”

  “还有一件事。”龙吉道。“我只是与你谈棋对弈,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并没别的意思。”

  洪珏明⽩。“是。我不会跟别人胡说什么的。”

  “嗯,你回去吧!”

  “是,那我告辞了。”洪珏恭敬地作了个揖,然后转⾝出去。

  “对了。还有件事…”

  洪珏忙转⾝回来。“公主请说。”

  龙吉见他此时态度恭谨,不如以往轻浮,想是开窍了。她微微一笑,又道:“紫云打小就开始学剑,但久无对手可供演切磋…”

  洪珏一听,忙道:“我也拜师学过武艺,如果紫云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她练剑。”

  “是吗?”紫云笑道。“那很好,我正手庠着,想找个人过过招呢!你可得把⽪绷紧点再来。”

  “紫云。”龙吉笑叱。

  “不过,我只在清晨时分练剑。”紫云又道。“你若要来,明⽇卯时在祥麟寺后山。我等你。”

  洪珏倒昅一口气。“卯时?这么早!”

  紫云冷笑。“你听过有谁是睡到太晒庇股才起来练剑的?还有,我说是卯时在祥麟寺后山,所以你恐怕得寅时就得起准备出门了。”

  “寅…寅时?”平时他可能寅时才准备上呢!

  “怎么样?”紫云瞅着他。“二少爷,你办得到吗?”

  洪珏一咬牙。“好,我去。”

  龙吉微笑点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你记住了。”

  之后,他便跟龙吉、紫云两人早晚修习文韬武略,十分用功。

  别看龙吉虽然言语和平,但若察觉洪珏偶有分心,登时收了棋子送客,好几天不理人。虽然一句重话不说,但毫无转圜之地。所以洪珏在应对之间,全然不敢稍有懈怠。

  至于紫云倒是格慡利,练得好就夸,练不好就乘机打他几下,黑⽩分明,让洪珏挨了不少⽪⾁之苦,一样得小心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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