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舂夏之的某个午后,鱼澹然穷极无聊;继赵娉婷迁居之后,⽩容膝也回江南去了,此刻,她唯一的知音只有书本。
随意携带—本书,鱼澹然来到⽔心亭,率坐到亭边的栏杆上,伴著満池待放的荷苞,嗅著风的气息,著荷的芬芳,度过一段静谧的午后时光…
硕人其颀,⾐锦装⾐。齐侯之子,卫侯之,东宮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蟠,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鱼澹然琅琅昑诵著《诗经街风》中的《硕人》一篇,愈念她愈觉得有意思,不噤在脑海中浮现出硕人的形象…那般⾼贵、那般美好的女子,古代已少之,现今恐怕更难觅得,如果真有,那必是像赵娉婷那样的女子无疑。
“姐小!”
正当鱼澹然心生冥想,神游幻境之际,绿儿有意捉弄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边,出其不意地拍了一下她肩膀,并大声喊道。
鱼澹然可是一点警觉也没有,犹沉醉在自个儿的幻想中,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拍、一喊,她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没坐稳,整个人“扑通”掉⼊池塘里…
“姐小,姐小…快…来人啊,不好了…姐小掉进池塘里…”
鱼澹然被救起时,由于惊吓过度,面⽩如纸,全⾝上下还沾満了烂泥巴,脏兮兮的,臭气熏人,活像个泥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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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鱼姐小只是受到惊吓而已,老夫开了两帖安神的方子,按时服用即可,并无大碍的。”
“多谢大夫。大夫您请慢走。”
鱼老夫人听完大夫的话后,总算松了一口气。这鱼澹然可是她老人家的心肝宝贝,连少头发、掉寒⽑,都会让她老人家心疼半天,绝不容许有丝毫的闪失。
“鱼顺,随大夫抓葯去。鱼福,帮本官送送大夫。”鱼松龄吩咐道。
“绿儿丫头,说,你是怎么伺候的?姐小又是如何掉进⽔塘里的?给我从实招来!”鱼老夫人平⽇和蔼可亲,这会儿也板起面孔,对绿儿咆哮道。
“请…老夫人…恕罪,绿儿…该死…绿儿…该…死…”
绿儿自知难逃责罚,跪倒在地上,先是求饶,再把事情的经过原委,据实禀报。
“什么?是你害姐小掉下去的?绿儿,你好大的胆子呀!哪有奴婢这伺候主子的?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看本官今天怎么治你。”鱼松龄怒发冲冠道。
“老夫人,救命呀!老夫人…”
绿儿见鱼松龄怒火正炽,连忙跪著挪移到鱼老夫人跟前,苦苦哀求。
“这个丫头居然如此胆大妄为,骑到主子头上去,如果不重重地罚她,难道教澹儿⽩⽩受罪不成?”
绿儿这回失算了,鱼老夫人的忿怒绝不亚于鱼松龄;她平时凡事好商量,这次动到鱼澹然,恐怕天皇老子也保不了绿儿了。
“,爹…”
鱼澹然躺在上歇息,被他们这样又审判、又讨饶的声音吵得烦不胜烦,也不知哪儿来的同情心,她突然觉得绿儿怪可怜的。
“澹儿,澹儿,和你爹都在这儿。”
“澹儿,你放心,爹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鱼老夫人和鱼松龄听到鱼澹然的呼唤,急急忙忙进⼊她的闺房,看看她是哪儿不舒服,或者需要些什么。
“,爹,你们饶了绿儿吧,相信她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又没怎样,事情过去就算了。”
绿儿自己也很奇怪,平时和她吵吵闹闹的鱼澹然,怎会突然大发慈悲,居然还为她求情,会不会刚刚头被撞到了,一时之间脑袋还没恢复过来?
“好吧,既然受害者都不想追究了,我老太婆也不至于太不通情理。绿儿,起来吧,以后给我安分点,姐小那边好好伺候著。”
在鱼澹然的说情下,鱼老夫人终于软化了。她老人家只要看见孙女儿平安无事,活泼如昔,什么气啦、怒啦,全然一扫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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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澹然掉进池塘里的事,很快地传开来,娴妃娘娘人处深宮之中,即使心中悬念著小侄女儿,也不便出宮前往探视,只好派儿子菗个空过鱼府一探究竟。
太子殿下亦耳闻此事,为了再睹芳颜,决定陪七殿下朱瞻垣走一趟鱼尚书府。
“姐小,娴妃娘娘派七殿下来看你了,还有…”绿儿禀报道。
“哇,真的呀!太好了,我正好有新作可以请表哥监赏监赏。”
鱼澹然搁下笔墨,拿起一阙半⼲的《浣溪沙》新作,兴⾼彩烈奔出门去。本来她还愁填了新词,苦无知音呢,朱瞻垣来的真是时候。
“姐小,姐小,你别急,绿儿话没说完。还有,太子殿下也一道来了。”
绿儿一把抓住鱼澹然,因为大厅里有外人在,万一让鱼澹然这么冒冒失失、疯佩癫癫地跑出去,那可完了!鱼家声名扫地下说,鱼澹然嫁下出去,事情才严重哩!
“真扫兴!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听鱼顺说,是陪七殿下来看你的。”
“我?我就一个人,长得人模人样,有啥好看的?又不是什么珍禽异兽。”鱼澹然不悦地嘀咕道。
“姐小,别闹了,赶紧进屋里去吧。夫人代,要帮姐小整理仪容,稍加装训,待会儿请姐小到大厅参见两位殿下。”
鱼澹然瞪著眼儿,噘著子邬,一副不甘不愿任人宰割的模样,坐在菱花镜前,让几个婢女在她头上、脸上、⾝上大作文章,涂涂抹抹,戴东戴西,搞得她浑⾝不舒服。
“臣女鱼澹然,参见太子殿下、七殿下。”
鱼澹然被打扮得花枝招展,雍容华贵,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婷婷步出厅堂。
“鱼姑娘,免礼,快请起。”
太子殿下为眼前的丽人儿所昅引,目光久久下能栘开鱼澹然那张姣好的面容,看得他如痴如醉。
“然妹,听说你跌进⽔塘里,还好吧?皇兄和我特地过来探望你。”
“托两位殿下的福,澹然没事,只是虚惊一场,多劳费心了。”鱼澹然盈盈欠⾝作揖道。
朱瞻垣怎么看都觉得鱼澹然很“假”她这个野丫头拿掉了野的元素,还真的很“四不像”
朱瞻垣暗地里替鱼澹然捏了一把冷汗,万一她小妮子装不下去、穿帮了,那才丢脸丢大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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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时刻,鱼澹然站在妆楼上,凭栏远眺,一面欣赏著天边的彤霞紫云,一面持⽟笛吹奏。笛音袅袅,清脆的音符与晚风、夏虫相应和,共谱—段优美的旋律…
“姐小,姐小,有你的信和一包东西。”绿儿一进咏絮阁便连跑带跳,大吼大叫道。
“打哪儿送来的?”鱼澹然随口问道。
“不晓得。送信来的人被鱼福打发走了,绿儿没见著。”
鱼澹然急于拆信阅读,因为她心里正惦记著两个人,无论是谁捎来的信,她都会备感温馨,万分珍惜,
“是⽩容膝,我还以为是娉婷姐姐呢。”
鱼澹然在绿儿面前故作不在乎状,娇嗔道。
鱼姑娘芳鉴:
炎炎酷暑,不知姑娘是否一切安好?容膝自南归以来,⽇⽇如昔,读书、作画,和三五好友把酒言,生活恬淡而自得。
唯偶时忆起京师,姑娘之纯真、姑娘之才学,令容膝难以忘怀。
姑娘差人送来的新作《舂野桃林图》,容膝已拜赏过,若依谢赫“六法”而论,此图应算是气韵生动有余,骨法用笔不⾜,虽说精神层次重于形式追求,但姑娘如能在笔墨线条之中多加琢磨,往后必成大器。
另外,容膝附赠一本《笔法记》,书中关于“笔”和“墨”的观点多有详述,望姑娘细细研读,并从中悟出作画的原理…
顺候
起居
⽩容膝
乙酉年X月X⽇于摘云山庄
鱼澹然读完信后,小心地把信笺摆在贴心的前襟袋里,以便随⾝携带它,谁教摘云公子⽩容膝是她目前最最最崇拜的人呢?
“娉婷姐姐呀娉婷姐姐,什么时候也给我一封信呢?不然,表哥三天两头找我要消息,我可烦死了。”鱼澹然成大字形躺在绣上,—个人喃喃自语道。
然后她再把⽩容膝的信读了又读,看了又看,还莫名其妙地对著空气发呆、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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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们传我来,有啥指教?”
鱼澹然大摇大摆地晃进大厅里,因为没外人在,这是她给自己的“特权”在人面前可以不必拘礼。
“你爹说,最近宮里要请纫,刺绣的师傅教那些妃子、公主们学女红,皇后娘娘特别声明,举凡王公大臣之闺女有心学习者,皆可⼊宮参与。你姑姑想要你加⼊,顺便好有更多机会到娴德宮走动、走动,以排遗她深宮寂寞。”
鱼老夫人挪个位置,好让孙女儿挨在她⾝边坐,摩抚著鱼澹然的头发,诉说原委。
“好啦,澹儿,你就答应吧。如此一来,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透透气,用不著老待在家里面,而且你更可以时时见著你姑姑,在宮中来去自如。”鱼松龄在—旁敲边鼓道。
“陪公王们学女红?爹,你存心让我去丢人现眼的,是不是?不成,不成,到时候铁定会把自己『咏絮才子』的捂牌砸了。”鱼澹然颇有自知之明道。
“那学什么你才肯去?”
鱼松龄想想也对,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他怎么可以把笨手笨脚的女儿送进宮去,当人聊天的笑柄呢?
“简单,像陪皇子们一起上御书房读书呀,那样才不会丢爷爷、、爹,娘、姑姑…哎呀,祖宗八代的脸。”鱼澹然颇为自负道。
“澹儿,怎么说陪皇子们读书呢?陪公主们就不好吗?”鱼老夫人纳闷道。
“,您有所不知,这差别可大了。公主们念的书,不是什么《三字经》、《家百姓》、《千字文》,就是什么女于闺训之类的书,那是给小女子读的,姑娘我怀大志,不屑读之。”
“好,不去就是了,你何必口出狂言,骂谁小女子呀?”鱼松龄没好气道。
“爹,英明!爹,英明。”
“是啊,时局随时在变,我有什么办法?”鱼松龄感叹道。“最近太子殿下常对我嘘寒问暖,礼遇有加的,想想有朝一⽇,我这个做爹的,可能还得仰赖你多多提拔。”
“好说,好说,鱼尚书,您客气了。”
以鱼澹然的冰雪聪明,会不明⽩她⽗亲所指为何事吗?但为了合她⽗亲的心意,让自己往后的⽇子好过些,她只好装作一副乐见其成相,暂借个架子,要一下威风,反正未来的事,谁也无法掌握呀。
“你这孩子真会装模作样,呵呵呵…”鱼老夫人咧著嘴笑道。当然喽,她的孙女儿若能步上她女儿的后尘,嫁⼊皇门,一生荣华富贵,她老人家自然是再⾼兴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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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殿下朱瞻垣外出办事,顺路绕道至鱼府,向外祖⺟鱼老夫人请安,顺便探望一下表妹鱼澹然。
“然妹,表哥来看你喽。”
朱瞻垣进了咏絮阁,马上往书斋的方向走去,他猜想此时鱼澹然八成在里头用功。
“然妹,然妹…人呢?该不会练琴去了吧?”
这次却出乎意料之外,鱼澹然人不在书斋里,朱瞻垣又往楼下的琴室去。
“绿儿,你家姐小呢?”
“还在睡啊,表少爷,找姐小有事吗?”
敝不得朱瞻垣找不著人,原来鱼澹然还窝在闺房里睡她的大头觉。
“表哥,你来了。”
鱼澹然披散著头发,倦容満面,著睡眼,慵慵懒懒地步出闺阁。
“然妹,早啊!都快中午了,你还睡呀?小懒虫。”
“表哥,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人家昨天夜里看书一直到五更才上歇息。”
于是,他们表兄妹俩坐下来,沏一壶茶,聊聊书本,聊聊近况…
“你娉婷姐姐那边有消息了没?”朱瞻垣永远不忘了问上这一句。
“没有,我天天都在等呀等、盼呀盼的,就是一点音讯也没有。放心,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的。”
“唉,真令人担心。想想她离开的时候,正值舂暖花开,现在夏季都快过完了,秋天紧接著将来临,她怎么还音讯全无?”
朱瞻垣脸上不噤泛起一抹淡淡的忧愁,以极感伤的语气道。
“表哥,赵大人那件案子,现在处理的怎样了?”鱼澹然关心道。
“我刚刚才从礼部过来,据说那批失物已流落到江南去了,只是目前没有可靠的线索,⾜以支持此种说法。”
“那怎么不下江南去查个清楚呢?”
“等过一阵子吧。如果证实了此项传闻,江南自然是要去的。”
“表哥,你说皇上会派谁去?你或者我爹,谁的机率比较大?”鱼澹然另有所思道。
“管⽗皇派谁下江南去,准没你的分,别胡思想了。”
知妹莫若兄也,朱瞻垣从小看着鱼澹然长大,关于这小妮子心里打什么如意算盘,可是—点都别想瞒过他老兄的“法眼”
“哼,不去就不去嘛,有啥了不起。”
其实鱼澹然心里还是很渴望下江南去的,想那苏州城內蔀溪之畔的摘云山庄,想那风度翩翩、超然俊逸的摘云公子;想着⽩容膝的才情,想着⽩容膝的友谊,想着他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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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鱼澹然在琴室里抚琴练习,练了半天,突然觉得口有点⼲,她便唤绿儿到厨房弄壶桂花杏仁茶来。
“姐小,你的茶来了!”
“弄壶茶而已,去了这么久,你存心渴死我呀?”
“绿儿不敢!绿儿不敢!姐小,你有所不知呀,中午有客人到府里吃饭,现在厨房可热闹了,大锅、小兵都放在炉上煮,七、八个蒸笼纷纷派上场,厨房那些奴婢们人人忙得灰头土脸。”绿儿禀报道。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厨房如此大张旗鼓?”
鱼澹然百思莫解,今天不是什么婚丧喜庆或者其它特别的⽇子,家里怎会突然有此怪举?这么大宴宾客,又是谁的主意?
“这人来头可大呢,他呀,是当今之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大老爷。”绿儿自我陶醉道。
“太子殿下?不会吧?他最近怎么老魂不散?哎哟,小女子我还是敬而远之吧。”
鱼澹然一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差点没晕倒,她对那个总是穿得大红大紫、浑⾝珠光宝气的男人头痛得很…不行,她得快想个脫⾝之计,免得待—会儿她爹又派人来传她出去见驾。
一想到要被装扮成“妖姬”相,还得开口“臣女”、闭口“奴家”更惨的是,那什么“莲步轻移”的走路姿态…算了,算了,鱼澹然被这么一大堆礼仪、规范给全体摆平了,她才没趣兴再“装”一下“淑女”那会少活好多年的。
“绿儿,赶紧给我弄套男装来,我想出去透透气。“鱼澹然吩咐道。
“姐小,可是…等一下,太子殿下要来,这…”“少罗嗦!绿儿,我警告你,你别给我怈漏出去喔,否则小心我剥了你的⽪!”鱼澹然威胁道。
绿儿连忙弄了两套男装来,主仆二人分别扮作书生和书僮,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下子,管它太子殿下是何来意,空的咏絮阁依然伫立在那儿,只是咏絮才子已吓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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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澹然和绿儿偷溜出府以后,先到市集里胡逛逛,买买小东西,再到戏棚边观赏了杂剧“目莲救⺟”
“公子,走了好不好,那有什么好看的?我肚子饿得叽哩咕噜的,咱们吃中饭去吧。”
“好吧,我们到刚刚经过的那家客栈先填肚子再说。”
鱼澹然摸摸肚子,果真饿坏了,她们得赶紧补充些食物,吃喝⾜有体力了,下午才有戏唱呀。
其实,出门到市集逛街,对她们而言,的确是一档新鲜事儿,平常她们除了修竹寺、赵府,还有修竹寺前那些大大小小的摊子、砚茗轩、脂艺坊外,去过的地方,几乎可以用手指头算得出来。
她们平时出门都有轿子坐,有家丁护送,这回不但没轿子,没家丁,还是化装成两个男子,才能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
鱼澹然觉得格外得意,从来没想过扮男人这么容易,丝毫不费半点儿功夫,她就可以摇⾝一变成为一个英俊、神气的书生。
“小二,先来两壶茶,再上两碗⽩米饭,两碗菜⾁馄饨汤,一盘红烧鹅⾁,一盘梅⼲扣⾁…还有,外加三盘炒青菜。”
鱼澹然把招牌上所写的菜⾊名称几乎从头至尾念了一递,叫来満満一桌的食物,瞧她那副阔模样,活像个玩世不恭的统袴公子。
“绿儿,吃呀,吃呀,别客气。家里在大宴宾客,我们不餐一顿,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她们主仆俩把肚子吃得圆鼓鼓的,然后散步到附近一家茶棚里,才进去歇歇脚,喝上几壶茶,啃啃瓜子,听里头卖艺的姑娘唱几支小曲儿。
“小…不,公子,绿儿觉得她们歌声没你好。”
“那当然喽。”
一下午听来听去,都是那几个姑娘轮番献唱,唱来唱去,也全是那几首歌。
“绿儿,不如我们到前面树荫下坐一坐,透透气。”听腻了,鱼澹然也失去趣兴。
于是,她们主仆俩移驾至大树下,倚著树⼲,坐在石头上,吹吹风、聊聊天,亦不失为一个惬意的午后。
“小…不,公子,真搞不懂你耶,放著家里舒舒服眼的⽇子不过,偏偏跑出来流浪,走了一天的路,腿都坑谙了。”绿儿抱怨道。
“没办法呀,谁教太子殿下又大驾光临了?何况偶尔出来走走,看看外头的世界,体验一下人生,不也好的吗?”
“小…公子,太子殿下人长得⾼大、拔,富贵又威风,他能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呀,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躲他躲得像瘟疫似的?”绿儿纳闷道。
“他人怎样,我倒不予置评,只是他在我眼中,就是代表一切礼法、规范、制度、体统等恼人东西的综合体,一看见他,我一个头就变成五、六个大了。绿儿,你知道的,我向来最讨厌那些了。”
“可是我倒觉得太子殿下他人満好的。”
绿儿每次提到太子殿下时,脸上都会泛起一抹晕红,乍看之下,还有几分娇羞模样,似乎比平时美了许多。
“那你觉得,⽩容膝怎样?”鱼澹然有意试探绿儿。
“不怎样啊,因为他的什么才华、什么学问,我全不懂,教我从何说起呢?”绿儿诚坦回答道。
鱼澹然心想:幸好你不懂,我才不要有另—个姑娘去懂⽩容膝的才学,去懂他的心思,或者任何关于他的一点一滴…
“姐小,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府,不然…”绿儿催促道。
鱼澹然只要想到溜出来玩了一整天,回去铁定会挨骂,她还真有点儿害怕哩。
先甘后苦,现在已是甘尽时“苦难”即将降临…管它的,鱼澹然⼲脆豁出去了,先回去吧,反正天塌下来有她祖⺟顶著,她爹也不能拿她怎么办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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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里,皇上召见几个皇子,⽗子们一同商议国事,讨论家事…
“启禀⽗皇,关于此次用兵西北的事,儿臣以为,镇西大将军姚猛⽗子⾜以担当大任。”太子殿下禀报道。
“敌禀⽗皇,儿臣赞同太子皇兄的看法。镇西大将军姚猛虽然为人刚直,烈又不善言辞,但儿臣以为,⽗皇当察其为国为民,一片⾚胆忠诚。”七殿下朱瞻垣亦启奏道。
在座其他皇子也都一致推崇镇西大将军,认为他是此番征战最合适的将领人
“好,好,好,难得你们兄弟们意见这么契合,朕也以为,姚猛这人情虽乖辟了点,但骁勇善战,忠心为国,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将。”
皇上一卸平⽇帝王的言行作风,在诸位皇子面前,展现出一个⽗亲的形象,威而不严,自然之中有股亲情流露。
“对了,七皇儿,你查上次礼部失窃那件案子,现在怎样了?”
“回禀⽗皇,儿臣已经派礼部员官下江南去盘查了,目前尚待回音之中,等一有消息,儿臣便马上奏禀⽗皇。”
“好,这事儿由你去办,那夜明珠可是太后的最爱,速速追回,好让她老人家开心,开心,还有,最重要的是那一口太阿宝剑,你要明⽩,剑可以防⾝,亦可以杀⾝,这太阿宝剑乃天下三大奇剑之一,其威力无边,用在正途上,能够保家卫国,若用错了地方,祸国殃民,生灵涂炭。”
皇上分析这批失物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并期勉朱瞻垣能尽速寻回它们。
“昨天朕到宁德宮请安,皇太后提醒朕,太子、七皇儿和明仪公主你们兄妹三人都到了适婚年龄。朕打算等明年科考时,再帮明仪公主物⾊一个新科进士,至于你们呢,朕方才已要礼部去拟一份王公大臣的闺女名单,等进军西北的事忙完了,再召各家秀女进宮,让你们完成选妃的大事。”
“启奏⽗皇,儿臣已…心有所属了,请⽗皇作主。”
本来这些话是朱瞻垣想说的,没料到却被太子殿下抢去讲了。
“太子,你说你有心仪的姑娘了,你倒说说看,是哪一家千金呀?”皇上讶异但不失惊喜地问道。
“是吏部鱼尚书的千金,⽗皇您曾当面赐封的『咏絮才子』,鱼澹然鱼姑娘呀。”太子殿下禀明道。
“哦,朕想起来了,就是娴妃那个小侄女儿,是七皇儿的表妹,哈哈哈…朕说太子啊,你果然好眼光,谁不知道鱼家出美人儿?像朕的娴妃,贞静淑德,美慧端庄…好,好,好,鱼澹然,好一个『咏絮才子』!才德兼修,出⾝名门,是太子妃的上上之选!”皇上龙心大悦道。
太子快地咧子邙笑,喜上眉梢。
“启奏⽗皇,儿臣年纪尚小,不急著选妃,请⽗皇先办皇兄的喜事吧。”
朱瞻垣想到,赵娉婷至今毫无音讯,赵崇石虽以死谢罪,但失物案未了,赵家正值多事之秋,他也不便开口说什么,只好先敷衍拖延,能拖多久是多久了。
“哦,七皇儿,你不会告诉朕,你也为鱼姑娘倾心吧?那朕只好让你们兄弟俩出去打一架,以决胜败喽。”
以皇上的英明、睿智,怎会看不出朱瞻垣心中有所顾虑呢?故意幽他—默,逗逗大家。
“不是,不是,⽗皇,请宽心,儿臣和表妹,自幼至长,都一直维持兄妹的情谊,况且儿臣对她那类型的才女,不敢领教。”朱瞻垣若有所指道。
于是,诸位皇子们纷纷向太子殿下恭贺,唯有朱瞻垣为他忧心不已。万一有朝一⽇鱼澹然真当上了太子妃,那崇德宮中,岂不永无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