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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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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辰?”楚楚柔柔地又叫了一遍。

  丘辰似乎没听见似地,自顾地将一名女孩的长发绕在手指上玩著,好像著了似的。

  “丘辰?”楚楚捺著子叫了第五次。

  丘辰口中不知喃念著什么,瞧他,笑成什么样子,楚楚不屑地扮了个鬼脸,讨厌鬼。

  那该死的丘辰偏在这时抬起了満是笑意的眼,那完美的下颏上本该是最动人的笑容,此时此刻,在楚楚的眼中,却化成枝枝利箭,齐向她⾝上百端要害来。

  这混蛋,老想着她出丑,看她失去理智,对他大吼大叫,现出原形才甘心。

  楚楚再也不是昨⽇的楚楚了,她连忙制住自己,她相信没有一张脸能比她现在更柔,更巧笑倩兮、顾盼嫣然了。

  楚楚脸上虽是堆満笑,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把丘辰肢解,丢进大海喂鲨鱼。不,不,还是喂美人鱼好了,这个⾊中饿鬼,让他葬⾝在美人腹中,自然是虽死也风流,无暇化为厉鬼寻她复仇了。

  “喔,是楚楚!”丘辰不忘介绍他的女同学。

  “我知道嘛,你上次就介绍过了,不就是陈同学?”楚楚的眼神好调⽪,任谁见了都以为她是那么天真无琊。

  女孩尴尬地笑着说:“我姓胡!”

  “丘辰,你不是说胡‮姐小‬不够美,我看不会啊,我见了她都要自惭形秽…”楚楚说了半晌,才做出惊觉说错话的神情。

  “我先走了!”胡‮姐小‬咬著下,神⾊幽怨。

  “娟,娟!”丘辰狠狠瞪了楚楚一眼才追了上去。

  “走得好,滚得越远越好,最好老死不往来!”楚楚伸出⾆头,目送著丘辰的背影“讨厌鬼!”

  “楚楚?”

  是他!楚楚心没来由地一跳,脸泛红嘲!他听见自己刚才不雅的喃喃自语了吗?惨了,这下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必定尽失!

  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晕眩袭上,震度大概是芮氏九级,只觉眼前一黑,⾝子就颓然倒下。

  卓越见状,连忙把她扶住在,他有颀长的⾝材和长长的手臂,大大的手掌,是很男子气的那种。

  “对不起!”楚楚本能地想挣开,她还不能习惯这种亲昵。

  “别动,楚楚!”卓越的声音听起来好温柔,像‮夜午‬里的风。

  他浅浅一笑,轻而易举地把她抱了起来,楚楚能感受四周投过来的眼光;有惊讶,但十之八九是嫉妒的。

  楚楚这时才真正仔细端详了卓越。

  浓黑的眉⽑,配合著他意兴遄飞的额,英的鼻梁,浅抿的嘴,不愧是美男子,但他不只是美男子,楚楚瞧得出的,他的眼聪明不失敦厚,野心不失温情。

  卓越不是他的形容词,十⾜是名副其实的他的名。

  从台南‮中一‬到现在的台大医科,就在他自信而不自负的笑容中,囊括了所有的第一。

  他不只能文、也能武。游泳打球最行,他成了球队的中坚。

  辩起论来,⽟树临风,口若悬河;他的反应奇快,往往能在短短的几秒钟內举出浅显易懂的例证,不多说废话,两、三下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对方得哑口无言。

  “卓越!卓越!卓越!”楚楚第一次留心,是被可馨那笨女人拉去看排球比赛时,留下的。

  所有在场的女孩子,整齐划一的喊著卓越,使得站在太底下,向来会昏昏沉沉的她,也不得不对这个人气超旺的男子侧目。

  “谁?”楚楚指著问。

  “你没资格当T大人,连卓越都不认识?”

  “卓越…”楚楚想起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你以死谢罪吧,他是现任的‮生学‬会长,有印象了没?”可馨像看十恶不赦的罪犯地看着她。

  “那阵子我赶报告赶得昏天暗地!”楚楚颇委屈地说著:“整整六十多份!”

  “又在骗钱了?”

  “一份报告一千元,何乐而不为,其中有不少是⽇裔的侨生,正好平衡中⽇贸易逆差!”她说得大义凛然,活似个民族英雄。

  教楚楚不能平衡的,是可馨这笨女人本没在听自己说话,眼神‮勾直‬勾地盯著卓越。

  “陈花痴!”楚楚没好气地掐著可馨的颈子。

  “谋财害命啊!”可馨这个笨女人总算清醒了些。

  “你有财倒好!”楚楚不饶地刮了她一句,浅笑着。

  可馨转了转僵硬的颈项,笑说:“卓越有财!”

  “看得出来!”楚楚这次倒没満脑子“财”想的是“才”“比丘辰那家伙优秀上千万倍。”

  “他可是含钻石汤匙出世的!”可馨透过她的三姑六婆网,收集了不少‮报情‬。“家里是台南望族,垄断纵大笔土地的那种,家族里全是政商医界名人,上届台南‮长市‬就是他大堂哥之类的!立法委员和市议员都是他的叔辈…”

  “⾝边一定美女不断?”楚楚蓦然想起一双黑瞳,那么野亮,老是一副⾼⾼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自以为是情圣似的,除了那混蛋至极的丘辰还有谁。

  “没有,他至今还没有出双人对的女友!

  “不会是个GAY吧?”楚楚向来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准侮辱我的偶像!”可馨这笨女人也有她的坚持,语气上感觉地出她极气愤。

  “算我失言!一定是他眼⾼于顶,怎么都比丘辰那下三滥好,上至八十,下至八岁,来者不拒!”

  “楚楚,你实在是得天之幸!”可馨把眼镜往上推了推,其实她一直没留意,自己有双灵活慧黠的大眼。

  “把你的蠢话收回去!”楚楚连忙掩耳,満脸笑意。

  “又哪里惹你了?”可馨一头雾⽔。

  “你不可能平⽩赞我,绝对有所求!”楚楚连连晃著头,没停的意思。

  “我才没你那么厚颜呢?”可馨扮了鬼脸。

  “替自己开脫也没有用,我们可是楚楚笨女人榨财钻营双拍档,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我是真心夸你,真的,绝不收费!”可馨朗朗笑道:“我是说,你一举手一投⾜间都深具美感,连泼妇骂街时也是我见犹怜,想要说你没气质都不知从何说起!”

  “得了吧!”楚楚吐了吐⾆头,很是俏⽪。

  “所谓骗死人不偿命,为什么不去掘卓越那座金山呢?不不,我的偶像该是钻石山!”

  “我?可馨,你真太抬举我,难怪人说朋友是旧的好。卓越就让你自己留著吧!”楚楚真为自己的讲义气而自豪。“你真有心,他逃不过的!”

  “少损我,楚楚,你该不会…”可馨像看贼般睨著楚楚。

  “该不会什么?”

  “还喜丘辰吧?”

  “我喜丘辰?你有没有搞错?”楚楚探了探可馨这个笨女人的额,怕她烧坏了脑子。

  “你自己亲口对我说的,还假得了吗?”

  “我亲口说的?”楚楚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

  “记得国一的那个愚人节吗?我们为了庆祝楚楚笨女人榨财钻营双拍档所赚的第一个一万元,躲到我房里偷喝酒的那件事?”

  “我喝得烂醉如泥,在你家睡了好几天,我妈还去警局报人口失踪!”

  “你不但酒力奇差,一罐啤酒而已耶,就像猪一样霸占我的。而且你喝醉后罗嗦地不得了!”

  “猪?请你别滥用形容词好吗?猪先生和猪‮姐小‬会不⾼兴的!”楚楚要说的是自己也颇为不豫。

  “我喜丘辰!”

  “什么,可馨?”楚楚瞪大一双美目。

  “瞧你那股紧张劲,这不是我的心声,是你酒后吐的真言,还把我当丘辰似紧紧搂著,怎么都挣不开!”可馨绘声绘影著。

  “首先,我要绝对、彻底、完全地否认这件事,我想这件事你之所以会有印象,恐怕是真的发生过,不过呢,角⾊一定是互换的!”

  “我搂著你,喊著我喜丘辰!”可馨连辩⽩都懒,因为这本不可能是事实。

  没有一个国中女生会不喜丘辰,只是程度上会有差别,可馨只是懒得说明⽩自己对他的崇拜多于喜

  可馨是一个很容易崇拜“伟人”的人,她善于发掘别人的优点,却不会感到嫉妒。

  她对于人,像一个监赏艺术家,但有时更像政治家…谁教她跟楚楚都爱钱。

  楚楚笨女人榨财钻营双拍档的至理名言是:钱不是万能,没钱万万不能!

  但,女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和楚楚经过几年的生聚教训,如今也各是一个小盎婆,正向她们的大理想迈进。

  可馨并不笨,相反的,她的智商之⾼在她就读的名女中里算是顶尖,如果她愿意,⾼一就可以去中研院当研究物理、数学。但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她竟在选组时填了第一类组,惹得许多认识她的老师捶顿⾜,遗憾不已。

  但可馨在第一类组的⽇子并不好退,那是因她什么都能读,唯一读不好的,不是三‮主民‬义,也不是一般‮生学‬头痛的英、数,她常常考不及格的竟是国文。

  自小接触到大的国文?自小和可馨一起长大的楚楚不知嘲笑过她多少次,国文考不及格可连老祖宗也没脸见,可馨迳顾著低头惭愧,楚楚便益发得理不饶人地昵称她“笨女人”

  敝的是,可馨的英文却一把罩。

  后来楚楚便发现可馨对古文有恐惧症,只要是有文言文的文章,她只消望一眼便昏昏睡,更别提记得其中的含意了。怎么会有这种怪人?可馨那时那么无辜地望向楚楚,楚楚默了半晌,才笑说:“一个天才,总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缺憾!”

  幸运的是,教育部发明了一个什么“推荐甄试”可馨和楚楚都幸运地过了第一关的国、数、英、自然科和社会科的综合考验。

  说起来也怪,这一年的国文特别简单,阅读测验竟只有三道古文阅读测验,自然科和数学科又特别难,就读第一类组的可馨,就靠著自然组的这两科⾼分超过最低标准。

  经过面试,两人就更加得心应手了,双双如愿进了T大外文系。

  她们在四月底就得知自己已是大‮生学‬了,两人‮奋兴‬地不得了,一人各兼了四个家教,在同班同学读得焦头烂额时,优闲的领著一小时六百元的家教费。

  楚楚教英文,可馨教数学,若家长要求,还兼教物理。”

  两人正有意合开家教班时,没想到T大开学了。

  楚楚的貌美,一进T大就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楚楚的美是那种让人很难忽视,只要见过一次,就会被她的美貌所折服。这并不是说,楚楚长得不耐看,相反的,正如可馨说的,她是得天之幸,不管在⽩天、在黑夜、在生气,在笑,都是那么好看、那么昅引人。

  可馨的美可就收敛得多,她不能让人在一刹那间惊,但每见她一次,就觉得她好像变个人似的,越来越美。

  就在不久前,某前行政院长的孙子表态要追楚楚,成了轰动T大的才子佳人大新闻。

  到底情况进展得如何?

  可馨猛然回过神,问楚楚。

  楚楚只耸耸肩说:“吹了!”

  可馨睁大眼,不敢置信地说:“怎么可能?他写给你的情书多得可以送给早餐点的老板包油条,送给你的花多得可以开花店…”

  “还不是死丘辰!”

  “丘辰,他又出来搅局?”可馨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不知道丘辰又变出什么把戏?

  “他邀我和他合唱一首歌!”楚楚叹口气。

  “丘辰?”可馨望着楚楚的眼神,随即知道自己错了,那个“他”是指前行政院长的孙子:“什么时候?”

  “上次大家去唱KTV时!”

  “你假装喉咙不舒服不就成了!”可馨知道楚楚也是一个“天才”必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缺憾”的典型。

  楚楚的声音很美,唱起歌可就…

  惊天地而泣鬼神,草木含悲,风云变⾊。

  “我也这样推托,可是…”楚楚气得跺脚。

  “丘辰出现了?”

  “他总是不让我好过,像个幽灵般,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包厢,彷佛和每个人都稔地不得了!”

  “没有人…除了你!”可馨微微做了修正“会不喜丘辰的!”

  “反正他是我最讨厌的人!”楚楚咬著下

  “丘辰跟吹了有什么关系?”

  “他那天突然拿出一块录音带,说是新歌要给大家听,结果放出来竟是我的声音!”

  “你在唱歌?”可馨狐疑道:“你录歌送给丘辰?”

  “怎么可能,那是国中那一次期末音乐考好不好?我和他菗到一组,真倒楣,没想到他竟把我练习的录音保留起来!”

  “考时你唱的不错,不过也可能是丘辰声音太大刚好盖掉你的声音,我记得你还多次力争不想和丘辰同一组呢!”

  “你就只会替他说话!”楚楚翘起嘴委屈说。

  “丘辰以前对你真的很好!”“才怪,他只爱看我出丑!只爱取笑我!”

  “只有你这么觉得,我是旁观者清,有时你也太不知珍惜!”

  “我没有!”楚楚赌气,倔強地说著,心裹却忍不住想起…

  “楚楚,好⾼兴,竟然和你菗到同一组!”

  很多年前,楚楚虽想自欺也没能忘记,丘辰兴⾼彩烈地对她这样⾼声喊著,当着全班的面,害楚楚窘得连颈子都发红了,楚楚当时只顾著害羞,这些细节是可馨事后补充的。

  丘辰之后又借口要练习合唱,半強迫地要楚楚去他家练习,楚楚抱著绝不开口的决心,一个劲地沉默。丘辰也不迫她,只是献宝似的,把他的一些庒箱宝都拿了出来;他从小到大的奖状、奖杯,国小参加球队的制服,跆拳道的黑带,甚至连襁褓时代得的最佳健康宝宝奖的照片也搬了出来。

  楚楚只是顺口夸了他小时候长得好可爱,他就乐得搔脸捉耳,不像他平⽇在校田径场上沉稳的模样。

  “楚楚,我还会拉小提琴喔!”

  曲子楚楚忘了,只知道好优美,丘辰的神情彷佛在一刹那间变成另一个人,他黝黑得发亮的脸上,有一种自信的神气,楚楚知道自己那时的脸一定很红,因为她心里正偷偷地发现到,丘辰长得很好看。

  在这之前,楚楚没好好地看过丘辰。

  “我还会弹钢琴喔!”

  “你弹的是什么?”楚楚只觉听起来很活泼,不像那些所谓的大师作品,优美得令人昏昏睡。

  “爵士。老师说我进步很快,可以试著自己谱曲了!”他意兴遄飞。

  “你真厉害!”楚楚有些自卑地说著。

  “你不喜啊?”丘辰蓦然歇了琴音。

  “我喜不喜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以为你会喜!”丘辰一跃而起,有些负气地大力合上琴盖。

  但他并不是那种爱闹别扭的男孩子,他随即抛却不悦,打破沉默,笑说:“我们来练习唱歌好不好?”

  楚楚没说话,丘辰当她答应了,把课本递到她手心里,说:“如果你没意见,就这首歌好吗?数四拍后开始!”

  丘辰唱了,唱得很尽兴,直到重复了第二遍时,才发现楚楚本没跟上,有些不知所措地搔耳。

  “是不是我拍子数错了?我们再重来一次好吗?”丘辰以为是自己错了。

  可是楚楚还是始终不肯开口,她知道自己这样太差劲太懦弱,可是她就是不要在丘辰面前唱歌,死也不要。

  为了知道或不知道的什么。

  “你是不是口渴了?”丘辰拍著自己的脸颊,仿佛是自己怠慢了楚楚,然后一溜烟不见踪影。

  楚楚看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才小心翼翼地低头哼著丘辰唱的那首歌,丘辰唱得很好听,诠释得很有味道,使楚楚听著听著,也忍不住苞著哼了起来。

  唱歌该是件很快乐的事,楚楚在一刻仿佛有所开悟,敢放胆地开口唱了。

  “楚楚,你要喝什么?”

  丘辰从天而降似的,神出鬼没地,霍地一声就突然出现在楚楚的面前。

  镑式各样的饮料抱満怀。

  楚楚却像活见鬼似的,満脸通红地尖叫出声,课本本能地顺手飞出,砸向丘辰。

  楚楚有一种无法自容的‮愧羞‬,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不能自己地以手遮脸。

  “楚楚?”丘辰抛了手中的饮料,伸手拦截了空中的课本,不枉他小学当了两年的投手,反应灵敏如旧。

  楚楚恨不得此刻最好有劫匪嚣张地登堂⼊室,劫持丘辰扬长而去,这并不是不可能,丘辰家是地方首富,听说他小时候曾被绑架过,靠著自己的机警才免于歹徒的毒手。

  她自觉没脸再见丘辰了,她竟让他听见自己唱歌。

  “楚楚!”他一再坚决地唤她。

  楚楚依然呆立原地不动。

  丘辰跨步向她迈去,停在她的眼前,丘辰今天才发现,楚楚好娇小,她的个头大概只及自己的肩膀⾼,发丝有著她⾝上特有的澹香。

  又脸红了,好一阵子,丘辰以为楚楚很強悍精明,后来才知道,她好容易害羞,对于⽇常琐事更是糊地不得了。

  “楚楚,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再见。”楚楚虽不再以手覆面,却依然无法释怀。

  “你这样走,我可要笑你了!”

  “反正你早在偷笑了!”楚楚咬著下

  “绝对没有!”他发誓。

  “反正我要回家!”楚楚想往前走,却发现丘辰像座山般,挡了自己的去路。

  他什么时候长成那么⾼大?楚楚平⽇不是有意骄傲,只是有个仰视睨人的习惯,一七五公分的⾝⾼,看在她的眼里,还称不上⾼。

  丘辰此时此刻却像座喜马拉雅山,不是她可以轻易攀过。

  “我不会让你走的!”丘辰决绝地说著。

  “你让我回家,我不练了!”楚楚情急,不得已只好伸手推他,想给自己找点空隙好逃。

  他却轻轻地拉著她,说:“让我来帮你!”

  他不让她置喙,不让她挣脫。

  他把一句的歌词分句唱,每唱一句,就用眼神庒迫楚楚。一种莫名的情怀,令楚楚乖乖地跟著唱了。

  丘辰自始至终都没流露出不耐烦或讥讽的神⾊,只是殷勤地教著、修正著。楚楚起先心里还有疙瘩,等望着丘辰的眉宇好一段时间,便也自然了起来。

  唱歌是一件快乐的事。

  “楚楚,你的音质很好。”丘辰老成地称赞著。

  “我的音准却很差。”楚楚损著自己“你这人喔!”

  丘辰和她同时相视大笑,了无嫌猜。

  丘辰教她教得很久很晚,楚楚第一次有种难以形容的感受,晕陶陶的,甜滋滋的…

  “怎么会吹了?怎么不说话?”可馨没发现楚楚已出神发怔。

  “什么?你说什么?”楚楚的回忆笑容在现实的光全部蒸融。

  “丘辰又对你做了什么?”可馨诧异地望向她。

  “他放那块录音带,是蓄意的!”说到这,楚楚的脾气又回来了“本就是恶意挑衅,我当然气不过,旁若无人地和他大吵特吵起来!”

  “他一句也没还口,对吗?”可馨冷静地说著。

  楚楚大概也不甚惊讶“你永远猜得准他的一举一动,全场失态的只有我,窘死了!人人看我像猴子一般!”

  “其实,他们本没联想到那是你的声音!”可馨没心眼的取笑着“你喔,自掀底牌,中了他的将法!”

  楚楚耸耸肩,不在乎地笑说:“反正我泼了他一脸⽔,瞧他那一副怔傻的蠢样,值回票价。”

  “前行政院长的孙子有没有表示什么?”

  “谁理他,我当吹了!”

  “名公子耶,他的⽗亲、爷爷可是功在国!”

  “那又怎样?上次有个強奷犯也说这句话。再说,我⽗亲也功在‮家国‬,他生了四个小孩,增产报国!”

  “你这人,没气质!”可馨笑得肚疼。“可是,我就爱你这点!”

  “可馨,小心!”楚楚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一颗排球打在可馨的头上。

  “哪个混蛋加八级的家伙!”可馨头未已,发现卓越竟向自己的方向跑来。

  可馨望了自己手中的排球,又望了楚楚一眼,当机立断,把排球塞进楚楚的手中,一溜烟地躲至楚楚⾝后。

  楚楚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时,发现一转眼间,那个万人卓越就立在自己面前,満脸歉意:“打到你了吗?”卓越关心地问著。

  “没有,不是我!”楚楚想要指指可馨,发现可馨早巳不见踪影,反倒像自己慌的胡天指了。

  “好险!可以把球还给我吗?”卓越眼前一亮,好可爱的女孩子。

  “球?”楚楚看着自己的手,连忙把球丢还给他。

  “谢谢你!”卓越红齿⽩的笑真是人“再见!”

  楚楚只是本能地微笑着,她庒没想到会有再见的机会。

  “君已⼊瓮!”可馨得意万分地现⾝,吓了楚楚一跳。

  “你这人,和那讨人厌的丘辰有时真是一副德行!”

  “别忘了,他是我的偶像!”可馨拿出记事本,低头疾写,不知在忙些什么。

  “你在写什么?”楚楚好奇地低头看着。

  “改变作战计划,新的鸳鸯谱,楚楚配卓越,至于那个前行政院长的孙子既然爱玩音乐和唱歌,就介绍慈和他认识!”可馨越看越満意地合上笔记本。

  “无聊!”楚楚对可馨的举动嗤之以鼻。

  可馨不为所动,继续说著:“卓越的基本资料我明天给你,包准他以为你是他肚里的蛔虫,难得的红粉知己!”

  “恶心的家伙,你吃太闲啦?”

  “你刚没看见仰之弥⾼,钻之弥坚的卓越已对你神魂颠倒!”这句文言文可是可馨抄了一百遍才背起来的。

  “我看是你神经错,你怎么不说他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呢?”

  “不行,这两句是给我另一个偶像丘辰的!适合他的神出鬼没!”

  “反正你真的是闲得没事做。”

  “谁说?我是为了建立我庞大的‮报情‬事业而做的最大努力,新下的一著暗棋!”

  “是喔!”楚楚促狭地笑着。

  “你看,你若嫁了卓越,我就掌握了台南世族的脉动,他们关系企业的股票、土地运作的秘密,我都可以透过你略窥一二,那也够我发上一笔横财,以此类推,我恨不得我每个朋友都嫁得一个比一个好!说不定将来我会成为‮湾台‬最具影响力的女人!”可馨的奇想颇为天马行空。

  楚楚爆笑出声,笑得没力气可以说话。

  “将来,我的‮报情‬事业还要‮际国‬化,和FBI和CIA合作,成立我的‮报情‬王国。”

  楚楚咬了好久的下,才止住笑意,声音还是有点抖“你真的生不逢时!”

  “要是我早出生个二、三十年,我的才能就能在冷战时代大放光芒,成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间谍!”

  “你是○○七,还是魔鬼大帝的阿诺史瓦辛格了?”

  “消遣我!”可馨扮了个爆笑的大鬼脸。

  “笨女人!”楚楚真是拿这可爱的傻瓜没办法!

  “笨女人!”楚楚在昏眩中,不噤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今天穿的⽩⾊长罩衫就是可馨挑的。

  她说,以自己的命保证,卓越喜⽩⾊。

  和他多谈‮国中‬古典诗词,听说他这方面的造诣颇⾼,可馨原本拚死拚活要楚楚背完半本宋词、半本唐诗才准她出门参加‮生学‬舞会,但没想到她担心自己怕古文的老⽑病又犯了,楚楚还没背完一首,她就睡著了。

  可馨红红的脸颊,像只苹果,楚楚坏坏地捏了她几下,才意犹未尽的溜出门。

  “楚楚,喝口⽔!”卓越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还拿了杯温茶来给楚楚。

  “谢谢你,真是⿇烦你了!”

  “没什么,你晕眩的⽑病有多久了?”

  “几年了,我没什么留心!”

  “检查一下比较好,我替你安排!”

  楚楚双手围著茶杯取暖,垂著睫⽑点点头“这附近怎么会有温茶?”

  “我去饮⽔机装的,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这里这么久真是抱歉!”卓越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细心周到。

  “谢谢你!”楚楚蓦然抬头,给他一个美丽的笑容。

  卓越只是炯炯地回望“楚楚真是T大最漂亮的女孩子!”

  他的赞美真诚而直接,令谁都会飘飘仙。

  这一刻,楚楚却没有沉醉在甜藌的喜悦里,脑子转来转去想了几件事,⾝心当然还是陶陶然的!楚楚自认看人向来奇准,虽然和卓越只接触不到几分钟,但她已经了解到卓越会是一个太完美的情人。

  问题是,⿇烦在她对他一点来电的感觉也没有!心跳太过正常,脸不红、气不,脑筋清晰较平⽇有增无减;更糟的是,楚楚觉得和他在一起有一种好悉的感觉,那种气氛向来只有她和可馨那笨女人凑在一起时才会有,她怕维持不了多久她淑女的形象,她就会露出本,如同在可馨面前般疯疯癫癫了。

  “楚楚?”

  “什么事?”楚楚觉得浑⾝难受极了。

  “你认识陈可馨吗?”

  “笨女人!”楚楚因自己脫口而出的直言而微愣著,有些尴尬。

  卓越好像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劲,仍说:“听说她是你的好朋友!”

  “可馨?你认识她?”

  “我选‮生学‬会长时,她常过来帮忙,写文宣、发传单、拉票,她真的好热心,有一次我想好好谢谢她,她不知怎么了,一见到我就尖叫说,楚楚,我要去找楚楚!”

  楚楚掩嘴暗笑,万分遗憾没亲眼看见笨女人那时的惊慌失措,可馨该不会是真的喜上卓越吧?

  可馨那笨女人的糊不守时是人尽皆知的,所以,不管在何时何地,她都不可能因为想起和楚楚有约而匆忙前往赴约。莫非,她在躲避卓越?

  楚楚也认为可馨是个监赏家,对她认定的“伟人”她会愿意为他们劳累奔波,奉献心力,例如卓越的参选,可馨靠著她的广大人脉和‮报情‬网,不知拉了多少票。

  楚楚记得自己也在忙得天昏地暗之时,被可馨⽔磨的工夫请动,投了二号,只不过她那时连二号是谁都不清楚!‮主民‬有时也是很可怕!

  但,可馨对她的偶像只是个监赏家,就像欣赏一尊完美的雕像般,她会帮雕像去去灰尘,修修缺陷,但若雕像突然向她说话道谢,她自然落荒而逃。

  笨女人,楚楚决定回去大大取笑她一番。

  “楚楚,你能介绍她和我认识吗?”

  “没问题!”楚楚甜甜一笑,心里却闪过妙计,双眼晶灿。

  可馨有她的鸳鸯谱,楚楚可不愿屈居人后。卓越与笨女人,简直是震古铄今、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完美结合。

  “楚楚,你平⽇有什么消遣?”

  “我喜听音乐,逛逛街,很贫乏是不是?”楚楚佯装腼腆地笑道:“可馨老爱笑我没什么气质,可是那些唐诗、宋词、楚辞、诗经,我一见就想睡!”

  “真的?”卓越有些讶然和失望,但他随即想,人各有所好,青菜⾖腐各有人爱,自己未免太没雅量,微微一笑说:“我恰巧和你相反,非常喜那些古文句,只可惜,我非念医科不可!”

  楚楚听得他的最后一句大有玄机,颇有感叹,但楚楚知道今天自己可不是来当他的红颜知己,来和他谈心的,这些事留给可馨那笨女人去当去做就好。

  想到自己就要陷害自己今生最好的朋友,虽有些良心不安,但很快就被坏坏的笑意掩过:“可馨也常翻这些书,简直就是一本活唐书、活宋词,连骂人的话也秀气得很,像我不懂诗经典故,有时还当她赞我!她平常也喜买一些词谱回来研究填词,有时也写写新诗。说到新诗,她最喜一首〈奔〉,每天念上几回,念得我耳朵都要长茧,她倒背得滚瓜烂,喜爱得不能再过!”楚楚小心翼翼观察卓越的神⾊,那种光亮,喜不自胜。

  “她真的那么喜〈奔〉?”卓越显得动。

  “有一次,她怔怔地说了感想:如果,能的话,我愿是一阵柔风,永永远远伴随那股朝气!很没头没尾喔?她就是这么多愁善感,无病呻昑!”楚楚越发的敬佩自己了,随口胡诌就能把可馨说得这么不食人间烟火,飘逸出尘。

  “真想…”卓越被自己全⾝涌出的热情殷盼给略略吓住了“和她谈谈!”

  “你也喜〈奔〉?”装傻楚楚最会了。

  “那是我投稿文艺奖得奖的作品!”卓越自豪却不忘形地说著。

  “真的?”楚楚故作惊讶“怪不得我常听可馨提起你,老说…”

  “什么?”卓越迫切问著。

  楚楚肚內暗笑,故意流露莫测⾼深,暧昧不明的笑容。“还是让她告诉你好了。”

  “楚楚,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把可馨一起约出来聊聊?”

  我们?楚楚在心內偷笑,知道他想见笨女人想死了,提到自己只是他天生的体贴,不许他漠视冷淡罢了!

  奇怪的是,楚楚就是对这种完美的人免疫。

  楚楚对他只有一种傻气的念头,希望有他这样的哥哥,在自己低嘲失落的时候可以撒撒娇,让她享受被疼宠的滋味。

  楚楚才抬头,就发现卓越一双眸子迫著自己,很是‮热炽‬,忙笑说:“就明天吧!在大门口,早上八点!”

  “好,能说些她的事让我知道吗?”

  “喔,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小敝癖,戴上眼镜就静默地很,摘下来就活泼多话!”楚楚不停地推波助澜著。

  就在此时,有一群不知名的女孩,不约而同地从四方角落冲来,圈围住了卓越,娇声细语,你一句,我一句,倒把楚楚排除在外,活像来到帝王的后宮!

  楚楚倒不甚介意地耸耸肩,待上卓越的苦笑时,她没忘俏⽪的眨眨眼,提醒他别忘了明⽇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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