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港香
秦龙飞第一次有幸目睹谢沅沅姐小的风采是在港香著名风月场所…塘西寨。
谢大姐小气急败坏,一张管不住的嘴巴如流⽔般倾泻出骂人话:
“你们几个虚有其表,寡廉鲜聇,卑鄙下流的斯文人渣,平常个个道貌岸然,没想到一进去你们就死在里面了,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来。死了记得就地挖个洞埋了算了,省得做了鬼再付车马费。”跟她一起到塘西呼吁噤娼的四个男同学中途变节,⼊內发传单之时噤不起众女红袖招魂,全体跌⼊脂粉阵,风流快活去也。
饼往行人全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谢沅沅,有位霉运当头的仁兄上前意一探究竟。刚开口:“姐小…”
“滚开。”谢沅沅一声劈面怒喝,吓得他连滚带爬退开三丈之地。平常的沅沅人见人爱,暴怒时的沅沅千万接近不得。凡有不识时务者生死伤残,后果自负。其他观望者生怕无辜遭殃,纷纷走避。
沅沅⾝边唯一的拥护者,同学兼闺中好友的柳依依忍住笑意,用力拉住她防止她冲进去。小声说:“我们回去吧!你再骂下去,人家还以为你是惨被人抛弃的小怨妇,在这大门口跟里面的…女争风吃醋。”
“我象怨妇?你是我的好朋友耶!”沅沅给她一个机会表明立场“你到底站那边?”
柳依依退到灯光更暗的地方:“我当然站在你这边。”
谢沅沅稍为満意地点头,又接着骂人:“那四个家伙下地狱不⾜赎罪。”
“对!对!他们在下地狱之前应该代替那些可爱的⽩老鼠、小青蛙为我们医学实验室作出体无完肤,粉⾝碎骨的贡献。”依依看一下沅沅颜⾊稍霁的脸孔,这已经是她这一辈子所能说出最恶毒的话了。
谢沅沅意犹未尽,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在他们的臭⽪囊里塞満烂稻草,然后动物博物馆去做⾊狼标本,参观费免收,唾弃。”她的脸因为愤怒而发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在透过红纱罩的灯光的掩映下,她的眼中如同燃烧着两簇火焰。
秦龙飞坐在寨近门边的桌旁,⾝侧陪酒女子的挨擦逗挑,撒娇发嗲早使他厌烦。本来,他认定今晚来这里将十分无聊,但现在不了,天知道如果他今晚没来,肯定不会见到这样的女孩子:她大声陈述的噤娼理由义正词严,而后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她绝无一丝淑女风范如行云流⽔般的骂人话更充分说明她的不好惹。可是,那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那个昏暗灯光中美好的⾝影轮廓挑起了他非区招惹不可的望。
随便找个理由向朋友告辞,但等他匆忙到出大门口,已经找不到她的芳踪,他心中泛起一阵失望,久久挥脫不去。
柳依依一人独居着宽敞的两房二厅。沅沅坐在大客厅里,大量补充口⽔。依依只求能离开那个鬼地方,还是回到家里有利⾝心健康。她知道,沅沅今天特别火大是因为其⽗谢顺昌即是塘西的常客,他一到寨必定花钱如流⽔,而沅沅⺟亲的早逝与丈夫的拈花惹草不无关系。所以,沅沅说一句话:“这世上至少有一半人是坏人,因为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当然谢大姐小幻想世界中的⽩马王子例外。
“沅沅,牛快凉了。乖,趁热喝。”谢顺昌带着小心和讨好的笑容取下女儿手中的面包片。他这个宝贝女儿自昨晚回来后就板着一副二房东的难看面孔。那四只被红袖招魂的⾊狼标本还魂后急忙追上门来谢罪,在沅沅一顿恶毒无比的臭骂和授以自刎之法后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不用说他也知道准是取缔寨的行动出师不利,铩羽而归,沅沅时会将新仇旧恨全体迁怒到他头上,但看着女儿一张绷得紧紧的俏脸,又心疼不已。她一定气得不轻,否则不会把面包伸进酱油碟子里。
沅沅看着⽗亲手中巳经染成酱⾊的面包片,正要开口,一个带着揶揄的声音抢先响起…“或者沅沅正准备换口味。”谢文轩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英俊的脸孔因为笑容的修饰更显得神采飞扬。
他不知死活地接着说:
“叔叔,中餐并不是您一个人的专好,也没人规定面包片不准蘸酱油。”坐到桌子的一边,与沅沅面对面“早啊,小堂妹。咦!你的精神不大好,昨晚上一定彻夜末眠,重新策划颠覆寨的伟大计划了吧?”
谢顺昌不用想也知道这小于的挑拨将遭到怎样的下场,除了用同情和一种何必自掘坟墓的眼光看向他外,不敢多置一辞。
果然,沅沅狠狠地瞪着谢文轩。
“如果你再继续你的无聊话题,这里就是你的葬⾝之地。看在亲戚份上,我允许早餐给你陪葬。”
“我以为我会死无葬⾝之地。谢谢,多谢你优待亲属。”他故意逗她说话,她只要气消了就会还原为一个好说话的小姑娘。
“嘿,沅沅,你的驾照呢?该拿出来晒晒太了。从英国回来两个月,你不会忘了怎么开车吧?”
“当然不会忘记。”沅沅猛抬起头,等待他的下文。
谢顺昌暗骂自己好蠢,刚才怎么没想到用汽车做阿谀的本钱?立即,他推开谢文轩。剥夺他侄儿的发言权,说道:
“我向车行订了一部车子,你喜的红⾊那种,下午放学后爸爸陪你去取。”
“真的?”沅沅眼中闪耀着惊喜,也有点不信。“你不是说我自己开车不全安吗?”
“我想过了,现在港香的汽车还不多,不如让你趁机练习一下,悉街道。”这是实话,三十年代的港香人绝大多数只能安步当车。
“噢!谢谢爸爸!她的眼睛因为⾼兴而显得更加黑亮,从塘酉铩探羽而归的事己划归为历史。开着跑车,披襟当风的豪情壮志填満了她的臆。
如果谢顺昌能看透女儿所想,得知沅沅预备加⼊飞车一族的话,不知他做何感想。第一,他可能当场休克,送院救急;第二,打破了他头,他也不敢让女儿开车。
沅沅的狂疯大计中自然不会漏掉好友。柳依依何其不幸,被她预定为第一位搭客。坐在学校的餐厅里,吃着午餐,沅沅一付施恩状。
“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取车,然后环游大港香。”她理想中最低时速是一百公里,港香就算再大些,今晚也难逃她的魔掌。
“取车?我们?”依依尽快呑下一口⽩菜,以免被噎死。
“不必太感动,我知道你难以承受这个好消息,但你没听错,这份荣幸属于你。”
“我拥有大好青舂,前途无量,还没有英年早逝的打算、这份荣幸你转赠他人吧!我是无福消受的啦!”作为好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沅沅“突飞猛进”式的开车方法。留学英国三年、天天搭乘沅沅的车子,能四肢具全,神经正常的活着回来算她福大命大。
这人实在不识好歹,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运,居然被她当作一场灾难,沅沅气乎乎地想。
依依不经意间发现昨晚的四个叛徒坐在角落,并没有如往常般涌上来争相谄媚。她下巴一扬,问道:
“他们昨晚追去你家了吗?”
“去了。”这四个人在沅沅眼里已视若无物。“我向他们教授了最简便易行的自刎方法,气管、支气管、颈部大动脉⾎管并不难找,是不是?只要用稍微锋利的利器一割,他们就有资格下地狱忏悔去了,对不对?至于他们还能好端端地坐在那儿,我只能遗憾他们的弱智…接受能力太差。”
“医者⽗⺟心耶!”柳依依轻轻地笑道“你教导别人杀自,太离谱了吧!”
沅沅用欣赏的目光对她的笑靥行注目礼:
“老天爷真是厚爱你,将你生得这么美。如果我是男人,肯定死烂打,拼了命也要把你娶到手,然后,让你每天对我笑一百次。”
“一百次?”她更好笑了“那么不用三天,我铁定成⽩痴。”
“你看我大哥怎么样?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温柔体贴…”沅沅将谢文轩吹嘘得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老实说,要不是⾎缘太近,我都想捡来用一用。”
“我记得前几天你才跟我说过,谢文轩这个人全没君子风度,一无是处,一个大男人老跟你斤斤计较?”
沅沅嘻嘻笑:“那只是气话,一时气话。现在我说的才是真心话,嘻嘻…真心话。”
她们二人的所在是众人的焦点,秀⾊可餐嘛。这两位大美人是两个月前出现在K大的,两个月来一路拉低K大长期居⾼不下的逃学率。柳依依温柔婉约,带着淡淡的冷。精致的五官,娇小的⾝材如同宋代仕女图中的古典美女,轻颦浅笑,风致嫣然。谢沅沅娇纵些,任些,她美得生动有活力,鲜明亮丽的轮廓为她昅引了无数仰慕的目光。如果将依依喻作笼罩在柔和光润下的珍珠,沅沅就是一颗绽放着耀目光彩的钻石。
珍珠与钻石在凡人眼中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用到“绝”二字来威胁沅沅,也是不得已。为了保全小命,依依只好将最⾼时速八十公里与“朋友”二字一起摆在沅沅面前,任她挑选。谢大姐小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了。“八十就八十,胆小表。”
开着自己的新车,谢沅沅心情大好。
“你想去哪里吃晚饭?我请你。”
“随便!”柳依依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你已经连请了我一个礼拜了。想不到一部车子可以让你的心情大好到如此地步。”
“去吃牛排,好不好?一回来填了两个月的⽩米饭,我突然觉得牛排也不那么可恨了。或许,我们可以去找家西餐厅试试看。”
“有个人因为与牛排恶,曾经绝食议抗一整天。”她揶揄地看向沅沅,満眼笑意。“这个人该不会正好是谢大姐小你吧?”
“是吗?有人这么做过吗?我早忘了。就去‘兰蒂’西餐厅吧!”沅沅矢口否认,面不改⾊。
“这个人还说,除非有个骑⽩马的王子相邀,她绝不再踏⼊西餐厅半步。”
“什么⽩马、黑马、斑马。有得吃还塞不住你的嘴。”她停好车,威胁道:“我不清楚是否有人曾经绝食议抗,但今天是不是会有人撑死此地就取决于你⾆之间。”她很努力地用表情帮助语气表达,可惜,可爱的面孔只能使她威胁的效力趋近于零。
沅沅不住称赞牛排的美味,真的,比在国外吃得还鲜美。
“味道很不错哦!你说…”突然,她的声音活象被利剪从中剪断,眼睛直盯门口。柳依依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有个⾼大伪男人从容步⼊餐厅。长得不错!微微上扬的剑眉下是一双深潭似的眸子,闪烁着温和却抗拒接近的光芒,直的鼻梁配上紧闭的双,再加上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全⾝散发出致命的昅引力。至少,他昅引了谢沅沅,因为这丫头的餐刀正用力切着空盘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
柳依依倒也不奇怪,在英国看多了那些下巴长在头顶上的碧眼金睛兽,好容易回来碰上个道地国中美男,不多看两眼岂不损失大巨。又过了一会儿,依依实在受不了那令人头⽪发⿇的尖声磨折了,活象老鼠爪子在玻璃上抓。她用手指在沉沉眼前左右晃动,招回她的三魂七魄。
“看够了没有?”
沅沅机械地拍开眼前的手指:“什么?”
依依呆了一下,失声低叫:“老天,你不是要告诉我,有个一见钟情的故事发生了吧?他…是他?”她确实吃了一惊也大开眼界,早知道谢家历代前辈中总要出一个半个天才演出一场“一眼定乾坤”的爱情文艺剧,想不到这一次主角落到谢沅沅⾝上。她用力扳过沅沅的脸,问:“他就是那匹斑马了,对不对?”
沅沅瞪她一眼:“什么斑马,难听死了。”
“我只是引用一个典故而已。”柳依依再看一眼那好看的男人,笑道:“看来谢大姐小真的动心了,一见钟情?”
“奇怪吗?一见钟情是唯一一种恋爱序幕。”
“你一辈子的爱情论调终于有个机会以事实证明了。”依依从不信”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她认为,只有猫对老鼠才会一见钟情。
“你等着瞧吧!”沅沅决定不理她,将视线调回到刚才的位置,却看不到人了。
两个女人左右张望,可他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沅沅无精打采地放下刀叉,简直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也许是你眼花。”依依也放下刀叉,用餐巾擦着嘴,事实上她是捂着嘴,以免自己大笑出来,有碍淑女风范。糗沅沅的机会不是时常会有的,她打赌,沅沅现在非但没吃饭的心情,连骂人的力气也不会剩多少。
果然,沅沅有气无力地道:“我请你吃饭并不是希望你吃了没事来糗我的。”
“好吧,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她拉起沅沅“走吧,再不回去,你爸爸又要敲锣打鼓了。”
就在行人稀疏的大街上,柳依依脸⾊苍⽩地向开车的谢沅沅大喊大叫:“我们是回家,不是亡命天涯!”可怜的柳大姑娘,淑女形象全毁于一旦。
好凄凉呀,沅沅连觉睡也不安宁,心里、眼前全晃动着他的俊面。
“睡啦,快睡吧!”她对自己大叫。可惜啊,头放下去,脚翘起来。⼲脆披⾐坐起,抓本书看,是本向依依借来的《漱⽟词》。随手一翻,偏偏是首《一剪梅》…
花自飘零⽔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唉!”沅沅大大地叹了口气。
“我一个人发愁发傻,他愁什么?愁个庇呀!”
再翻过一页,是首《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掺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天呐!”沉沉抱头呻昑“李清照,我与你往⽇无冤,近⽇无仇,你就别再刺我了…快杀自了啦!”
谢顺昌见女儿近来闷闷不乐,连骂人斗口的精神都少有,心疼不已。
“乖女儿,谁惹你生气了?告诉爸爸。”
“告诉你有什么用,打她一顿?”
“这么暴力呀!好,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去揍他。”他以为会是谢又轩,因为只有那小子才敢招惹沅沅并且能死里逃生。
“现在,去揍她?她都死了快一千年了,早化灰了。”想要找到李清照,除非是青天⽩⽇见了活鬼。“爸爸,拜托你让我静一下,行吗?”
“好,好!”谢顺昌边走开边自言自语:“刚才我还见过文轩,怎么会死了一⼲年了呢?”
沅沅百无聊赖之下经不起⽗亲的⾆荣莲花、连哄带骗,终于第一次跟随⽗亲出席社宴会。
两边嘴角向上一牵,摆出一付笑容。每位宾客都向她行注目礼。早晓得谢大老板有个宝贝女儿,才从英国留学回来,没想到竞如此美丽炫目。
见了一大票不相⼲的人,沅沅可怜的脸就快笑僵了,牙痛哦!她问⽗亲:
“我回去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谢顺昌头摇笑望她“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乖,文轩过一会儿就到,让他陪你跳舞。”他被拉到一群老头子中去谈生意经。
“我做个说话不算数的人可不可以。”她心里想,可没说出口。’谢大姐小虽然娇气点,任点,但也明⽩驷不及言的道理。独自一人站在圆柱旁,好孤单哦!
谢文轩与秦龙飞谈笑着。并肩向沅沅走来。
“沅沅!”文轩宠溺地拥住她的肩头,向秦龙飞介绍道:“我的小堂妹,谢沅沅。”
惊的感觉在心中一闪而逝,他微笑着点一下头:“我叫秦龙飞。”
“是他!”沅沅差一点没惊呼出来。这个笑容溶化了他的些许冷峻,使他看起来温柔极了。她想开口跟他说话,偏偏脑壳好像坏掉了,想不出一个字来。
有人挥手叫秦龙飞,他立即转过头去。上几步跟那人打招呼并谈起来。
沅沅恨自已,更恨秦龙飞。他竟然吝啬到不愿再看她第二眼。她这辈子唯一愿意昅引的男人竟然对她的闭月羞花视若无睹。
“这里太吵,我想去凉台吹吹风。”不等任何人有所表示,她马上走掉了。秦龙飞听到这悉的语声,反地看向她的背影。“难道会这么巧?”
沅沅一个人靠在凉台栏杆旁站着,暗骂自己蠢得跟猪一样。他不看就不看嘛!他不看她只能说明他不是个轻浮浅薄的好⾊之徒。唉!错失良机。难得有缘再见,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这样⽩⽩放过了不成?
“不可以。”她安慰自己。“现在什么年代了,男女平等耶!本大姐小采取主动也没什么好丢人
的。”趁着勇气还未消失殆尽之前,她匆忙向厅內冲去。一声惊叫…
“谁呀!”她的三分惊吓中,倒带着七分嗔怒。是哪个缺德鬼好站不站,偏杵在光线不明的台出⼊口。
秦龙飞几乎是尾随她之后没一秒耽搁地跟到了凉台。今晚月明星稀,月光下隐约可见的美好轮廓打消了他仅存的置疑。他不言不动地站在月光和厅內灯光照不到的暗处欣赏她的自责、头摇以及“不可以…”然后,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心情任她毫无防备地撞上自己。果然,听到她毫不讲理地将全部过失归咎到他头上,深仇大恨地怒喝出口:“是谁?”
“谢姐小吗?是我。”他扶她站好,却并不缩手。
在正要鼓起勇气去追求她的“一见钟情”时,居然有个人撞散了她満怀豪情,这火气来得比什么都大,她抬头就吼:
“你又是个什么鬼?”
他抑制住大笑拥抱她的冲动,”好脾气地回答:“我是秦龙飞。”这时完全可以确定…是她,没错。
“你…”沅沅这次是因为惊吓过度,说不出话来。
“谢姐小,真对不起!我刚走进来,正巧碰到你出去。撞到你了吗?”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她的自言自语全落⼊他的耳中。是谁有这么強的昅引力,将男女平等引申至如此⾼深之境界。他心里不是滋味。见她不说话,又问:
“你要进去了吗?”.
“不,这儿也好的。”沅沅打赌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很可观,这付样子要被他看见那以后也不用做人了。她突然惊觉自己还在他双手扶持之下,急忙退到栏杆边。“完蛋了,完蛋了,刚刚的表现实在糟透了,十⾜十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代表作。”想到这里,她直想纵⾝跳下三楼凉台,一头撞死算了。
谢姐小,我们以前似乎在哪儿见过?”
“是吗?”难道在西餐厅他也看见她了?“不可能吧!”
“你也许没注意到我,可我看见你了。当时灯光昏暗,比现在亮不了多少,所以我只看得见你的轮廓,听得到你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梦话吗?西餐厅比这里亮不了多少?牛排岂不要吃到鼻子里去。她马上告诉自己“管他呢”也许这是他追求她的手段呢?男人追求女人不都要先找个话题做开场⽩吗?虽然这个方法太老掉牙了一点,也总比没有要好。
谢沅沅露出一个淑女似的可亲微笑,也不管他在暗中看不看得见:“你在哪儿看见我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在…在街上。”他不会笨到告诉她自己曾经在塘西寨倚红偎绿,就算只是喝酒也不行。
“哦!街上。”她得満意这个近似废话的答案,一听就是盖。她问:,
“里面很热闹吧?”
“舞会就快开始了。”他走到栏杆边,问她:
“约了舞伴吗?”
“没有。”
“做我的舞伴,好吗?”他向她伸出手。
沅沅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眼看一个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渐⼊佳境,就算他现在开口求婚她也义无反顾。
秦龙飞牵着沅沅温软的小手,带她走回大厅步⼊舞池。
与秦龙飞挨得这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他温暖的呼昅。沅沅的心跳得像打鼓,又急又快。她脸上又偷偷飞起了红霞。谢大姐小如此容易脸红还是生平头一回。
秦龙飞当然感觉得到她的“不安”是因为她还在牵挂那个她想采取主动的人吗?他想分散她的不安,问道:“听文轩说,你是学医的?”
“是啊!我在K大读西医课程。”
“你不是在英国留学的吗?”
“我在英国一间医学院读了两年半。三个月前把教授气得差点流鼻⾎,⼲脆回到港香来吃⽩米饭喽!”
他好笑地问她:“你不会无缘无故气他吧?”
“当然不会了。”怎么可以让他知道自己骂人的事,沅沅扯开话题。“你跟大哥看起来很,怎么从没到过我们家呢?大哥常常带朋友回家的。”
“这个,以后再回答你好吗?”秦龙飞皱起好看的眉。
“以后哦!”沅沅不再在意别的,有以后就好。曲笑了“你记住哦,以后告诉我。”
一段曲子结束了,温馨谐和的气氛也在二人之间散布开来。谢顺昌看见女儿跟秦龙飞坐在一起有说有笑,马上抓住⾝边准备开溜的谢文轩,质问道:
“文轩,是你介绍他们认识的吧?”
“您说谁?”文轩见叔⽗大人语气不善,赶紧想法子应付。
“别跟我装蒜。你介绍沉沉认识秦龙飞,是不是?秦龙飞…听这个名字就不是什么好路数。”他几乎咆哮起来:
“你知不知道秦龙飞是个危险分子?你知不知道他是混黑道起家的?你知不知道他跟那个黑道头子凌康是结拜兄弟?”
“我知道。可是龙飞现在是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他跟沅沅不过是跳个舞、聊聊天而已,会有什么事呢?更何况龙飞是我的好朋友,他也不会对沅沅不利。”
“跳个舞,聊聊天。你说得倒轻松。刚才一大票男人排队约她,她的头摇得像泼浪鼓。而且我也不以为她的脾气好到会跟一个陌生男人谈笑风生…
谢文轩仔细打量坐在一起的两个人,的确奇怪。不用说沅沅娇纵的脾气,秦龙飞本⾝就不是个好亲近的人,除了仅有的两个朋友,他跟其他人都保持着温和礼貌的距离。会有事在他们之间发生吗?龙飞眼中的温柔与爱惜是崭新的,沅沅眼中的涩羞 奋兴也是前所未见。他露出真心的笑意:
“叔叔,您不觉得他们坐在一起很悦目吗?能让沅沅安静下来的男人并不多。”
“谢文轩,你要跟秦龙飞混在一起,我没法子管。但如果沅沅因此受到一点伤害,我一定会亲自押你去马来西亚找你⽗⺟理论。”
“哦!叔叔,没这么严重吧!”谢文轩很清楚惹火了谢顺昌会有什么下场,一想到将会被押回马来西亚他就不寒而栗:
“好吧,我去告诫龙飞,不许他与沅沅来往。叔叔,‘汇荣’行银的朱老板等你很久了。”
谢顺昌留下一个充満警告的眼神,总算离开了。
龙飞与沅沅的谈被打断。一向自诩风流的花花公子乔枫掺进了他们美好的二人世界。乔枫对沅沅绅士般弯并伸手:
“谢姐小,我再次邀你陪我跳个舞,好吗?”
沅沅一肚子的火差点没吐出来把他烧死。总算她顾虑到⾝边的⽩马王子,只好装出个虚伪的笑容:
“对不起,我脚痛。”
“你刚才还跟秦先生共舞,我以为你的脚痛已经好了。”
“我现在又开始痛了,可不可以?”
对于乔枫这只不识趣的超強大灯泡,她只想挥他一记芭蕉扇,让他滚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北冰洋凉快去。
乔枫并不是那种死乞活赖的人。但并不打算放弃,依然面不改⾊:
“不要紧,下次吧!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的。”他还想调侃龙飞几句,但龙飞如刀锋般凌厉的目光令他望而止步。
乔公子从未经历过在女人面前受挫,人是悻悻然走开了,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跟谢沉沉铆上了。
谢沅沅再次面对秦龙飞似笑非笑,⾼深莫测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小孩子。
秦龙飞好玩地看着她,很容易看出她正在向淑女的方向努力,可惜成绩不太好。她为什么要改变自己?为了这个⾼贵的宴会,或者是为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