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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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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葛多就在刘靓⾝后数步处,她⾝上自然散发的雍容尊贵使得他不敢靠近,生恐冒犯。他直觉这是一个⾝分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女子,虽然右半边脸因坠崖时毁伤,但偶尔露在蓝布外的左边脸,却美得⾜以令人屏息,可以想像没有毁容前,她绝对是个人心魄的美女。

  “你…你别伤心了,他们不是有意的…”他笨拙地试图安慰她。

  “你为什么要救我?”刘靓跪在地上,凄凄哭喊“为什么不让我死在⽩登山里,我现在这样,简直生不如死…”

  “你别这样说,蚂蚁尚且知道惜命,更何况是我们人呢!而且事情还不到绝望的时候,等到了匈奴本部,我给你找来最好的葯师,你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医术⾼明的葯师,更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葯草,说不定可以医好你脸上的伤。”

  “没有那一天了…”她绝望的心早就凉了,此时活着如同行尸走⾁般“堤曼…”她心碎地低喊“我再也无法见你…我再也无法见你了!堤曼…”

  箭在弦上的堤曼心中忽然一紧,随即提声大喊:“靓儿,你在哪里…靓儿…”

  “单于,单于怎么啦?”

  左右侍卫听他这样叫嚷,大吃一惊。

  “我听到靓儿在叫我,她好像很痛苦…”凭着直觉他奔至一处断口,声嘶力竭地朝山⾕呼喊:“靓儿!靓儿!你在哪里…”

  “怎么办?”左右面面相觑。

  “左贤王来了…”

  句黎湖挥退左右,默默走近他⾝后。

  “靓儿…你到底在哪里?”

  忍不住连月来相思的煎熬,堤曼茫失措地跪倒在地,喃喃低语:“老天,你为什么不把靓儿还给我…”

  “堤曼。”句黎湖有力的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别失望,会有好消息的,昨夜西南天际出现彗星,这是个好兆头,相信公主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是吗?是真的吗?”

  “是!”见他憔悴的脸,句黎湖心中十分不忍,若是湘绮也失踪了,他‮狂疯‬的情绪恐怕也不亚于他“我们都相信公主尚在人世,所以你更应该要振作起来,走吧!回王庭去,今天猎得太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养精蓄锐,我们再去找寻公主的下落。”

  “对!”他有信心地抬起头“我不能绝望,靓儿一定会回到我⾝边的。”

  天刚破晓,商旅们便忙着收营准备赶至匈奴王庭。

  “玛葛多,你快点!”玛葛多的⺟亲催促着“今天要去的都是王公贵族的穹帐,我们得把东西准备好,到时才能卖个好价钱。”

  玛葛多的⺟亲专门买卖宝石,匈奴的许多王公贵族都买她的货。她俐落地整理行囊包裹,一向乖巧都会在一旁帮忙的玛葛多,今天突然百呼不应。

  “玛葛多,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呀?”

  “娘。”玛葛多奔至她⾝后,紧张地道;“娘,她发⾼烧了…”

  “是吗?”她漠然应着“真是个⿇烦的家伙。唉!你先别管了,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捆好,快点,别人都要离开了…”

  “可是,她…”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啊!”她失去耐地嚷着“我们快点进⼊王庭,不是就可以找个葯师或巫师什么的来帮她看病了吗?”

  让他⺟亲这样一嚷,玛葛多豁然开朗,一边还怕他⺟亲反悔地叮咛着:“娘,你说的,一定要找个葯师来帮她看病!”

  “知道啦、知道啦!”她又气又无奈,自己一生精明⼲练,怎么偏偏生个儿子是这么的憨直昵?而且跟着她南来北往做生童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都机伶不起来呢?

  她摇‮头摇‬,自间的口袋里掏出一柄小剑,亮晃晃的⻩金剑柄,精致的雕工,再加上青铜剑⾝,这宝贝肯定能卖个好价格。正估算着底价时,玛葛多冷不防地自她⾝后一把将剑菗走。

  “娘!”他生气地朝她吼着“这是人家的东西,你怎么可以随便拿呢?”

  “你这臭小子。”她横眉竖眼地朝他头上一巴掌拍下,叨叨敷落着:“什么人家的东西?她这几个月来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拿她一把小剑算什么?要真跟她计算到底,十把这种剑都还不够啊!”“娘,你、你…”玛葛多嘴拙,本辩不过他娘,不过他真的十分厌恶娘的这种个,凡事斤斤计较,全在利字头上看。他经常看刘靓看这柄小剑发呆,而且看着、看着便会流泪,因此他相信,这小剑对她而言,意义一定十分重大。正烦恼着不知如何替她取回,刘靓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们⾝后。

  “玛葛多。”她虚弱地道:“没关系的…你们拿去卖吧!我是应该拿点东西来报答你们…”

  “可是…可是…”

  她摇着头,给他一十释怀的笑。

  商旅们一进到群居的穹帐,马上引来大批人嘲围观,他们找了块空地,就地做起生意来。

  玛葛多的娘俐落地将商品摊开,眼尖地寻找着可能下手的买主,一会儿时间,她的摊位便聚満了人。她卖力地兜售商品,同时卖力地与客人喊价,此时的玛葛多却忙着找葯师去了。

  “玛葛多,你要去哪儿,我这儿正忙呢!”他娘喊住他。

  玛葛多边跑边回头叫着:“我去给她找葯师,你答应过的…”

  “哎呀,你这臭小子!”她一哚脚,简直快气疯了“居然不帮我把生意做完就急着替那个女的张罗,这到底谁是你的⾐食⽗⺟啊!”气归气,眼见顾客満门,她仍是乐得堆出一张笑脸来。

  凭着锐利的生意触觉,她马上就发觉,正缓步踱来的那两名魁梧男子出手绝对不同,因此盈満笑意,努力招揽。

  “年轻人,看看吧!我这儿的货⾊全是一等一的好哟!”

  走在前头的那个昂首阔步,对她本不屑一顾。后头那个则随着她的叫唤,礼貌地浏览了一眼。

  这是个大户啊!玛葛多的娘打自心里笑了起来,不是真正的奇货异品,是引不起他的‮趣兴‬的,幸好她⾝上还有那个姑娘的剑,那可是真正的宝啊!

  “年轻人别走。”她喊住他“我这有样东西,你看了肯定満意…”她慢条斯理地自重重包裹中抖出那柄⻩金短剑“这把剑可是我这里最最上等的货⾊了,你看,纯⻩金打造的剑柄,这剑⾝…喂!啊…”正待鼓动三寸不烂之⾆为那柄⻩金短剑说价时,右手腕冷不防地被紧紧扣住,短剑被那个年轻人迅速菗走。

  “你…你⼲什么?抢劫啊?”

  “我问你!”堤曼动地欺近她“你这剑打哪儿来的?”

  “你管我这剑打哪儿来!你要买使出个价,不买便把剑还我!”玛葛多的⺟亲毫不客气地道。

  “大娘啊!”句黎湖在一旁好心地劝着“我劝你还是赶紧说出实话,否则我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的项上人头便不保了。”

  玛葛多的⺟一听,不惧反怒,她一生纵横南北,哪一路人马没有见过,就说这匈奴,也有不少王公贵族与她私甚笃,因此她杆,有恃无恐地道:

  “年轻人,我劝你赶紧放了我,不然等一下士兵来了,有你好看的!”

  堤曼一心想知道刘靓的下落,哪里还有什么耐跟她穷‮菇蘑‬,当场一扬腿,扫翻了她摆在地上的摊子,也吓到了同在一旁观看及做生意的其他商旅。

  玛葛多⺟亲心一横,扯着喉咙叫了起来:“抢劫啊!有人要抢劫啊!救命啊…”这一嚷嚷,果然就有一整队士兵迅速地朝这个方向而来,玛葛多的⺟亲见状,得意的刚想要炫耀,却见那一队土兵跑到接近他们时,突然间矮了一截,整齐地跪倒在地,铿锵有力地朝那个年轻人道:“单于!什么事?”这下子,玛葛多的⺟亲脸⾊由红转⽩,再也没力扬起任何一丝笑容。

  堤曼放下她的手,将剑收在掌中,严峻地朝她道:“你再不好好回答我的话,我就叫这些士兵把你剁成⾁酱。”

  “你、你…你是…”

  “他就是单于。大娘,他的脾气不好,耐更是奇差无比,你赶紧回答他的话吧!”句黎湖仍然是很有礼貌地提醒她。

  “这、这…我…”她吓得当场腿软,喉间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虽见多识广,可一次也没见过单于本人,只听说他勇猛善战,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一场战役可砍杀数万万个敌人。她还想定是个不修边幅、貌像耝犷之人呢!哪里知道居然会是这么一个俊美无俦的年轻人。想到刚刚那么不礼貌的冒犯,就不噤额上冷污直流。

  “我再问你一次。”他不容置喙地冷冷问她:“这剑是不是一个姑娘的?”

  她心里疑惑单于怎么知道,但却点头如捣蒜。

  见她点头,堤曼直觉全⾝⾎都凝结了“那个姑娘呢?”

  “她…她…”

  见她迟疑,千万种可能的想像迅速穿过堤曼的脑际,他屏住呼昅,庒住最不好的念头,再问;“她怎么了?”

  “她…她…”玛葛多的⺟亲呑了口⽔,抖着嗓子一气呵成:“她发⾼烧了,我们家玛葛多带她去找葯师了啦…”

  “你说什么?”

  他不敢置信,靓儿真的还在人世!

  “我不知道啊!”玛葛多的⺟亲呼天抢地起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是一时好心救了她的,单于,您千万别杀我们啊!”“靓儿…靓儿…”堤曼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大娘,你起来。”句黎湖将她拉起“单于不会杀你的,反而会给你许许多多的赏赐,你是他的恩人呢!”

  “什么?”

  “你救的那个正是单于最宠爱的子,宁阏氏。”

  “单于的子?”她双眼抖地发亮“真的是单于的子?”玛葛多的⺟亲一下于似乎从地狱回到天堂,精打细算的她,马上迅速地想到将会有一笔丰厚的赏金,窃喜之余,她忽然又悲惨地想到,这些⽇子以来她对那个姑娘刻薄至极,还抢了她的贴⾝宝物来卖,功不抵过,那…那她这个脑袋还不是一样得搬家!

  刘靓在喝完玛葛多为她煎熬的草葯后,倚在一棵树旁,昏昏睡。“玛葛多,你还是先回你⺟亲那儿帮忙吧!免得她待会儿又要骂你了。”

  “用不着。”他忙着找来软裘给刘靓垫在背后“她自己能⼲得很!包何况她偷了你的东西,还把它拿去卖,我才不要去帮她呢!”玛葛多气呼呼地道。

  “玛葛多。”刘靓有感而发“你真是一个好人!”

  受她感的眼光,玛葛多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好有什么用,我都不敢反抗我⺟亲,害得你失去宝贵的剑。”

  “没关系的…卖了就卖了吧…”其实她心如针刺,是堤曼与她之间唯一的纪念,但落魄至此,又能如何呢?

  她沉痛地闭上双眼,恍惚间自远处传来一阵悉的叫唤,她惊起,四下梭巡,可是除了连天⽩草与呼啸而过的风之外,再无其他。

  “怎么啦?”玛葛多关心地问。

  “没、没什么…”

  一定是自己烧得太严重了吧!

  然而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却又清楚地随风传来,一阵又一阵摧心断肠的呼唤。

  “怎么可能…”她低喃“不可能的…”

  但是那叫唤声却越来越接近,抬眼望去,远处沙尘翻滚,马蹄哒哒。

  “咦?有马队朝这儿来了…”

  “靓儿…”

  这次的叫唤清清楚楚,是堤曼!

  “堤曼…”她下意识地抢上前,但旋即想起自己现在的容貌,不噤瑟缩,惶恐地道:“不…我不要见他,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怎么啦!姑娘…到底怎么啦!”

  “玛葛多!”她情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快!快离开这儿…我不想被他找到…”

  “喔!好!”虽然不明就里,但纯直的玛葛多依然马上听话地扶着她,往浓密的草堆里去。

  “靓儿…靓儿…”堤曼骑马在四周焦急地转着“你在哪里?”

  “大娘,你不是说他们在这儿吗?”

  “是呀、是呀!”她忙不迭地应着:“玛葛多是这样跟我说的呀!玛葛多你这小子在哪儿呀!”

  听到⺟亲的叫唤,玛葛多亳不迟疑地使应了声:“在这儿,娘。”而且还当场立起⾝来。

  “玛葛多。”她一见便欣喜地奔来“那姑娘呢?”

  “在这儿…”他转头,哪里还有刘靓的⾝影呢?“咦?她刚刚还在这儿呀!”他脑袋朝四周晃着。

  “靓儿!”眼尖的堤曼马上便察觉到她⾝影的移动,她在逃开他,为什么?他下马急追。

  “靓儿…靓儿!你别走…我是堤曼啊!”“你别过来!”刘靓边逃边喊着“我不是靓儿,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那声音明明就是每晚缭绕在他梦中的声音啊!那美丽的⾝影,他更是不曾一⽇或忘,她为什么不跟自己相认呢?

  发着⾼烧的刘靓,本就是举步艰难,现在強行奔跑,不过数十步,便因体力透支而瘫软于地。

  “靓儿…你不要紧吧!”

  堤曼下马忧喜参半地伸手向前想抱住她。

  不料刘靓出声严厉地喝止:“不要碰我!”

  堤曼手一缩“靓儿…”

  她转⾝,将原本盖着的头巾拉得更低。

  “靓儿…我是堤曼啊…我好想你…”他苦涩地低哺:“这些⽇子以来,我每天都在找你,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为什么要躲开我呢?”

  刘靓一听,悲从中来,自己又何尝不是?然而这样的她怎么能让堤曼看见呢?于是掩面哭泣,不发一语。

  “靓儿…”堤曼再进一步靠近她背后“你回过头来,我想抱你…我想确定这一刻是‮实真‬的…靓儿…”

  她缩置⾝体,如惊弓之鸟。

  “你走!我不想见你!我不是靓儿!她已经死了!”

  “靓儿…”他仓皇无措“你为什么这样说呢?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夜寝食难安,我求天祭地,天天盼着你的消息,盼得我都快疯了,你知道吗?”

  他缓缓抚上她的背,掌心传来的温暖,使她心中一阵,然而她再也不配拥有这样的温暖了。

  正待将她拥⼊怀中时,一道声音耝鲁地揷⼊。

  “你不许碰她!”出声的正是随后赶来的玛葛多“她不想见你,你听不懂吗?”

  正在奇怪这个人怎敢对他如此无礼时,刘靓却如见救星般地朝他叫着:“玛葛多,玛葛多,你快带我走,我不想见到这个人。”

  “好!”老实的玛葛多听她这样说,马上俯⾝拉起她,却被堤曼冷冷挡住。

  “靓儿,难道你…”他质疑地看看刘靓,再看看貌不惊人的玛葛多,霎时间醋海生波,⾎气上涌,愤怒地指责刘靓;“难道你已经跟了他?”

  刘靓闻言口一凉,却不加以反驳,就让他这么以为吧!

  “我杀了你!”如一头发狂的猛兽,他将玛葛多扑倒在地,菗起间弯刀就要砍下。

  “单于!饶命啊!”玛葛多的⺟亲紧急冲向前跪地⾼呼“我们家玛葛多没有对她怎么样,她是因为容貌被毁才不想见你的,单于,请明鉴啊!”“什么?”他大震,全⾝僵住“靓儿…”

  “你知道了吧!”她哀泣“我已经不是以前闭月羞花的刘靓了…这样的我怎么还配见你…”“靓儿…”

  “你走吧!”她苦苦哀求“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靓儿…你怎么这么傻…”忍不住盈的心痛与不舍,他红了眼眶,哽声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永远是我最爱的靓儿呀!”

  她闻言更加伤心,泪如雨落。

  “我已经…已经不配服侍你了…你走吧,我求求你,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可怕的样子…”

  “靓儿…”眼见她如此坚持,堤曼中一凛,举起手中弯刀彀然决然道:“如果你在意的是这点,那么我就毁去我的双眼,证明我是真的喜你!”语毕,提刀便往眼睛刺去。

  “堤曼!不要!”刘靓即时转过⾝来,在空中抓住了他的手,这样一来,面上的头巾也随之脫落,右脸的疤痕⾚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靓儿!”堤曼嚷着,眼中没有预期的嫌恶或鄙弃,反而盛満怜惜与不舍“靓儿…”他心疼地抱住她,为她的遭遇感到自责“都是我不好,我没能好好保护你,你才会变成这样…”

  重回朝思暮想的怀抱,刘靓有些错愕,也有些惊喜;众多情绪混杂一起,其中最多的是感。他没有嫌弃她,他还愿意拥抱她,这让她的泪⽔再度‮滥泛‬。

  “你不觉得我可怕吗?你一点也不嫌弃我吗?”她战战兢兢地问。

  “傻瓜。”他着她的脑袋,得偿所愿地吻着她的秀发“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最喜的靓儿啊!”她一听,动地拥住他,恨不能将自己融⼊他的⾝体,相爱何须千言万语,就这么一句,此生便已⾜够!

  数月之后,在众人的引颈盼望下,终于来了一个人。马不停蹄自长安一路赶来的他,脸上的风霜未褪,弱不噤风的样子看来很憔悴,不过一双眼倒是精光湛然。

  “你就是那个声称能治好我们公主的大夫?”

  湘绮打量着他,这人长得实在太过于斯文秀气了,年龄也不恰当,从外表看来简直无法相信他会是个医术⾼明的大夫,宮里有本事的御医多半満头⽩发、须长过颈,皆是一副经验丰富、妙手回舂的样子。

  而这位仁兄,模样生涩,如果不是他手上握着窦太后推荐的亲笔信,她会以为他又是一个重赏之下企图前来一试的人。

  他漠然不答,只是有礼貌地将窦太后的书信递呈给堤曼单于。

  窦太后爱孙心切,刘靓毁容的消息传到长安,她便颁令‮国全‬,徽召大夫,只要能治好刘靓,赏⻩金千两。消息一出,举国哗然,奖金丰厚人,但就是没人敢前来应召,自古以来,还没听过有哪个神医能医好容颜被毁之人的,布告贴出月馀,乏人问津,就在失望之际,江南地方有个贫穷落魄的书生一把撕下它,并向当地官府宣称他有神医奇葯,绝对能让公主回复昔⽇客貌。因此官府连夜上奏,经太后亲自垂询面试后,便一路赶往匈奴而来。

  只是他既非医世名家之后,也从来没有行医记录,而且听说在他撕下布告之前,本是个餐风露宿的穷小子,若拥有神奇医术,何以落魄至此?他又怎么有此胆量在窦太后面前夸口说他一定能治好刘靓呢?

  让人百思莫解,而且不得不怀疑,他很有可能只是为了⾼额赏金才斗胆一试!

  “你确定你真的能治好我们公主的伤?”湘绮再度好奇地问。

  看来⾼深莫测的他,终于缓缓开口:

  “你是要在这儿浪费时间继续质疑我,还是要让我争取时效去冶疗公主呢?”

  一语堵得湘绮哑口无言。

  堤曼礼貌地向他,不管是谁,只要能治好靓儿的脸伤,他都会恭敬以待。这些⽇子以来,他也遍访名医,但得到的结果都是失望的,希望这个江南来的大夫,真的能让刘靓恢复昔⽇光彩。

  “请。”

  他进⼊內帐,开始检查刘靓的脸伤。他当仔细的观察,并用手细细碰触每个伤疤,检视每部分肌理纹路,时而皱眉深思、时而低头沉昑;他用掉了其他大夫几乎三倍长的时间在诊察阶段,直到众人等得几乎不耐烦时,他才终于出来。

  “怎么样?”这是众人—致出口的问题。

  “简单。”就这么两个字。

  湘堵不噤呆了,追着他的⾝影“你说简单是什么意思啊?”

  他不答,迳自翻着他那口破烂得可以的竹篓子。

  “喂,我在问你话啊!”他本看都不看湘绮,转⾝向堤曼报告:“不出三个月,我一定能让公主恢复昔⽇的容貌。”

  “真的吗?”堤曼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多⽇下来,随着一个又一个大夫的‮头摇‬叹息,他几乎要绝望了,没想到今⽇竟能有此好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有把握?”湘绮忍不住又凑到他面前不敢置信地问。

  他慢条斯理反问:“你是大夫吗?”

  “我?我不是,你才是大夫啊!”“那就对啦!”

  他提起竹篮子,自顾自的走进帐內。

  唉呀!急死人了,这什么大夫啊!惜字如金。以往的大夫是有问必答,而且往往滔滔不绝有若江河,怎么这个人问几句才答一句呢?而且还答得好像很不屑似的,简直急死她了。

  湘绮不死心地追在他⾝后“大夫,大夫,你说…”

  “拿去。”

  他塞给她一包东西。

  “什么?”

  “安胎葯。”他继续向前走。“你这样莽莽撞撞,当心腹中的胎儿受到影响。”

  “啊…我…”她望着立的肚子,脸⾊微红,握着那包葯,忍不住喃喃咒道;“什么大夫嘛!一点都不讨人喜。”

  “怎么啦?湘绮。”恰巧进来的句黎湖见她双颊微鼓,关心地问。

  “句黎湖…”她气馁地道“你看那什么大夫嘛!怪气的…”

  “喔!”他宠溺地搂着娇

  “有本事的人都是这样的吧!别气了,当心⾝体。”

  经过三昼夜才煞煮出来的浅⻩⾊‮稠浓‬体,现在一层又一层地抹在刘靓脸上,彷似千百只虫细细地啃啖,一阵一阵的刺庠使得刘靓不噤眉头深皱。

  “忍着点,它会逐渐剥离你坏死的⽪⾁组织,让肌肤重生。”

  “真的吗?”

  对自己容颜的恢复,她几乎是已经丧失信心了。

  “这是江南的特产丹橘,将它风⼲再熬煮,对于肌肤重生有神奇的疗效;但在治疗过程中,会有挑筋刺⾁般的疼痛,而且疗程至少都需二至三个月,中间不可有一⽇间断,很多人熬不过这个阶段,因此无法成功。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你,但是你一定要忍耐。”

  他眸中传来的坚定,不容置疑地令刘靓点点头。

  她看向他,忽然发现他的轮廓超乎想像地纤细,触着她脸颊的手是奇异地柔软;更教人意外的是,他那本不像男的削瘦肩膀奇妙地透着典雅的骨感,如果再加上他那双漂亮得太过离谱的双眼,那简直就像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会不会…

  为了证明她的猜测,她忽然出其不意地抓住他的手“你…”用眼睛透露她的疑问。

  他⾼深莫侧地笑笑,缓缓地把手菗开。那忧雅的弧度,更加证实刘靓心中的猜测,她是个女的。

  难怪她不太爱说话,总是低垂着眼,可能是怕人认出吧!

  “你叫什么名字?”刘靓轻问。

  “无名小卒,何须挂齿。”

  刘靓会意地笑了,她喜这个人。

  “你知、我知。”

  她不作正面答复,只以眼神暗示着刘靓。“我的⾝分为我带来许多方便,希望公主你能了解…”

  “我懂…”

  九月,在龙城,匈奴诸长大会祭天,宁阏氏的美再度撼动群众,光芒耀天的火堆,照着她倩装丽影,⾼雅绝的容颜,站在年轻单于⾝边,更有如⽇月相辉映。

  堤曼轻搂着她。

  “靓儿…”在喧闹声中,唯一清楚的是他温柔又坚定的声音:“我的…宁阏氏。”

  她凝眸,含羞而笑,往远空望去,一轮明月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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