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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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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介虎戏弄得満脸通红的微麟才刚踏⼊紫平宮,便让秋官大司寇请至问政殿。

  问政殿里,除了恭晶、微国百官之外,殿下还跪了一名来自恩国始都台的使者。

  今早朝上争论不休的议题,除了发生在墩河都的十五条人命的灭门凶案已在秋官的调查下做出全数判死的裁决之外,另一桩则是在朱陆引起剧烈风波的恩国都侯所犯下的弑君恶行!

  位于朱陆西北的恩国,东北临微国,东南接昆仑之虚,西南傍善国,是一个以工艺、美器闻名朱陆的‮家国‬。

  现任的恩国女王原姓成,名瑞铃,字苏容,恩国杨湄都人,一年多前在恩国的选王期中受到佐辅恩麟的青睐,成为恩国女王。恩国原本应真王现世而走上安治之道,然而形貌极为丑陋的第五十九代恩王却因为爱上自己的佐辅,而对宮廷中与国內美丽的女子产生‮狂疯‬的嫉妒。

  自即位当天开始,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內,恩女王瑞铃不但残地‮杀屠‬了国中近千名妙龄女子,同时还将佐辅恩麟幽噤于宮中。

  恩王的荒诞妒意与偏离王道的行径,终究导致佐辅恩麟幽怨而终。

  在恩麟死后不久,恩国突然出现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酷热旱暑,恩国国中所有农作全数枯死,百姓苦于旱荒与饥荒的侵袭,而恩王也因为自己丑恶妒意下的残暴行,遭到下臣从翼侯刺杀⾝亡。

  虽然斩杀了因爱成为‮狂疯‬女子的恩王,但恩国各都由于旱荒所引发的缺粮问题,却没有因此获得改善。为了免使百姓受到饥荒之苦,从翼侯于是派遣使者前来微国,请求恭晶给予米粮援助。

  在听完使者的来意之后,恭晶很快便答应使者的请求,然而恭晶的慡直应允却立即在殿上掀起一片争议的声浪。

  “万万不可!恩国始台都从翼侯斩杀君主,可以说是罪不可恕,主上答应杀主逆贼的请求,岂不等于主上默许了从翼侯的罪行?”

  “确实如此!主上,从翼侯弑君的罪行天理难容,主上万万不可助纣为!”

  “恳请主上三思!”

  百官此起彼落的反对声浪,庒过了恩国使者的恳求之声。

  听见朝臣反对的理由,不知所以然的微麟才终于有了些许头绪。

  微麟惊讶地看着恭晶,显然也被恭晶的答复给吓了一跳。

  的确,就从翼侯的劣行看去,同样⾝为上天授命的恭晶确实不该给予从翼侯任何援助才是,可是恭晶的态度似乎没有因为朝臣的反对而出现动摇。

  她慢慢地环视百官,接着视线落到了始终不发一言的如征大人⾝上。

  也在这时,微麟才发觉以往总会第一个对恭晶过分偏颇的决断提出谏言的如征大人,这回意外地没有半点反对之意。

  微麟略带忧忡的双眼,不知不觉也跟着恭晶落到如征大人的脸上。

  “卿以为如何呢?”

  “就如主上所言。”

  “如征大人…”

  众臣掀起一阵惊叫。

  岂有这样的事!恩国的从翼侯斩杀恩王,犯下违逆天命的大罪,等于是将神意视如粪土,主上答应从翼侯的请求,不啻是将王道与天命完全否定,但最不可思议的是,⾝为宰相的如征大人竟没有进言规劝。

  “朕的心意已定,诸臣勿再多言!”

  “多谢微王!微王的恩惠将披泽恩国所有百姓。”

  “百姓的生命安危,是⾝为王者应当共恤之事,请你回去转达从翼侯,就说朕将会尽朕所能,速运米粮到恩国百姓手中。”

  “多谢微王,下臣就先行告退了!”

  始都台的使者离去后,朝厅之上,很快又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决断已定的恭晶并没有理会众臣的反对,反而很快地退了朝,离开问政殿。尾随在恭晶⾝后的微麟则被太宰卿与秋官大司寇给拉住了。

  “微麟大人!主上这么做,无疑是否定了⾝为王者的天命,如果因此引来灾祸,将是微国百姓之苦啊!”“这…”“请微麟大人想想微国无辜的七十万百姓吧!”

  无计可施之下,太宰卿与大司寇竟伙同朝臣集体跪在微麟面前。

  “大家快起来!请快点起来啊!唉…我去追问主上就是了。”

  退出问政殿后,微麟疾步追向恭晶。

  “主上…”

  “你从蓬莱仙山回来了?”

  “是的,我才刚和寇王及寇佐辅道别,主上…”

  “华莲天女仍然康健如昔吗?”

  “托福,天女康健如昔。主上…”

  “唉!”恭晶终于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是墩河都死刑犯的事?还是从翼侯的事?”

  “都有…”

  “怎么你一回来就尽拿事情烦我?”恭晶咕哝了声。“你听着,一个是十五口人的命,一个是一国百姓的命,你想要我赦免哪一边、放弃哪一边?”

  “但…但墩河都的死刑犯中,有很多是老人和少年…”

  “微麟,”恭晶转过头,眼角眉梢带着薄怒。“人命的价值你是用什么去衡量的?眼前看到的死刑犯确实是相当可怜,但你想过那些被他们杀害的游民吗?你明不明⽩同情这样的犯罪者,就等于是对死去之人的最大污蔑?在痛苦的悔恨自己的过失,要求他人的怜悯之前,为什么不能先好好的回想一下,自己是否曾经怜悯过那些被他们杀害的人呢?”

  微麟垂下头,神⾊显得很忧伤。

  “麒麟是慈悲的圣兽,可惜人是天生不懂得自律与珍惜的生物,一旦要以完全的王道去治国,只会让弱者更悲,凶者更残。所以有时候必要的残酷才是最好的王者慈悲。虽然我并不赞成使用严峻的刑罚,但过分温柔的治政却也不是我想取用的。你明⽩我的意思吗?”

  “微麟明⽩。”微麟的表情一片复杂“对不起。”

  抱晶看着他,叹了口气,小手抚上他如⽩金似的长发。

  “算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天如此,怪不了你。不能适应的不是你,而是这块污浊的土地。在领地里出现这样的恶行劣迹,显然是我的施政有所不周。不过,你的同情心未免太过‮滥泛‬,如果恩国的恩王能有你一半的慈悲,至少现在的恩国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了。”

  “主上…关于恩国始台都的事,您真的打算这么做吗?”微麟抬起头,言又止。

  “你指的是援运米粮吗?废话!我在殿上说的话像是玩笑吗?”恭晶瞪了微麟一眼。

  “但在太庙的天敕之中明文写着,‘各王不可⼲预他国之政’。此外,始台都的从翼侯弑君犯上,罔顾天道,您⾝为天授神命的真王,理当助恩国的王师一臂之力,共同讨伐弑君的逆贼从翼侯…”

  “恩国的恩王暴无道,国中百姓苦不堪言,如果从翼侯的弑君可以解救恩国的百姓于⽔火之中,那么我为什么就非得支持暴君的荒政不可呢?况且援粮如果算是⼲预恩国的內政,那么出兵讨伐从翼侯不也一样吗?姑且不论这个,恩国百姓几十万,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饥荒?我救的并不是从翼侯,而是恩国的百姓们,你不懂吗?”

  “不,但是…”微麟变得困惑起来。

  主上的话并没有错,基于仁义,微国确实不能眼睁睁看着恩国百姓饿死,可是一旦这么做,等于是间接鼓励了从翼侯的弑君罪行。真王是由麒麟遴选出来的天命之子,弑君的行为等于是否定了帝位传承的天命,像这种违逆伦常的暴行,主上为什么会…

  “你的脑袋并没有自己说的那样笨嘛!”恭晶淡淡笑了起来,纤瘦的⾝子微微一倾,靠在微麟温暖的怀抱中。

  “主上!”微麟伸手接住略显倦意的恭晶,⽔蓝⾊的眼中带有一丝担忧与困惑。主上鲜少会主动亲近他,虽然⾝为王的佐辅,但事实上他所给予主上恭晶的帮助却远远少于如征大人。

  大体上来说,他只能从旁提供百姓的心声给主上作为施政的参考,但恭晶的能力卓越,登位至今十年有余,除了初登王位那时,百姓仍难脫离艰苦生活的‮磨折‬以致怨声四起外,等到政治慢慢开始步上轨道之后,他就再也不曾听见国中百姓的悲恸之声了。

  微麟不免会觉得自己的处地相当微薄,主上所需要的不是像他这样无用的麒麟,而是一个能像如征大人那样可以提供治政谏言的佐辅。

  一想到此,微麟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

  是适当的辅政人选,也是适当的夫婿人选的如征大人…

  “你怎么了?为什么脸突然变得这么红?”恭晶注意到了,纤手攀上,沿着微麟的脸庞轻抚。

  “不,不,没、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微麟哑口,赶忙转移话题。“主上,您还没说您何以支持逆臣从翼侯的理由啊!”抱晶闻言,忍不噤⽩了他一眼。

  “我问你,你认为直到新任的恩国麒麟降世,遴选出新王来,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呢?”

  “这个…”微麟低着头想了想。

  麒鳞的生长时间不尽相同,一般正常的情况下,大致需要折合朱陆约三年到五年的时间,但有些天生弱体的麒麟或因遭遇意外而产生剧变化的麒麟,则需要更长的调养期以适应朱陆的污浊大气。

  好比他自己,因为结胎之时不慎坠⼊缈⽔中,使缈⽔的⽔气渗⼊了胎卵內,致使他的培育期⾜⾜花了二十五年之久。而在仙山过去的历史中,也曾听说有蕴育超过五十年以后才进⼊选王期的麒麟。

  “并不一定有确切的时间,不过,大致都需要五年的时间吧!”

  但微麟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很少见的,如果是贤良的王在位治世,多半可以享有长达百年以上的国祚,因此王与麒麟的替频率就会变得相当低落,就好比现任的司淳王与司佐辅,以及纪国的纪王与纪佐辅。

  “这就是了!”恭晶笑了起来,柔软的⾝子更加贴近微麟了。“虽然这样的情况很少见,但恩国的麒麟已死却是不争的事实,等到新任麒麟降世还需要那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恩国的百姓要以什么为依凭呢?你认为恩国的太宰卿即満可以代替恩王吗?”

  “…我不知道。”微麟皱起好看而英的眉,摇晃着的脸庞上带有微薄的困惑。

  “我认为即満不行。一年前恩王即位大典时,我曾见过即満一面。即満是个贪图享乐、养尊处优的人,要期待他体认到百姓的疾苦与悲痛不啻奢想,因此与其再让百姓陷⼊荒无道的痛苦炼狱中,倒不如支持揭竿叛起的从翼侯。”“话是如此,但…”“微麟,”恭晶打断他的话“凡事都有好坏两面,如果遇上的事两面皆坏时,你会怎么办呢?我的做法是从中选择一个比较不坏,并且还有转圜余地的做法。或者,你认为我的做法有错?”

  “不,您的做法并没有错。微麟明⽩了。”

  微麟垂下眼,摇了‮头摇‬。

  他从来不怀疑主上所做的每一件事,他只是担心这样的事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祸事发生?尽管如此,因为还没想到究竟会有什么问题产生,微麟也只好停止与恭晶的争辩了。事实上,他本辩不过恭晶。

  “明⽩了就好,不过你啊!别老是因为朝臣的要求就自愿充当打手,这样只会让朝臣习惯将困难、不敢多言的事务推到你⾝上。好了,我有些困了,抱我进房睡吧!”打了个呵欠,花了不少时间做解释的恭晶,秀致的脸上尽是睡意。

  “是。那么是要回寝宮吗?还是书房?”

  “都不要,到你房里去。”又打了个呵欠,恭晶答了声之后,立即闭上了眼睛。

  “到我房里?”微麟的脸又红了。

  “不行吗?”

  “不…”

  “那就走吧!”

  “是。”

  穿过百花扶疏的宮廊,微麟的起居所…德良殿已在眼前。

  微麟一边抱着主上恭晶,一边叙述着发生在返回遥仙乡里那几⽇的事。

  “你在遥仙乡同时见到司佐辅和寇佐辅,应该相当⾼兴吧?”

  “是的,”微麟笑了起来。“寇佐辅还向我道谢,说擎都的死者很欣慰地升天了。”

  “这对你来说,应该是最好的谢礼了。”恭晶的眼中写着明了之⾊。

  微麟露齿一笑,接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对了,主上…”

  “嗯?”

  “您…好像变重了。”

  “怎么?抱得很不情愿?”睨着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悦。

  “不,我很⾼兴。”微麟摇‮头摇‬。

  几个月来,为了游民之事,恭晶接连着数⽇未曾好眠,眼见主上消瘦,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为佐辅的自责与愧疚不停地啃蚀他的心。如果他能再聪慧一点、再机敏一点,或许就能像如征大人一样,替主上分忧解劳了。

  这原来就是佐辅的工作,偏偏他总做不到十分之一。

  前⽇回蓬莱仙山中,与同行的司佐辅和寇佐辅提到治政上的事,他自觉一阵‮愧羞‬。不论是司淳国的司佐辅也好、寇国的寇佐辅也好,大家都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最大的功效,独独他,总是落后所有人好大一步,不仅跟不上主上的步伐,就连一般‮员官‬的能力也都比他来得⾼。最后,他能做的,竟只剩下关注主上的⾝体健康而已。

  “就算主上再重些也没关系,只要主上能够健健康康,微麟都会觉得⾼兴。”

  “你…”恭晶的脸突然怒红了起来。“把脸给我垂下来一点。”

  “咦?是…”

  微麟听话地低下脸,正想开口问道时,冷不防“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脸上。

  热痛袭上了脸颊,微麟眼冒金星,一脸惊愕极了地看着怀中甩着手的恭晶。

  “主上…”

  “你真是个笨蛋!一国的佐辅非得有所作为才能称之为佐辅吗?真不该让你回蓬莱仙山去的,去了一趟蓬莱仙山,该学的没学会,反倒记了一堆不该记的东西。哼!你⾝为一国佐辅,最大的工作就是信任你所遴选出来的王,只要相信你的王可以将‮家国‬带往王道就行了,谁让你这么多事来管我的⾝体了?”

  多活了这十年,他那颗不灵光的脑袋显然还是没有什么长进,不但没有半点长进,反倒连观察力也跟着变得低落了。早知道缈⽔这么好用,她真该叫他回微国前带些下来,好让她可以用在那些固执得无可救葯的老臣⾝上。

  “可是,我…”

  “其他‮家国‬的麒麟之所以能在治政上对王有所帮助,全是因为王无能。还是你也认为我应该像那些王一样跟着一起无能,好让你这个佐辅派得上用场?”

  明明就不该是这样一回事,偏偏恭晶硬是把它说成那样。

  在朱陆里,好比司王与纪王贤德通达,治政之道威柔兼备,而佐辅司麟、纪麟更是恪尽其职,为王的治道开辟出一片美好的前景,因此两国治內,一片升平,百年多来的繁华自是不在话下。指称众王无能的恭晶,事实上也只是为了减轻微麟心中的愧疚与自卑感而已。

  一时领会不来的微麟,只能愣愣地看着升起了莫名怒意的主上,等到心神会意后,微麟又不由得怔然。

  这个心细如发的主上,也一直都是这么心直口快的主上!

  面对这样的主上,自己的行为反倒变得很羞聇而无气量了。

  “如何?你有什么异议吗?”

  “不,主上,就请您一直这样下去吧!”微麟摇‮头摇‬,微赧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我很⾼兴你搞清楚了这点,我的情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还是这样,妄想要我改变,不如想办法努力去适应!”

  “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对主上有更大的帮助。”微麟垂下眼,长似扇片的睫⽑盖住了眼眸里的表情。

  “像如征那样的人才一个就已经很够了,才能相近的良臣多了不会有好处,只会发生争权的祸事而已。”恭晶若有所指的睨了他一眼,又再打了个呵欠,接着小脸便埋进那片温热的膛中。“更何况,像现在这种事,也只有你能代劳,至少这点就是如征做不到的…”

  后段话的咕哝之声并没有很大,听起来像是对情人的微嗔低语。

  微麟看着怀中渐渐陷⼊深眠的主上恭晶,一股淡淡微异的情绪不由得悄悄地‮穿贯‬了他的心。

  微麟的忧虑很快就发生了。

  然而祸事并非发生在恭晶⾝上,反而是发生在微麟⾝上。

  照惯例总会在月初出宮巡视民情的微麟,在早朝结束后,只简单地带了几名侍卫,便赶到微国的王畿附近察看百姓的生活状况。

  由大块花岗石与大理石建造的微国民屋,并没有南方堇国的⾼耸楼阁,也无棠国、介国的雕梁画栋,却因线条简约而呈现一股‮圆浑‬的天然之美。

  时近中午前,热闹的早市仍旧充満壅塞的人嘲,市街上到处充満面食的香气。大量的烙饼、馅饼、煨面、饺子、小米粥、⽟米汤,被平置在店铺外,昅引不少路过的游人、商旅驻⾜享用。

  混杂在人群里的微麟也带着侍从,跟随人群在简朴的面食摊上坐了下来,表情甚是悠闲地打算吃上一吃。对于民间传统早市的喧杂环境,微麟已经相当习以为常,有时甚至还能与商家论斤秤两地讨价还价,在返回紫平宮前买些耝糙却豪慡的民间食品,带回宮与恭晶一起品尝。

  就在微麟才刚点了面食时,突然看见此时应该⾝在紫平宮里批阅奏折的恭晶!

  “主上?!”

  以为是自己错看,微麟着眼,细细一瞧,前方的少女的确是恭晶没错。

  那编织细腻的锦缎红⾐、雕工精致的翠⽟步摇,是恭晶成年时自己到未国为恭晶亲自买下的第一件贺礼。

  “怎么…”怎么这时会在这里出现?

  微麟困惑地眨眨眼。

  并没有听说主上有出宮的计划啊!此外,厌恶鲜⾊彩的恭晶也只会在特殊的⽇子里,才难得地换上那件锦缎红⾐。

  含着心中的诧异,微麟丢下侍从自顾自地追上前去。

  少女仿佛发现他的追踪,娉婷的⾝影穿过熙攘的人群,绕过拥挤的街道,很快地消失在街道尽头的另一条小径。小径蜿蜒地越过城郭的侧门,之后,是通往都外的一大片密林。

  再追过去,就是自己不悉的密林了…犹豫的神⾊浮现在微麟的脸上,但很快的,一阵划破天际的凄厉叫声,便促使微鳞又迈开脚步。

  “呀啊…”“姑娘!”

  拨开树丛,微麟急步踏去,映⼊眼中的是一群有着人类形貌,却又具备了飞禽羽翼及走兽⽪⽑的妖物,显然是出没于濯林山的妖兽族。

  “我们等待您的到来很久了,微麟大人。”为首一名有着青⾊眼睛的妖兽,眯笑地对着微麟说道。

  微麟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林中的妖兽们是以备战的姿态面对他。无端的寒冷袭上了微麟的背,极度不好的预感忽然笼罩上来。

  “…你们想做什么?”

  “洛都的向侯希望您能拨空到洛都作客。”

  “洛都的向侯?我没听见主上提过,我不去。”

  “可由不得您不去。”青眼妖兽笑着抬起手,秒爪伸向⾝旁那名形貌酷似恭晶的少女。“⾝为佐辅,您一定不会希望微王见⾎吧?”

  “我说不去就不去!她不是微王,你们别想骗我。”微麟握紧了拳,双眼微怒地瞪着妖兽们。被愚弄的愤怒浮上膛。

  之前匆忙一瞥,直觉应是主上,可如今再细细一瞧,眼前这名少女不只年纪较轻,眼眸之中也没有恭晶素有的傲意与自信,此外,就连周⾝的气也不若恭晶来得強韧与坚毅。

  “毕竟是微王的佐辅,哈哈!到最后还是骗不过您。这位‮姐小‬确实不是微王恭晶,不过,虽然不是,却也是活生生的人命一条…”

  青眼妖兽的话声一落,⾝旁的同伴们立即伸爪刺向貌似恭晶的女人,但比妖兽们的利爪更快的却是发自微鳞指中的一道红烟,红烟对着妖兽们笔直袭去,不一会儿,便化为一只通体鲜红,豹⾝的兽物,扑咬住其中一只妖兽的咽喉。

  “是式神!”

  妖兽们惊的声音并没有因此阻止式神的攻击,式神撕裂了口中的猎物,反⾝再扑往另一只带翼的妖兽。

  泛着青光的⾎飞溅到树上、地面,不过几瞬的光景,林地上已经横死了数只妖兽。

  青眼妖兽见局势不对,立即出爪掐住了女人的纤颈,伴随着女子惊叫而来的,是一道鲜刺目的⾎痕。

  “微麟大人!您真想让这女人死吗?”

  “住手!”青眼妖兽的话像针一般地刺⼊了微麟的耳中,微麟立时出口阻止式神的攻击。

  明知道那位女只是有张酷似恭晶的容貌而已,但微麟却无法忍受这位与恭晶如此相似的女⾝上出现半点伤痕。而即使不是这样貌似主上之人,在面临同样的抉择时,他也还是会束手就缚。

  很无奈,但这是麒麟的天

  轻叹了口气,微麟垂下眼,张手将式神拉回,霎时,式神化回烟体,无声地消失在茂密的丛影间。

  “很⾼兴您这么体谅我们的无奈,微麟大人。”

  “你们擅闯朱陆,难道不怕遭到天惩吗?”

  青眼妖兽冷冷地望了微麟一眼,有些复杂的神⾊袭过。

  “人类拥有丰沃的土地,生活的世界可以看见温暖的光,同样是生命,为什么我们就非得活在不见天⽇的域里?我听说麒麟是天慈悲的生物,是掌管万类物种的圣兽,可是⾝为圣兽的您,却可以毫不留情地对我们痛下杀手。微麟大人,蓬莱仙山的公平与慈悲究竟是以什么作为标准呢?”

  “我…”微麟哑口无言。

  “我们只是想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国‬而已。”

  青眼妖兽看着微麟,接着自怀中拿出沾染了污⾎的红⾊朱砂。

  不洁的朱砂抹上了微麟的额,一瞬间,剧烈的疼痛袭来,微麟的法力同时也消去大半。虚弱的汗⽔浮上微麟的面颊,一个踉跄,微麟跌坐在地,再也无力抵抗。

  “委屈您了,微麟大人。”

  “我和你们一道走的话…你们是不是就会放了这位姑娘?”

  “很遗憾。”青眼妖兽摇‮头摇‬,回⾝转向那名少女。“目的已经达成,我们该走了,早娘‮姐小‬。”

  “你…”惊讶袭上眼眸,忽然间微麟明了了。

  是同,这个女子是妖兽们的同

  “对不起,微麟大人。”少女垂下头,面带愧⾊。

  “和妖兽吗…为什么…”

  “您不会明⽩的。”少女摇‮头摇‬,快步走向前,⾝影娉婷,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忧伤。

  微鳞看着她,染⾎的朱砂像烧红的铁块般的烧在额前,他痛苦难耐地闭上眼,想起主上恭晶与青眼妖兽绕耳不去的话,苦涩之⽔染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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