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宇家即将办喜事,却没有热闹的气氛,一切如常。
一家之主的宇文绢原本就不是太传统的人,何况女人再婚在国中古老的传统中是有点“背德”的。虽然,她认为离婚的女人找到适合的对象再婚是件正常的事,但是,大肆宣扬或铺张浪费那也大可不必。
婚纱礼服早由朋友设计制作,婚礼场地也是朋友提供的千坪大别墅,当天的行程和酒会也委由公司的公关部门负责,她这个女主角只负责吃睡好等结婚。
唯一⿇烦的事…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和风间雅石在时装界里还真的是有那么一点名气。他们的婚讯传出后,国內外寄来的贺卡贺礼和传真不计其数。这让她有了结婚的烦恼,烦恼场地太小、酒席不够。
今天下班回家,宇文绢又是带了一大袋的贺卡和贺礼。贺礼堆満茶几,⺟女俩看的不亦乐乎。
“妈,你的朋友还真是直接耶!送这种东西。”宇千露由礼品堆中拿出一个琉璃艺品,是一件男女⾚裸合抱的舂宮势姿,盒子里还有一张“百年好合”的贺卡,卡片上的字也不知道是哪个洋人拿⽑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如同⽑⽑虫爬行。
“不错啊!至少不是送险保套。”宇文绢只瞄了一眼,又专注于手中的贺卡。贺卡上的文字有如联合国,英文法文拉丁文⽇文都有,有些用词还颇为艰深,因此她的手边还放了一台电子字典。
“喏,险保套在这里,萤光的、颗粒的,还有特殊造型的都有,还祝你‘永浴爱河’咧!奇怪了,这些外国人几时这么有国中文化了,什么百年好合、永浴爱河的都会用。”宇千露一边评论着那些虫爬般的国中字,一边仔细看着险保套纸盒上的说明,她还拆开一包观看。她只见过舂型的,像这种⽟米型、犀牛型的她还是头一次见识到,満有趣的。
“国中五千年的文化博大精深,外国人是羡慕得不得了。查理的手臂上刺了一个‘忍’字,艾尔的前有一条龙,而汤普森先生的办公室摆満了太极八卦和⽔墨山⽔。你看,这上面的字不是很正点吗?”宇文绢拿了一张寄自纽西兰的贺卡给宇千露看。
“哟!写ABC的也能把你的名字写成这样,还真稀奇。”末拆的封套上“宇文绢”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宇千露自认没有这种程度。
“纽西兰?是谁?”接回卡片,宇文绢小心的拆开封套,摊开一看,随即一声尖叫响彻室內…
“啊!”“⼲嘛?”宇千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到。
“你看。”
“你前夫来向你祝贺‘琴瑟合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敝的,还⾼兴成那样,真是受不了你。”她只草草的看一眼內容和署名即不感趣兴的又丢还给宇文绢。
从小即跟着妈妈过活,⽗亲只是一个形容词而已。十多年音讯全无不闻不问,⽗亲的尊容也忘的一⼲二净了,因此想起⽗亲这个人总是没什么感情可言。
“內容看仔细一点。”宇文绢无力的一手搞住脸,一手伸长将卡片又推向宇千露。
“上面说的协议是什么?”卡片內文拉拉杂杂的一大篇,什么多年不见颇为思念啦,什么抚养女儿劳苦功⾼啦,还祝琴瑟合鸣永结同心等等的八股文章兼庇话。最后还附上一句…P.S.莫忘了当年的君子协议。
“离婚协议。”宇文绢心烦意的依然双手摇脸低着头,声音透过双掌传出,有点闷闷的。
“关于什么?”
“你的监护权。”
“从实招来吧!”除了不祥的预感,宇千露还有种被出卖的不慡。
“你知道有些男人嘛,自己不要的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当年离婚时他大方的表示体谅我爱孩子的心,所以你的监护权归我,但是,他又有一个证书,如果我再婚,孩子无条件归他。我也知道他的用意,他无非是想用孩子绑住我,一方面我舍不得你,一方面离婚的女人带个孩子要再婚也比较不容易。原本我就不打算再婚的,因此也不介意这种不平等条款。谁知道…妈妈对不起你。”说起前尘往事,宇文绢没有太多的伤感,有的是一点淡淡的无奈和对女儿的歉意。
“妈,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你的前夫太小人了。不过,那么多年的不相往来,他会当真吗?”天下偏就有这种无聇的小人,自己在离婚后一个月內马上再婚,前在十多年后总算有个归宿,他还要用这种险的招数来破坏,算什么?
“我想会吧!不然他⼲嘛多事寄这张贺卡来提醒我。难怪我老是心神不宁,总觉得…已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现在可好,再过十二天就要结婚,喜帖也发了,难道要取消不成?”
“现在法律比较完善,判决监护权时法官会以小孩的意愿为考量。别担心了,我又不是死人,不会为自己争取权益吗?”
“你不了解,他是律师,会有办法的。”律师这行业在宇文绢说来有如毒蛇猛兽般的可怕。以前他会以那种卑鄙的条款来限制她,现在也不必太期待他的作为会如何的正大光明。
“那怎么办?”宇千露现在才觉得事态真的严重了。妈妈不是那种穷紧张的人,若非真是⿇烦事,她也不会这样愁眉苦脸的六神无主。
“什么怎么办?先吃再烦恼吧!”雷速提着一个大披萨和⽟米浓汤出现在宇家客厅。
“几天后我要搬到纽西兰了。”宇千露漏掉中间的过程,直接跳到可能的结局。
“为什么?”一口披萨差点噎死一个青年才俊。雷速赶紧喝口浓汤咽下,才开口。
“监护权之战。我妈早年订下了一张不平等条约,现在她是一点胜算也没有。所以,我只好随着对方移居纽西兰。”
“又不是战败国,哪来不平等条约。阿姨和你过的好好的,谁和她抢监护权?”
“她的前夫。他们离婚协议书上有明文约定,只要我妈再婚,她就丧失监护权。现在我妈即将和风间叔叔结婚,也不知道他消息为什么这么灵通,居然远在纽西兰也知道,如今他寄了一张贺卡来,美其名是提醒,实际上是恐吓兼威胁。”
“阿姨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得己只好取消婚礼了,再等个两年千露就十八岁,反正我们认识那么多年都在过了,也不差这两年。只不过有点丢脸就是了,贺礼都收到一大堆了,如果取消只好改天一一的通知道歉。”
“没有更好的方法吗?”雷速脑中飞快的运转着,想找出一个更好的替代方案。啊!或许…
“阿姨…”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皆大快的解决方法。
“别吵…有了,我和风间结婚后马上带着千露找个秘密的地方隐居个两年,只要在这两年內让他找不到,告到法院也没人理,事情就过去了。”宇文绢异想天开的想了这个⻳缩大法。她忘了自己有事业要经营,宇千露也要上学的这些俗事。
“不行。”雷速一把抱过宇千露在怀里,脸上坚决的神情不容质疑。开什么玩笑,隐居两年,那他怎么办?
“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雷速,你刚才怎么进来的?”看雷速的举动,宇文绢灵光乍现,有了主意。
“我有钥匙,自己开门进来的。”他拿出口袋中的钥匙晃一晃,好像说的是自家的钥匙似的自然。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雷速,阿姨有事要请你帮忙,你愿意吗?”也没说是什么事就先要人家答应,颇有赶鸭子上架的勉強。宇文绢一脸郑重。
雷速也不问什么事,⼲脆的点点头。
“拜托你娶千露,只要你们在我结婚之前先结婚,那就万事OK了。”
在她还有监护权之时先作主把女儿嫁掉,然后嫁夫随夫,谁也没话说。
“乐意之至。”其实他刚才想到的替代方案也是这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我不答应!”宇千露一掌拍开雷速抱着她的的手臂,冷冷的说。
“为什么?你们不是很要好吗?家里的钥匙是你给的吧!”
自己的女儿她了解,宇千露看似是一个大咧咧的人,其实并不。即使是风间悠野也是在他们认识两、三年后,他才有幸和她如兄妹般的亲近。而像雷速这样对她公然的搂抱却是史无前例的。因此,宇文绢断定他们之间必是非比寻常的要好。何况还给人家家里的钥匙,多暧昧啊!
“和这个无关。”依然是一个冷冷硬硬的钉子。
“千露,为什么不答应?”一向心细的雷速一时被结婚的想法冲昏了头,而忘了顾及到女生特有的心理转折。
“我为什么要答应?”
“女儿啊!雷速不错啊!你要想清楚喔!到时若是真的去了纽西兰,人生地不的,多寂寞啊!”“去纽西兰就去纽西兰。”
“千露…”
“女儿…”
宇文绢和雷速都想劝她,但是才一开口就被她的怒吼喝住了。
“闭嘴!要结婚的人是我,你们问过我了吗?你们两人自言自语的就决定我的一生,这算什么?我又不是长了三个眼睛四条腿的,为什么还要拜托人家娶我?你答应的那么⾼兴做什么!是我妈许你的,叫她再去找个女儿嫁你好了。拿我当赠品看吗?我还买冰箱送果汁机咧!这样随便。”妈妈的无理头她早已领教了十多年,只是,连雷速也这样跟着搅和,实在令人生气。因此,她是针对雷速发飙的。
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宇千露一飙完,他们也明⽩自己是犯了哪一条王法。尤其雷速更是歉疚。
“对不起,是我⾼兴得昏了头疏忽了。千露,你愿意嫁给我吗?”他由口袋中摸出一只锦袋,袋中是一个绒盒,黑⾊的绒布衬着⽩金的戒指,闪闪发光。
包是天意。两天前的校长训话虽然不中听,却也不是全无道理。人言确实可畏,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却不能忍受宇千露也遭同样的流言攻击。因此,他们必须有个结局。这两天他接连逛了几家珠宝银楼,却没有对眼的,直到两个小时前才在披萨店附近买到中意的戒指。他才苦思着为她戴上戒指的时机,不料,事情来的这么巧。
“哪来的戒指?花了不少钱吧!”⽩金的戒指简单镶着一颗方型⽩钻,简单大方。看那璀璨耀眼的戒指,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就是钱。宇千露杀风景的问。
雷家非大富之家,而那只戒指看起来很值钱。
“只要你喜。”他不想在现在谈钱的问题,他右手拿出戒指,左手牵起她的手,将戒指轻轻的往她的无名指套上。“愿意嫁给我吗?千露。”
宇千露脸红的点点头,一向大咧咧的她有了少见的小儿女腼腆姿态。
“那好,我明天就到你家提亲。”宇文绢仿佛生怕雷速反悔似,马上接口。
“妈,当你的女儿很没面子耶!”害羞的表情维持不到三分钟,宇千露马上又展现出她恶女的形象。这不能怪她,是妈妈离谱过头了嘛!她们好歹是女方,难道就不能假装一下吗!又是拜托又是主动提亲的,这像话吗!她又不是真的丑到没人要的地步,要用这种強迫中奖的招数。
“阿姨,明天我请我妈找人来提亲可以吗?”眼看争端又起,雷速赶紧接口表示自己的诚意。
“好、好、好!”“妈…”宇千露又是不満的叫了一声。连三“好”是要把她三振出局吗?她又不是瘟神,这么急于把她扫地出门。
结果明⽇才来提亲,今晚却已讨论到伴郞伴娘、酒席、礼服的细节。先斩后奏,谁曰不宜。
期末考将近,一向嘈杂的午休和下课时间沉静不少。有人熬夜太累在补眠,有人临阵磨的在看书,以应付下午的小考。一年级的课业还算轻松,但是同侪间的竞争比较在所难免。人一旦有所用心,对⾝旁的是非八卦就少了一分注意,范琦⽟和宇千露就是蒙此所赐,人际关系改善了不少,除了旁人骂腻之外,她们自己优良的处世风格也功不可没…
一:不说人是非,不造谣生事。甚至她们还是八卦的当事者,在她们⾝上,同学们还因此得到很多的乐趣。
二:不招蜂引蝶。虽然她们两人联手“捞走”了最顶级的雷速和万擎,但是,在她们“手下留情”之下,还有更多的一流人选是“无主”的。不像有些花痴,老少咸宜一网打尽,就像吕安莉之流者。
也因为用餐气氛的良好,也因为户外的寒风凛冽,她们的午餐改在教室里解决。
“这什么东西啊,刺眼的。”范琦⽟抓起宇千露的左手端详。
宇千露手指上的戒指映着午后斜穿而⼊的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光芒窜。
“这叫钻石戒指,漂亮吧!”戒指戴在她修长⽩皙的手上确实好看,只是她故意装假的动作实在好笑。她把手臂伸长缩短的展示炫耀,活像是个俗毙爱现的暴发户。
“漂亮。有什么特殊意义吗?”那么贵重的一只戒指,没有人会没事戴来学校上课的。
“当然有,它代表着我已经死会啦!”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对这个好友没什么好隐瞒的。
“恭喜。”范琦⽟淡淡的道贺一句。也不知是恭喜她死会了,还是恭喜她赚了一颗大钻戒。总之,没什么惊喜之情就是了,因为,全樱峰⾼中上至校长下至校工伯伯,哪个不知道樱峰的“超级好男孩”被她宇千露给“签收”了。
“就这么一句恭喜而已?我要结婚了耶!”范琦⽟平淡的反应让她有点意外,她又不是三不五时就结一次婚,为什么范琦⽟一点也不惊讶?因此,她说话的音量也提⾼了三度,当然,班上的同学也同时听到了这个消息,大家都屏息凝神的竖尖了耳朵等下文。
“真的?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一副很呕的样子,甚至还有点不情不愿的。”范琦⽟停下筷子认真的打量她,想由她的神情看出一些端倪来判别事情的真伪。
“如假包换。⽇子就在这个月的二十五⽇。有空吗?当我的伴娘如何?”
“怎么没空,寒假多的是时间,闲得很。找谁配对?”
“还找谁?你要当伴娘还怕万擎不⽑遂自荐的来当伴郞吗?再说,我可没胆量把你许配给别人,我还想多活几年咧!”说自己没胆,却得意的笑得很放肆。
她和雷速早挑好了伴娘伴郞的人选,而且配好对了。万擎和范琦⽟当然是一对,然后,她替风间深雪选了邵钧。但是,雷速提起以万擎的作风只怕不肯。不肯?怎么可能!找范琦⽟下手准没错。
果然,百发百中。
“你好奷诈,竟然利用我。”范琦⽟笑骂一句。
“哪里奷诈了,我不过是认定你们鹳鲽情深,一定会妇唱夫随罢了。你敢否认,你们不是这样?”明明就是利用他人的小人,她也要硬拗成是“慧眼识英雄”的伯乐。
“是喔!谢谢你这么了解我。”范琦⽟淡淡一笑,然后声音一庒,低低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了,不然怎会把婚期订的这么快?”
十七岁,花样年华,人生中的许多精采才刚开始,若非有个什么“意外”不太有人愿意就此结婚。
“什么也没有。唉!别提了,鸟事一桩。”可见她有多不慡,连“鸟”字都出笼了。
“和你结婚的人是雷速吧!”范琦⽟问的小心。
“不然还有谁。”她奇怪的看了范琦⽟一眼,不明⽩她问的是什么问题。
“那不是很幸福美満吗?为什么你还一副遇人不淑的样子?”
“如果是被当成赠品般的強迫送出去,那你说这样幸福不幸福?美満不美満?”
“有你这样的赠品,那大家岂不是抢破头了。”范琦⽟笑谑一句,但,当接收到宇千露投来警告的⽩眼后,她赶紧敛起笑脸,哀悼般的可怜一问:“发生什么事了?”
相同的剧情重提一次,相同的怒火也同样的重燃一回,一分不减。
“那是表示你行情好,大家抢着要。”
“你以为人家要的是我?他不过是要我妈伤心难过而已,没安什么好心的。他如果真是爱我,为何这些年都不曾来看我,一次也没有,简直比死了还不如,死了起码在清明节有个坟可以上香,他这样老死不相往来算什么?要不是我的⾝份证上还写着他的大名,提醒我的生⽗叫周桐,否则,我都要以为我是我妈雌雄同体自体繁殖生下来的。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在我⾝上用点关怀用点爱,现在居然冒出来要我叫他爸爸,这本是天方夜谭嘛!说笑也要有个程度,偷只都要蚀把米了,何况是⽗亲这种伟大的职称,岂是随随便便就当得的。天下事如果都如了他的意,那这世界岂有天理?”“⽗亲”这个害她被半买半相送的罪魁祸首,宇千露说来是愤恨难平。原以为对⽗亲这个可有可无的角⾊早已没了感觉,没想到这一发飙,她才警觉自己的內心深处对⽗亲这号人物还是很在乎的。
“至少你还有一个爱你的妈妈和一个非你不娶的雷速,不是吗?”唉!人比人气死人。一想到自己的⽗⺟,范琦⽟不免又是一阵小小的怨叹。
“⼲嘛一张苦瓜脸,你也有万擎啊!”“但是,你知道被自己的⽗亲廉价出让的感觉有多差吗?”范琦⽟由书包中拿出一张纸,那纸张皱巴巴的,一看就知道是被成一团再摊平的“遗体”
“卖⾝契?!”宇千露接过一看,首先映⼊眼帘的就是某某律师的朱红大印,刺眼的。
“差不多。”范琦⽟低头吃饭,趁机掩下眼中的那一抹落寞。
范琦⽟的⽗亲也要移民了。当然,他不打算带她一起走。住在同一个城市时都嫌累赘的各自过活,何况现在?前天⽗亲带着两百万元前来,早换了门锁的大门让他不得其门而⼊,盛怒之下一个画眉昑唱的门铃当场被他按成乌鸦叫,而范家的门僮早由万擎接任,开门的刹那,她⽗亲还以为走错了门,竟然又回头看一眼门牌确认。
“他是谁?”她⽗亲怒目质问。
“爸,有什么事吗?”对她⽗亲的盛怒,范琦⽟视而不见。一声生疏的“爸”只凭添了现场的突兀而没有一丝温情。“他是谁?”寒霜罩脸,怒气更盛。
“我的未婚夫。”范琦⽟站在万擎的⾝边,戴着戒指的左手对着她的⽗亲晃一晃。
“你好。”万擎揽过她的,淡淡的一声招呼,没有刻意的讨好或敬意。她⽗⺟对她的疏忽失职让万擎对他们极不谅解,若不是为了范琦⽟,他是连理也不想理这种自私自利的人。
“谁许的?”
“我自己。”范琦⽟依然是一副处变不惊的从容。
好笑了,从小到现在无论是小至成绩单、家庭联络簿的签名或联考找学校这等大事,⽗⺟亲的角⾊一向是不存在的。所有带过她的导师都知道,范琦⽟的事范琦⽟说了算数。长年的漠视,事到如今居然又端出⽗亲的威严,太迟了吧!
“你眼中还有我吗?”
“如果事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才能做,我恐怕没命活到今天了,⽗亲大人。”她再也懒得掩饰心中的不屑,因此,说话的语气也就冷得彻底。
她部腹的手术疤痕尚在,曾经有过的绝望无助也还残留存着。那年的暑假,一次难忍的腹痛让她进了医院,孤单一人忍着疼痛排队看诊,医师当天判定为急盲肠炎,需要立即动手术,然而,她联络不到半个大人来签手术同意书。⽗⺟各有外遇,他们瞒着她,她也不想知道,所以,她不知道该到何处找人,早已形同冷宮的家更是人烟绝迹,无奈之下只得姑且在电话答录机里留看口碰运气。
那段等待的时间有如炼狱的煎熬,尤其是那种无人闻问的凄凉更是令人想了就眼红心酸。等了两天总算等到花枝招展姗姗来迟的⺟亲,而她原本单纯的盲肠炎已恶化成腹膜炎。经过漫长的手术,小命是保住了,但也元气尽失。⺟亲在医院陪了她两天,第三天就在计较⽗亲缺席的怨恨中断然弃她而去。⽗亲的到来已是她手术后的第五天,来去匆匆的⽗亲停留不到一小时也旋即离去,唯一的贡献就是替她雇了一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特别护士。直到一个月后她出院,⽗⺟亲两人都不曾再出现。⾎缘至亲可以无情到这种地步,她算是领教了。
“房子给你是让你安居,而不是方便你养个男人同居。”
“万擎,你不介意我到你家住吧!”范琦⽟不打算在这问题上和⽗亲争辩。她抬头朝万擎一笑,甜藌藌的。
“走吧!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回去。”两边都是家,住哪里他都无所谓。他搂着她转⾝就想往房间走去。“别忘了,我还是你的监护人,没有我的同意,你们最好安分守己一点,别轻举妄动。否则,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他是吃定了。”
“爸,你今天来是要接我过去和你一起住吗?”已经迈步往卧室移动的两人停住了脚步,范琦⽟只微微转头盯着墙壁看,对于她⽗亲的威胁她一点也不惊慌,只是淡淡的问出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案女关系走到这种兵戎相见的地步实在是很悲哀的。她不愿对她⽗亲说出“法院”或“控告”的字眼,她只是提醒她⽗亲“遗弃未成年子女”的事实。
果然,原本疾言厉⾊的⽗亲蓦然住了口。
等不到回应的范琦⽟微微一笑,转过⾝来面对着哑口无言的⽗亲。
“爸,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直说无妨。”
“我就只是来看看你不行吗?”強辩的话句掩饰不住尴尬的神⾊。
“当你的女儿也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我会不了解吗?你和妈会回这个家都只有一个理由,妈是为了和情夫之间制造一点小别胜新婚的趣情时才会回来小住两天;而你呢?只有在和你的妇情闹别扭时才会回来,好让你的妇情知道你还有一个窝,要她别太猖狂。而‘我’从来就不是你们回家的理由。”
早已心死,再提这些无情的往事对她已经没有任何影响,甚至看着⽗亲青⽩错乍现的神⾊,她还有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感快。
“算了,夜已深,老师说好孩子要早睡早起。爸,你有什么事快说,明天我们还要试考。”
在这事事作假的世界,她早就厌倦那种美其名为委婉的迂回世故,⽗女间又臭又长的对话不仅毫无集,甚至一点意义也没有。因此,她用单刀直⼊的方式来结束这场闹剧。
她这种近乎逐客令的说词让她⽗亲当场傻了眼,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嘴巴一张一合的,活似一只缺⽔的大鲤鱼。
“真的没事?那你请回吧!你的家人还在等你回家。”她知道⽗亲必定有事才会来,但他说不出口,而她也没有多余的慈悲来替他解围。虽然,他现在进退维⾕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悲也很可笑,不过,他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过完年我们就要移民到温哥华,以后回来的机会也不会太多,所以…”她⽗亲总算说出了来意。
范琦⽟静静的等他说下去。“我们”当然不包括她,而他回不回来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她等着,等着看又有什么荒谬的事发生。
“这张给你。”她⽗亲拿出一张支票给她。
她无言口的接过,即期的两百万元。
“买断⽗女关系?”她照例折叠整齐的收下,无喜无悲的声音表情,看不见她的內心。
“这是往后两年的生活费,两年后你就満十八岁了。”她⽗亲没有否认,甚至言下之意是十八岁后就算成年,少了监护人的义务就免了彼此的关系,大家尽可井⽔不犯河⽔。
“谢了,那不送了,慢走。”没有惜别、没有再见,一切就平常的有如她⽗亲是要出门上班一样。
“我不同意你们这样没名没分的同居!在同业间我还小有名声,事情如果传出去,教我拿什么脸见人?”走还留再三的迟疑之后,他终究是不吐不快的说出自己的担忧。但是,由他“我”字不停的字句中听出,他是以“我”为考虑重点,至于“你”则是无关紧要的。
“我们随时可以结婚,你不必担心没脸见人。”
“我再过十多天就离开了,你们来的及吗?”
原来他还知道再过十多天就要远走⾼飞了,居然到现在才来通知她这个女儿。范琦⽟嘴角一抹笑,冷冷的。
“以前关于我的事,你凡事缺席,现在如果我要结婚,我想你也不必在场。”不差这一次嘛!
“没有我的同意你们结不成婚的。”
“如果你不嫌⿇烦,请你写一张同意书就行了。”
“明天我叫律师送来。”
话已说绝,⽗女关系也已银货两讫,没什么牵扯没什么挂心,他走的无情绝然,她看的心死淡然。十六年的⽗女关系一直是以金钱来联系,如今以一张支票来划下句点,这算必然。
“琦⽟,我看你也不用当什么伴娘了,⼲脆和我们同一天结婚算了。”看完那张同意书,宇千露马上有了主意。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想先问问万擎的意见,再说吧。”
“问什么?他一向以你为尊,你说了算数。就这么说定了。”宇千露口中的结婚大事,其谨慎程度大概和上菜市场买块猪⾁差不多,⾁质鲜美、价钱合理,成。
“小声一点,大家都在看了。”范琦⽟低头痹篇众人的眼光。
“看什么?我们要结婚了很奇怪吗?”宇千露反瞪众人,大声的问。
众人好奇的偷听当场被抓,想掩饰都来不及,被她这么一问大家都楞住了。幸好,有人反应灵敏的替众人解了围。
“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