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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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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珀贞?”桓竹一手紧握听筒,一手贴上冰冷的落地长窗,虽是⾼照的六月天,但午后雷雨一下,再加上室內冷气本来就強,倒有点凉意。

  “嗯…”珀贞把鼻音拖得老长应道:“小旦旦啊?”珀贞老嫌桓竹的名字长得怪,说哪有名字全与木头有关,太过刚了,于是就自创了一种叫法,现在倒成为两个女孩间的谑称。

  “嘿,会开玩笑了,表示病情有转轻的迹象,早上出门前给你做的早餐吃了没?”

  “吃了,吃了,”珀贞嘟哝着“你看看我,烧到三十八度,竟然丝毫不影响食,怎么减肥嘛?说不定感冒好了之后,反而会多长出两公斤⾁来,⽩⽩浪费我前阵子的努力了。”

  桓竹在电话这头笑着说:“先把感冒治好了再说,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帮你带回去,现在外头在下雨,你可别给我跑出来,”提到下雨,桓竹不噤稍稍提⾼了音量轻嚷:“哎呀!珀贞,我们晾在外面的⾐服…”

  “放心,‮姐小‬我早冒着可能随时昏倒在外的危险,全部收进来了。”

  “谢啦,那我待会儿请超市的杨阿姨帮我留点牛⾁,晚上回去给你熬点粥喝,好不好?”

  “有吃的,那还有什么问题,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啰。”珀贞这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旦旦,现在又不是午休时候,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雷公今天又怎么会大发慈悲,让你打电话?”

  “人家有名有姓的,老是叫雷公,多难听,”桓竹半开玩笑的说:“而且他一听说你昨晚发⾼烧到三十八、九度,还要我转达他的慰问,叫你多休息几天呢!他说我一个人若是忙不过来,他可以过来帮我忙。”

  “那当然啰,我看咱们这位雷主任就恨不得我能从着凉变成伤风,伤风变成感冒,感冒再变成重感冒,最好还能转成肺炎非住院不可,这样他才有机会天天过来“帮忙”以便与你⽇久生情,近⽔楼台先得月!”

  桓竹轻嗔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连自己的病也能拿来开玩笑,”她看一看表说:“你没事了,我也比较安心些,我要去吃点东西了,晚上见。”

  听到电话传来三分钟已到的声音,珀贞不噤骂说:“原来你是在‮共公‬电话打的,我就知道雷公那小器鬼,不可能…”

  桓竹知道珀贞每一数落起她们的顶头上司雷硕伟,必定就没完没了,只好抢道:“好了,珀贞,我不投钱了。模型部的阿宝只能帮我看二十分钟,我得赶去买块三明治吃了,晚上见,拜。”

  币上电话,得知室友的病已好了大半,桓竹心下一松便面带微笑转⾝,不意撞上了个坚实的膛,惊得她猛抬头一看,急着想后退,却又差点跌倒,所幸对方伸出手来扶住了她,不然在这狭窄的楼梯中庭一摔,恐怕还会跌下楼去呢。

  “对不起,你有没有…”

  “谢谢,不,对不起…”桓竹与他同时开口,却也同时住口,这份巧合不噤令两人同时笑开,反而冲淡不少尴尬的气息。

  “你先说好了。”桓竹趁他愣了一下时,赶紧把手菗了回来。

  欧于轩被自己心中那顿时生起的一股不舍搞得一阵错愕,怎么回事?不过是位年轻‮姐小‬而已,但瞧她瞪大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角带着既不安又甜美的浅笑,于轩的心头硬是一阵微波漾,他甩一甩头,告诉自己八成是外头在下大雨的关系,大雨总会勾起他埋在心底最深处那段不愉快的回忆,令他精神恍惚,心情低落。

  “先生,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可不可以借过呢?”桓竹客气的问道。

  这位男士给她的第一印象是⾼,自己本来就有一百六十三公分,再加上低跟鞋子,起码也有一百六十六、七公分左右,但他仍⾜⾜⾼她将近一个头,少说也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吧,加上两人贴得近,鼻端不时闻到自他⾝上传来的爵士(JAZZ)古龙⽔的味道,更带给桓竹一种异样的感觉,竟然生起一股想尽快“逃离”的念头。

  “哦,”于轩慌忙退到一旁说:“真对不起,我急着要打电话,不料却吓着了你,你不要紧吧?”

  “没事,”经他一提,桓竹突然有四肢发软的感觉,不过应该不是被他吓出来的,而是昨晚忙着照顾珀贞,睡得不够,今天又拖到快三点了还没有用午餐的关系。“那你打电话吧。”

  桓竹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走,可是才走没两步,便听到⾝后那人喊道:“对不起,‮姐小‬,请等一下。”

  是在叫她吗?桓竹转⾝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那⾼大英的男人,刚刚忙着菗⾝,竟没注意到在浓眉之下,他有着一双炯炯明亮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而悬接在直鼻梁下的,则是适合微笑的优美形,但现在他的表情却有着三分尴尬。

  “‮姐小‬,请问你⾝上有没有多余的铜板?我…”他摊一摊手,表情无奈得很。

  桓竹猜他⾝上不但没有铜板,说不定连百元零钞都没有,顶多带着几张千元大钞,再加上一⽪夹各式各样的信用卡吧?她点点头,从鹅⻩⾊裙口袋中掏出所有的铜板递给他。

  “噢,”他看着一手掌大大小小,十元、五元、一元全混在一起的铜板说:“我不需要这么多,我只想打通市內电话,一块钱就够了。”

  “有备无患嘛,更何况这些电话有时心⾎来嘲,是会变成吃角子老虎的。”她笑一笑,转⾝又想走了。

  “等一下,”于轩追过来问道:“这钱我怎么还你?”

  萍⽔相逢,更何况从刚才到现在,桓竹心中一直有种不想跟他太过亲近的感觉,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感觉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如此強烈。

  “不过是几十块钱而已,不用⿇烦了,再见。”她几乎是以小跑步的速度连下两楼,甚至到面包部门去挑三明治时,都还有些不过气来,总觉得那双眼睛仍盯在她的背上。

  奇怪,为什么她对那双仿佛会发亮的眸子,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到底在哪里见过?他来过玩具部买东西?也许吧,像他那种三十岁左右,事业有成的模样,八成早已娶生子,过来买玩具给小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

  桓竹甩一甩头,随即否定掉这种假设,因为像他那样出⾊的男人,别说她自己见过肯定会留下深刻印象了,珀贞更绝对会叨念个不停。

  那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到底是…

  “夏‮姐小‬。”一声轻唤,把她整个人给唤回到现实中来。

  “主任,对不起,”桓竹瞥了一眼腕上的表道:“我迟到了五分钟,耽误到你了。”阿宝大概已回模型部去。

  雷硕伟堆満一脸的笑说:“没有,没有,”他看桓竹手中的三明治和牛都还原封未动,马上又说:“你到我们办公室去把面包吃了,这里我来照顾就成。”

  桓竹本想推辞,但肚子实在饿得慌,本不容许她再逞強。“那就⿇烦你了,我会尽量快一些。”

  戴着一副眼镜,壮硕的⾝材颇能和名字配合的雷硕伟说:“你慢慢吃,不然消化不良可是会闹出病来的。”他迟疑了半晌后又道:“夏‮姐小‬,你今晚有空吗?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好吗?”

  桓竹望着一脸认真的他,实在有些不忍,但一时的不忍,可能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她比谁都来得清楚,只好抱歉的说:“主任,刚刚我打电话回去,珀贞的烧还没有完全退,所以今晚我恐怕还是得早一点回去照顾她。”

  “这样啊,”雷硕伟沉昑了一下,对已在他旗下工作一年的桓竹这种总是拒绝,却从不给他难堪的态度,有时也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才是。“那…改天有时间再说吧。”

  “好,”桓竹松了口大气,脸上的笑容跟着自然许多。“改天再说。”

  躲进办公室后,桓竹撕开三明治的包装纸,再打开牛,快速而小口地吃起她的午餐来,蓦然一个问题闪回脑际,口中的火腿夹蛋顿时失去了香味,全梗在喉头,害得她连忙喝一大口冰牛,觉得那牛直凉到胃里去。

  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曾见过那双灿亮眸子的主人?

  ***

  于轩一推开门,就听见孝康房里传来女人的娇嗔笑声,边马上浮现一丝苦笑,这是本月他换的第几个玩伴了?真不知他哪里来那么多的精神和力气。

  于轩一边‮头摇‬,一边走进厨房去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再顺手把几个空啤酒罐给带进垃圾桶去。这个孝康,若不是每天有固定来打扫的钟点女佣,这幢上下楼合计一百二十坪的房子,迟早会被他搞成垃圾堆。

  “小宝贝,不要那么早走嘛,至少再给我亲一个,再亲一个!”是孝康每每在对女人死追活时会用的软腔软调。

  于轩手拿一大杯⽔,拉开领带,慢慢踱到厨房口,就倚在那里看。

  “不要了啦,跟你说过我还要赶场的嘛,真的不要了啦,”穿着只及臂下的紧⾝‮裙短‬和一件同式红⾊小可爱的女郞半推半就的说:“你这人真可怕?,陪了你一下午了,还不満⾜,乖嘛,下次再来,好不好?下次…”

  话还没说完,孝康已搂上她裸露在外的一截⾝。“你不怕我下次就找别人了?不行,反正今天我不准你走,今晚唱那一场多少钱?我给你就是,这时候还要从这里赶回山下,我看你脑袋真是不太清楚,不怕塞车塞死你啊?”

  “拜托,拜托,饶公子,”女人甩动着她那一头烫得又鬈又⽑的长发说:“你就饶了我吧,陪你乐了今天,明天我喝西北风去啊?”

  聪明,于轩挑挑眉⽑想:果然聪明。他再喝一大口⽔,如同看好戏的观众般,期待着更精采的表演。

  “明天?拜托,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管得着明天的事呢?”孝康说完要去亲她的脖子。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公子级的人物个个都不安好心,不管啦,如果你不给我个比较具体的承诺,今晚我绝对不留下来,说嘛,你快说…啊!”她如同见到鬼似的尖叫声,把孝康也给吓了一大跳,连忙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一脸讥讽的于轩正朝他们做举杯状,孝康翻翻⽩眼说:“原来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听见车声?”

  “谁晓得你车开到没油了都忘了加,我只好把它留在路旁,让老陈去接我回来。”

  “留在路旁?”孝康怪叫道:“喂!我的保时捷,你把我的保时捷留在路旁?有没有搞错啊?哪里的路旁?”

  “东区那里嘛,⼲嘛那么紧张?明天叫人带瓶油去加一下,开回来就是。”

  “什么!要放在外头一整夜?”孝康越想越不对。“你等等,你等等,”他追上放下杯子,打算回自己房里去的于轩说:“刚才不是下了场大雨吗?”

  “没错,你还知道啊?不错嘛!”于轩话中有话的嘲谑道。

  “那我的车…”孝康的脸⾊已经开始转⽩。

  “淋一下雨罢了,有什么关系?”其实一发现快没有油,于轩就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去,现在只是舍不得放弃看孝康心疼模样的“乐趣”而已。

  “你!”孝康气到话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不这样,下次你会记得检查还有没有油?”于轩挥挥手道:“真热,下过雨了,居然还这么热,你们继续,我去游泳。”

  说完便不再理会孝康的一串脏话,自得其乐,哈哈大笑的回房换⾐服去了。

  ***

  来回连游了十趟,于轩才把头靠在池畔边大口大口的气,倾注了脑力工作一天后,再没有比彻底活动一下四肢更畅快的事了。

  “喏,擦一擦脸。”换上家居休闲服的孝康蹲在池边把⽑巾递给于轩说。

  于轩两手往池边用力一按,坐上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那个小拌女呢?怎么舍得丢她一个人在房里?”

  “人家可是西餐厅的王牌驻唱歌手,你尊重一些,行不行啊?什么小拌女不小拌女的?”孝康把自己抛到大躺椅中说。

  “是,饶大少爷,请问你那位王牌驻唱歌手呢?”

  “下山去了。”

  “下山去了?”于轩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对啊,我让老陈送她下山的。”

  “为了我提早回来吗?”于轩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的说:“其实你可以不必送她走的,反正待会儿我回房将门一关,不就跟我不在家一样吗?”

  孝康笑道;“拜托,咱们哥儿俩在一起那么久了,你还不清楚我的脾气啊?绝不是因为你在才送她走的,真正的原因是稳櫎─”

  “觉得该换“画”了。”于轩帮他把话接完。

  “唔,”孝康坦承不讳说:“时候到了嘛,这个时候结束,总比将来拖拖拉拉、夹杂不清时再来结束得好。”他常说女人就像画,挂久了总会看腻,当然要常换。

  “孝康,你也三十了,怎么这种游戏还玩不腻呢?你不觉得女友走马灯似地换,很累吗?”

  “是很累,”孝康这次的回答倒出乎于轩的意料之外。“但是老哥,”他一向如此称呼大自己两岁的于轩。“我既然嫌银货两讫式的易不够格调,又不想玩更昂贵的游戏,那只好走这种“好聚好散”的中间路线啰。”

  “什么叫做“更昂贵的游戏”?”

  “就是像你那种得赔上感情的方式。”见于轩马上扫来冷冷的眼光,孝康慌忙说:“喂,别误会,没有人要翻你的老帐,我指的是苏芳雁那位女強人。”

  “芳雁?”于轩放下心上那块大石,但眉头却马上锁紧。“都三个多月没联络了,怎么还会提到她?”

  “因为我今天中午在凯悦碰到她和温士毅。”

  “泰星的那个二世祖?”见孝康点了头,于轩有点不敢相信的说:“那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啊,而且早有有子了,芳雁怎么会跟他走在一起?”

  “也许是想刺你吧?!她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们最近有和泰星合作的计画?和温士毅在一起,与你碰面的机会就多,女人嘛,就喜来这一套,看看你会不会因难忘旧情,或者不堪旧⽇女友与现在的合伙对象出双⼊对,再把她给抢回来。”

  “你刚刚不是才说芳雁聪明?如果她真有你说的那么聪明,就绝不会做这种傻事,至于我的心情…”于轩苦笑一声说:“别人不清楚无所谓,难道会连你都不懂?”

  孝康正⾊道:“坦⽩说,我是不太懂,起先看你跟苏芳雁走得好好的,我还以为我老爸老妈多年担的心事终于可以放下了,想不到半年后你突然就与她分手,而且还让她去粉饰太平,让大家全都以为是她甩了你,为什么…”

  为什么?

  记得三个多月前,芳雁在乍听他提出只做朋友的说法时,也曾问他为什么。

  “欧于轩,如果你只是要跟我做朋友,为什么要派人送玫瑰花到我办公室来?为什么要常约我出来吃饭?为什么要偕我出席一些重要的商界宴会?为什么?为什么?”

  面对她动的表情,想起她一向好強的个,于轩能说玫瑰花是因为情人节,他连女秘书在內的所有认识的女个个都送吗?他能提醒她每次出来吃饭,都是因为有公事必须在当天谈完,而晚餐时间又已过,他不能让她陪着自己饿肚子吗?

  至于偕她出席宴会,则是因为她所任职的“永泽地产公司”是永涛集团在台的分支机构之一,他和孝康在一年前返台,万事待举,常常得倚赖她提供资料或协助,所以每逢必须携伴参加的场合,他第一个总是想到她,不像孝康⾝边老有换不完的女伴…

  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掺⼊一丝感情,只因为八年前…

  于轩慌忙打断自己的思绪,一定是刚才那场大雷雨的关系,否则自己的情绪不至于这么纷的。

  “她是女人嘛,面子做给她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欧于轩看起来像个输不起的人?”

  孝康盯住他看了好一会儿,在心底说:不,老哥,你不是输不起,而是本不允许自己再赌了。

  “你是输得起,”那些话他知道在心底想可以,却千万不能拿出来说。“但我可咽不下那口气!”

  “哪一口气?”

  “你知道温士毅今天中午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原来饶老弟也是喜女人的,我还以为你天天跟欧于轩进进出出,连住处都舍不得分开,是有特殊的理由。”那鸟人!若不是看在苏芳雁的份上,我早给他一顿好打了。”孝康犹自愤愤不平道。

  “你都说他是鸟人了,那跟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于轩听完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下来陪我再游两圈吧,整天灌啤酒,小心再两年就得着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啤酒肚了。”

  “谢啦,”孝康翻翻⽩眼说:“我的体力要留著『享受人生”你自己游吧。”

  于轩不待他回答完,已经一个跃⾝又回到泳池里,在接触到冰凉池⽔的刹那,他的脑中竟自然而然地浮现一对⽔灵灵的眸子。

  ***

  “珀贞,我回来了。”桓竹爬上位于五楼顶加盖的租处,习惯的喊道。

  “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桓竹推开门,只见珀贞坐在她们充当沙发的大垫子上,正专心地盯住电视看,若不是昨晚看她突然发⾼烧的惊吓记忆犹新,大概连桓竹本人都无法相信她“曾经”是个病人。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桓竹脚步不停的往后头小小的厨房走去,惦着要为室友热一锅香噴噴的牛⾁粥。

  “就是我上回过生⽇拍的录影带啊,你回来前,小⽟才和阿雄一起送来的。”

  桓竹想起来了,小⽟是珀贞的⾼中同学,上个月珀贞过二十三岁生⽇时,她带着同样在礼服公司上班的男友阿雄一起过来,阿雄说第一次见面,又是珀贞的生⽇,绝对不脑普手来,所以就负责担任当天晚上的摄影师,又拍照又录影,同时允诺将带子做为补送给珀贞的生⽇礼物。

  “这么快就弄好了?”桓竹在厨房里扬声问道,手边的工作也一直没停。

  “对啊,阿雄说他已经拷贝了一份放在他们那里,因为那晚也拍了好多小⽟的镜头,至于原版的带子就送给我,现在很好玩?,直接放在放影机里就可以放了,不一定要有摄影机才成。”

  “那很好啊,好不好看?”锅里有现成的稀饭,是她今早出门前熬好的,桓竹改倒在小兵中用小火煮开,再慢慢加⼊盐、一点点的胡椒,然后把牛⾁切成薄片,用酱油、⽔、太⽩粉拌匀。

  “本姑娘天生丽质,怎么会不好看?”珀贞说完马上加一句:“好恶喔,待会儿倒带,我陪你再看一次,你就知道好不好看了。”

  听到她咭咭咕咕不停的笑声,正在切葱、姜的桓竹也不噤笑出来,她和珀贞住在一起快两年了,前后换了五个住处,但从来没想过要拆伙。

  “桓竹,快来!快来!”

  被珀贞急速的叫声一喊,桓竹连忙放下刀子走到客厅说:“什么事?叫这么大声?”

  “是你啊,你?,快来看,快!”她往旁边挪了一下,硬要桓竹坐下来。

  看到自己出现在那小小萤幕上的感觉好奇妙,难怪珀贞会看得出神。

  “这是切蛋糕的时候吗?”

  “对啊,小旦旦,”珀贞突然有感而发的说:“那天真亏了你,我看带子才晓得你有多辛苦,从头到尾就只见你忙进忙出的,而我却像只花蝴蝶似的…”

  桓竹拍她一下肩膀说:“拜托,不是说咱们俩就像亲姐妹一样吗?那还说这些⼲什么?哪,花蝴蝶要切蛋糕了,快看。”

  “许愿,先许愿!”除了阿雄以外,那天来的八位客人全是女孩,一起叫嚷开来,那声势也实在够惊人的。

  蛋糕已经摆好,上头揷著“2”、“3”两字的蜡烛,有人还故意错揷成“32”少不得又是一阵娇嗔叫骂。

  “好了,好了,别闹了啦,”最后还是珀贞忍住笑说:“小心待会儿楼下的人上来‮议抗‬。”

  “好,不闹了,”蜡烛终于摆正,阿雄还特地给蛋糕一个特写。“你快许愿吧,我们等着吃蛋糕呢。”

  “好,”珀贞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非常虔诚的说:“第一个愿望是…”

  “等一下,等一下,”又有人叫了“先说好,不能许什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愿。”

  “好啦,别吵行不行,吵得我都没有灵感了。”珀贞嚷道,然后再度闭上眼睛说:“第一个愿望是我在花莲的家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噢,拜托,方珀贞,我看每一年你就数这一天口头上最孝顺。”在同一家百货公司內的化妆品专柜上班的傅文晴笑道。

  “不错了,总好过没有吧。”小⽟加上一句“下回我回花莲去,一定要告诉方伯伯、方妈妈,说珀贞整天念着他们,不是什么没心肝的女娃儿!”她卷着⾆头学珀贞的妈妈说话,把也见过珀贞⽗⺟的桓竹一起逗笑开来。

  “第二个愿望是…”珀贞专心在许愿上,本无暇顾及朋友的打趣。“过完生⽇后加薪,早点存够钱和桓竹一起买房子。”

  这个愿望引来的嘘声更多。“方珀贞,你真的在作⽩⽇梦吧?”

  “你不想结婚吗?和夏桓竹一起买房子,两个人一起做老姑婆啊?”

  “你找不到如意郞君,可别把夏桓竹一起拖下⽔,她后面可有一票不怕死的“神风特攻队”呢。”

  “你们知道什么呀!”珀贞反驳道:“现在的女人,就算结婚了,也要留有退路,才有跟丈夫平起平坐的筹码,这叫做…”她想了一想说:“对!叫做进可攻,退可守。”

  “还“方子兵法”哩,”有人笑道:“还没结婚,就已经有打仗的准备了。”

  “好了,切蛋糕吧,”傅文晴提议“反正第三个愿望是不必说出来的。”

  “等一下,”珀贞喊道:“我把第三个愿望留给桓竹许。”

  桓竹没有料到珀贞会来这么一招,不噤瞪大了眼睛,但人已被珀贞拖到蛋糕前。“快,趁蜡烛还没滴泪前快许个愿。”

  “珀贞…”桓竹很清楚珀贞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因为知道,所以更加感动。

  “快许愿吧,桓竹。”珀贞紧了紧桓竹的手催道。

  住在一起快两年了,桓竹又是年尾生的,等于“应该”与珀贞共度过两次生⽇,但其实一次也没有,桓竹从不庆生,正因为如此,所以珀贞才会想出这个分她一个生⽇愿望的点子来。

  “好,”桓竹笑道:“那我就来帮你许个愿,”她打手势阻止了珀贞的‮议抗‬。“你的生⽇嘛,许的愿当然得在你⾝上灵验。”

  烛光下的桓竹长发垂至前,眉目分明,红,又长又鬈的睫⽑微微轻颤着。

  看到这里,珀贞啧啧有声的赞道:“小旦旦,你看你,真是我见犹怜,难怪文晴说下次发表会一定要拖你去当亲善大使。”

  “少废话!”桓竹顶了她一下。另一个她在萤幕上说:

  “希望过完生⽇就可以遇到⽩马王子、如意郞君,要长得帅,懂得体贴,最要紧的是…”桓竹本想说格大方、善良,但还来不及讲,已被一⼲女友开玩笑的声浪盖过。

  “要有钱!”她们异口同声的笑着、叫着“要有很多很多的钱,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对,”小⽟随手捉起一本杂志,往镜头前一摆说:“最好是能钓到这位目前全台最有⾝价的单⾝汉。”

  那天小⽟抢到蛋糕前,桓竹也不知道她说的男人是谁,只想当然耳是个有钱人,现在她想看个清楚,但是…

  “糟了!我的稀饭!”她弹跳起来冲进厨房,刚刚好来得及把牛⾁加进去搅散开来,等⾁⾊转⽩便熄掉火。

  留下珀贞一人看着小⽟手上的那本杂志封面…“温文儒雅传奇神秘”那是个微侧着头的男人,不但长得好,而且边充満自信的浅笑更散发出一股教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在那八个字下头还另有一行较小的字“永涛集团最年轻的执行总裁…欧于轩”

  ***

  “好香啊!”珀贞接过桓竹手中的大碗,先深昅一口气道:“你自己呢?”

  “厨房里还有啊,你先吃,我再去端。”

  但珀贞还是等她端来了,两人才一起开动,半的蛋⻩伴着糜烂的牛⾁粥,香气四溢,⼊口即化。

  “对了,小旦旦,有你一封信。”

  “信?谁写来的?”

  “应该是你小扮吧,我看地址是台中,在你房里。”

  桓竹连忙起⾝去拿来看。

  “抱歉,刚才只顾着看带子,都忘了告诉你。”

  桓竹摇‮头摇‬表示无妨,菗出信来仔细的看,起先还带着微笑,到最后放下信时,却微锁着眉,连吃了一半的粥都好像给忘了。

  “桓竹?桓竹?”珀贞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叫她的名字。“有什么事吗?瞧你面⾊凝重的。”

  “哦,”她如大梦初醒般甩甩头说:“没什么,家书嘛,还不就是一些⽇常琐事。”

  但珀贞却不肯相信,仍然瞪住她看。

  桓竹知道自己的心情常如天气,总是瞒不过珀贞,便轻叹一口气道:“我阿姨病了,上个月因胃出⾎住了两个礼拜的医院,五天前才出院回家休养。”

  “怎么会这样?”

  “积劳成疾吧,心情又长年郁闷不开,”桓竹的眼神变得十分落寞。“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她自己有儿有女,住院还怕没人陪吗?⼲嘛通知你?”见桓竹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之⾊,珀贞连忙说:“对不起,桓竹,我不是有意要这么说的,但是…”

  “没关系,实情也就是这样啊,有我大哥、大嫂和大姐他们,的确是轮不到我来心,好像连我小扮都只回去一个星期而已,看看已无大碍,他也就回台中了。”

  “那…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呢?”

  桓竹想了想,再摇一‮头摇‬。“在医院时我都没回去了,现在回去不会显得突兀吗?也许…也许中秋节再和我小扮一起回去吧。”

  “喂,”珀贞故意凶巴巴的说:“中秋节你早答应要到我家去的,不能食言。”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桓竹永远都不要回“那个家”去,如果可以,她甚至想为桓竹抹掉所有不愉快的过去。

  “到时候再看看吧,‮姐小‬你也不是不知道北回铁路的车票有多难买,说不定到中秋节时,我们两个都只能留在这顶楼赏他乡的月。”

  “那也不错啊,”珀贞笑道:“对了,今天的铜板呢?”她转⾝拿来一个已存了半満的玻璃罐。“多存一点,到时候如果真买不到车票,我们就搭‮机飞‬好了。”

  除了搭公车外,她们一向都把铜板存下来,以便一次想买比较昂贵的家具,或出外走走时有钱可用,眼前的目标就是中秋节返乡的车费。

  “这里…”桓竹刚想往口袋里掏,整个人却愣住了。

  “桓竹?”珀贞马上往最坏的地方想:“是不是被扒了?总共有多少钱?桓竹?”

  “没有,不是,”她急忙安抚珀贞说:“是下午我打电话给你后,有个人想打电话却没有铜板,所以我把⾝上的铜板全给他了。”

  “我的天啊!”珀贞拍一下额头说:“这种事也只有你才做得出来,不会叫他跟你换啊?就算要给,最多也给个一、两块,谁教你整把都给的?”

  “老太婆,”桓竹笑个不停的说:“我看那个人⾝上大概连百元小钞都没有,怎么跟我换?”见她露出更不以为然的表情,桓竹不噤笑得更厉害。“快吃你的粥吧,再不吃都凉了。”

  那个⾼大英的男士,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呢?

  算了,想这么多⼲什么,反正往后也不可能有机会再见面了,桓竹把他的⾝影排除掉后,也跟着珀贞专心吃起牛⾁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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