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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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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琪,我至少还能帮你筹备宴会。”

  巧琪小心地抬起媚兰的脚,往下面又塞了个垫子。“你真是太好了,不过我向你保证,真的不用。我们只希望你多休息,赶紧好起来。”这样才可以快点回家,她无声地补充。

  媚兰在这里住了三天…感觉不啻已千秋万世。她看来毫无好转的迹象,也没有离开霍克林府邸的打算。

  侯爵夫人将赭⾊长发披在肩头。“可是我知道你没有筹办这种大型宴会的经验,我很乐意助你顺利完成。”

  巧琪咬咬牙,強自镇定。

  “或许我该在用下午茶以前小睡一下。”媚兰打了个阿欠。“告诉女仆要及时把我‮醒唤‬,好让我在司阍抱我下楼前有时间梳洗一下。”

  “当然。”

  真不要脸!巧琪走出客房时暗暗咒骂。她甚至怀疑媚兰是否真的受了伤。要不是大夫说像是很严重的扭伤,她会当面指控那女人撒谎。

  巧琪快步在走廊上行走,一扇卧室门半开着,她经过时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她停下脚步。

  “面包师傅的女儿芮秋说在八里外都可以看到火光,火焰穿透了屋顶,真的,不过听说是‮姐小‬,也就是现在的夫人自己放的火。”

  “不,我不相信。”

  “是真的。我以我⺟亲的坟墓起誓,这是真的。”

  巧琪朝门口走近一些。

  “我才不管那道楼梯是不是修好了,反正我不敢靠近,芮秋说那里闹鬼。”话声陡降。“那女孩是夫人的伴从,她想去救夫人,结果自己反而送命,据说她不时会回来,回来找夫人。”

  “好了,丽亚,你吓死我了。而且面包师傅的女儿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些什么事?”

  丽亚有点不⾼兴。“她常和布约翰在一起。”

  “约翰?”

  “你认识的,在马房工作的那个瘦瘦的家伙。他待在这儿比我们大部分人要久。有什么事他都会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夫人为什么要纵火,她看起来人那么好。”

  丽亚的声音更低了。“谣传说她生下来就是疯子。”

  “柯佛夫人?得了吧。她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女主人。”

  巧琪退开。她的心跳得好剧烈,好像刚跑完一英里似的。

  育儿室的大火,不是她平空想象出来的,的确有一场大火,而且死了人。

  她望向长长的走廊,似乎有一阵冷风袭向她,令她遍体生寒。她觉得仿佛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将她拖向那可怕的房间。

  巧琪,来看。

  她惊慌万状,急忙转向逃回自己的房间。

  当晚伯伦回房时,看见巧琪坐在梳妆台前,瞪视着自己在镜中的影像。第六感警告他有事情不对劲了,他缓步走到她⾝后停下,把手放在她裸露的肩头。

  巧琪抬起头,目光和他在镜中相会。房中虽有晕⻩的灯光,她的脸⾊仍显苍⽩,她的眼睛似乎比平常更显得大。

  “晚安,巧琪。”他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她瞪视他许久,但却仿佛视而不见。一种不祥的预感令他⾎发凉。

  最后,她以缥缈而平板的口气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育儿室闹鬼?”

  他腹底一沉,不自觉地捏紧她的肩膀。

  “仆人们说她不时会回来,”巧琪转过⾝,仰头看他。“我放的火害死了她。你知道火灾的事吧?对不对?伯伦。”

  “略有所闻。”他单膝着地跪在她⾝边,两手滑至她手臂。他不想放开她,他似乎必须用手抓着她才能让她留下。

  巧琪的目光飘向他⾝后某处。“她是因为我才冲进大火中的,你知道,她被雇来做我的伴从。哈!”她尖声一笑,但无丝毫乐的成分。

  这笑声有如利刃般刺痛了伯伦。

  “一个疯子的伴从,她想必为了谋得一职,什么都不顾了。”

  “别这么说。”他背脊发寒。

  “我想知道她是谁,伯伦。我想知道她有没有亲人和朋友。我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想知道,我一定要知道。”

  “那我们就去查,我会帮助你的,我保证。”

  她的视线又转向他。她的眼光遥不可及,中琊般的神情渐渐消失。“你会帮我?”

  “是的,巧琪,我会帮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我发誓。”

  巧琪坐在晚餐桌前,对周遭的一切几无所觉。有人问她话,她总是以单音节的字来回答,她盘中的食物原封来动,一种奇怪的感觉包围着她,她觉得自己好像已被拉开,在一段距离以外看着旁边的人。她想向伯伦呼救,带她回房,不过她仍然保持静默,此刻恐惧是她的同伴。

  “我们何不到客厅去喝⽩兰地?”公爵起⾝。“巧琪,你来不来?”

  “什么?哦,当然好。”

  洛斯替她拉开椅子,她起⾝挽住他的手臂。伯伦抱着媚兰跟在后面。正如夜⾊笼罩着室外一般,室內也为沉默所笼罩。

  鲍爵将巧琪领到壁炉前的椅子旁,但是她没有坐下,反而漫步到窗前眺望。強风把树木吹弯了,枝叶晃,形成漆黑的夜⾊中黑暗的轮廓。

  她转过⾝,情不自噤地走到钢琴前坐下。她的手指抚过⽩⾊琴键。她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浑然不知其余三人都望着她,等待着。

  她开始弹奏,一开始有些迟疑,后来便渐渐有了信心。奇特的旋律勾起郁的影像和她中的‮望渴‬。她泪⽔盈眶,不顾一切地扑籁而下。她的速度加快了,弹着一首情狂放的歌,乐曲逐渐进行到⾼嘲,随后慢慢消失,留下如泣如诉的余韵,室內再度归于岑寂,她的手指仍逗留在琴键上。

  巧琪端坐许久,浑然不觉周遭的一切。不过她终于慢慢记起了这里不只自己一个人。她转过⾝,发现众人皆以惊讶的眼神望着自己。

  “老天爷,巧琪。”媚兰的声音几不可闻。“这乐曲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姨婆教我弹的,不过是爸爸作的曲。”她答道。

  “海顿?我从未见他靠近过钢琴。”

  巧琪眨眨眼睛。海顿?不,不是海顿。是…

  这音乐来得快去得也快,它所引起的影像也随之消失了。

  洛斯清清嗓子。“伯伦,”他柔声说道。“你或许该送巧琪回房了,她的脸⾊有点苍⽩。”

  “不!”她狂地举起手。

  伯伦以毫不掩饰的关切眼神注视她。

  她冷静了些,挤出一个笑容,继续说道:“不要,伯伦。请不要因为我而坏了大家的兴致。请留下来享用你的⽩兰地。”她瞥了洛斯一眼,故意不去看媚兰,好像知道那女人正以犀利的眼神盯着自己似的。“我觉得有点累,我想我该上休息了。”

  伯伦望着她离去,心中恐惧渐增。他从未听过那么奇怪,却又那么美的曲子,而且巧琪的琴艺精湛,不曾弹错一个音符,手指灵巧地在象牙与乌木琴键上跃动。他原本庒儿不知道她会弹琴。

  “你看她没事吧?伯伦。”媚兰屏息问道。“她看起来…嗯,她看起来有点奇怪,不是吗?”

  他还来不及回答,洛斯便已起⾝。“我打赌这样的曲子没有几个人能弹得比巧琪更好。你今天在场运气不错,媚兰。她很少弹琴娱宾。”

  伯伦无声地向老人致谢,他似乎无法清晰地思考,那旋律还在他心中回。她在哪儿学的琴?她为何说那是她⽗亲作的曲?就连她说话时的声音也显得古怪且遥不可及。

  伯伦有一种可怕的不祥预感,警告他大难即将临头。

  小屋沉浸在影中,炉上的火势微弱,她睡在屋角的一张小上,⾝上堆着毯子。

  野风在林间呼啸,撼动小屋仅有的一扇窗户。

  有如室外的旷野般狂放奇特的旋律充満房间。演奏者以巨匠级精湛的技艺吹奏着长

  笛。

  他放下长笛,目光转向她。他笑了。你该睡了,我的女孩。

  我想听你吹笛子,爸爸。这曲子好美。

  就像这片旷野,孩子。

  妈妈也喜听。

  他叹了口气。是啊!

  你再吹别的曲子。

  他笑了。如果你想听,我就吹。

  音乐又开始了,重复出现的凄美乐音催她⼊眠…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音乐消失了。

  她在咳嗽,四周的空气重浊、‮热炽‬。

  巧琪,来看,来看。

  房中満是浓烟,她的眼睛刺痛。她寻找房门。找到时,门钮灼伤了她的手指。

  到处一片火海,火苗爬上了窗怖,放着墙壁,‮烧焚‬着家具。她看见那女孩穿着⽩

  睡袍,在窗台上不停地转圈,她的金发在夜空中飞扬,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她一面笑一

  面转圈,口中呼唤着:来看,巧琪,来看。

  她伸出手,喉间升起一声尖叫…这时大火包围了她。

  巧琪猛地坐起,无声的尖喊梗在喉间,她着气,喉咙焦⼲。她⽪肤上布満冷汗,她心慌意地四下环顾。伯伦在一旁睡得很,并未受到惊扰。

  那是个梦。同样的梦。

  育儿室…那场大火…

  还有那女孩。

  她很害怕,但是她必须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她非知道不可。

  巧琪轻轻溜出被褥,伸手取饼睡袍。她跟着脚尖走向门口,在一片黑暗中极力回顾,同时祈祷脚下不要绊倒东西。

  走廊尽头的小几上,放了一盏灯。她急忙走过去,在菗屉里找到一枝蜡烛,就着灯点燃,她转⾝面对长长的走廊时,烛光让她心中踏实不少。

  芮秋说那里闹鬼。巧琪耳边仿佛听见丽亚的声音,打了个冷颤。

  可是她必须继续,她必须去面对。她直肩膀朝东北厢走去。

  強风吹袭着霍克林府邸在角落中呼啸,除了外面凄厉的风雨声外,一片死寂。

  巧琪,来看。

  那声音,那该死的声音不肯放过她。

  是谁在叫她?是谁那么想找她?是她的伴从,那葬⾝火窟的女孩吗?她是不是想勾去女主人的魂魄?是否因为巧琪是罪魁祸首,结果却安然无恙的缘故?

  她继续走着,手指紧握摇晃的蜡烛,眼睛直视前方。她坚定地指着嘴,耳边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通往育儿室的楼梯装了新扶手。巧琪抚过光滑的木料,深昅一口气稳定心情,无论那房间里有什么恶鬼在守候着她,她都必须面对。

  巧琪,来看。

  她一定要面对呼唤她的人。

  她下定决心,登上楼梯,随即伸手去开门,很容易就开了。

  接她的是一个暗的大房间,她闻到新鲜的油漆味。打磨得晶亮的硬木地板,映出烛火的反光。室內并无家具,只是一片空旷。巧琪马上便知道这里和原来的样子不同,但是她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原来是什么样子。

  她走到房间‮央中‬…等待。

  伊莲的洋娃娃躺在房间‮央中‬,它⾝上着火了。

  伊莲⾝上也着火了!

  她尖叫着快步上前。

  好痛,好痛。

  巧琪扔下蜡烛,朝远方的窗户跑过去。她就在那外面,她就在那里又笑又跳,⾝上着火。巧琪猛敲着窗子,想把它打开,她敲了一次又一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哭叫。

  她又挥拳猛击,这回没有击中木框,反而击中玻璃,割伤了手腕,鲜⾎自伤口溅出。

  “不…不…不…”

  她再度击打玻璃,敲下更多碎片。

  “巧琪!”有人在叫她。

  她猛然旋⾝,双眸因恐惧而大睁。

  他站在门口,手中的灯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暗影。

  “她就在外面,”她嘶声说道。“她就快死了。”

  她的⽩睡袍沾染了猩红的⾎渍,⾎沿着手腕滴下,落在地板上。

  “亲爱的上帝!”伯伦低语。

  巧琪朝他举起一只手。“她快要死了。”她又说了一次,带着哭声。“我救不了她,伯伦。”

  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他吓坏了。

  “伯伦…”

  他把灯放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上前。

  “伯伦,我不是伊莲。我不可能是伊莲。”又圆又亮的眼眸哀求着他。“你还不明⽩吗?我不可能是伊莲,伊莲已经死了。”

  他必须让她冷静下来,否则她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她当然是死了。”他安抚道。“而你是巧琪,你还活着,现在离开窗户,让我带你回房间。”

  “你不明⽩,你不明⽩。”

  她毫不抗拒地任由他将自己抱起。伯伦紧紧抱住她,觉得自己才真的要死了。

  她注视着他温柔地洗涤自己的手臂,捡出小小的玻璃渣。他的脸有如一张无法穿透的面具,她但愿自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好了。

  他认为我疯了。

  她伸出左手,覆住他的手臂。“伯伦。”

  忧愁的棕眸向她。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知道我看起来的确像是…”她无法说出那两个字。“伯伦,我不属于这里,你看不出来吗?”

  “我看得出来你累了,需要休息。”

  她柔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育儿室?”

  他耸耸肩。“我猜的。”

  “我梦到那场火灾。”

  “现在忘了这件事,巧琪。先睡一会儿。”他替她把毯子盖好。

  我不是伊莲,她想再重申一次。可是他不会相信的。他会试着安抚她,然后心中更加认定她是个疯子。或许真的便是如此,此刻她确实觉得自己精神失常了。

  然而她仍无法挥去这里不是她的家,她不是伊莲的感觉。

  伯伦俯⾝‮吻亲‬她的额头,以温柔的手指拨开她凌的发丝。“睡吧,巧琪。到早上你就会觉得好多了,不再做噩梦了。”

  “不做噩梦了。”她黯然同意。

  可是当她明明生活在一场梦魔中时,要如何逃避它呢?

  “爱丝,把我的钻石项链拿出来。”

  “是的,夫人。”

  媚兰拿着手镜,仔细审视自己那张脸。她以巧妙的方法调配面粉和胭脂,所以没有人看得出来其实她化了妆。她看来仍然年轻,仍然美丽,初见她的人绝看不出她有个十三岁的儿子。

  她微微蹩眉,许多男人都有‮趣兴‬改变康媚兰的寡妇⾝分,可是没有一个能让她动心。自从她第一次见到费伯伦之后,就再也没有别人能让她动心了。她绝不会让巧琪这种尖嘴利⾆的丫头破坏了她的好事。费巧琪⾝上有个秘密,媚兰决心要把它找出来公诸于世。这样一来,就能⼲净俐落地结束伯伦对自己新娘那种愚蠢的恋。

  爱丝拿着项链回到边,媚兰伸出手,钻石项链有如瀑布般倾⼊她手中。

  “爱丝…”

  “是的,夫人。”

  “你的女主人真奇怪。她成长的过程想必极不快乐,连个朋友都没有,又不准和别人见面,怎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唯一的孩子呢?”

  女仆睁大眼睛。“我真的不知道,夫人。我是不久前才到这里来做事的。”

  “可是我确信仆人中一定有些是她的朋友,她和她那个保姆似乎就亲密得吓人。”

  “茉莉不只是个保姆而已。没错,夫人是自小由她一手带大,不过在有需要的时候,她也是夫人的护士,这就是她一直留在公爵府中的主要原因。”

  “护士?”媚兰自顾自地笑了。“真有意思。”

  爱丝没有答腔。

  “没事了。”她挥挥手,示意女仆退下。

  她的护士。

  这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有几个女人结婚还带着自己保姆陪嫁的?至少媚兰从未听说过。不过话说回来,媚兰又听说过谁是在与外界隔绝的环境下长大的?她的⽗⺟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她又为什么必须有个护士呢?

  她若有所思地咬着下,据她所知,费海顿夫妇是最热衷于社活动的人。没有宴会和狩猎,他们简直就没办法过⽇子。现在她仔细回想,发觉他俩从前也很少待在霍克林府邸。他们轮流在各个领地居住,但却从未在霍克林宴客,为什么?

  媚兰打量陈设豪华的卧室,她不必去检查别的房间,也知道华丽的程度绝不在这间之下。当然,她也曾听过其他传言,她听说去年费海顿夫妇几乎破产,直到费洛斯自‮国美‬归来才突然又阔绰起来。不过公爵总不可能在一、两个月內就造成如此大的转变吧?海顿和莎拉肯花大笔钱在他的其他寓所请客,为什么单单舍不得在此处花钱呢?

  还有,今年夏天的火灾。她在玫瑰庄听见女仆闲聊,说伊莲差点在大火中送命,有些人甚至说纵火的人就是她。不过后来媚兰就没再听过有关那场火灾的传闻了,几星期前她拿这件事去问伯伦,结果还没等到他回答,就被讨厌的罗斯刊岔开了话题。这又是另一个有待媚兰去‮开解‬的谜题。

  她笑了,这回在霍克林府邸住下,说不定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

  她想到伯伦,在霍克林大部分时间都有他陪伴,自然更加妙不可言。她向自己保证,至少要办到这一点。

  巧琪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独自一人,于是匆忙换上一件长袖的袍子,好遮住秉了绷带的右手臂,她紧张地猜想不知是否有人听到昨夜的那场騒

  她思索伯伦对昨晚自己的表现作何感想,她可说是行为狂。有什么心智正常的人会用手把玻璃窗打破,以便接近一个幻象?

  巧琪走到窗前,往外张望,风雨已经平息,只留下笼罩在草坪上方的一层雾气。

  她试图理清纷的思绪,然而似乎毫无可能。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困惑,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所见,她怎能继续坚称自己并没有疯?纵使如此,她仍然确信自己见到的和梦到的,都是事实。

  然而怎么可能?她心想费伊莲已经死了,但是她却明明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望着窗外。她慢慢摇着头。假使伯伦相信她已经疯了,她怎么想又有什么重要?她如何还能指望他会爱上自己?

  她深深叹息,转⾝走出房间。她懒洋洋地走着,几乎害怕再次面对伯伦,看见他眼中可能隐蔵的讯息。她在楼梯上停步,脉搏加快,或许她还没做好和他见面的心理准备,或许她应该回房把门关上。或许…

  “有什么事不对劲吗?夫人。”

  她急忙旋⾝,手伸向喉间。“鲍曼!”她如释重负地低语。“你吓到我了。”

  “请原谅,我刚从贝福夫人的房间出来。”

  巧琪睁大了眼睛,她忽然灵机一动,鲍曼可以帮上她的忙。“你在霍克林府邸做多久了?”

  “在这里工作?到十二月就満九年了,夫人。”

  “那么…大火焚毁育儿室的时候,你也在这里工作喽?”

  鲍曼脸上木无表情。“是的,夫人。”

  “把火灾的情形说给我听听。”

  “火灾的情形?”他微微抬起眉⽑。

  “是的,我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眼神恳求他给她一个诚实的答案。“请告诉我,鲍曼,我必须知道。”

  他不安地移动一下。“我能告诉你的不多,夫人。当时我到布里斯托探望我姐姐了。”

  “关于那女孩呢?”

  “哪个女孩?夫人。”

  “死去的那女孩,鲍曼,我的伴从,她是谁?”

  “我从未见过她,夫人。”

  “从未见过她?可是鲍曼,所有的仆人你都认识。”

  他没有正面上她的视线。“夫人…你的⽗亲…雇用她来当你的伴从,以免茉莉在忙别的事时你没有人陪。费爵爷认为不要让她和其余的仆人来往较好,因为考虑到…”他的话声消失。

  “我明⽩了。”她的确明⽩,在她看来十分易懂。当然了,考虑到她的存在几乎便是个秘密,考虑到她的‮狂疯‬,她⽗亲自然希望照顾伊莲的人不要在别人面前多话。仆人都喜说长道短,而且会把闲话传播出去,最后他的朋友们会听说这件事,到时候…

  巧琪转⾝背向鲍曼。“我这个伴随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她叫潘‮姐小‬,夫人。”

  “潘‮姐小‬,谢谢你了,鲍曼。”

  他绕过她⾝边下楼。

  “鲍曼,等一下!”他转⾝。

  “霍克林府邸中还有没有火灾发生时已受雇的仆人?还有没有我可以去打听的人?”

  “很抱歉,费夫人。令尊认为在那种情况下,撤换所有的仆人是最好的做法,只有我和茉莉被留下。”

  “谢谢你。”她再度说道,垂下视线。

  她听见他走向门厅。

  潘‮姐小‬。巧琪试着回忆那女孩的长相,但是毫无头绪。她在这里工作了多久?火灾时她为何没有逃走?在窗口上跳舞的是她吗?她是不是因为照顾伊莲,所以也被疯?巧琪喜她吗?主仆两人是朋友吗?她想知道。她一定要知道。

  要是她在茉莉生前多问一些问题就好了。要是她坚持让茉莉多告诉自己一些过去的事情就好了,如今已然太迟。

  她感到沮丧的泪⽔盈盈落,便硬生生忍住。以后她有的是时间可以哭,但是今天不行。她起肩膀,下楼走进餐厅。

  她才刚进门,伯伦便急忙起⾝赶到她旁边,他英俊的脸孔上露出深深的关切。“今早你还好吧?巧琪。”

  她不要让他再看到自己的疑虑。那些问题是她自己的问题,她要靠自己找出答案。她必须尽力化解他的恐惧。

  “我很好,伯伦。”她答道,踮起脚尖用轻扫他的脸颊。

  这样一说,她真的觉得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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