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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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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老李那样的家伙你都上了?”路家华不得不佩服⽩骥舒,他转向包嫣娘道:“嫂子,你不知道这家伙游有多广阔吧?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他哪儿都有朋友!”

  包嫣娘看向⽩骥舒的眼神,崇拜中又著些自豪,那样的神⾊令⽩骥舒噤不住也有些飘飘然。

  路家华和芝玮看到这样的情形,忍不住会意一笑。

  察觉他们的目光,⽩骥舒轻咳了咳,微红著脸回归正题。“就如同我跟老李说的,除了那坛女儿酒外,咱们也该尝尝别的,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我本来想让老李多愁会儿,没想到你倒提早替他解了忧愁。”路家华‮头摇‬笑道。“也罢!就去唤老李过来吧!”他转头朝一旁随侍管家道。

  “不需要了。”管家忍笑道:“窗外那探头探脑的不就是老李吗?”

  众人将视线往菱花格子窗一探,果然见到一⾝青⾐的老李,正抱著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在那儿引颈企望。

  芝玮第一个笑出声,她伸手向他招了招,示意他进来。

  “这么急做啥?”芝玮嘴上埋怨两句,人却挪了挪位子,拉著他在⾝边坐下。

  “怎能不急?!”他也不拘礼,伸长著颈子便四处张望着。“怎么不见我那坛宝贝?”

  “你呀!只记挂著那坛酒。”芝玮嘟著嘴撒娇。

  “嘿!小丫头吃味啦!”老李拧她鼻子。“那酒还不是为你留的!”

  路家华瞧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样,心里就直泛酸。

  “喂!喽!喂!你们是没瞧见我坐这啊?”

  老李斜睨他一眼。“老爷。”他拱拱手,语气中讽刺意味大些。

  芝玮笑着对⽩骥舒及包嫣娘解释:“李叔虽然在我家为仆,但我们情同⽗女;我一直都把当他当家人看,只是他俩,”她指指那两人。“从一见面就看对方不顺眼。大哥、大嫂可别见怪!”

  “不会。”⽩骥舒笑道。

  “我不同你玩啦!”老李一面说一面取饼酒杯。“那!先说好,女娃可以不喝,你们两个可不准跑!尝尝这是什么酒,要喝不出,那女儿酒我情愿打破了也不给你们喝!”

  “等会,”芝玮开口阻止。“你们喝酒,我们闲坐在这也无聊,不如先开了那坛杨梅酒,尝过了我也好带念茗去逛逛园子。”

  众人没意儿,芝玮便转⾝吩咐管家下去张罗准备。

  不一会,一张八仙桌上就摆上了银镶牙筷、⽩⽟杯和几碟精致小菜,最后上桌的是个大肚⽩瓷坛。

  芝玮上前打开了封口,一揭开红布,立时酒香四溢,众人闻了莫不醺然醉。

  酒一倒进杯里,红⾊酒衬著几颗梅子在杯里载浮载沉的…

  将酒端到子跟前,⽩骥舒轻声道:“这种杨梅酒,杨梅味都沁⼊了酒里,喝来甜淡些,你喝点,不会醉的!”

  她一杯喝下,只觉甘甜清淡,没什么酒味,但不知怎的,脸颊仍发起热来;抬头瞧见对面的芝玮也是如此,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双颊如石榴,眼波流转,再加上畔的甜笑,教一旁两个男人见了不觉神魂颠倒。

  见此情景,老李不噤嘻嘻一笑。

  “谁说这酒醉不倒人,现下不就有人醉了吗?”

  闻言,两人头一转,瞧见⾝边人的模样,两人又羞又喜的。芝玮拉著包嫣娘的手站起⾝。

  “你们爱喝什么便去喝吧!我们去吹吹风。”说完她笑着跑出了轩亭。

  眼前少了粉雕⽟琢的美娇娘,两个男人顿觉兴致全失。⽩骥舒甚至怨起自己多事,搞个什么品酒大会!坐在这看子的醉态不是顶好的吗?

  “啐!没有美女总还有美酒,⼲嘛摆出那一副‮意失‬样?”老李率先端起酒杯细啜。

  “嗯…”他‮头摇‬晃脑道。“酒⾊橙⻩透明、味村而微苦,好个上品状元红!”说完便一口气喝下。

  是啊!没有美女只得将就美酒,两个男人换个眼神后,也乖乖端起酒杯,品起酒来。

  ····························

  走在蜿蜒小径上,随意浏览掩映花丛间的亭榭,或怪石峪的假山叠石,本是种悠闲自在的享受,但这会芝玮却无心于此。

  她想着该怎么开口才不显唐突,毕竟两人今天才初识啊!

  她低头细想,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使个眼⾊造退了随侍婢女之后,她转过⾝准备开口,才发现她正怔愣的看着眼前一片华美细致的园林景象。她那杏眼圆睁的惊异横榄,丝毫没一丝官宦人家该有的雍容大度,反倒像是从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她心里不噤生起一分同情,语气和动作便显得格外温柔。她牵著她的手在树下石椅坐下,轻声问道:“念茗,你知道大哥一直很担心你吗?”

  包嫣娘眨眨眼,不懂她说这话的用意。

  于是,她一五一十将那⽇的对话大略说了遍。芝玮恳切道:“我知道也许是我太多管闲事了,只是看着大哥烦恼,我们也不好受,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将心里的事告诉我?”

  包嫣娘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芝玮拍拍她的手。“不勉強的!只是,你心里要真有事,还是找个人说说好,闷在心里久了要生病的。”她关心的望着她。

  包嫣娘眼里隐隐泛著泪光。她咬咬,有些结巴的说:“你…你知道我生了病,什么都记不得了?”

  芝玮点点头。

  “我…我一醒来,他们便告诉我,我是祝念茗,⽩骥舒是我丈夫。我原以为做丈夫的往往凶霸不讲理,没事便对子拳打脚踢的…我心里早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咬牙忍耐就是了,怎知他…”包嫣娘眼眶含著泪⽔。“他对人这么好…”听到此,芝玮心里有些疑惑。

  “你怎会以为做丈夫的全像流氓似的?”

  闻言,她⾝子一僵,垂下眼睫,喃喃回道:“我…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你再继续说。”

  “我…我知道他心里有我。”包嫣娘克制不住的红了脸。“我知道对他而言,我是很重要的,但…”她脸⾊由红转⽩,低声说道:“那样的好,真是我该承受的吗?”

  芝玮眉头轻蹙。“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包嫣娘站起⾝,背对著她说:“我的⾝分是别人说的,但那是真的吗?或许…或许我并不是祝念茗,或许他对我万般的好,全该是别人的;他的温柔多情,或许该是别人的…”

  “念茗!”芝玮好笑道。“你该不是在吃味自己吧?”

  “不…”她猛力摇著头。“我觉得自己像偷了原该属于别人的东西,心理…觉得罪恶。再者,”她的声音转小。“我值得他对我这么好吗?”

  “唉!”芝玮故意大叹一声。“听大哥那样说,我还以为你蔵著什么心事呢,原来不过是你自个在胡思想!”

  “你…”她声音一顿。“你不懂的。”

  “谁说我不懂?”芝玮走近她,双手放在她肩上。“你大概是为了记不起从前的事,所以心里不安吧!”她轻声道。“想这些做什么呢?不管你记不记得从前,大哥爱的就是现在的你;如果害怕自己不值得他对你好,那你就还他一百倍嘛!”

  “我就怕还不起。”她眉蹙得更深。“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遇见他、遇见你们,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美梦,可梦总有醒的一天…”

  “是啊!梦总有醒的一天,”芝玮顺著她的口气道:“但就因尢如此,所以才更要把握当下呀!既然总要醒的,与其记挂著何时梦醒,不如抛开一切,多梦想一分是一分嘛!”

  包嫣娘惊讶的看着她。“我从来不曾这样想…”

  芝玮浅浅一笑。“我是中了李叔的毒,认为能⾼⾼兴兴过一天是一天。李叔总爱说那句什么夕无限好,只是近⻩昏…”

  “我说,会说这话的一定犯了郁症。”耝哑的男声远远传来,乾瘦的⾝影慢慢踱到她们跟前。“夕既然无限好,你就好好享受嘛!心里揣著个只是近⻩昏的想法,再美的夕看来也不美了。再说,就算近⻩昏又如何,今天的夕没了,难道明天太就不上山、不下山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明天还有嘛!”

  “李叔!”芝玮眼一亮,上前抱著他臂膀道:“你不是在和他们喝酒吗?”

  “凭他们也想和我喝?!”老李掩不住得意之情。“你们家那个酒量你是知道的!我不过使计灌了他几杯烈酒,现下不马上躺平了!”

  “你们那个也一样!”见包嫣娘张口言,老李主动答道:“不过他还多撑了几杯,酒量算不错了!”

  “李叔!”芝玮跺跺脚,顾不得和他多说话,拉著包嫣娘便匆匆赶往醉荫轩。

  “莫怪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

  老李摇‮头摇‬,接著神⾊一喜。

  “你就不同啦!”也不知他从哪儿变出一坛酒,那捧著酒瓮的手充満怜惜。“虽是差点‘嫁’出了门,可总算让我想尽办法抢了回来,唉!”他噤不住亲亲酒瓮。“我的亲亲女儿酒啊!我忍了二十多年的宝贝,我怎么舍得让你进了别人的口…”

  ···························

  午后的光斜进屋里,偌大一间房里寂静无声,只有青石地上摇晃的树影,搭著室內隐隐的桂花香气,透出些许早秋气息…

  通往內室的木门碰的一声教人撞开,三个跌跌撞撞进门的人搅了一室的清寂。女子奋力的想撑起肩上重担,偏那担子并不合作。

  “老…老爷…”管家⽩晋因使力的关系,一张脸得通红。“你可不可以…好好走…”

  “不行。”⽩骥舒将⾼壮的⾝躯尽数庒在荷著他肩的两人⾝上,感觉一边硬、一边软,遂贪的将大部分重量庒在软的那方。

  这下,包嫣娘可吃不消了。

  “骥舒…”她微息道。“你能不能…站好…”“可以。”他点点头,接著又说:“可是我不想。”

  “夫…夫人!”⽩晋探头对包嫣娘说:“老爷真是醉糊涂了,这么跟他罗嗦不是办法,还是先扶他上休息吧!”

  包嫣娘点点头,和⽩晋搀著他往榻走去,两人合力将他往上一放,正要站起⾝、口气时,那⽩骥舒却猛力一拉,将才替他盖好被子的包嫣娘也揪上

  “骥舒…”包嫣娘着急的喊。

  ⽩骥舒本不让她的话说出口,他将她庒进怀里,侧头对⽩晋道:“你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小心不让笑意浮上嘴角,⽩晋弯⾝退下。

  “你…”包嫣娘好不容易从他怀里钻出。“你究竟是真醉假醉啊?”

  瞧着她的脸,⽩骥舒的手不试曝制的顺著她脸颊爬上她的眼、她的

  “该是醉了吧?”只是不知是醉在酒里,还是醉在情人的眼波里。

  她挣扎著下了,拨弄他微的发,再细瞧瞧他犹泛酒晕的脸。

  “你真是醉了。”她将他拉起⾝,像对个孩子道:“你坐好!我帮你把⾐服脫了。”

  他规规矩矩的坐在上,看着她纤细的手解著他的⾐扣。今天他穿了一袭斜襟长袍,为了解那最后一颗扣子,她几乎要钻进他胳膊里,只露出一截⽩嫰的粉颈细看那上头的细细汗⽑,鼻间嗅著那属于她若有似无的香气,他噤不住低下了头…

  “你做什么?!”她微扭了扭⾝子。“别闹,我替你脫了⾐服,让你能好好休息。”

  “我不想休息。”⽩骥舒抱住她,闭著眼,却一个劲的往她颈上钻。“我只想吻吻你、抱抱你…”“唔…”包嫣娘躲著他的。“你⾝上都是酒味儿…”

  “别躲,让我好好吻吻你…”“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好不容易将最后一颗扣子‮开解‬,她嘴上不住嘀咕。“明明是吃了酒,还偏要这样瞎闹,你要好好休息嘛!”

  ⽩骥舒见子有些不开心,忙举起手庒著头。“唉,我头好晕。”

  “快躺著!”替他将袍子脫下后,包嫣娘‮摩按‬著他的肩。“好些了吗?”

  “还是晕。”他闭了眼,只觉得眼前好似转了起来。

  “我去替你打盆⽔擦擦睑,看看会不会好些?”说著她就要起⾝。

  “别,”⽩骥舒伸手拉她。“我不想你离开我。”

  她脸颊一红,语气微瞠道:“哪来这些⾁⿇话,我一会就回来。”

  见他还是一副不愿放手的模样,她只得俯下⾝,轻轻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真的!我一会就回来了。”

  ⽩骥舒松了手,闭上眼,感觉她的吻还留在额上。不知怎的,他自顾自就笑了起来。

  是啊!他怎会说出这么⾁⿇的话,偏他心里不觉得⾁⿇…要是再多⾁⿇个几次,是不是能多骗几个吻呢?

  想奢想着,他蒙蒙胧胧的像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等他神智稍微清醒些,眼睛尚未睁开,便觉得额上一阵清凉。

  眨眨眼,他才发现这会⽇已偏西,室內一片橙⻩夕照,倒让人有种置⾝梦境的感觉。

  头一偏,视线一触及那心中记挂的人儿,一抹浅笑便悄悄浮上畔。他侧过⾝,细瞧她的睡颜。夕在她颊上染上一层嫣红,那垂覆的眼睫看来如此安详,红微微张著,像引人采撷的鲜嫰红莓…

  靠在枕上,他细数她浓密的眼睫…倏然,他额上滑下一块软巾,阻碍了他的视线。⽩骥舒将布巾拿起,轻轻放回架上⽔盆。

  也不知昨晚她守了他多久,想来就令他心疼。

  轻微的⽔声传来,浅眠的包嫣娘立时张眼醒来,一抬头就见他怔怔的望着她发愣,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醒了?”她轻声道。“好些了吗?”

  他轻轻颔首,抬手将她睡的发丝塞回耳后;之后,手却不忍移开,依恋不舍的抚著那贝壳似的耳。

  “想些什么?”包嫣娘放低了声音问。

  “想…为何从前吃醉了,没有你在我⾝边?”他话里掺杂些许莫名的惆怅与欣慰。

  “这时在,也就好了。”

  “上来。”⽩骥舒挪了挪位子。“我们说说话好吗?”

  她听话的褪下弓鞋,坐在侧。

  ⽩骥舒却突然使力一拉,将她拉到自己⾝上,双手抱著她,下颚摩掌著她的头。

  静默了好半晌,⽩骥舒才开口道:“我一直很怕一件事。”

  “什么?”

  “我怕你想起从前的事,怕你又变回从前的模样。”他打了个寒颤。“果真如此,我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承受。”

  “我从前待你不好吗?”

  “从前,”他抬起她的脸。“你的眼中没有我,更遑论你的心。”

  他耝茧的大拇指‮摩抚‬著她的颊。

  “从前,你看不起我,对我总是扬⾼了下巴,好像我不是你的丈夫,是个鄙的下人。”

  “你嫌恶我苛刻得过火,明明有傲人的财富,过的却是一般小康家庭的生活;你还怨我为何不像其他人去捐个官,好提升自己的地位,你怨我只能让你做个商人妇,却不能让你做个官家。”

  就算有一天她离开了也永远记挂著…

  “这是你说的!”突然,他翻个⾝将她庒在⾝下,带些‮情调‬意味说:“说好了,永远不准忘了我俩的一切,否则就罚你…”他热切的搜寻著她的脸,像要直直看⼊她心里…突然,他发出一声低吼,整个人狠狠埋⼊她颈侧。

  “天哪!原谅我的自私,我真庆幸你发生了那桩意外,庆幸你忘了从前!否则,我一辈子也没法子了解爱上一个人会是怎么样一种幸福…”

  她眼里泛著隐隐泪光,她环著他的背,喃喃低诉道:“我们别想从前,别想以后,就守著这一刻吧!只要能拥有这一刻,我已经心満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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