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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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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照进门槛,廊下飘起一角素⾐,夏初音脚步轻盈,像梦游一般凄婉茫地走过长廊。

  窗帘在暗夜的风中飘动,银璃月⾊流泻过走廊,一个清臞瘦削的颀长⾝影站在走廊尽头处,环抱着双臂,似乎在伫立等待着她的到来。

  她⾝子一震,停住了脚步,轻声唤道:“⽇恩。”

  黎⽇恩缓缓回过头来,琉璃般的月⾊朦朦胧胧地照着他瘦削俊雅的容颜,冷冷遥遥的。在⽔银般的月光里,他幽忽清冶的⾝影像是一抹月的倒影。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夏初音着双臂,虽是盛夏的夜里,⾝着无袖连⾝洋装的她仍然感到微微的寒意,挟带着夜间露⽔的风仿佛在她肌肤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我睡不着,有些话想和你说。”他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笑容里,有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懮伤。

  “下午看到夜熙回来,我很开心,因为他终于肯踏进家门,我好像放下一桩悬在心窝上十六年的心事。”黎⽇恩望向窗外的靛蓝星光,轻轻一声叹息。“可是看到他,我才明⽩我和他竟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像烈火,而我,却是死灰。”

  他回过⾝来望着夏初音。

  “我和夜熙,是上天注定的两种极端…他眩目如⽇,我幽晦如夜,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真该互换才是。”

  夏初音静静聆听,不知该如何搭腔,心中一股疑惑涌上来,她不知⽇恩为何突然和她说这些?却又偏偏探问不得…问了,倒像是显示她的心虚和在意。

  “今天看到夜熙,不知为什么,我真有些嫉妒他…嫉妒他的健康、嫉妒他的活力。”

  他低柔而沈郁地说:“他有着好长好长的未来,有着如光般源源下绝的生命力;而我,却只能在死神的凝视下行走,过一天便像是捡到一天,每天晚上睡去时,永远不晓得自己会不会睁开眼醒来?有没有明天?”

  一股寒气直砭肌鼻,夏初音鼻中一酸,抑不住心中的酸楚,热泪便冒了上来。

  黎⽇恩低头,看见夏初音大大的眼睛里,像星河汹涌的夜空,泪珠儿银闪闪的一直往下流往下流。

  “这泪,是为我流的吗?”黎⽇恩缓缓伸出手,似想拭去她脸上的泪⽔,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缩了回手,仿佛他和她之问,有着永远不能接近的距离。

  “最近我老想起过去的事。”他感伤而幽忽地笑。“还记得你七岁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唱了很多歌给我听吗?那时的你,真像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小天使。你说你的名字是夏天里的第一道声音…你知道吗?对我而言,你不但是夏天里的第一道声音,也是我灵魂里的第一道声音…”

  他俯首,温柔深情而悲哀的凝视着夏初音,低低说:“而现在,我已经很久没听你唱歌了…我的天使,哑然不歌了吗?”

  夏初音‮头摇‬,泪⽔滚滚流下面颊,哽咽着不能说话。

  “和你结婚,一辈子守护着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梦想,不过我也明⽩老天往往是不从人愿的。”他深郁而懮伤的眼瞳黑幽幽地望着夏初音。“也许你和我之问的缘分,不在今生,而在来世。”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们就要结婚了。”夏初音深昅一口气,抹去泪⽔,努力露出灿烂的笑容。“什么今生来世的?那不过是电影或书上写来骗人的东西,你也信这一套吗?”

  “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都会信!”黎⽇恩淡淡笑了,静静眄着她的神情却是认真而严肃的。

  “初音…”他迟疑着,绷紧了神情,眼神中有着祈盼的光芒,犹豫地伸出手,沉哑地道:“初音,我能不能…抱抱你?』

  夏初音全⾝一僵,不言不动地看着他,一抹惶惑跃上她的眼。

  只是一个拥抱,她都吝于给他吗?她只觉得一颗心惶惶几崩裂,揽住自己的双臂,想抑住那止不了的颤抖。

  没理由的,没理由她连一个拥抱都不能给他…只是想到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夜熙,想到他那炽烈而火热的拥抱,她就无法向⽇恩定去。

  “算了,当我没说。”黎⽇恩僵硬的垂下手臂,笑容有些勉強。“晚了,你去睡吧。”

  望着他转⾝走开,在月光里显得落寞而凄凉的瘦长⾝影,夏初音喉头哽咽起来,心中绞着莫名的疼痛,那瞬间,她有着一股想追上去的冲劲…是的,给他一个拥抱,给他一点儿温暖,如果他想听她唱歌,那就唱给他听…

  可她,犹豫着,终究没有移动脚步,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处。

  而她不知道这一刻的迟疑,竞成了⽇后她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银⾊头纱上的钻石皇冠变幻着流动的光芒,在黑夜里璀璨地闪着光。

  夏初音坐在边,静静望着放在梳妆?上的婚纱,感觉疲倦而害怕。

  这一袭婚纱,像是已经成为她生命里一场⽩⾊的梦魇。

  叩门声轻轻响起,惊醒了她恍惚的神智,这么晚了,谁会来敲她的门?

  “初音,是我。”黎夜熙低抑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焦灼而渴盼的。“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夏初音的心脏在腔中狠狠擂击,她捣住耳,不想听他的声音,不想再让他来扰自己的心。

  “我不想和你说,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她翻⾝,倒在上,拿枕头捣住脸跟耳。“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你说清楚了,我却没有!你开门,我还有话要说。”黎夜熙发怒的、不死心地敲着门。

  夏初音死命捣住耳朵,却捣下住那一下又一下执着的敲门声,一声声,都叩着她的心扉。

  她咬牙,丢开蒙住脸的枕头,伸手打开了头的D音响,刻意让音乐声盖过那越来越急促大力的敲门声。

  浑厚明亮、充満感情的男⾼音从音响里传了出来,弥漫在黑寂的房里,正是由帕华洛帝所演唱“杜兰朵公主”歌剧里的…公王彻夜未眠。

  敲门声骤然静寂,门外再没有任何声响,夏初音心冷了,知道他应该是死心离去了。

  夜,围拢沉默的痛楚,帕华洛帚⾼亢绵的歌声回在室內。

  无人能睡,无人能睡,你也是,纯洁的公主。在你冷冷的闺房,遥望着星空,它闪烁着爱情和希望…

  泪⽔凉凉流进夏初音的耳朵里,她在黑夜里无声的哭泣着,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咸咸苦楚。

  夜,在泪⽔中悄悄流逝,月的光华终于完全散尽。夏初音睁着⼲涩的泪眼,看见窗外墨蓝⾊的天空,那是夹在黑夜与破晓之前的奇异⾊彩,黎明最幽闾的形态。

  或许是流了太多泪的缘故,她只觉口渴得厉害,下了,打‮房开‬门,想到厨房倒⽔喝。

  一打‮房开‬门,两道进洒的光芒陡然震慑住她,她对上了一双深灿炯亮的瞳,在黑暗中,熠熠辉烁地望着她。

  她屏住气息,一颗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只能呆愣愣地望着正对她的房门、靠墙而坐的黎夜熙,在他粲然生光的眼里,泛着‮夜一‬没睡的⾎丝和疲倦。

  他,在她房门口等了‮夜一‬?

  夏初音只觉神魂俱摧,心痛得没法儿说话,好不容易⼲了的眼泪又再度簌簌流了下来。

  她转⾝想逃回房里,黎夜熙却迅如捷豹般地跳了起来,伸手一勾,攫住了她的,扭⾝将她锁在门板和強健的双臂之间,夏初音只觉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已经落⼊他灼热炙烫的怀抱里,再也挣不脫了。

  “你不见我,你真能一辈子不见我吗?”他俯首,抵着她的额头,浓烈狂的气息烧灼着她的脸。“初音,你太低估了我的耐,也太低估了我想要你的决心,不管你怎么说,也不管⽇恩会怎么做…我不放弃你,这一辈子,我绝对不放弃你!”

  夏初音软弱无力的挣扎着,低嚷道:“放开我,这里不是意大利,你这么来会被人看见的。”

  “那就被人看见吧,我不在乎!”黎夜熙烈的说,低下头来,重重地吻住了她的

  在他狂野、撩人心魂的热吻中,夏初音感觉而惊慌,却又无力挣扎,只能和他一起沉沦在这狂热得几近绝望的吻之中。

  他深深地吻着她,⾆探⼊她的中,纠着她,呑没她的理智和息。

  “我要你,要得我心都痛了。”他在她柔软嫣红的瓣中息低语。“我要你一辈子在我⾝边,我没法子眼睁睁看着你嫁给⽇恩…逃吧,初音,和我一起逃吧,逃开这场你本不想要的可笑婚礼,逃开这注定绝望的未来,你和我一起回意大利吧!”

  夏初音陷落在他‮狂疯‬
‮热炽‬的吻中,失在他溢満狂情痴爱的眼里,两人沉溺在绝望般的绵拥吻之中,却谁也没发现到走廊尽头处那一抹清瘦修长的⾝影。

  黎⽇恩看着房门口那一对相拥纠的美丽⾝影,一股尖锐的疼痛窜过了他的⾝躯。

  他抓住自己的心口,昏的、痛楚的、的感受到那狂焰,‮烧焚‬着的心完全燃炙在‮大巨‬的伤恸当中。

  尽管早已预料到,也早已知道了夜熙和初音之间必然互相昅引的情愫,然而亲眼看到,仍然敦他难以忍受。

  他重重息,却发现自己的心跳急促错得完全不能呼昅。

  懊放手了,是该放手的时候了,让他的蔷薇盛开,让他灵魂中的声音自由⾼歌他捂住疼痛万分的心口,尖锐的疼痛攫住了他,然后他感觉⿇痹,像盲了一般。眼前陷⼊一片沈合如大海的黑暗,同时,所有的意识迅速自体內菗离,一切都在瞬间静止!

  他缓缓,缓缓,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他闻到院子里的栀子花香。这年夏天,栀子花开得特别癫狂,浓郁的香味蒸腾着,天地之间仿佛都弥漫着那浓得化不开的香气…

  他闭上眼睛,意识飘走之前,他听到初音凄厉的惊叫,夜熙惊恐的吼声,还有栀子花落的声音…

  他知道,他再也听不到下一季栀子花开的声音了。

  急诊手术室门口上方的红灯始终触目惊心地亮着。

  夏初音缩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子蜷成一团抖瑟着,无法抑制的抖瑟着。

  黎夜熙紧紧抱住她,想止住她的颤抖,却连自己也抑不住的狂颤着。他想支持着几近崩溃的夏初音,却连自己都给不了自己力量。

  罪恶、自责、歉悔与內疚凌迟着他的心,他知道他必须承担起所有的罪责与惩罚…是他,一手造成现在的局面!如果下是他执意纠,就不会造成这难以弥补的悲剧过错。现在他只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昨⽇…如果能让他重新选择,他绝对不会回来‮湾台‬。

  而现在,只要⽇恩能够活着平安度过这一关,他一定马上对夏初音放手,转⾝回意大利,从此不再回来、不再见夏初音!

  他怔仲望着手术室门口上端亮起的灯光,等待的时间,每分每秒都漫长难挨得像是一种永无止尽的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急诊手术室的灯终于啪一声地熄了,紧闭的自动门开了,神⾊疲惫的傅医生和几个护士从手术室里面走了出来。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了力。”傅医生神⾊灰⽩,不忍地注视着夏初音和黎夜熙。“⽇恩心脏病猝发,导致心肌衰竭,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他摘下眼镜,拭去眼角的泪光,担任了黎⽇恩三十一年的专属医生,却眼看着黎⽇恩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消逝,这种沉痛,就算是对于早已看惯人间生离死别的他来说,也是一项难以承受的打击。

  “夏‮姐小‬,黎先生,你们要节哀。”

  轰!夏初音觉得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裂开了,碎掉了、拢下住、救不得…她开始‮烈猛‬颤抖起来,拚命把⾝子往后缩,缩回座椅里,尖锐的痛楚,使她忍不住尖声狂叫出来。

  黎夜熙茫茫然放开了她,感觉自己沉⼊了比黑暗更黑暗的绝望里,世界仿佛裂开了一个大洞,呑噬了他,他坠落下去了,不知哪儿是底?

  这不是真的…⽇恩不会就这样走了,连一个忏侮补救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

  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凌迟着夏初音的心与灵魂…她崩溃了似的狂叫吶喊出声,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她捣住脸,像朵受击的蔷薇般在剧恸中痛哭起来,声嘶力竭的哭泣声显得破碎而狂

  “夏‮姐小‬,你要镇定,你这样哭会伤到喉咙。”

  暗医生扶住声音已有些嘶哑的夏初音,她因哭得太狂而岔住了气,呼昅一时转换不过来,剧烈地咳嗽着。

  “周护士,帮夏‮姐小‬打一针镇定剂。”

  夏初音听到傅医生要护士为她打针,发狂般的叫了出来。“不,我不要打针,我要见⽇恩…我要去见他一面!”

  “那你必须先镇静下来,你这个样子,⽇恩就算走了也不能安心!”傅医生安抚着她狂的神智,说道。“你先深呼昅,慢慢的,来,昅气…好,现在慢慢吐气,别太用力,当心又岔到气了。”

  夏初音按着喉咙,在傅医生的导引下,终于慢慢调匀了呼昅,渐渐镇定下来。她抬起眼睛,凄惋绝地看着黎夜熙空洞绝望剧恸的眼,冰结的泪珠在她眼睫之间抖颤着。

  “你知道吗?我现在好后悔,好后悔当初去了意大利,好后悔遇见了你…”她紧咬着下齿间渗出了丝丝红⾎,衬着她惨⽩异常的容颜,就如同染了一抹⾎痕的⽩⽟,有种灭绝般的凄。“如果⽇恩可以活着,我愿意一辈子不见你,甚至不爱你,只要⽇恩可以回来…”

  她咬牙,几乎泣不成声的再也无法说下去,她摇摇晃晃地走过黎夜熙⾝边,再不看他一眼,向手术室走了进去。

  黎夜熙将颤的⾝躯靠在墙上,夺眶而出的热泪濡了他的脸,他捂住面孔,将悔恨而暗哑的啜泣声闷在了掌心里面。

  夏初音走进手术室,看见了躺在手术台上的黎⽇恩,护士揭开了覆在他脸上的⽩布,只见他双眼紧合,神情宁静安详,面孔一如生前般苍⽩俊美,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夏初音心恸绝地扶起他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躯,紧紧,紧紧地用双臂环抱住他!

  这是他生前求而不可得的一个拥抱,夏初音只觉自己的心碎成了千千万万片,再也不合、拾掇不全了。

  “你不要这样惩罚我…⽇恩,我求你睁开眼睛,不要这样惩罚我…”她轻抚着他死寂灰⽩的俊美容颜,灼烫的泪⽔一滴滴落在他颊上。却再也无法温暖他的冰冷。她不敢相信这具没有气息、没有生命的寒冷⾝躯就是自幼疼她宠她,总是用温柔眼光追随着她一举一动的黎⽇恩。

  她偎着他的脸,泣下成声的呓哺道:“我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只要你肯睁开眼晴,我会抱你、吻你、唱歌给你听…我会做一切事,只要你肯醒过来!”

  她吻上了他的,无声的泪一滴滴落在他冰冷的上…这是她和黎⽇恩之间,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个吻…

  黎夜熙从手术室门口看着这-切,感觉到-种嚎叫不出的悲哀狂恸,知道自己的生命从此有了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缺憾。

  一切,都难以回头了…他和夏初音,一起落进了地狱般的炼火里。

  下午的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照进来,变幻着离的淡淡光晕,几上的花瓶里揷着一束即将枯萎的⽩蔷薇,馥郁幽甜的香气衬得屋內寂静异常。

  黎夜熙坐在边的椅上,怔仲凝视着在晦暗光线中沉睡着的夏初音,望着她苍⽩异常的脸⾊和纤细瘦削的⾝躯,自从黎⽇恩去世之后,她便急远消瘦下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在憔悴瘦削中却有种令人惊心的脆弱和凄美。

  她一直強橕着,和他一起料理打点黎⽇恩的后事,直到黎⽇恩的丧礼过后,她才整个人松懈了似的,再无法支橕地垮了下来,大病了一场。

  他握着她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掌心中,心恸至极的落着泪。

  他滚烫的泪⽔惊动了睡得极不安稳的夏初音,她侧过⾝,紧闭的眸中淌出晶莹皎洁的泪⽔,滴落在她雪⽩透明的颊上。

  “⽇恩,我在这里…”她模糊地呓语着。“你不要走,我在这里…”

  黎夜熙握紧她的手,知道她正作着梦魇。

  “醒醒,初音,你在作梦。”他轻拍她的面颊,低声道。“醒一醒,初音。”

  夏初音惊醒过来,痛楚地着气,颊上全是泪痕。

  “你梦见⽇恩了?”他低声问。

  夏初音昏昏沉沉地看着他,仿佛不认得他了,深邃飘散的黑瞳里充満了空虚和惘。

  半晌后,她终于缓缓清醒过来,离而恍惚的看着黎夜熙。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梦…我梦见⽇恩丢下我走了。”她痛苦得攒起眉,泪⽔从紧闭的眼中流下。“这场噩梦,怎么好像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感觉?”

  “初音,你明知道这不是作梦…⽇恩是真的不在了。”黎夜熙灰黯而悲伤的注视着她,伤痛地道。“如果这只是一场梦,我们就不会这么痛苦,你明⽩的,是不是?』

  “我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我怎能相信⽇恩突然间就这样消失了,连活着的痕迹一点儿都没留下?这世上,我再也找不到他、看不到他、摸不到他、听不到他说话…”她颤抖着说,泪⽔涌进眼眶,顺着面颊,汩汩倾流。

  “我奷希望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恩,看到他站在我面前,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个玩笑,只是一场梦…⽇恩这么爱我,他不会丢下我的,他只是故意吓我,故意躲起来了。他不会丢下我不管,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黎夜熙凄伤地紧紧拥抱着她,无法安慰她,也无法安慰自己。

  看到夜熙惨恸凄厉的神情,夏初音突然感到一种痛彻神魂的悲伤,她再不能支撑,哀哀痛哭起来,泪⽔不能遏止的奔流着。

  “他就这样走了,要我如何原谅自己?”她哭倒在夜熙怀里,几乎是崩溃的狂泣着。声哑了,心碎了,泪却仿佛永远也流下⼲。“他要我一辈子痛苦,一辈子都活得不安心…”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就算有错,也是我,是我死了⽇恩!”黎夜熙的心被悲哀捣碎了,决堤的泪⽔滚落,那是自肺腑肝肠倾泻而出的伤痛,痛不生。

  “是我的错…我爱你,而我的爱竟成了一种盲目和自私,以为自己有资格借着爱的名义夺走你,我眼中只看得到自己,却看不到⽇恩的痛苦和脆弱…”他说,喉中梗住了泣的酸楚,哽咽下能成声。“我不愿去正视,不愿去面对,更不愿去承认…⽇恩对你竟是这般痴,痴到不能接受我们两人相爱的事实…”

  夏初音落着泪,看到夜熙憔悴疲倦的容颜,她知道他同她一样承受着‮大巨‬的‮磨折‬,不能吃,不能睡…而他的自我‮磨折‬甚至更甚于她的,因为他自觉是他死了⽇恩。

  黎夜熙咬紧牙龈,用双拳抵住前额,冷潭般的眼泪滚烫地烙过了他脸颊…他知道只要他活着,他永远下能从这个噩梦里出来了。

  “我买了今天晚上的机票回意大利,待会儿我就得走了。初音,答应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他沉痛而喑哑的说。“我不能在你⾝边照顾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直视着他,但眼神涣散如在梦境,一颗磨成灰、碎成粉般的心⿇木得再也感受下到任何痛楚。

  一切都已离散崩溃了…⽇恩死了,而现在,连夜熙也要离开她,留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对收拾下了的伤痛与残局。

  黎夜熙将脸挨着她的脸,颤抖着吻去濡她脸庞的泪⽔。

  “我不能忘记⽇恩是因我而死,我这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初音,你知道的,我们再不能在一起了!”他痛楚而绝望的凝视着她。“否则我们两个人都要一起毁了,毁在对⽇恩的愧疚与自责里!”

  夏初音痛苦的闭紧双眸,泪⽔顺着她瓷般无瑕的面庞下断滑下,她知道,当⽇恩死的那刻起,她和黎夜熙的相爱即成了过去…而现在,是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

  分手,是两人唯一的救赎…救赎两人不至于一同毁灭。

  “如果我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为⽇恩的死负责,为他痛苦一生…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黎夜熙捧掬着她的脸,眼里有着‮大巨‬的痛苦,像有把刀正在一寸寸凌迟着他的心窝。“你要记住,你没有错…自始至终你都没想过背弃⽇恩,是我死命纠着你,不肯放手!”

  他一径儿将所有的罪责往自己⾝上揽,希望能减轻夏初音心里的歉疚和痛苦,他不愿让两人的一生就毁灭在这个无法挽回的悲剧里…如果要沉沦,他一个人沉沦就够了!

  “你没错,所以你要设法忘记这一切,奷好过生活!”他哽咽,‮吻亲‬着她的额头,泪⽔濡了两人的脸。

  这一生,他再不能好好过了,所以希望她能好好过生活…她知道,她懂得!

  不懂的人是他…这辈子,她怎能再好好过下去?

  黎夜熙吻着她的额头、她的泪⽔、她的面颊,最后在她上烙下了一个绵而深恸的吻,然后起⾝,头也下回的走出了房间。

  如同她从未向他说过再见-般,这-次,主动转⾝离去的黎夜熙也没有开口向她说再见!

  凝望着他转⾝离开的⾝影,她茫然若失如陷⼊了永远没有黎明的子夜里…她知道这一生,她的生命中再下会有光、有⽩天了。

  她泪雾蒙地望向窗外的院落,只见原本灿灿飞舞、芳香満树的栀子花,在‮夜一‬夏雨过俊,全化做了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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