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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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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子儒眉心,大手放下后还是扬起了温文儒雅的招牌笑容,而他这个笑容显得有点疲倦、有点勉強…所幸,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笑容是否诚恳。

  暗宅的大书房里,卓子儒正坐在书房‮央中‬大桌前的椅上,看着书房主人傅太研把玩执在手中的一块小巧的随⾝砚。

  他连眼角余光也不曾扫到儿子⾝上,久久,才开口,低沉温和的嗓音很有慈⽗的味道:

  “子儒,刚从国外回来,是不是很累?”

  案亲虽然没看向他,但卓子儒还是正襟危坐地回答:“还好。”

  暗太研放下砚台,抬眼望向他,那双眼,温和但极具威仪,若不是时常带着和蔼的微笑,将会是一个令人不敢正眼直视的人物。

  “子儒,距离我们上回见面,至今已经多久了?”

  “二十多天。”卓子儒不曾费心计算。

  “你的秘书告诉我,你取消了年底所有的国外行程,是吗?”

  “是的,爸爸。”卓子儒沉稳的口气显示出他自有考量。

  暗太研有点不解儿子何以每次说话都带有些微敌意,不过,他也没特别放在心上。微微一笑,就不再疑惑儿子的语气是否有异样,温和徐缓地道:

  “这样也好。子儒,取消行程的这件事,希望也同时意味着你已经开始愿意用脑筋为你自己思考。”

  卓子儒自嘲地笑了。⽗亲的说法,是在说他过去都不曾用脑筋思考吗?

  儿子没回话,傅太研径自拿起桌上的随⾝砚,笑着询问道:“子儒,你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砚台的吗?”

  “从我有印象开始…”⽗亲书房的收蔵柜摆満了各种砚台…然而事实上,卓子儒却很少看见⽗亲写⽑笔字。

  “爸爸年轻时因工作太忙,本没时间练字,所以收集砚台也算提供我一点小小的乐趣。”傅太研看着手中的小砚,目光透露出一点感慨。

  “嗯。”卓子儒不知道⽗亲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些,他也是首次知道⽗亲的‮趣兴‬是写书法。

  暗太研含笑的双眼望向他“你呢?你的‮趣兴‬是什么?是工作吗?那些行销计画?”

  卓子儒心口闷闷的,声音也有些⼲涩:“网球…”

  “我记得你在念书时拿过全美的网球青少年冠军,现在嘛…好像很少看你打球了。”

  “嗯…”卓子儒的回答不再肯定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放弃网球是为了怎样可笑的原因,以及那一个年少时所下的愚蠢决定…

  暗太研静静地看着他,蓦然桌上设定好时间的闹铃响了,他伸手切掉开关,站了起来“抱歉,我的休息时间结束了。”他走到收蔵柜前,将随⾝砚收妥。

  卓子儒无言地看着⽗亲来回走动,心底好像有些话想对⽗亲说,但一时却整理不出个条理来。

  暗太研朝儿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真的仔细想过你要的是什么吗?你想到五十七岁时,跟你儿子聊天却还得设定时间,就只为了工作吗?”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希望儿子不要步上他的后尘吗?但子儒却始终不了解他的苦心…

  卓子儒眸底浮出了一丝惘。⽗亲眼中的那一抹光芒,难道是关心?

  暗太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点,你妹妹看得比你还清楚,虽然她个消极,但至少她知道她想要什么。”

  卓子儒的心忽然又冷了。是啊,智真永远比他更好。她不需要⾎汗的付出,只要安安稳稳地做她喜的事,就能胜过他许多…

  暗太研出了书房,他也丝毫未觉,直到一张精致温柔的小脸出现在他眼前。

  “哥哥,你在想什么?”傅子龙蹭着坐到哥哥膝上,然后拉住了他的手臂。

  兄弟俩相差十八岁,卓子儒看待他比较像是自己儿子而不是弟弟,尤其年纪增长,长兄如⽗,更是如此。

  “子龙,最近有没有乖乖的?”他他柔软的棕发,很疼爱的“你长⾼了,有没有一百六了呢?”

  “现在一百六十二公分。”傅子龙喜跟哥哥姐姐在一起,因为他们两个非常温柔“哥哥不要皱眉头,这样会不帅喔。”

  卓子儒笑着松开眉头“子龙是好孩子。”

  “姐姐也这么说。”傅子龙笑着,觉得兄姐其实很像“你刚才跟爸爸聊天,对不对?其实爸爸是很爱你的喔,我爱你,姐姐也爱你,你应该要开心一点。”

  “哥哥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你要的是什么?”原来傅子龙有听到。

  卓子儒苦笑一声“对。”

  “很难吗?”年幼的傅子龙不认为这个问题有困难度。

  “呵呵,哥哥还很惘,所以现在无法回答你。”跟十二岁的傅子龙说话,卓子儒还是采用成人之间成的对话用语。

  “爸爸说,惘是逃避和忙碌的产物,所以一觉得惘,就要让自己平心静气的去正视问题。你太忙了,对不对?”

  “对。”卓子儒失笑,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弟弟这样分析“那…子龙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吗?”

  “嗯…”傅子龙思索一会儿,忽而笑了“你不要笑我喔!我现在呀,跟姐姐在道场练拳,我觉得太极拳很有趣。我也很喜画图,油画、⽔彩画,都不错。长大之后,我要把八极拳当‮趣兴‬,然后念美术方面的大学,爸爸说要帮我找好老师喔!”

  “你不读商?”卓子儒有点讶异。那劲捷集团要由谁来接手?子龙是第一顺位的正统继承人啊。

  “呃…那些数字好讨厌,什么财务报表的我也看不懂,一点也不好玩。”傅子龙想到上次姐姐带来的报表,看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姐姐说学习后就不会感觉困难,但他还是觉得没有‮趣兴‬。

  “爸爸答应?”

  “爸爸说,喜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勉強自己。”傅子龙湛蓝的双眼亮晶晶地瞅着哥哥。“哥哥喜网球,为什么不继续打球?”

  卓子儒脑中的一团雾好像忽然消散了些,不噤有点心酸“因为我很傻。”

  “哦?”什么意思呀?傅子龙疑惑。

  卓子儒将⾝子往椅背一靠,目光定在⽗亲收蔵砚台的玻璃橱柜上。

  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的是什么?

  啊…其实他当时并不喜行销这份工作的…

  张开双臂,她从他⾝后圈抱住他宽阔的肩膀,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他伸出手掌握住自己前的柔荑,觉得心头暖暖的、甜甜的。

  “在想些什么?”柳绪晰闭着双眼,细细感受着卓子儒⾝上那抹淡淡的古龙⽔香合他本⾝⼲净清新的男人味。

  这缕⼲净的香味,令人有种很幸福的感觉…

  “不知道,想的东西太多,整理不出来。”卓子儒仰头,以后脑勺摩蹭着她的头顶心。他一面将心神从傅宅书房拉回当下,一面把玩她纤指上的戒指,当他柔软的指腹‮挲摩‬过滑亮的戒指,蓦然觉得喜悦一点一滴地逐渐塞満口。

  柳绪晰扳过他的脸,看到他的微笑,便在他的笑容上轻轻落下一吻。“说一些心里清楚的来参考看看。”

  “清楚的?”卓子儒挪动两人的位置,让柳绪晰坐在自己腿上,双眼里闪动着孩子般的光采。“那就是…你不只是某个预设期限到了,我所作下的抉择。”

  “你明⽩了?”柳绪晰颇讶异他会留心当时她的那句话。

  “我比你想象中的更重视你。”他‮吻亲‬她的额头,像个温柔的大哥哥。

  柳绪晰満⾜地笑了,将头枕在他肩上,以双手握着他的手掌,举止与神态都显得很‮悦愉‬。

  卓子儒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上,思索了几秒,才近乎告解地说道:“本来,我打算明年年初到‮京北‬。”

  “我可没有阻止你。”柳绪晰哼哼哼地轻哼几声。反正总要习惯的。

  卓子儒笑着在她脸蛋上轻啄了两下。“但是,后来我打消主意了,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做一个朝九晚五的正常上班族,好好的待在‮湾台‬。”

  “为什么?”这回柳绪晰的声音里带了一点诧异、以及一点惊喜,不晓得他哪神经忽然出错了。

  卓子儒抱紧她,似真非真地笑说:“唉,我老了,三十岁,没有体力再这样奔波了。我呢,仅存的体力只能供我打打球、泡泡茶,还有整天跟你腻在一起。”

  “好⾁⿇喔!”但是她的笑声听起来很甜藌。

  听到她轻快的笑声,卓子儒就莫名地更加喜悦起来;当她被他拥在怀中时,便让他感到十分的満⾜。

  他甚至不希望她被其它人这样拥抱;他也不明⽩为什么自己对她有这么多的占有,过去,他从来不曾这样的。

  没有听到卓子儒接话,于是柳绪晰抬头看他。

  正好是吻她最合适的角度。他笑着低头,在她瓣轻浅地吻了两下,然后,卓子儒抬眼,正好与柳绪晰四目相对,两人都扬起一笑。

  她的手指徐徐缓缓地抚过他的,卓子儒首次感觉心头一紧,是一种有点紧张、却非常甜藌的感觉。

  当试探的手指抚过后,柳绪晰轻柔如蝶的吻落在他上,然后顽⽪地飞快退开。然而卓子儒眼明手快,不容她从这个吻里菗离,轻笑一声,重新将她拉了回来,正要俯首,柳绪晰不待他的头低下来,马上出乎他意料地上,用力地将他吻住。

  卓子儒果然有点惊讶,但是俊气的脸庞上扬起了笑容,深具兴味。柳绪晰退开他的双后,双眼闪动光采,侧首到他喉结上飞快地咬了一口,不轻不重的劲道正好引起他⾜以布満全⾝的⽪疙瘩。

  像只小野猫似的!卓子儒朗笑一声,便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而柳绪晰像玩上瘾了,贝齿细细地顺着颈子而下,咬囓至他线条分明的锁骨。

  她咬的力道很轻,卓子儒不痛,倒是觉得有点庠…颈项庠,心头也庠,他在还把持得住之前,用力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打断了她那要命的游戏。

  “子儒?”柳绪晰抬头,笑得得意,像个顽童,然而蒙的双眼却是慑人心魄的魅惑。

  卓子儒起眼,大掌将她鬓边发丝撩至耳后,修长的手指徐缓地沿着耳壳柔柔而下,含笑的口吻不是过去的温文无害:“玩够了吗?”

  柳绪晰心脏突地一跳,赶紧从他怀中跳开,像是被他吓得跑了,但隐忍不住的笑声还是自她瓣逸出。

  卓子儒也离开沙发,长脚才踏出两步,一下子就将柳绪晰抓了回来。

  她嘻笑着挣扎,搞得两人都站不稳,卓子儒⼲脆就抱着她一同倒在沙发上打滚。

  两人像活力十⾜的青少年,拉扯到累了才停下忙碌的手脚。

  柳绪晰倒在他前,一面平稳气息的同时还是忍不住细碎的笑声。

  “我还以为你会钝到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卓子儒单手她一头秀发,了几口气,玩累了以后也没了太多的遐想。

  柳绪晰闭起眼,享受躺在他前的‮悦愉‬与幸福感,放在他膛上的手指开始轻轻地画着圈圈。“那…你在想什么?”

  卓子儒箝制住她那不知轻重的小手,道:“你年底前嫁给我。”

  柳绪晰“哈”地轻笑一声,半撑起⾝子俯视他,神情反倒是似笑非笑地“你刚才好像不是在想这种事吧?”

  卓子儒一脸的无辜天真“那…你说我是在想什么?”

  “不要以为装这种脸就能使坏!”柳绪晰说着,一面兴致地伸掌用力捏出一张变形的俊脸。

  卓子儒微微起⾝,拉开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显得十分认真严肃,完全是十⾜的成男人味,嗓音令人醉:“我想要你…”他说变脸就变脸,⾼超的功力让柳绪晰心跳漏跳了几拍。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当我的子。”旋即笑开一口⽩牙,卓子儒马上又像个大男孩似的,那神采既人又耀眼。

  “卓子儒!”柳绪晰察觉上当,马上扑上去捶他。

  “啊,啊…左边一点…嗯,力道刚好…”卓子儒装模作样地露出一副很舒服的模样。

  柳绪晰气结,停下手来“子儒,你好讨厌!”

  卓子儒笑着抱住她,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绪晰,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样就讨厌我啊?”

  柳绪晰稍稍侧头,仰首想跟他说话,但卓子儒低下头,又偷了一个小吻。

  她飞快地摀住自己的,气鼓鼓地看着他,而他张着小鹿般无辜的双眼,两人对看片刻,最后还是柳绪晰没辙认输…

  “跟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觉得无聊了。”

  卓子儒笑嘻嘻地吁出一口气“还好,我还怕你说我烦哩!”

  “烦?过个五十年也许会觉得吧。”柳绪晰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带笑佯怒地,分明是一副很宠溺他的样子。

  卓子儒握住她的手,稍稍一紧,让柳绪晰顿时将注意力放到他⾝上。他目光炯炯,一本正经地说道:“吻我。”

  柳绪晰安静了下来,像他一样地神情谨慎。稍微拉开距离后,她捧着他的脸庞,侧首下去…咬了他鼻尖一口!

  “啊!”卓子儒摸着生疼的鼻,好气又好笑地拧起眉头,瞪着那已经跳离他怀中、抱着肚子笑的柳绪晰。

  “咬人的代价很重的。”卓子儒嘿嘿嘿地笑着直起⾝子,慢慢趋步向前。

  柳绪晰赶紧讨饶:“喂,有点风度嘛!”

  “柳‮姐小‬,请问风度一两值多少钱?”卓子儒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电铃蓦然响了,柳绪晰马上叫道:“啊!有人按你家电铃,我帮你开门!”

  算她逃过一劫。卓子儒弯起嘴角,慢慢踱步过去。

  玄关处,柳绪晰已经拉开了大门,但一点反应也没有,呆呆地像是怔住了似的。

  “绪晰?”卓子儒一面奇怪着,走过去一看,露出了笑容“稀客、稀客!守志,怎么突然想来找我了?”

  斑守志揶揄地笑道:“听说你回‮湾台‬,找你喝酒,不过…”他促狭的眼神扫过立在一旁的柳绪晰“兄弟,我看好像有点不方便。”

  约莫下午三点时他刚睡醒,本来想找智真的,但听她说子儒从国外回来,过来一看,果然不出智真所料,刚返国的卓子儒整天都和柳绪晰待在屋里休息。

  “先介绍你们认识。来,守志,你知道她的,柳绪晰,我未婚。”卓子儒双手握着柳绪晰双肩,介绍完她后,才又低头对她说:“绪晰,他是⾼守志,我们从⾼中起就同在国外念书,研究所还同班,是老朋友了。”

  柳绪晰微抿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守志。她看来十分沉着,其实心里却在迟疑着该用什么表情在卓子儒面前与⾼守志应对。

  斑守志一挑眉,抢先伸手握住柳绪晰的手,气度从容“幸会,柳‮姐小‬。”

  柳绪晰了然地浮出一抹浅笑,手中稍稍一紧“⾼先生。”

  两人握的手很快就各自分开,柳绪晰十分庆幸⾼守志一句话就不着痕迹地解救了她。

  卓子儒很満意女友跟好友见面时温和的气氛“守志,进屋里来啊!”“不了,改天吧。”⾼守志挥挥手,朝卓子儒勾起一抹冷傲又调侃意味十⾜的笑“怎么好意思打搅你们呢?”

  “你这家伙!”卓子儒出拳碰了⾼守志肩膀一下,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上回跟你借的书,老是忘了还,你等我一下!”他离开前还不忘在柳绪晰额头亲了一下。

  斑守志伫立在门口,直到老友的⾝影消失,方以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到我家来。”

  柳绪晰微微蹙起了眉头,低声道:“在这里别跟我说话。”

  斑守志琊气一笑。“要不要,一句话。他明天要回老家吃饭,恐怕也不能陪你度过假期。”

  柳绪晰本还想拒绝,但卓子儒书房门板合上的声音传来,她一慌,只好点了点头答应:“好啦。”向他瞪去一眼,警告他别来。

  斑守志笑得云淡风轻,惬意得很,算是允诺她了。

  卓子儒含着笑走来,将书递给⾼守志“你们怎么不聊聊天?没话可谈吗?”

  斑守志接过书来,以书轻轻拍了拍他的膛“柳‮姐小‬很漂亮,年底前我等着喝你们喜酒啊!”卓子儒脸庞染上喜悦的光采,揽住了柳绪晰笑道:“她还不肯嫁呢!”

  “还太快了啦!”柳绪晰嘟哝着说。再过一两年也不迟嘛…

  斑守志露出促狭的笑容,有意无意地说:“早一点定下来也好,少些变量。”

  柳绪晰一怔,有种一针见⾎的感觉。卓子儒则没好气地接话道:“我可不是玩玩而已,守志。”

  “知道啦!”⾼守志笑开,只是那双狭长的眼还闪动着一抹揶揄。

  柳绪晰咀嚼他话里的含意,神⾊稍稍凝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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