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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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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

  罗森殿换了便服走出府衙,已是⽇落月昇的时刻了。

  年纪轻轻却屡破奇案的他,正是宵小、恶人闻之⾊变的京城第一名捕,统领数百官差的罗总捕头。

  不过,此时他一⾝布⾐打扮,间佩着一把毫不起眼的铁剑,嘴边还衔着一方才信手拔来的酸甜野草嚼着,再加上他那缓步慢行的佣懒姿态,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是个无所事事的江湖浪子哩!

  “喂,头儿!”

  “唷!等我们一下嘛!”

  他停步一回头,只见六,七个手下像追债似地卯⾜了劲快跑追来,百来步的距离让他们每一个来到他⾝边便垂头气咻咻。

  “又不是被鬼追,跑这么猛⼲嘛?比赛谁跑得快呀!”他笑着说,顺便替其中一人拍拍背顺气。

  “嘿嘿…”衙门里年纪最长的马全琊笑几声,二话不说便走过去挽住他的右手。

  “头儿,我们大夥全商量好了,今天发饷,为了感你平⽇对属下们的照顾,今晚我们就请你去开个荤吧!”

  另一位叫林百贵的衙役边说边近他,再挽住他的左手。

  “开荤?”

  这两个字让罗森殿觉得有些蹊跷,况且,他此刻就像被“架”着一样,一点也不像是被“请”

  “喂!你们几个又想算计我什么?”一定没好事“先说说看,你们打算带我去开什么荤?”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其余的人已将他前后“包夹”加上左右那两个“门神”他简直就是被团团围住了。

  “嘻嘻!带你上『牡丹楼』,在今晚去了你的童子之⾝啊!”爱搞笑的马全说时还不忘翘起莲花指勾了他下巴一下,害罗森殿浑⾝上下起満了⽪疙瘩。

  “开什么玩笑,你们要带我去嫖?!”他可不依了“你们几个人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我们可是官差耶!怎么能…”

  “脫下差服就不当差,只是平民百姓了嘛!”

  “是啊!况且现今连达官贵族也嫖,天子律法可没有明令噤止官差上青楼买温柔这条,对吧?”

  “没错,头儿你都満二十了还没碰过女人,这事说出去绝对没人相信,再不设法治治你的『惧女症』,只怕你这辈子都得打光到底了!”

  大家你一言来、我一句地,拚命找理由说服他,但他仍是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

  “你们明知道我一碰到女人就倒楣,竟然还硬着我上青楼,是看不过我活得好,急着想换头儿是不是?”

  他用极为认真的表情说,但大家却全当笑话听。

  “什么碰到女人就倒楣,那全是凑巧而已啦!”

  “是啊!上回小青姑娘送了一大篓⽑蟹请大家吃,你只是运气差了点,刚好吃到不乾净的那只,所以才会上吐下泻三天才止嘛!人家小青姑娘知道后自责得要命,不是还亲自上门去探视过你吗?”

  罗森殿接口说:

  “她不探还好,一探就把一天份的葯给我当一次量煎,害我喝完差点没一命呜呼哀哉!”

  他再举例:“还有,上回邱家的姑娘派人送来了一只新鞋给我,你们硬着我收下,说什么不收会辜负人家一番好意,结果鞋底针连着线还没拔,害我被狠狠的刺了一下,我那右脚⾜⾜痛了十多天才癒合哩!”

  马全摆摆手说:“那种事女人常犯的,我家那口子也曾经忘了把刚好的新⾐上的针线拆下,扎了我的⾁,痛归痛,可也不能因此辜负人家制新⾐,新鞋给你的一番心意吧?”

  “可是…”

  “唉!哪来那么多可是!”马全为首发号施令“兄弟们,为了我们头儿的终⾝幸福着想,今晚我们一定要让他知道女人是多么的温柔、可人,又令人‮魂销‬蚀骨,大家绝不能让他给脫逃了!”

  “遵命!”

  大家异口同声,罗森殿就算武功再⾼強,在毫无防备的被这些“哥儿们”给硬架住之下,也难以在不动拳脚的前提下挣脫了。

  “喂、喂!我平⽇待你们几个可不薄,你们怎么能恩将仇报,我去送死呢?”

  “什么送死!我们可是带你去享乐耶!”

  “享乐?”他可一点也不觉得“抱歉,我无福消受,要去你们自个儿去,别把我拖下⽔,我还想多活几年哩!你们再不放手,我就要定你们以下犯上之罪罗!”如今只有威吓他们了。

  为首的马全又说话了“头儿,『穿上差服是长官,换下差服是兄弟』,这句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兄弟之间哪有分什么上下,又何来以下犯上之罪呢?”

  被反将一军了!

  罗森殿苦着一张脸,都怪他平⽇不喜摆官架子,和这群属下“鬼混”惯了,现在想端起上司的威严都没人理他。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抢劫啊!有人抢了我的金链子,快来人啊!…”

  就在罗森殿苦无脫⾝之计时,一名老妪的求救声正好传来。

  “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把那小贼给我逮住!”

  他一下令,大夥还不拔腿便追,这时候当然是捉贼比较重要罗!

  “旁旗点,连个小贼都逮不住,明天午时你们就给我打⾚脚在烈⽇下蹲两个时辰的马步!”

  大夥都知道总捕头平⽇虽然跟他们嘻嘻哈哈的,可是在公事上可是一向纪律严明、言出必行;这一听还得了,每个全像突然被菗了鞭的马,跑得几乎快飞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不动。

  这群手下的能耐他再清楚不过,像这样的小场面用不着他上场就能搞定。

  包何况,如今最重要的是他得乘机开溜,好保住“清⽩之⾝”

  只要过了今晚,他们⾝上的钱要不是进了子的口袋,就是大半“页献”给了酒楼、赌友,也没什么闲钱“请”他了,到下个月发饷⽇前应该是能“保住”他这条命才对。

  主意打定,他当然是转⾝便往回家的路上走,而且还故意绕小路,免得被那几个手下回头找来。

  “啊…”天降横祸!

  他才刚走进一间客栈的后巷不久,先是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了脑袋一下,继而是一个重物再落下敲了他头顶,疼得他龇牙咧嘴地猛按着头。

  “是谁…哇?!”

  气极败坏的他正想抬头骂骂那个随便扔东西的人,哪晓得一昂首就瞧见有个人攀在三楼窗外晃着,而且,好死不死地就在他抬头的那刻往下掉…

  “搞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罗森殿虽怒叱一声,还是连忙上前接人,总算是成功地完成他⾝为“⾁垫”的任务,却也被对方给硬生生地庒倒在地,动弹不得,而且还“不得已”地“亲”了对方的额头一下。

  “我的嘴大概破了…”他嚐到了⾎的味道,也瞧清了倒卧在自己⾝上的是位蓝⾐少年。

  “喂,小兄弟,你还想庒我多久?我都快不能呼…”

  不对!

  他伸手想把这受惊过度的少年推离自己⾝上,于是想都没想的便往“他”前一推,没想到却摸到两团软绵绵的‮圆浑‬…

  啪!一声清脆的耳刮子响彻了后巷,罗森殿左脸上清晰地留下了五指印,耳朵里还轰隆隆地留着回音。

  “你…”好心没好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倒楣透顶了!

  捂着‮辣火‬辣的热烫脸颊,他是一肚子的委屈没处说,他哪知道眼前这个书生装扮的清秀少年竟然是个姑娘家,否则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伸手就往人家前摸去呀!

  这下可好,看她双手环抱前,瑟缩着⾝子瞪视他,不是把他当成采花贼就是登徒子了。

  “姑娘,你听我解释,刚才我以为你是男人,所以才…”

  “小心!”

  她突然极度惊恐地朝他大喊,罗森殿随即跳离原地三尺,转⾝向后‮子套‬佩剑,正好挡住蒙面黑⾐人朝他砍下的一剑。

  “你想做什么?!”

  黑⾐人第一剑失利,第二剑马上笔直地朝瘫坐于地的蓝⾐女子刺去,罗森殿大喝一声,马上以剑相,一手便将她拉到自己⾝后,以⾝护着她。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我的面杀人,这下我可不饶你了!”

  罗森殿料定此人绝非善类,也不跟他客气了,马上使剑招招直对方要害,每-剑皆凌厉无比。

  不出几回合,黑⾐人已经渐渐招架不住,当下便扔掷出一粒烟幕弹想藉机遁逃。

  “想逃?没那么容易!”

  罗森殿哪肯轻放过对方,马上以听觉判断黑⾐人逃窜的方向就要追去,但此时却有人紧扯着他的⾐摆不放,误了他追捕黑⾐人的时机。

  “不要丢下我…”

  才说完这句话,蓝⾐女子便晕厥在他怀中了。

  ***

  啼破晓,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沉寂了‮夜一‬的雀鸟也鼓着翅飞到窗台前唱起了晨曲。

  悦耳的鸟声将已连着好些天没睡好的艾凝由睡中‮醒唤‬。

  在她睁开双眼的同时,昨夜昏前的记忆一下子全涌上她的脑海,于是她醒来做的头一件事,便是确定自己⾝上的⾐服还密实的裹着,半件不缺,这才教她松了口气。

  这儿是哪里?

  她在心里暗问自己,往上看是横梁瓦顶,往左看是⽩墙一面,往右看则是一片不知是通往别厅还是别房的青布门帘,房里素净得好像只摆了这么一张

  是男人的房。

  几乎是一睁眼她便有了这点认知,因为房里连半点脂粉味儿也没有。

  奇怪的是,在确定自己未遭‮犯侵‬后,她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了。

  她坐起⾝,发现自己的包袱就搁在左枕边,她赶紧‮开解‬来看,⾐物、钱财无一缺少,看来她似乎是遇上了一个正人君子了。

  “师⽗…”

  蓦然,呓语般的男人声音由她右手边传来,她举目四望,房內除了她,的确没有旁人,她大着胆翻开被想下察看,这才发现原来有个人就睡在地板的大草席上。

  如她所料,这人果然就是昨夜仗剑救她的那位侠士。

  但是,瞧他此刻呈了个大字形躺在草席上呼呼大睡,跟他昨夜奋勇救她的英勇模样还真是一点也不搭轧。

  说到昨夜…

  艾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虽然是事出意外,但这个男子昨晚的确吻了她的额头,最糟的是,还一把“掌握”了她的呢!

  怎么办,是不是就得因此嫁他为

  可话又说回来,若真的就这么决定终⾝大事也似乎太草率、荒唐了。

  他姓啥、叫啥、做啥营生、有何亲人、有无娶?这些她一概不知,还是不要贸然的以⾝相许比较好。

  在胡思想的同时,她的视线仍逗留在他睡的脸庞上。

  细看之下,他有着相当俊逸的容貌,⾝材也属⾼挑,自然微红的双颊如同孩童般细嫰,此时的睡容还有⾚子般的稚气,让人很难对他起什么防备之心。

  如此出⾊的外貌再加上一⾝⾼超的剑术,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她看着自己左掌,昨晚被后⺟派来的杀手追杀,她不慎由客栈三楼摔下时割伤的手掌已经被包紮妥当。

  他把昏的她带回家,替她包紮伤口,让她睡而自己铺席睡地,而且又没有取走她包袱內的任何财物,如此看来,他应该是个好人才对。

  想起自己昨晚情急之下甩了他一巴掌,现在她可有些愧疚了。

  艾凝小心翼翼地挪移着⾝子,拿起棉想替他盖上,哪晓得有着练武之人特有的警觉的他,反地便在半梦半醒间捉住她的手往下一拉…

  “啊…”只听得一声惊叫,艾凝原本半倾出外的⾝子就这么被他给拉下摔在他⾝上,而且还被他坑诏作地反庒于⾝下。

  “大胆小贼,竟敢…”

  “放开我!”

  话还没说完,罗森殿便已经被她微带哭腔的声音给吓醒了。

  “啊!对…对…”

  他睁大眼,急忙离开艾凝⾝上,不仅话不成句,连脸、耳、脖子都是一路羞红。

  “我…呃…那个…”

  真没用!怎么这样就说不出话来了?

  罗森殿用力拍了自己头顶一下,想藉此让自己镇定些,却忘了头上昨晚才被她掉出包袱外的金元宝给砸出个大包,这一拍痛得他差点掉下眼泪。

  “你没事吧?”

  艾凝红着脸跪坐一旁,轻声问他,因为他的表情就像被人拿榔头敲了一下样,好像満痛的。

  “嗯…没事。”他得先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清楚才行“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有你在房里,半梦半醒间只想到是小偷,所以…”

  他顿了顿,抬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我没弄伤你吧?”

  “嗯!还好。”

  其实他方才扣住她手腕的劲道之猛,害她到现在还发疼呢!

  艾凝抱着一起被扯落的棉被站起⾝坐回沿,罗森殿则卷起草席,站离她三尺有余。

  说实话,她还真是漂亮。

  弯弯的柳叶眉、优美的直鼻梁、玫瑰般的娇红瓣,那细致的肌肤更似粉雕⽟琢的,还有…

  昨晚握住她前那两团‮圆浑‬的触觉,更是丰润…

  “你叫什么名字?”

  再这么无声相对下去,他就快控制不住自己用视线“轻薄”她了,所以他乾脆侧转⾝面对着墙问她,来个“非礼勿视”

  “艾凝。”

  “爱…”

  他快昏了!

  的确,才貌兼备且少年得志的他向来就不乏女子垂青,送⾐、送鞋、送食等等来对他表达爱慕之意的姑娘不知凡几,但是,相识‮夜一‬就脫口而出“爱您”两字的大瞻女子,这还是他头一遭碰上哩!

  没错,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是満能教人动心的。

  可是,他碰不得女人!

  要想长命百岁,他最好别跟任何女人沾上关系,一辈子自由自在地过他的独居生活比较妥当。

  想想昨晚被元宝砸,又被包袱击中、被人当⾁垫、挨了记耳光,最后还得拔剑跟人拚命…

  唉!果然没错,一遇上女人他就倒楣透顶!

  他一脸凛然地告诉她:“姑娘,你说你爱我,我觉得十分受宠若惊,但是,我俩相识不过‮夜一‬,你…”“我什么时候说过…”抱着棉被的她羞得一张脸比夕更娇红“我才没说过那种话呢!”

  “可是我问你名字,你明明莫名其妙的回我一句『爱您』…”他不明⽩她怎么能说了就忘。

  听他再重述一遍,艾凝才总算明⽩这羞死人的误会是从何而来。

  “我是说我姓艾,艾草的艾,单名一个凝字,凝神谛听的凝。”

  这下换他不好意思了。

  都怪她爹娘,做啥替女儿取了个这么容易引人误解的名字嘛!

  艾凝?

  爱您?

  是他心术不正才会想歪的吗?

  “抱歉,是我听错了。”不管如何,反正他先“勇于认错”准没错。

  “不,是我没说清楚。”她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竟能引起如此的误会。

  “对了,昨晚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女扮男装?那个蒙面人又为什么要夺你命?你家住何方?”

  他忽然想到自己该先弄清楚这些才对,不知不觉便依平⽇质问被捉人犯的语气对她发出一连串的问号。

  “我…”

  她为难的神⾊全因不知她该对救命恩人说实话还是假话。

  虽然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可是,万一他一时利慾薰心,一听见她是富豪之女便绑她回艾家向后⺟领赏…

  “呃…我因为⽗⺟双亡,变卖了所有家产要来找我姨⺟依亲,为了路上行走方便才改换男装,谁知我姨⺟他们搬了家,我又问不出他们的去处,正茫然不知所措时又教盗贼给盯上,想要強抢我财物,若不是公子昨⽇恰巧经过而出手搭救,只怕…只怕…”

  说到这儿,眼泪便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了。

  她说了部分实话,姨⺟他们的确搬了家,而且没人知道他们搬去哪儿了,她不晓得该上哪儿找人,又不能就这么回去自投罗网,正在旁徨中,又让后⺟‮出派‬的杀手给追上,此刻她已不知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了。

  “你放心,在我这儿保证你绝对‮全安‬。”

  一条⽩⾊的汗巾递到了她面前,她抬头只见他一脸诚挚地朝她点头微笑,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这乾净的汗巾拭泪。

  他语带歉意地说:

  “京里出现了这种杀人劫财的大盗我却浑然不知,的确是我的疏失,我保证一定会尽快将他逮捕归案,到时恐怕还得⿇烦艾姑娘前去衙府指认才行。”

  “你要将他逮捕?”这个人是不是热心过头了?

  “没错。”他知道她为何面露疑惑“在下罗森殿,正是职掌京城治安的总捕头。”

  总捕头?!

  这下换她目瞪口呆了。

  ***

  因为赶着要赴衙门当差,罗森殿在得知艾凝无家可回的情况下,只好让她暂留屋內,打算等他晚上回来再帮她想个去处。

  无所事事的她就这么在屋里晃到中午,只有一厅、一房、一厨的小小房舍只比她的闺房大上一些些,更甭提会有什么可观景的花园了。

  不过,自称四岁便⽗⺟双亡,跟着教他武术的师⽗长大的这个罗总捕头,可是凭自己的能力买下这房子的,比起自小到大从未劳心劳力挣过任何东西的她来得有出息多了。

  “你在想什么?”

  被这么一问,艾凝才想起此刻⾝旁还有一个吴大婶。

  去府衙前,罗森殿先到邻舍吴大婶家将艾凝的情况稍稍提了一下,所以他走后不久便收到吴大婶特地送来她女儿出嫁前所穿的旧⾐裳,虽然稍大了点,但只要将带系紧,艾凝也是照穿。

  而此刻,卖完早点收摊回家的吴大婶知道她一个人在家,又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便邀她过去一起用餐,哪晓得吃着、吃着她却无端出了神。

  “唔,没什么。”她微笑敷衍,怎么好意思说出自己在想有关罗森殿的事呢!

  “凝儿,一整个早上你想到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投靠了吗?”

  “没有。”一提到这件事,她就感到伤神。

  “唉!真可怜,如果你爹娘生前有为你订门亲就好了…”

  咦,对了,订亲!

  吴大婶细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如花似⽟的俏姑娘,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凝儿,你觉得森殿这个孩子如何?”

  两人已经聊过了许多事,所以艾凝也知道比邻多年的吴大婶家中虽有六儿一女,但是除了两个分别是八岁和四岁的儿子之外,其余皆已成家各立门户,只有在逢年过节才会回家探视双亲,反倒不若时常往她家走动问候的罗森殿来得亲近。

  所以罗!既然吴大婶说过她是把罗森殴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艾凝自然也只能捡好听的话说。

  “嗯!总捕头他有一副侠义心肠,又乐于助人,是个正人君子。”

  吴大婶笑眯了眼“没错、没错,他可是我们京里的名捕,正直、热心、负责,还有一⾝的好本领,因为从小失去爹娘的关系,连煮饭、洗⾐、烧菜这些事也自己来,更难得的是,他待任何人都十分亲切随和,一点也不摆官架子,而且,你不觉得他风度翩翩、气质出众吗?”

  艾凝边听边点头表示赞同,虽然她实在不太明⽩吴大婶为何要在她面前如此的大力吹捧他。

  “依我看,你既然无处可去,不妨就留下来长住吧!”吴大婶终于说出重点。“我可是这附近最出名的媒婆,经我撮合的婚事每一桩都是圆満如意,我一看就知道你和森殿是郞才女貌、天生一对,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指的就是像你们俩这个情况…”

  好好的一顿饭,艾凝却开始闹胃痛了。

  这吴大婶也未免太心急了,才认识第一天就忙着替她说媒,害她脸红得像煮的虾子,不晓得该应些什么才好。

  不过说真的,如果她的夫婿是个有着一⾝好武功,专司缉凶除恶的大捕头,那么她就可以不必再害怕后⺟和她堂弟的陷害,尽管大着胆回去将那两个恶人赶出艾家了。

  包何况…

  罗森殿也许并不富有,但是他相貌堂堂,又有吴大婶说的那一大箩筐的优点…

  而且,自己也已被他亲过、摸过、抱过、庒过,能吃的⾖腐都被他“不小心”给吃了一大堆了!

  也许…嫁给他是个不错的主意。

  爹娘皆已过世,姨⺟一家人又不知迁移何方,这终⾝大事早晚都是得由她自己打算的。

  反正,从他昨晚拔剑救起她,那份豪气侠情便已令她对他暗暗倾心了。

  反覆思索了许久,她绯红了脸,却也在心中作下决定。

  做个总捕头夫人,应当是不错的选择吧?

  ***

  因为记挂着家中还有个弱女子独处,所以罗森殿离开衙门后便直奔住处,半点也不敢耽搁。

  昨夜因为她昏,他不得已才让她留宿,可是再这么让她待下去,就算他们俩什么事也没做,孤男寡女共居一室,传出去也会害她清⽩受损的。

  而且,对于天生命带“桃花劫”的他,只怕也将后患无穷。

  虽然他想到了好几个应该可容她暂时安⾝的处所,不过,选择权还是在她手上,眼看天⾊已晚,他连忙加快脚步赶回家和她商量,好在⼊夜之前将她安置别处。

  到了家,他一进门就先喊人,但是大厅、卧房、厨房都不见她踪影。

  “会不会是在吴大婶家?”

  他喃喃自语地由厨房走回大厅,正想到隔壁找人,却瞧见吴大婶正端着一锅东西,领着一个娉婷的少女踏进他屋里来。

  “罗大哥,你回来啦!”

  “你是…艾姑娘?!”

  他眼中的惊之⾊让艾凝既羞又喜。“嗯!你叫我凝儿就行了。”

  吴大婶把锅子往桌上一搁,凑近他⾝旁俏声说:“楞小子,你还真是福不浅,捡回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俏姑娘,这可是天赐的好姻缘,可别再蹉跎罗!”

  “啊?”

  他听得糊里糊涂,而吴大婶也没有跟他解释清楚的意思,只告诉他锅里是她和艾凝合煮的什锦面,要两人趁热吃,接着便识趣地离开。

  “我去厨房拿碗筷。”

  艾凝红着脸进厨房,他的视线则一路跟到了厨房。

  “真美…”

  她脸上的尘沙全洗净了,露出了⽩皙无瑕的标致脸蛋,原本如男儿般以长布束起的黑发如今斜盘成髻,几绺垂落鬓边的发丝更添了她几许娇柔。

  换回女装的她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哩!

  “真是的,我在胡思想些什么嘛!”

  他敲了下自己的头。很准,又打中头上未消的那个小“⾁包”疼得他脑袋里的杂思顷刻间四散。

  艾凝拿来了碗筷,原本想替他盛面的,但他却体贴的反过来替她盛面,让她更欣赏他一分。

  边吃边聊了一会儿,他终于提到了重点。

  “对了,既然你一时找不到亲人,暂时无家可归,我倒是帮你找到了几个不错的去处…”

  “我可以留下来吗?”

  她话接得很快,说得也很清楚,但他却听得很模糊。

  “留下来?”他一脸茫然“你的意思是…”

  艾凝将碗筷一搁,咬咬,低垂着头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决定嫁给你,跟你一起生活。”

  “啊?!”

  不夸张,他当场真的吓得由圆凳上摔了下去。

  天哪!

  这比“爱您”那句话还不只恐怖千倍。

  “你一定是在昨晚摔坏脑子了!”

  他赶忙由地上爬起,双手按住桌子,面⾊凝重地看着她。

  “会说出这种话一定是病糊涂了!”他肯定的想“你在家里等着,我这就去请大夫来替你看病。”

  “你好让人伤心!”

  这句话让已经走到门边的罗森殿不敢再继续开门的动作,迟疑了片刻还是转⾝面对她。

  “你知不知道我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厚着脸⽪反过来向你求亲?而你竟然不当一回事…”

  说着,两颗晶莹泪珠就这么顺着她细瓷般的美丽脸庞滑落,把罗森殿给吓呆了。

  “吴大婶还说你是天底下最正直、最有担当的好男儿,一向对自己做过的事勇于负责,一定会开口留我的,结果你非但对我的暗示装傻,还把我的明示拿来当笑话听…”

  她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地说:“既然你不愿意负责,我也不会死⽪赖脸地着你,我还有出家这条路可走,又不是非嫁给你不可!”

  等等…出家?!

  “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呀?”

  艾凝以袖掩面,哭着跑进房里。他没空多想便追着进去,却瞧见她正宽⾐解带,微露香肩。

  “你在做什么?!”

  他转过⾝问,眼里看不到,脑里却全是她轻解罗裳的‮媚妩‬姿态,浑⾝像着了火似地直发烫。

  “换回我自己的⾐服好离开。”

  看来她不是在开玩笑。

  “不准走!把话说清楚再说。”

  罗森殿取下自己挂在墙上的一件不常穿的披风,凭着他极佳的方向感及听觉闭眼转⾝,一眨眼的工夫便来到艾凝面前,用披风将她全⾝兜住。

  “你说,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非得嫁我,不然就得出家?”

  他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艾凝噙泪垂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彷佛真对她做了什么踰礼之事。

  “我究竟是怎么个不负责任法?”他觉得自己好无奈“我除了救你之外,又没有对你怎么样。”

  “你有!”

  “我没有!”

  “你有!你亲我、摸我、抱我、庒我,还跟我‮房同‬共寝了一整夜,而且…你刚才还闯进来看我换⾐服!”

  “我…”

  他一时哑口无言。

  她说的话一字不假,害他一下子辞穷了。

  “可是…之前不小心碰了你全是为了救你,而刚才我也不知道你一进房就更⾐,失礼之处全是因为不得已或不知情,这并无损于你的清⽩,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跟第三者提及…”

  “你不提,可是我自己记得,而且吴大婶说,昨晚你抱我回来时被某个长⾆妇看见了,市集里已经传出了许多不堪⼊耳的谣言,我的名声早就…”

  她停顿了一下,小媳妇似地抿、低头。

  “算了,你说的没错,错不在你,是我自己命苦,反正我无亲无戚、无牵无挂,落发为尼这条路是最适合我的了,至于你的救命之恩我只有来世再报。”

  她把披风一脫,他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把⾐裳穿妥。

  “我想吴大婶应该不会介意把这套⾐服送我,我跟她告辞后就直接离开,后会无期了。”

  “后…我…”

  看她拿着包袱真的要离开,罗森殿心中天人战了一番,最后终于冲到门帘前伸出双臂挡住她的去路。

  “你想留就留下来吧!”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这么说“不过你此刻情绪太动了,我建议你最好冷静思考一段时间后,再决定是否真要嫁我为。”

  她问:“一段时间是多久?你没有必要采用拖延战术来敷衍我,我自认还没差到要向男人婚的地步,我还是出家…”

  “半年!”他彷佛已经看见“衰神”当头了“如果半年后你的决定还是没变,而我也还好好的活着,我保证娶你为。”

  艾凝将包袱抱在前,低头细思了一会儿。

  “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点了个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而且,这半年內我们‮房同‬不同,我绝对不会‮犯侵‬你,这样你自粕以放下包袱,不再执意要出家了吧?”

  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成功的阻止了她出家,可罗森殿仍然觉得自己“负责”得冤枉透了。

  唉!他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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