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嫉妒
曹婆子看了小严几个一眼,还算満意,脸上露出几分笑:“对,就该挑这样细⽪嫰⾁的女娃子,你们老在乡下找那些村姑作甚,回头还得教调,不知道洗掉多少层⽪,才能像个人样儿,够得上成⾊,能卖得出价儿,像这样的多好,女学出来,琴棋书画都会了,大家姐小,出了事儿家里也不敢声张,就怕损了别的女儿的名誉,闹一阵子也就过了。”
小严听着她得意的声音,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暴怒。
她从以前就恨透了拐子,恨到觉得自己若是见到,单单用牙齿也能活生生咬死他们。
今⽇一见,还是恨的,却忽然发现其实曾经积聚在心中,仿佛生生世世都化解不开的痛苦,在一点点缓和,她还是恨,还是痛,却并不是那个只要能报复,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严海燕。
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太浓重的恐惧。
就好像她知道,一定会有人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大的努力找到她,救她出去…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那几个汉子大吃一惊,随手抓住刀。
曹婆子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到还镇定,整理了下⾐服,慢呑呑走出去。
“谁啊?”
一开门,一道黑影蹭一下扑过来,曹婆子倒下去,⾝体一重,就觉得一股子腥臊味扑鼻而来,睁眼一看,一张⾎盆大口,尖锐的獠牙。就戳在她的眼前。
曹婆子吓得刚想大叫。
两个衙役就齐齐上前堵住了她的嘴。
他们当差多年,经验丰富,做这等事还是満练的。
小荷耳朵忽然一动,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惯犯,怕是来不及,已经跑了。”
其中一个老衙役皱眉,像这等拐子,警惕的很,一发觉不对立时开溜,从来不会去专门确定什么。
以前他们偶尔也接到线报。找到过这帮人的窝点巢⽳。但能一网打尽的很少很少。
而且通常情况下,这些人都死硬到底,即便被抓了大刑伺候,也宁愿死都不招供。
一来可能是从小就接受这样的训练。脑子都被驯化了。本就不敢背叛。
二来也可能是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不招供不过一死,哪怕死得惨烈一点儿,好歹亲人能保全。可要是招了,那就万劫不复。
衙役摇了头摇,算了,这一回能把人安全安全地救下,那就是大功一件。
红尘到不慌不,一松开休休,休休就不顾⾝上的伤,嗖一声钻了进去,众人连忙跟上。
穿过过堂,就见休休对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柜子嗷嗷叫唤,红尘也没找别人帮忙,自己过去轻轻一推,柜子就挪动开了。
里面便是个门帘。
想来一个老太婆都能随随便便打开的柜子,红尘动手也不会多艰难。
撩开门帘进去,里面一片昏暗,后面的大窗户早就开了,呼扇呼扇的。
罗娘第一眼就看到小严坐在地上,嘴巴被堵住,胳膊和腿都让绑得结结实实。
“呼。”
走过去给她割裂了绳子,罗娘吐出口气“我的小祖宗,你那⾝本事呢?怎么这么凄惨让人家给抓了?我看回头武学课程要再增加,可不能总偷懒。”
“好意思说我?”
小严翻了个⽩眼,了自己的胳膊,踉跄起⾝就冲过去要跳出窗户。
红尘连忙一把抓住:“不用急,那个老太婆在咱们手里,小荷也追上去了。”
小严这才松了口气,慢慢转过⾝,看着红尘,忽然落了泪:“姐小,我有没有说过,真的很感,很感您。”
若不是有姐小在,她一定会很卑微很卑微的死去,而且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安心地合上眼睛。
“我看到了一个和我一起被抓走的人,他们肯定与当初拐走我的拐子有关系。”
小严眯了眯眼,面上露出狠厉的神情,连罗娘都被吓一跳:“这么巧?”
她们这些女孩子当初都是在不同的地方被拐走,不知道倒手几次,这才沦落到成了流莺的地步,一批又一批的增加,一批又一批的死去,那漫长的岁月,现在想起来已经记忆模糊,可是稍微记起一点儿,痛苦就会啃噬自己的心。
小严整个⾝体有些发虚,忍不住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另外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搂住。
红尘叹道:“我们了结了这件事。”
应该有一个了结,正好以此为契机。
如果这件旧事不能真正过去,把小严,还有罗娘她们心口的毒瘤挖出来,她们就是现在过得再好,伤疤也永远都不会愈合,也不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你们的未来还很长呢,怎么能让一帮渣滓束缚住?”
小严泪流満面,一边哭,一边大声嘶喊。
休休看到主人掉眼泪,急得团团转,伸出长⾆头轻轻地她的脸,小严一把按住,庒在怀里一阵:“别了,你几天没刷牙?好臭,好臭!”
“啊呜。”
小东西仿佛听懂了一样,两只前爪捂住眼睛,偷偷摸摸地瞟一瞟红尘,又瞟一瞟小严,很是害羞地埋!
红尘过去给小严诊了诊脉,又给另外两个女孩子诊了诊,小严还好,另外两人都受到极大惊吓,又冷又累,回去怕是一准要大病一场了。
这时,跟在衙役⾝边的两个老人才挤进来,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孩子,顿时嚎啕大哭。
罗娘还以为他们找到女儿了,就听老太太喊道:“没有,没有我家芜儿。怎么会没有!”
众人心里都一咯噔。
连那些衙役都有一点儿不忍。
女孩子被拐走的第一⽇能把人找回来,那是最好的,可要是拖延的时间一长,小孩子还好,若是大姑娘…
恐怕就是回来了,之后也会有大⿇烦。
红尘皱了皱眉:“再审那个老太婆,两位,你们不要声张此事,只说你们女儿去亲戚家串门去了。”
两个人这会儿六神无主,只能拼命点头。
“好。好…”
可一想到女儿可能遭受到的事情。他们又忍不住痛哭失声,难受的恨不得死了。
“为什么要是芜儿!为什么是我的芜儿。”
任何一个人碰到这种事,怕是都会想,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人。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没一会儿。小荷一手拎着一个大汉。都是半死不活的,直接扔到地上。
那老两口扑通一下,竟给他们跪下。大哭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女儿还给我们吧,只要女儿回来,我们什么都愿意做,你们发发慈悲,发发慈悲…”
哭声震天。
一群衙役心中难受的厉害,恨不得把这两个宰了算了。
红尘看了小荷一眼。
“只剩下这两个活口。”小荷轻声道“他们两个功夫最⾼,应为头目。”
像这种人,大部分都是靠拳头说话,靠脑子说话的也不会亲自出来做黑活儿,抓武功⾼的,必然没错。
衙门的人立时拎着回去审问。
红尘就没揷手,和罗娘一起把小严带回去,叫了大夫过来开个安神汤喝一喝要紧。
结果一回来,宮里皇后娘娘就宣召她,红尘换了⾝⾐服,上车而去。
别人长年累月也见不到皇后,她却是时常要见一见,尤其是从雪山归来后,不光是皇后,连皇帝也时不时地要赏赐点儿物玩之类,对她颇为看重。
如今京城最⾚手可热的郡主之名,那也不是随随便便传扬开来的。
来接人的还是于逸,这小子似乎当御前侍卫当的很是上心,尽职尽责,连他爹偶尔在外面也吹嘘,说儿子长大了,不像以前那么不懂事,只会读书,一点儿祖辈的能耐都没学到,如今在习武上也上心的很。
反正除了总不肯给他找个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老将军是没有哪里不満意。
于逸对红尘还是客客气气的。
红尘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少将军的气⾊不好,最近怕是劳累过度了,还要多多休息才是。”
于逸笑应。
进了宮,甘泉宮的总管太监已经在外头接,平常就是皇子公主登门,这位老总管也显少有亲自出的时候,红尘可不敢拿乔,客客气气地道:“还没谢过陈公公,苏、杨两个小公公的医术⾼明,休休的⾝体恢复的很好。”
苏、杨都是宮里兽园的小太监,地位很低,不过哪怕是郡主,想从宮里要人那也得经內府,手续⿇烦的很。
陈公公一脸慈祥,笑呵呵的“哎哟,郡主说他们伺候的好,那可是他们的福气,这两个小的,旁的本事没有,伺候个狗祖宗,猫祖宗的,那还算有经验,郡主若是喜,不如就让他们两个过去伺候如何?”
红尘眨了眨眼,没推辞。
她府里的人手还没安排齐全,正好也到了挑人的时候。
陈公公一看,就吩咐了几句,红尘还没到甘泉宮,那两个小太监就收拾东西直接被安排到郡主府了。
当然,他们也并非不乐意。
宮里是显得风光,一说是宮里出来的,天然就让底下人⾼看一眼,可那也得看是⼲什么的。
他们平⽇里在兽园伺候些猫狗虫鸟,主子们喜过来看个乐子,也轮不到他们露脸,那些大太监把得很是严实,他们进宮都十多年了,最多也就远远地瞧了主子两眼,实在没本事套近乎,凑上去,这么一来,还不如跟着哪个受宠的主子出去。
眼下荣安郡主,那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一来都混得了,去了之后也不会有适应上的⿇烦。二来嘛,这主子好伺候。不像别的天之骄子,看待下人连个物件都不如。
他们当太监的,那和宮女不一样,一辈子都得指望着主子,不选个好主子,将来老了连副棺木都不会有。
这两个也不指望能和陛下⾝边的大太监一样,伺候陛下一辈子,回头说不定还能有希望葬在皇陵里,将来跟下去继续伺候万岁爷,他们就想置办点儿产业。老了有些依靠便是。
一进甘泉宮。对面走来一队人马。
陈公公看了看,就领着红尘转了一下路,低声道:“那是峰郡王家的姐小。”
红尘看了一眼,正好和那个女子对视。一时间觉得心中凉了凉。本能的感觉这人不大喜她。
不过。对方可是半点儿没有表现出来,还很客气地微微一笑,略停了停。等红尘他们过去,这才继续走,十分守规矩的模样。
红尘一下子就想起来她是谁,峰郡王家的独女,后来闹出一桩丑闻,惹得満京城笑话,还让当时已经做了皇帝的九王爷然大怒,明旨把她轰出京城,命她一生不得跨⼊京城一步的那个。
一开始没注意,因为容貌气度和她印象中的那个,都有些不同。
红尘对这人可是印象深刻的很。
上辈子红尘初⼊上层社场合时,她面上温柔体贴,做出一副好人模样,实际上数次陷害,弄得红尘有一阵子焦头烂额。
但她上辈子敌人不算太多,可这一个也实在排不上号,此生到没有太过关注。
前世她就没来得及弄明⽩,为什么明明毫无集,这人就上赶着跟自己过不去。
此时站在这儿,即便不怎么用力想,她也大概清楚——还是这荣华富贵的罪过。
峰郡王家的这位姐小乃是庶出,⺟亲早亡,在郡王府以前⽇子很不好过,还是她渐渐长大,容貌也上佳,自己手段还算⾼明,努力逢,巴结那些亲族,后来更靠着十年如一⽇,每天都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就算皇后每次都不会让她进门,也风雨无阻,终于还是打动了娘娘,让娘娘见了她,算是勉強抱上皇后的大耝腿,⽇子才好过些,在郡王府的地位也比往常⾼。
上辈子,这位姐小一门心思要做皇后娘娘最看得上的女眷,瞧见红尘那张脸,她会没有危机意识才怪,那些小招数,小动作,自然正常的很。
此生,她那么努力,皇后待她还是淡淡的,最多是因着她勤快,比对别的皇子皇女更悉些,可红尘一⼊京,皇帝就亲自下旨,让她正正经经地做了皇后的孙女,皇后也极为喜她,今天赏,明天赐,好像没有一⽇不惦记似的!
这位郡王家的千金能对红尘有好感才有鬼,恐怕不光是没好感的事儿,一旦有机会,肯定要扑过去恶狠狠咬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荣安郡主一口。
说起来,陈珂,这位千金姐小唯一值得学习一下的就是她的忍耐力,明明心中恨你恨的要命,也能笑得一脸和气,当面绝不说你半句不是。
不说别的,看人家能花费十年时光,磨来皇后的另眼相待,也知道她的韧十⾜。
换了别的什么人,恐怕一年看不到希望就会放弃了。
“看见那个陈珂了?”
皇后一笑“那人有意思,脸⽪厚。”
红尘:“…”她们家娘娘竟是个毒⾆。
“行了,这人不值得一提,不过是那点儿小心思,直⽩的很,宮里没人看不清楚。”
皇后也没心思关注一个外人,前几⽇愿意见那人,可不是因为被打动什么的,纯粹是觉得很有趣,想知道这丫头到底要做什么,又能做到什么。
现下正经的漂亮外孙女呆在眼前,哪还有闲工夫看戏?
“回头让人去知会一声,我这甘泉宮要的就是个清净,她那点儿孝心我可用不着,别老来碍眼。”
红尘哭笑不得。
其实皇后娘娘这样的,才叫任张扬,让人听到这番话,必然要说她不讲体面,没有⺟仪天下的风范。
似乎年轻的时候,娘娘不是这般,传闻中的皇后。也曾宽宏大度,也曾对宮廷里的一切都充満热情。
红尘也不知哪一种态度更好些,可显然,此事没有她一个小辈置喙的余地。
皇后拉着她近前坐下,细细看了看她的眉眼,脸上慵懒的表情褪去,变得有几分严肃。
“阿尘,你要不要考一考灵师?”
红尘一愣:“…有必要吗?”
她是知道的,正经的灵师认证,是由朝廷进行。朝廷承认一部分灵师的资格。可实际上,朝廷承认的才能有多少?
她到觉得自由些更好。
皇后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考核不是为了控制灵师,至少一开始不是。皇帝到是想控制。可这里面的事儿。没有通过考核的灵师不会明⽩。”
娘娘说得朦朦胧胧,但听她的意思,是想让红尘去考一下。
红尘了眉心。眨了下眼:“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考啊?”
她只听过传闻而已。
灵师考核的事儿,在四国都十分神秘,一切都是传闻。
皇后顿时笑起来:“那到不必你心,你只要想参加,我给你办妥,到时候自然有人评估。”
放下这句话,她老人家就转移话题,本不再提,红尘虽然真有些好奇,到也不至于非要刨问底,再说,这会儿她心里记挂的事儿,还是那帮拐子的事儿。
皇后显然也知道此事。
“拐子可恶,阿尘能抓住几个,哪怕只救回一两个女孩子,都是功德无量。”
她深居宮廷,却消息灵通的紧,怪不得她多年来把皇帝拒之门外,也不见有人敢怠慢了分毫。
正说话,一个宮女进门,拜倒轻声道:“娘娘,愉贵妃今儿发作了御膳房,说是给她吃的鱼不新鲜。”
这些事儿,皇后本不避着红尘,冷笑了声:“回我作甚,难道还想让我给她和御膳房去判官司不成?”
“不敢惊扰娘娘!”
那宮女头低得更低了些,皇后一挥手,她就诚惶诚恐地倒退着退了出去。
皇后一笑,拍了拍红尘的手:“你看看,在宮里就清净不了,只因为前几⽇我尝着御膳房的素⾁好,赏了那大厨,今⽇就这么点儿小事儿,就也要报给我知道了。”
她摇头摇,露出个讥讽的笑容“瞧着,等一会儿愉贵妃必然要到我这儿坐一坐,送上一份所谓很可心的礼物,哪怕我照例不见她,她今天也要老老实实等很久。”
“行了,你且去忙你的事儿,我们红尘可是个忙人,比不得我清闲。”
皇后笑起来“省得一会儿出去碰见讨厌的人,膈应得慌。”
红尘老老实实应了,只装听不懂,这等话,皇后能说,她可不能听。
离了甘泉宮,还是陈公公送她,果然见到愉贵妃的依仗,她连舆车都没乘坐,竟是步行,步履匆匆,満脸的凝重。
陈公公很知道皇后的心意,领着红尘避开,没撞上去,碰见又要行礼,可⿇烦的很。
一路出了宮。
红尘坐在车上还想——若是宮里人是清醒的,⽇子恐怕不好过,见天看那些七八糟的戏文,想必也要累。
幸好大部分还是旁观者清,⾝居其中就清醒不了了。
若人生是戏,宮廷就是个大戏台子。
离开宮门,她先没回府,去了一趟衙门,估计衙门的人也崩溃的。
衙门是什么地儿?普通老百姓去一次也仿佛是进了地狱,别说是京城贵女,就是那些权贵们也先腌臜,哪里肯涉⾜?
偏偏红尘溜溜达达地就来了,弄得衙门这边,从上到下都一头冷汗。
于是衙门里那几个是倒了⾎霉,各种不常用的手段轮番上去,他们平⽇里也早做好了准备,也有应对的方法,例如曹婆子,只会装疯卖傻。
她年纪大了,一被问就装晕,还装得很像,连大夫都查不出来。
另外两个汉子也是不怕死的。
衙役焦头烂额,难受的要命,偏偏又不能让他们死,很多手段就比较顾忌。
红尘若有所思,直接道:“我和蔡婆子谈一谈。”
衙役们其实很不乐意让堂堂郡主进大牢。
这地方脏得很,也恶心,她一娇娇贵女,进去还了得!可谁也不敢阻止。
还是牢头机灵,抢先一步把犯人拎出来,领到衙门客房里去,又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冲洗了一遍,这才让曹婆子出现在红尘的眼前。
如今天气这么冷,虽不是冬⽇,可秋⽇里的冷风也很要人命,蔡婆子一大把年纪,让人用冷⽔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一张脸冻得辣火辣的疼,这下不用装,也头昏眼花,**不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