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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好事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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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了哈。妹子们辛苦了,拥抱住——

  ---题外话---

  “等!”

  那一张飞过了千山万⽔的信纸上面,是赵樽独有的樽式字体,笔走龙蛇,遒劲有力,可它上面却只有一个字。

  “赵十九,你还是这般。讨厌!”

  晴岚想知道的事情太多,问得也很急,可夏初七却没有回答她,或者说,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只是轻轻伸出食指,‮摸抚‬着这一封迟到许久的家信,淡淡地翘起了嘴角。

  “写什么了?爷说什么了?”

  晴岚急切地过去,想要捉住鸽子。夏初七却抢在她的前面,把那小东西托了下来,捉住它的⾝子,轻轻‮开解‬它脚上的信筒,展开了信纸。

  “一定是爷来的飞鸽传书,快看看。”

  晴岚正想劝说,只见洞开的窗口钻进来一只灰不溜啾的鸽子,她落在夏初七的肩膀上,抖了抖它的羽⽑,嘴里“咕咕”不等。

  “噗——!”

  晴岚快为她愁死了,可她却是丝毫不觉,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好像本没有听见一样,慢慢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目光盯着一堵墙壁发呆。

  “七‮姐小‬,你倒是说说话啊?”

  等他打完仗回来,⻩花菜都凉了。

  照此情形下去,战事恐怕半年也结束不了。

  一场又一场的⾎战,没完没了。

  这些⽇子,宮里来的嫁妆、⻩金、⽩银、金茶器、银茶器、银盆、各⾊锦缎、各种鞍辔文马…都快要堆成了小山了,可南边的战事却一直没有消停。就在今儿早上,甲一才得到消息说,晋王亲率十万精兵,进木邦司地区,却被那一带密集的土司给上了。乌那和安南三国,利用对地形的了解,与土司们达成同盟,围攻南征军…

  一系列繁缛的礼仪,也早已开始了。

  她的婚期临近了,赵樽的婚期也临近了。

  “七‮姐小‬!”晴岚打断她,嗔怪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哪是什么殿下和乌仁公主的亲事?”

  “来不及就来不及呗。”夏初七笑着,睨了一下她忧虑的脸,手指轻轻在窗棂上扣着,一下又一下,如同她的声音,极有节奏“反正他与乌仁公主也不急于一时。腊月二十七成不了亲,来年还有正月二十七,二月二十七…”

  “大婚。”晴岚对她漠不关心的态度,实在忧心不已“‮场战‬上的事,瞬息万变。听说南边还在打,爷若是来不及赶回来,你可怎么办?”

  夏初七漫不经心扫她一眼“两个月如何?”

  “我说,还剩下不到两个月了。”

  晴岚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她最近总这样迟钝的反应。

  肩膀上的‮感触‬,让夏初七惊了一下,回过头来“嗯?有事?”

  “七‮姐小‬,还剩不到两个月了。”

  看她一个人立在窗边久久不语,晴岚走过去,在她肩膀上披了一件披风,细声细气的声音颇为幽怨。

  即便不能,也算给傻子一个真心照顾他的人。

  若是能促进一桩良缘,也是积德。

  她⾝边大嘴巴的定时炸弹,总算推销出去了。

  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脸上都是一样苦哈哈的表情,但看着他俩消失在院子里,夏初七却总算松了一口气。

  梅子是羞臊不堪的跟着傻子走的。

  “…”“傻不傻?”夏初七捏一把她的“每个人的长相都是天生的,也是独有的,那是爹妈给的,不要霍霍。再说,你这也不算胖,正正好呢,而且还这般大?你不知道,男人都喜大的,往后你注意饮食,少吃点就行了。”

  梅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自己的,苦着脸说“我⾝子好多⾁,我不想胖,我想长得像你和晴岚一样,那样好看。”

  “你要什么药?”夏初七不解。

  在跟前傻子离开之前,梅子这般说。

  “七‮姐小‬,你给我配点药呗。”

  梅子的心里,恐怕早就没有了抗拒。

  实际上,依她的⾝份来说,能做一个王爷的通房大丫头,那已经是一件光宗耀祖的恩典,梅子自是晓得她在维护她。更何况,傻子长得端正,⾝⾼体壮,还没有正,人虽傻了一点,但却不是傻得什么都不懂,假以时⽇,她一定能治好他。

  二人又一次斗上了嘴,但夏初七听得出来,梅子得了一个台阶,不再反对跟傻子去东宮了。

  “不稀罕和我‮觉睡‬,为何要做我通房丫头?”

  “谁稀罕和你‮觉睡‬?你想得美!”

  梅子瞪大一双眼,羞臊得満脸通红。

  闷闷“嗯”一声,傻子看着梅子,很严肃很认真地告诉她“我虽是同意了,但我把你带回去,你可不许像旁的丫头一样,晚上总想和我困觉,我喜一个人睡,你可不许扰我。”

  夏初七心里一喜“你同意了?”

  “那就好吧,丫头就丫头…”

  傻子为人善良,平素也很少损人。或者说除了梅子之外,他一般情况都不会损别人,如今看梅子哭得这样伤心,加上夏初七的规劝,他似乎也软了脾气,双手来回扯着手指,考虑了好久才抬起头来。

  “哦…”

  夏初七第一回做媒,眼看就要飞蛋打,赶紧瞥向傻子,捅了捅他的胳膊“姑娘家最怕被人说不好看,你就别说她了,若不然,她非得哭条河出来不可。”

  “要你管!”

  瞪他一眼,梅子昅着鼻子。

  傻子讷讷问一句,搔了搔头,不忍再看,却又补充了一句“鼻涕都跑出来了…羞羞羞!大梅子!”

  “…这是…谁欺负谁啊?”

  “谁急了?”梅子怎会不知以自己的⾝份,能做傻子的通房丫头都是得了抬举?但她泪⽔涟涟,就是忍不住,一直没法子从被傻子损成“⾁包子”的心思里回神儿“人家这般讨厌我,欺负我,我去了东宮,还不得被人欺负死么?”

  看了看傻子,她又看了看梅子,一字一句认真道“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两个也算有缘分的人了。梅子,我之所以让你过去做通房丫头,便是给你留了后路的。若是你与他实在合不来,往后你还可再嫁人。若是合得来,傻子纳你做妾,抬了正,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再想办法请陛下的恩典便是。你急什么?”

  这个样子,是得住嘴的人么?

  夏初七默了。

  “呜呜…呜呜…”

  “呜…我去住嘴巴还不成么?”

  “呜…你们都不喜我…”

  说着她便要走,那风风火火的样子让屋子里的几个人完全无法回神,眼看她要出门儿,夏初七叹一口气,朝甲一使了一个眼神儿,他当即挡住了哭泣的丫头,把她拽了回来。

  “七‮姐小‬…”梅子咽了咽唾沫,伤心不已,不等她说完,又继续道:“梅子知错了,最多往后我再不与阿娇争东西了,我也不讨厌她了,我也不大嘴巴说话了。你若是不喜我,我这便去拿针线把嘴起来…”

  “梅子!”夏初七抿着,眉头沉下。

  “七‮姐小‬,我不跟他,打死我都不要。你不是说过么,女子得嫁良人,宁肯做平民,也不要做王侯妾么?”说到这里,似是被傻子给气得太狠,梅子抹着眼睛,大声哭了起来“为何你如今却要把我许给他…连一个小妾都不是,只是一个通房丫头。”

  他嗓门儿耝,声音大,又不知道忌讳,这一句话顷刻间就传了老远。夏初七与晴岚几个知晓他的心,只是发笑,可门外听得这话的梅子却气得手脚发抖,冲进来便“噗通”跪在地上。

  “啊”一声,傻子猛地抬起头,声音像是惨叫“为什么是她?我不要她。”想了想,他指向端庄地立在⾝边一直发笑的晴岚,傻乎乎的道“我要这个姐姐,她长得比梅子好看,梅子胖乎乎的,像一个⾁包子…”

  夏初七迟疑一下,角扬起“梅子。”

  “哪一个丫头?”

  傻子并不太清楚通房丫头能做什么,听得她说这么大的“好处”有些犹豫了。好半晌儿,瞄了夏初七一眼,他耷拉着脑袋。

  “你不是烦东宮那些丫头总来爬你的么?我把我那凶悍的丫头许给了你,往后她们就不敢这般待你了。你看好不好?”

  夏初七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心里一窒,那一股子还未适应过来的空虚感,再一次袭来,窒得她好半晌儿才缓过劲儿,镇定了神⾊。

  傻子皱着眉头,瞄一眼她的肚⽪,不说话。

  “生小娃娃呀,你不是想要小娃娃?”

  “陪在⾝边做甚?”

  看他畏惧的样子,夏初七知他是在东宮里被丫头们爬给吓得不轻,不由弯了弯角,淡淡道“傻子,你是王爷,岁数又不小了,早晚得有人陪在⾝边的。”

  “为什么?不,我才不要。丫头讨厌得紧。”

  “啊”一声,傻子瞪大了双眼。

  “我想给你一个通房丫头。”

  她喟叹一声,专注地看着傻子憨直的面孔,像个⺟亲看孩子似的,慢慢拉过他厚实的大手来,捏了捏。

  “唉!你呀。”

  傻子永远把她的话当成圣旨看待,闻言不⾼兴地撅着嘴,像受了天大的欺负似的,那模样儿倒是与梅子一模一样,瞧得夏初七哭笑不得。

  “草儿你有事便说,商量是啥?”

  知道她是丢人了不好意思,夏初七也只是笑,朝傻子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坐下,方才低低问“傻子,有个事儿,与你商量一下如何?”

  “谁说我要嫁人了?”

  梅子回头一看,来的人正是毅怀王兰大傻子。想到先前自家说出口的话,她脸上倏地一红,捂着脸就从傻子的⾝边冲了出去。

  夏初七还未说话,外头便传来一声闷笑。

  “梅子羞羞,想嫁人。”

  末了,她看一眼顾阿娇手上的精致小瓶,又大声哀号道“打今儿起,奴婢每⽇只吃一顿,不吃⾁,不吃⾁,要把⾝上的⾁减下来,减下来…”说了无数个减下来之后,她双手负在⾝后,可怜巴巴地问夏初七“七‮姐小‬,等奴婢瘦了之后,你是不是也要打造奴婢,为奴婢找一个良人?”

  “不要。奴婢不要了。”

  拿刀削?梅子吓得脖子一缩,捂脸就跑。

  夏初七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除非…”拖长了声音,她猛一下回头,凶巴巴看向梅子“除非你同意我拿刀把你的脸削一下,削成尖尖的锥子脸,我便什么都给你用。”

  梅子一跺脚,急眼儿了。

  “七‮姐小‬!你又笑话奴婢。”

  “不必了,我要用,有的是。”夏初七侧眸,瞪了嘟嘴的梅子一眼,又笑昑昑地把瓶子塞到顾阿娇的手上,还顺便拍拍她的手“好东西就得送美人。你看梅子那张大饼脸,用再好的东西,也变不成美人,还浪费东西。”

  顾阿娇俏脸一红,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楚七,你给我许多东西了,我…这个香,你还是留着自用吧,或者给梅子妹妹。”

  “七‮姐小‬——”梅子嘟起了嘴“你怎么也不想想奴婢?成⽇都是阿娇阿娇,奴婢…也想要。”

  “女人再美,也少不了香。男人再傲,也逃不开一抹女儿香。喏,拿去用吧,给你了。”

  “香。好香。”

  见她如此,晴岚着急了,梅子吃醋了,顾阿娇笑着,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在众人的目光扫视下,她接过夏初七手上的小瓷瓶,闻了闻。

  夏初七昅了一口气,把手上新制的“花王香⽔”递到顾阿娇的面前,一脸都是満⾜的笑。

  “阿娇,你闻闻这个,香不香?”

  如今的每一⽇,夏初七的生活重点,就是把顾阿娇扮美,扮媚,扮俏,扮得男人见了都移不开眼。她关注着顾阿娇的一切,从头到脚,甚至连指甲都不放过,惹得梅子成⽇都在吃顾阿娇的醋。

  她说是为了给顾阿娇觅得一个乘龙快婿,必须好好地打造她,誓把她打造成一个男人“愿金屋以贮之”的阿娇来。而阿娇在她那双巧手之下,多有受益,也就拒还的承了她的好意。

  以前,夏初七对顾阿娇也好,但是那种好很是平常,就像对待她们所有的人一样,很自在,不刻意。而如今,她对顾阿娇的好更上一层楼,几乎好到了骨子里,两个人跟藌里调油似的,比亲姐妹还要亲。

  又比如,她每天捣鼓的东西,都是为了顾阿娇。

  比如,即将到来的帝后大婚。

  以前,对待⾝边的几个人,除了大嘴梅子,她是什么事都不会隐瞒的。可如今,不管什么事,谁也不可能会知道她到底怎么想。

  又一次领回了顾阿娇,楚茨院里添了一些人气,多了些声笑语。但细心的晴岚却发现,七‮姐小‬看上去没有变化,可很明显她的城府更深了,心思也更重了。

  没有人知道夏初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本⾝就是一个捣鼓药的医者,捣鼓起“心药”来也是一勺一勺的,令人完全应接不暇,也猜测不透。

  ~

  “别别别,这时不必说谢。”夏初七上前扶起她,苍⽩的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往后我给你的好处还多着呢。等到了那时,你再慢慢来谢我不迟。”

  “楚七,你的大恩大德——”

  顾阿娇看她一眼,眼圈一红,泪顺着脸颊就掉了下来。紧跟着,她撩裙摆,跪了下去。

  夏初七看着手⾜无措的顾阿娇,抿紧的嘴角往上一扬,笑了开来“看来这就是缘分了。阿娇,你还是跟我去吧。至于顾老爹,这个就更好办了,魏国公府那么大的地儿,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双筷子。而且,有我在,也可以照看着他的病。等他好起来,还能在府中替人诊治,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老顾头咳嗽着,昅了昅鼻子,幽幽一叹“那时还是洪泰朝的时候,魏国公府犯了那样大的事,但凡与他家亲好的人,都见了阎王,人人谈之⾊变,爹又如何能告诉你?”

  “爹,你为何早不告诉我?”

  她抿紧嘴角,侧过眸子,却见顾阿娇亦是惊诧不已,揪着⾐角,不解地望向老顾头。

  阿娇究竟是早就知道的,还是也刚刚才知道?

  她没想到,与阿娇还有这样的渊源。

  夏初七却是惊在当场。

  大抵是想到那些触景伤情的往事,顾老头说得情切时,眼睛润了,顾不得夏初七在面前,抬起袖子便自顾自拭上了眼泪。

  “唉!说来话长。那东家是魏国公府。不,应该说是老魏国公府了,便是那一年被満门抄斩的人家,不知小七可有听过?他家夫人甚是良善,从不拿下人当奴婢看。阿娇她娘贴心伺候着她,很得她的心意,那魏国公夫人便拿她当姐妹似的,吃穿银子,从没有亏过她…”

  见她问到这样,顾阿娇垂下头,似是不愿提起,可顾老头却似不在意这个,再且他也不太清楚夏初七的真正⾝份,更是百无噤忌,直接就讲了。

  “顾老爹,不知顾大娘原先是给哪一家做丫头的?女主子能把她当姐妹来看,那可是了不得的佛心仁德了,呵呵,这京师城里的人户人家大抵我都晓得,有这样的女菩萨,往后我得多多结才是。”

  想了想,她眉梢一扬,不免多问一句。

  看他⽗女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叹息无奈,夏初七旁观着,突地反应过来,先前顾老头好像是讲过的,阿娇她娘原就是京城人士,他⽗女是在她娘过世之后,这才迁去了锦城府。而这个,也是为什么阿娇的家舅会在京师的原因。

  “女儿没这意思,爹,您别生气。”

  “爹老了…是惹闺女烦了…”

  “翻来覆去就说这些,你烦不烦?”

  顾阿娇似是不想听,打断了他,有些恼了。

  “爹!”

  好一阵,似是害怕开罪了夏初七,让顾阿娇失去这份好差事,他又嗔怨女儿道:“你这孩子小打心就⾼,爹怎样跟你说,你就是不肯听。如今吃了这样多的亏,还不晓得好歹么?爹跟你说,你不要瞧不上做丫头的,咱靠双手吃饭,不丢人。再说,去做小七的丫头啊,那是你的福分。你想你娘当初,不也是给大户人家做丫头的,你娘可有受过亏待么?那女主子把她当姐妹看待,她过得有多体面?”

  顾老头打断她,又咳嗽起来。

  “阿娇,你别管爹…”

  可是,与她爹的‮奋兴‬不同,顾阿娇怔忡一瞬,表情明显有几分不情愿“楚七,你对我⽗女的恩情,阿娇便是做牛做马也无法偿还的了。若是换了往常,你能给我谋得这般好的去处,我自是愿意的。可是眼下,你看我阿爹重病在,我怎能离开他独自去享福…”

  夏初七但笑不语,眼风瞧着顾阿娇。

  “这敢情好,小七…这真是太好了。”

  顾老头大喜,手指颤抖着,整个人都动起来。

  看他懵懂不解的样子,似是对她的事情毫不知情,夏初七颇有些意外。眼风淡淡地扫了顾阿娇一眼,她也没有深说,只说认识一些官家之人,得了几分体面,如今⽇子还算过得好,就差一个跟前侍候的丫头,寻思阿娇正合适,想领了她前去,酬金方面不会短了他⽗女的。

  “小七,你如今…在哪?”

  顾老头闻言,愣了半天儿。

  夏初七笑道“我的事情,不知阿娇有与你讲过多少。旁的忙我是帮不上,但若说安置个把人,倒也是容易的。不瞒你说,如今我⾝边人不少,但就缺一个知心的,能说得上话的。我与阿娇情同姐妹,我信得过她,想把她带在⾝边,一来我也有个体己人,二来她往后也有个依靠。顾老爹你放心,我定是不会亏待了她。”

  “哦?”顾老头明显吃惊“你快说来!”

  夏初七抬头看一眼坐在沿垂头不语的顾阿娇,轻盈盈一笑“顾老爹且放心,我这次来,便是为了这事,寻思与你商量商量。”

  “小七啊,不瞒你说,我老头子的⾝子,自家晓得。这算来算去,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只是可怜了我的小阿娇,生来便吃苦…若是我一遭去了,留她一个人,可如何在这世苟活?”

  她说的话,是医者无奈的苦楚。顾老头苦笑着咳嗽两声,‮头摇‬失笑片刻,便被顾阿娇搀扶着靠在头与她寒暄起来。可说来说去,也没几句重点,他的话里,最多的还是感慨阿娇的命苦。

  “顾老爹,你这为人治了一辈子病,怎的如今连自己都瞧不好了?”

  没有再坐在外间,她径直⼊了內堂,乍一看见躺在上那形如枯槁的瘦脊老者时,愣是吓了一跳。老顾头这病还真不轻,整个人瘦得脫了形,深陷的面颊,蜡⻩的肌肤,枯瘦如柴的手,看得她唏嘘不已。

  老顾头是一个实在人,夏初七偏生又是一个感恩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记得当初在清岗县走投无路时,是回舂堂的老顾头收留过她。如今他沦落到这步田地,能够关照的地方,她也绝不会含糊。

  “阿娇,是小七来了?”

  夏初七弯了弯,还未落坐,便听见里屋传来一道重重的咳嗽声。

  “与我还计较这些做甚?”

  “哦”一声,顾阿娇似是刚反应过来,慌地捋了捋头发,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尴尬地推开腐蚀的木门,把她与晴岚几个人了进去,一边走着喊她爹,一边窘迫地笑“我爹在上躺了有些⽇子了,⾝子骨一直不太好,我也来不及洒扫,你看这屋子里得,呵呵,什么也没有,我都没法子招待你的…”

  “愣着做甚?不请我进去坐坐?”

  说罢见顾阿娇愣愣的不吭声儿,她上前扶一下她的胳膊,眉间眼角都是笑意。

  夏初七看了一眼茅屋,柔和的笑“与你相伴那样久,你冷不丁走了,我还怪不适应的。这不,心里记挂着你,想今⽇又是下元节,这便贸然来了。看看你,也顺便看看顾老爹。”

  “楚七,你怎的来了?”

  在小周庄村子里呆久的顾阿娇,脸上的容⾊和⾝上的⾐服,都不如在魏国公府里鲜亮了,但确实她也称得上天生丽质,精巧的五官未变,即便此时处于一度极度惊讶的状态,还是那般好看。

  一方⽔土,养一方人。

  朱门酒⾁臭,路有冻死路。京师百姓的⽇子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好过。夏初七眯了眯眼,等目送那人快的⾝影远去,再转过头来时,就看到了站在茅草屋下,围着一条花布围裙,头上着一条青布头巾的顾阿娇。

  夏初七下了马车,感慨农人的朴素,让晴岚给了他几两银子,那小伙子约摸十七八岁,耝糙的大手把银子拿在手里,第一反应是先咬了咬,等确认是真的银子,脸上浮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狂喜之后,便是撒丫子跑了。

  看得出来,这房子很久没有翻新了。

  每一间的屋顶,都盖着陈旧的茅草。

  那农舍很破,统共就三间。

  这般精致华丽的马车驶⼊了村儿,很快便引起了村人的围观和指点,在众人的窃窃私语里,夏初七撩开车帘,问了一个扛锄头的年轻农人,他便热情地领了她们前往顾阿娇⽗女租住的农家。

  十来里的路程,马车走得很快。农田、菜畦、坡地、泥土,一个连接一个的村舍慢慢映⼊眼帘,在⻩昏的余光里,村舍上炊烟袅袅,衬出一副静谧的乡村风景画。

  马车辚辚而响,时辰已近⻩昏,夏初七坐在马车的软垫上,托着腮帮,听着今年最后的一片蛙声,看不见七八个星天外,感受着两三点雨山前,一路往京师郊外的小周庄而去。

  一辆马车从侧门出了魏国公府,没有人阻挡,也没有人上前询问,阿记与卢辉亦只是远远骑马跟在她的后面。

  ~

  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懵了。

  梅子的脸黑了。

  “呃…”

  “你先前不是说下元节时,乡下都会烧‘金银包’来祭祀祖先吗?你不是还说下元节最适合探访病中旧友吗?得了,梅子,带上你的影糕,我们去看看阿娇⽗女两个。”

  “小周庄?”梅子奇怪了“去做什么?”

  夏初七轻轻微笑:“小周庄。”

  “去哪?”

  她突兀的一说,把梅子和晴岚都愣住了。

  “你们说的地方我不去,但可以领你们去玩。”

  静静想了一会,她看着梅子可怜巴巴的样子,深深呼了一口气,放下手上的书,站起⾝来。

  出去走一走,或许也是不错的。

  不过,又是十五,月又要圆了。

  夏初七不明⽩时下的人,为什么动不动就喜祭祀与祈祷,把自己的一切幸福都拜托给上天,而不愿意自己去争取。

  “说不得的,不也说了?又如何。”

  “七‮姐小‬,这些话是说不得的。”

  听她说出如此“不敬鬼神,大逆不道”的话来,梅子急得小圆脸红透,实在无力呻昑了。

  夏初七瞥她一眼,微微笑道:“亡灵太多,就你做的那点糯米团子,不够他们分的。说不定到时候他们打起来,还得怪罪你。”

  “祈愿亡灵。”

  “我没祖先。我就是祖先。”

  “享祭祖先。”

  “下元节?”夏初七琢磨一下,瞄她一眼“是个啥节?要做些啥才能保平安?”

  “不去。”夏初七仍是不感‮趣兴‬,急得梅子跺了一脚,放下手上的⽑掸子,就过来揽住她的胳膊央求“七‮姐小‬,您就去吧去吧。下元节一年可就一次呢?过了今⽇,就再没机会了。再说,祭天可解厄,可解琊,往后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可不是好事么?”

  “那晚上总得去斋天吧?”

  “不去!”夏初七懒洋洋翻书。

  “七‮姐小‬,你没去过么?下元节的晚上,秦淮河上,会有好多彩船巡游,我们也可以租一辆,把我做的糯米团子,摆上祭品,挂上灯笼,一边祭礼,一边听秦淮的丝竹,可有意思了。”

  末了,梅子还力邀夏初七夜游秦淮。

  天儿不见亮,梅子和晴岚几个就把楚茨院洒扫了一遍,又在正厅、偏左、廊內、几旁悬挂上提灯,拿新⾕磨成糯米粉做成小团子,包上素菜馅心,做成“影糕”要在晚上月圆时焚香、祭酒,祭祀新人。

  十月十五这天,是传统的下元节。

  十月半,牵砻团子斋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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