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体番外 傻傻付出(看过勿订!晚上二更)
洪泰二十五年的中和节。
京师天牢里的大火烧了整整夜一。
黎明时,天还未亮,望⽟岛的庭院中,一方烛台,照着一个男人俊美的面孔。人面浮光红影动,那天然的妖娆之姿,即便夜一未眠,也无损分毫。他一动不动,静静地靠着椅上小憩,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只是陷⼊了一个人的空茫,直到门外传来轻声禀报。
“大都督,那位姐小烧了。”
他微阖的眸子睁开,轻轻“嗯”一声。
“大夫怎说?”
“大夫开了方子,奴婢煎了药,可她一直昏,喂食不下。”
丫头提着风灯,前头领着路,他一⾝轻薄的红袍,长未有束冠,颀长的⾝姿在夜⾊下更显丰神俊朗。
⼊得屋去,一股子淡然轻幽的兰桂香气便布満了空间。屋內侍候的几个小婢女纷纷福⾝施礼,他并未多言,淡淡看一眼榻上那女子,精致的面上才略有沉⾊。
“你们都下去。”
“是,奴婢告退。”
整齐划一的声音后,丫头们鱼贯而出。
屋子里只剩下他了。不,还有一个安静的她。
红木的椅,红木的,红⾊的幔,红⾊的被褥,衬得上那人纤弱的样子,瘦可堪怜。他看了一眼案几上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慢慢端起碗,走向边。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极轻,轻得似乎窗外的风雨击在竹林上的“沙沙”声音都更为刺耳。
大概因了烧的原因,她的面⾊不像先前那般苍⽩,而是带着诡异的嘲红。一双被大火浓烟熏过的眼睑微微肿,双颊微陷,不过在天牢关押了几个时辰,较之在沁心园小宴上见到的样子,就瘦削了不少。
他吹着汤药碗里的热气,眼角余光扫着她。她真是变了许多,不仅子变了,样子更是变了。常年的乡下劳作,让她的⽪肤看上去极是耝糙,不若往常嫰滑⽩皙,却像被岁月暗琢过的舂米石臼。
她才十六岁。
一个鲜嫰如花骨朵的年纪。
良久,他目光移开,试了试汤药的温度,放下碗,手臂横在她的后颈,准备扶起她喂药。她毫无声息,额角的刘海在他的搬动中错开,露出左额上陈旧的疤痕来,那个已然瞧不清黥刻“”字的疤痕。
他愣住,眼前似乎浮现那⽇火炙一般的视线,那⽇排列整齐的囚车,那⽇滚落了一地的人头,那⽇遍地流淌的鲜⾎…那⽇无数的触目惊心。
他勾了勾,像是笑了。
扶起她,他扼紧她的鼻,撬开她的,将汤药一点点灌⼊她的口中。
脑子里,不期然却是她很多年前的样子…
…
…
那年的京师,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正像今⽇。
文华殿的后殿书堂,一个小⾝子探头探脑的不停观望。那时的他还未掌锦⾐卫事,在东宮任詹事丞,觉得那窥视的小姑娘实在可笑。尽管她每次来都会拎着香甜的桂糖糕,也无损他对她的看法。
那糕点,是她那个美人娘做的。
可惜,她娘才绝天下,名冠京师,她却一点也不像她娘。
她娘貌美,她却长得普通。
她娘天文地理,奇门遁甲,无所不知,她却一无是处。京中世家姐小会的她一样不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一知半解,人人都知,魏国公府的七姐小,蠢笨之极。
可就这般的她,⾝上却有一个让人称羡的传说。
当今陛下器重的道常大和尚亲自⼊府为她批命,说她三奇贵格,贵不可言,乃⺟仪天下之合格。得之,即可得天下。
她被指婚给了皇长孙赵绵泽,她喜的赵绵泽。
可赵绵泽却一点也不喜她,每每见她,便如见瘟神,避之唯恐不及。
“青哥哥,绵泽今⽇为何不⾼兴?”
“青哥哥,绵泽今⽇书读得可好?”
“青哥哥,绵泽他有没有提起我?”
“青哥哥,绵泽可是又被陛下责骂了?”
青哥哥,听上去像亲哥哥,也像情哥哥,他一直不喜,她却一如既往的这般叫他。
因他尚能给她几分脸面,她也总是得寸进尺,傻乎乎来住他打听赵绵泽的事情,整⽇削尖了脑袋往他的⾝边钻。
他骗过她很多次,比如他告诉她,赵绵泽喜打扮得媚气些的姑娘,她便偷偷涂了一脸她娘的胭脂⽔粉,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唱戏的小丑,傻子一般出现在赵绵泽的面前,惹得他更是嫌弃。比如他告诉她赵绵泽喜吃桂糖糕,她便整⽇着她娘做。其实她不知,那是他喜吃的,不过说来占她便宜罢了。
“青哥哥。”
见他不想搭理她,她似是有些沮丧,双手着⾐角,跟在他的后面,不停重复那一个人的名字。
“我看绵泽一直沉着脸,他定是不⾼兴了对不对?你告诉我,他是怎么了?”
“嫌你长得丑。”他没好气地看她。
她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
“我是不如青哥哥你长得好看,但谁说我丑?我才不丑,我娘说,我长大了就美了。”
他确实是一个生得极为精致的男子,肤若凝脂,天生雅致,天然一段风流气,不论男女都为他倾倒。于是,看着她平凡普通的长相,他实在奇怪,自己怎生还会让她跟在⾝后?
突地顿步,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她脚下半的绣鞋,还有那窘迫尴尬的样子,莞尔一笑。
“你想帮他?”
她眼睛亮了,睁得大大的,其实也不难看。
“嗯,我想。”
他轻笑“他羡慕他十九叔,可习武骑,可征战沙场,可远走八方,而他却只能整⽇困在东宮,要读经史子集,要学兵书战策,却走不出这皇城,你可有办法?”
她愣住了,怔怔的看着他。
在这之前,她没想到绵泽会有这般多的烦心事。
不像她,她最大的烦心事就是绵泽不理她。
经他的提醒,她想起他嘴里的十九叔来。
她私下里是唤他十九爷的,那是当今皇帝的第十九个儿子,最小的一个儿子,他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她曾经远远看过他几次,却没有胆敢走近与他说一句话。
不过她想,她走近,他也是不会理她的。那个人从来不苟言笑,长得虽好看,但脸上却无情绪,看不出喜怒哀乐。听说他不満十五岁就上阵杀敌,十七岁便自行统兵,打了无数的胜仗。他不仅是大晏的神话,也是皇帝最喜的儿子,世人都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有纵横四海之力,将来定是要为大晏创万世基业的。他每次出征还朝,奉天门外的红毯都辅得老长老长,她也偷偷去看,那铺天盖地的“千岁”声音,振聋聩。每个人提起他来,都津津乐道,热⾎沸腾,仿佛不是在说一个人,而是一个神。
可那又如何呢?她是神,也与她无关。
他让绵泽不快乐,她就觉得他可恨。
她只想要绵泽快乐。
…
…
过了两⽇,她又出现在了东方青玄面前。
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她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青哥哥,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他甩开袖子,有些不耐烦“说。”
她打量着他的脸⾊,轻声说:“你带我去栖霞寺求一个灵符可好?听说那里的灵符有菩萨加持,极是灵验,我给绵泽求来一个,这样他就可以得偿所愿,像十九爷那般厉害了。”
他凝视她良久,眸中有异样的情绪滑过。
说她是一个傻子,果然没有冤枉了她。
这般痴,可赵绵泽何曾有过半分心思在她⾝上?
“青哥哥!”她又拉他袖子,露出一种可怜巴巴的表情,低低哀求“好不好?”
他不喜她这个样子,甚至有点讨厌。但他喜听她的声音。她人长得很普通,声音却极是婉转好听,就像那幼嫰的鸟儿般清脆。
可偏偏她有鸟儿的声音,却无半分鸟儿的灵敏。
愚不可及。
二人套了马车,一出京师,她就真像出了笼的鸟,好不快活。今⽇的天气难得晴好,薄薄的雾气,带着雨后天晴的朦胧,还没到栖霞寺,远远便看见栖霞山上的枫叶红得似火。
“青哥哥,你说绵泽为何不像你这般好脾气?”
见她撩了帘子来看着自己,他双眸微微眯起。
“因为没有一个像你这般蠢笨的人喜我,自然好脾气。”
她原本兴⾼采烈的脸,蔫了下去,马车的帘子也放下了,好久都没有再出声。他勾了勾,觉得这般说一个小姑娘可能不太好,但想想也是她自找的,赵绵泽本就不搭理她,是她自己不要脸的讨好人家,受这点委屈算什么,等她将来嫁⼊东宮,要受的罪更多。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他原以为她会置气一会,可还未⼊栖霞寺的毗卢殿,她就又⾼兴了起来,拿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哭过的样子,可上却是牵着笑。
“不管旁人说什么,我都是要嫁给绵泽的。”
他心中冷笑,嘲弄地看着她,却没再反驳,只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一些,我回京还有公务。”
“哦好。”她提着裙摆走了几步,突地回过头来看他“青哥哥,你也觉得我很傻对不对?可若是喜一个人了,就不会计较为他付出,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与你说,你肯定不明⽩,等你有一天,也像我这般喜上一个女子,也就懂了,喜就是傻傻的付出。”
他讨厌她絮叨,恨恨出声。
“还求不求灵符了?”
她吐了吐⾆头,不再试图说服他了,毕竟为赵绵泽求灵符才是一件极紧要的事。她飞快的融⼊了信男信女的人嘲。他站在殿下的⻩桷树下,静静等待。
喜一个人,便想心甘情愿的傻傻付出?
他想,这样傻的话,只有她才会相信。
栖霞寺里很喧闹,人声鼎沸,钟声悠悠,前来烧香拜佛的信男信女络绎不绝。他们或求前程,或求姻缘,或求富贵,但绝无一人像她这般,只为了求心上人能过他的十九叔。
左等右等,他颇不耐烦,频频看向毗卢殿门。可过了好久都没有她的⾝影,他暗自生恨,有些后悔带她出来做这样的傻事。
可恨归恨,他终究还是抬步⼊殿去寻她。
她跪在蒲团上,正与一个老和尚说话。
她很专心,他站在她的背后,她都没有现他来,只恳切而荒唐地要求“大师,你可否在这灵符中注⼊法力,让佛祖能保佑携带此符的人,逢凶化吉,心想事成,他那个让他羡的人,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这时的她,这时的他,都不会想到,她口里那个想要赵绵泽去过的人,会在若⼲年后成为她的夫婿。她只在不停地诉求心愿,他只在默默嗤笑她的幼稚愚蠢。
那大和尚听完,愣住了。
“施主,念头宽厚如舂风煦育,万物遭之而生;念头忘刻如朔雪凝,万物遭之而死。泥土做成的佛像,⾁⾝做成的和尚,如何能助得这诸多圆満?凡事还得放宽心,靠自己方为紧要。”
她有些失望“佛祖不都是保佑世人的吗?大师,我给你多添些香油钱,您帮我施个法可好?那就一个要求好了,让携带此符的人,能过他十九叔。”
大和尚又笑了,摇了头摇,道:“佛渡人向善,是为劝世人消除孽障。凶吉与仇敌之说,本就是孽,佛祖又怎会助人向孽?”
她似是生气了,摊开手上的符。
“那这符又有何用?”
大和尚念一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笑眯眯地道:“施主,抱朴守拙,至道无难,静心平常,自能驱琊免灾。”
她怔住,跪在那里好久没反应。
他想,这般⾼深的话,就她那脑子如何听得懂?
为了不耽误时辰,他替她捐了些香油钱,把她拎出了栖霞寺,懒得再管她作何想法。然而,上了回京的马车,她却一个人愣,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他忍不住追问,她才懊恼地道:“我果然是个蠢笨无用的人,什么都帮不了他。”
这样幼稚的话,他无法回答。
在东华门的门前,她小心翼翼地抚了抚那个“灵符”双手将它合在掌中,默默低头念了几句什么,然后才郑重其事的给他。
“青哥哥,你一定要替我给他,让他要每⽇放在⾝上,虽然大和尚没有注⼊法力,但是我在菩萨面前许了愿,我告诉菩萨说,只要能帮他达成所愿,便是收去我十年寿命,二十年寿命,三十年寿命,或者是四十年寿命也都是可以的。”
他蹙眉瞪她一眼,接过灵符,突地觉得有些沉重。
一个人一世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她为了赵绵泽,一个愿望竟许去了自己的半生光,这样真的值得吗?
“愚蠢。”
他低低讽刺一句,仍是把符收⼊了怀中。
“好了,别看我,我会给他。”
她带着热切的眼,眨了眨,仍是看着他“谢谢你,青哥哥,若是他不要我的,你可告诉她,是夏三姐小给的。我三姐长得好看,他肯定会喜她给的灵符。”
他无言以对。
这般傻的人,实在让他可怜。
他直接去了东宮,见到了赵绵泽。但他没有像她说的那般,告诉赵绵泽这个符是夏三姐小给的。他虽然不喜她,却没法子把她夏七姐小的心意,轻易与了那个比她更加愚蠢的夏三姐小。
他进去的时候,赵绵泽正在为皇帝亲自出的一个考题而苦恼。听完他的话,他接过灵符,温和地向他致了谢,然后把那个她宁愿用半生寿命换他得偿所愿的灵符丢在了案几的角落旮旯里。
“⽔…”
上的她突地呓语,双红得仿若滴⾎。
东方青玄目光沉下,扶起半昏的她,正准备递⽔给她喝,却听见她间溢出一句模糊的话来。
“赵十九…你个混蛋…我恨你…”
他的手僵硬了。
爱则生恨,恨而生爱。
他并不知那个宁愿用四十年寿命换赵绵泽心愿达成的女子已不在。眼前的她,是她,非她。
他只知,从赵绵泽到赵樽,她的爱与恨,从来都与他无关。
她的世界,留给他的,不过一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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