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谢大爷喜出望外,站在厅中,満面笑容“⽟郞散漫了这些年,甫一下场便能过了会试,不愧是我谢家弟子!爹娘知道了,定是喜。”我家⽟郞,才气纵横啊。
大太太在旁含笑看着容光焕发的丈夫,温柔说道:“岂止爹娘知道了喜,祖宗知道了也是喜的。”四弟过了会试,看把他⾼兴的,连祭祖、写信都忘了。
谢大爷如梦初醒,一迭声命“备香案”这是大事,要到祖宗牌位前拈香祝祷。拜过祖宗,又忙着亲笔给太康的谢老太爷、谢第太太写信“⽗⺟亲大人万福金安…⽟郞会试取了第七十三名…”
谢松年、谢鹤年一脸笑容给报喜的报子打发了赏钱,报子们人人得了重赏,笑咪咪去了。还是到这样人家报喜为好,打发赏钱既痛快又丰厚,成了,今儿没⽩腾折。
大姐小谢有年秋天即将出嫁,这时娘家要多位进士叔⽗,深觉与有荣焉。沐氏才进门不久谢家就了这喜事,也觉着是个好兆头。两人商量着“怎生庆祝为好?”都是兴兴头头的,恨不得摆上戏酒,遍请亲友。
大房从上至下人人喜笑颜开,奔走相告,四房则是平平淡淡的,不以为意。谢延年、谢棠年依旧每⽇跟着先生读书,谢流年依旧小陀螺般跑来跑去玩耍。
谢四爷就更不用说了,跟往⽇一样宽袍大袖,飘飘若仙。或是在书房闲坐翻几页书,或是出门游玩会友,雍容沉静,神⾊自若。
“四叔真沉得住气。五弟六弟也是一样,小小年纪中有丘壑。”谢有年拉着大太太说悄悄话“还有他房里那位何姨娘,竟也是喜怒不形于⾊的,这可奇了。”堂弟们算是子肖⽗,难不成四叔的妾侍也随了他?小七不说了,那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跟瑞年一样净⽇只挂住玩耍,她知道什么功名不功名的。
大太太本是一脸温和宠溺的笑容看着爱女,闻言沉昑片刻“你四叔,五弟六弟,小七,凡⾐堂鞋袜、笔墨纸砚诸事皆是这何姨娘料理,你看她可曾出过差错?”
谢有年见⺟亲脸⾊凝重,也正⾊说道:“没有。女儿冷眼看着,四房事事妥当。”原以为四婶婶没来,一个姨娘跟着来的,少不了虑事不周,处事不当,隔三差五的出些岔子,让四叔、堂弟妹多有不便。谁知竟不是。
大太太微微一笑“那你再冷眼看看,这何姨娘可曾张扬跋扈?”既然能把四房⽗子四人服侍的妥妥贴贴,自然是能⼲之人。人既能⼲,四房內务又归她料理,照理说,该有番小人得志的模样。
谢有年想了想,头摇“没有。”跟何姨娘本也没见过几回面,回回见面她都是恭谨有礼,不会多说一句话,不会多走一步路,中规中矩。
大太太感概道:“所以说她厉害。”一个丫头出⾝的妾侍,能有这份心机,这份肚量,真真不可小觑。她明明总管着四房诸务,却依旧温柔谦恭,礼下于人。
当年自己嫁⼊谢家,丈夫房中也是有两个从小服侍到大的通房丫头。自成亲后夫恩爱,伉俪情深,那两个通房丫头备受冷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自己,算是没吃过通房丫头的亏。
“女儿,杜家是户好人家。”大太太微笑说道:“杜阁老出⾝世家大族,为人端方,声誉极隆。儿孙们也是个个争气,立⾝极正。”所以谢家才会许嫁千娇万宠的嫡长女。
结为夫是二姓伉合“伉合,相敌而合也。”夫间是匹配,也是匹敌。天长杜氏和太康谢氏,同为百年望族,正是相匹敌的人家。
谢有年听到⺟亲提起“杜家”羞红了脸低头不语,两只纤纤⽟手只管玩弄⾐带。大太太怜爱看着谢有年,她还是一幅小儿女的痴态,嫁到杜家后上要侍奉公婆、太公婆,下要周旋妯娌小姑,回到房中还要笼络夫婿。那杜家公子房中也是有人的,若是个老实听话的还好,若遇上厉害的,有年该如何应对?嫁女儿哪里只是打点嫁妆,要教的事还很多。单是如何管教通房丫头、妾侍姨娘,便是一门大学问,有年且得学着呢。
京中有亲友来道贺的都是大太太、谢松年来往送,谢大爷、谢四爷通不管这些俗事。“你和四弟,可真是兄弟!”大太太笑道。
谢大爷斜倚在炕上,含笑望着子“没法子,谁让我谢导有福,娶了这般能⼲的太太。”太太能⼲,做丈夫的乐得偷懒。
没几⽇,礼部出了告示:四月十八⽇殿试。谢大爷手持三年前的进士卷子来寻谢四爷“⽟郞,临时抱佛脚,你再多看几⽇书,多默几篇时文。”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或者问“知人”“安民”或者问“王伯之道”“治国之道”谢大爷把三年前的殿试策问拿出来“…子诸生皆学古通今,明于王道,宜有以佐朕之不逮者。其各殚心以对,毋泛毋略。朕将采而行之。”问的是以为君与持盈保泰之道。
谢四爷收下卷子“多谢大哥。”却不看,且放到一旁。他今⽇要出门访友,马车已在外头等着。谢大爷张了张口,想说“⽟郞莫出门了,在家中再用用功。”却没说出口。既是已与人相约,便应当守信前往。
谢流年穿着一⾝粉⾊衫裙跑了进来,乖巧可爱的叫着“大伯,爹爹。”还不走?我都等急了。她也是受邀请的小客人,心急要赴约。
谢大爷温和夸奖“小七这是新⾐裳?很漂亮。”谢流年眉⽑弯弯“大伯,您真有眼光!”自己⾝是这衫裙是时新的⾚霞粉,颜⾊很娇。
其实谢流年一向对粉⾊敬谢不敏。不过上回在南宁侯府睡了回法式大圆,带回了不少前世的回忆。比如,粉⾊“那是英国皇太后穿的颜⾊,我们哪有资格那般与世无争。”于是想穿粉⾊了。何离自然依着她“好好好,粉⾊。”一口气替她新制了七八件粉⾊衫裙。
跟谢大爷行礼告别,谢四爷抱着小女儿上了马车。“爹爹,让马儿快快跑。”谢流年坐在⽗亲怀里,催促着“伯⺟做了虾饺,我爱吃。”等不及想吃了。
谢四爷一只手臂揽着她,闲闲说道:“爹爹不急。品茶要悠闲,不可着相。”张雱新得了瓮⽟泉⽔,新得了今年新下的碧螺舂,邀他过府品茶。
谢流年见硬的不行,来软的,冲⽗亲讨好的笑“爹爹,好爹爹,让马儿快快跑,好不好?”谢四爷安稳坐着,一脸闲适,并不理会她。
软的也不行,硬的也不行,那是真不行了。谢流年撅了会儿小嘴,生了会儿闷气,抬起小手臂呼喝着“驾!驾!”学着马车夫的样子、声音,似模似样的。
怀中坐着个不安份的小人儿,小庇股频频抬起,好像真在赶车似的。没人理她,她一个人玩的蛮⾼兴。谢四爷撑不住微微一笑,抬手敲敲车厢,吩咐“快点!”还是敲敲吧,要不小七能一直赶车。
果然马车快了不少。谢流年得意洋洋躺到⽗亲怀中,小脸上笑容狡黠“像个小狐狸。”谢四爷捏捏她的小脸“比小狐狸还狡猾。”谢流年咯咯笑起来。
到了南宁侯府,安瓒也在,张雱安瓒翁婿二人陪谢四爷喝茶,谢流年被抱进去享用解语亲手做的虾饺、蟹⻩包。“伯⺟做的,真好吃!”谢流年这小谗猫吃到美味,喜滋滋的“我很⾼兴,很⾼兴!就像,就像…”
解语和张屷、丫丫都停下,想听她说像什么。谢流年大眼睛转了好几转,在搜寻适合的词语。末了,大声来了一句“像偷油吃的小老鼠!”小老鼠偷到油,该有多⾼兴啊。
解语和丫丫都乐了“是只小⽩鼠吧。”听说有种小⽩鼠,也很漂亮的。张屷嘟囔了一句“哪有这么好看的小老鼠?”小不点儿真傻,比自己比成小老鼠。哪有像她这么好看、这么可爱的小老鼠?
饭后,张屷牵着谢流年去了洗心阁“你该午睡了。”走两步消消食儿,然后上午睡,正合适。谢流年仰起小脸甜甜的笑“张乃山,我还想睡你的。”大圆好浪漫,睡着舒服。
“嗯,给你睡。”张屷点头答应。小不点儿眼光真好,知道大圆睡着舒服。想当初,娘亲拿着图册让自家兄妹四人选的时候,大哥二哥选的都是罗汉,丫丫选的是拨步,只有自己选了大圆。小不点儿跟自己喜好一样呢。
慕莲服侍两人脫了鞋袜,上了。“小不点儿,睡吧。”张屷小心替谢流年盖好被子。小不点儿躺在枕头上还咧着小嘴乐呢,大眼睛里満是笑意。
张屷也躺了下来。两人并排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张乃山,你有大圆,还有大镜子。”大圆旁边有面大大的玻璃镜,很清晰。
“嗯,都是娘亲从下西洋的商队那儿置办来的。”
“贵不贵呀。”如果不贵,没准儿我也买的起。我也是小有积蓄的人呀。
“贵。娘亲说了,海上风浪大,又有海盗出没,商队运一船货物很不易,自然会贵。”
“哦,这样啊。”
“是啊。”
…
说着说着,两个孩子全都睡着了,睡的很香甜。
谢四爷⽩⽇照常出门会友,晚上照常给小女儿上课。四月十八那天,神⾊如常出了门,仿佛不是去殿试,只是寻常出个门子罢了。
“殿试,卷子也是大臣们看的。”谢大爷在室中踱来踱去“前三名的卷子,全是內阁首辅推荐上去的。首辅大人方正端凝,⽟郞子洒脫,怕是⽟郞的卷子,未必能得首辅青目。”
大太太过来温柔扶住他“莫多想了。”想也无用。四弟他向来散淡,这些时⽇连时文也没看几篇,还想一甲呢?您当年⽇⽇夜夜苦读,也只不过是二甲第十七名。
殿试后谢四爷被接回来,家人从上到下没敢问他“殿试如何?”其实大家心里都没底。这过了会试的人,一个进士是稳稳的。殿试只是重排名次罢了。可一甲是进士及第,可以直接进翰林院的;二甲是进士出⾝,也会前途光明;三甲可就惨了,同进士出⾝,有点抬不起头。
旧例,殿试三⽇后放榜。到了放榜那天,谢大爷起了个绝早,命人到礼部门前看榜,自己在家中站等。大太太见他一人立在窗前,额头上渐渐有了细细的汗珠,又是心疼,又是没辙:那是他同⽗同⺟的亲弟弟,他从小宠爱关怀无微不至的亲弟弟。
前去看榜的家人还没回来,报喜的报子先上门了“恭喜贵府老府讳寻的,⾼中探花!”报子们是一拨一拨来的,有十几拨,全都拼命往前挤,报喜讨赏钱。
谢四爷安坐屋中,教谢流年读《诗三百》。外头声音越来越吵,谢流年扔下书本“爹爹,我去看个热闹!”机灵的下了炕,咚咚咚跑了出来。
门前,谢大爷、谢松年、谢鹤年已是一再确认过了“太康谢寻,第一甲第三名”谢大爷喜的,旁的话都不会说了,只会说“重重有赏,重重有赏!”把报子们乐的找不着北。
“专门派了人去礼部看榜,结果家人没回来,报子便上门了!”谢松年、谢鹤年笑道。
小小谢流年独自站在地上,笑昑昑的。那是自然,人家专业嘛。家人是业余选手,报子是专业选手,怎么同场竞技?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月亮扔了一个地雷
明天周末啊,可以睡懒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