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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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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时候驰马走的,回的时候溜溜达达小碎步回来的。小马上是空的,大马上稳稳当当坐着三个人:张雱两臂环着张屷,张屷怀中抱着谢流年。

  “无忌,小心!”谢四爷变了脸⾊。张屷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居然敢让他抱小七!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风度不风度的,疾步走了过来。

  张雱哈哈大笑“晚鸿,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带住马,一手抱住张屷,一手抱住谢流年,像只大鸟般凌空而起,盘璇数周方缓缓落下,‮势姿‬十分优美。

  张屷大声呼,神情雀跃“爹爹好厉害!”谢流年咯咯咯直笑,等到张雱落了地还仰起小脸殷勤笑着“灰,灰!”还想飞。

  谢四爷黑着一张脸,过来把小女儿抢在怀中,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谢流年赶紧送上一个讨好的笑容,您可千万甭跟我娘似的,也要脫下⾐服从头到脚检查!

  “这般顽⽪,真真该打!”谢四爷板起脸,还笑呢,还好意思笑,知不知道把你爹吓成什么样了?如今腿脚都有些发软。

  你爹爹我,即便是屋中突然着了火,也是神⾊恬然,一切如常。依旧徐徐唤了小厮侍从,⾐冠整齐,缓缓走出。几时这般狼狈过?

  谢流年傻呵呵笑笑“爹爹,灰,灰!”怕谢四爷听不懂,手中还挥向空中比划着“灰,灰!”比划完又是拍手傻笑,露出几颗小⽩牙。

  “小不点儿,长几颗牙了?”张雱讪讪走过来,顾左右而言他“伯伯猜,定是十颗!”一岁多的小孩不是该长十颗牙么,阿大阿二阿三丫丫都是。

  “不对!”谢流年得意的‮头摇‬“不对!”不是十颗。张雱挠挠头“伯伯猜错了?”怎么小不点儿跟自己这四个孩子不一样呢。

  谢流年伸出两个小手,数数还不够,只好用嘴说了“系爱。”我很能⼲,长十二颗牙了!怕别人听不懂,先把两个小手伸出来比划一个“十”然后只伸出两个指头表示“二”

  “小不点儿真可爱。”张雱站在谢四爷⾝边,一脸羡“可惜伯伯这便要动⾝回湖州,小不点儿,咱们要分开了。”开了舂儿,天气渐渐暖和,该起程了。阿爹是奉圣谕回乡思过的人,不好太过在外逗留。

  要走?谢流年看看张雱,看看张屷“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泪流了満脸“不狗,不狗。”你们怎么能走呢?不许走。

  张屷也哭了。一只手抹眼泪,一只手拉住张雱央求“爹爹,咱们走时,把小不点儿抱走。”看她哭的多可怜呀,跟那天一样可怜。

  两个孩子哭了个稀里哗啦。

  当然那天张雱一家并没有走,是又过了大半个月才走的。他们一家起程上路的时候,冰雪已经消融,天气已经转暖,柳树上已长出了小嫰芽。

  谢四爷抱着小女儿到郊外流杯亭送行,同座的还有虞知县、几名卫所军官、一个大和尚。谢流年举目四望,很好,有文官有武官,有兵有匪,有僧有俗,还有谢四爷这位⽩⾐名士,真齐全。

  美的小脸上,晶莹的汗珠不断滚落,墨⽟般的大眼睛里満是诚恳和关切。谢四爷蹲下⾝子,任由他给谢流年带上银项圈。

  “谢世叔,我,我会想你们的。”小男孩儿结结巴巴,说出了生平第一句⾁⿇话。然后,看了小小的谢流年一眼,红着脸跑了。

  马车上的人等到他,集体发出一声呼。岳池挤到张雱和解语⾝边,一脸谦虚的请教“爹爹,娘亲,请问偏心两个字怎么写?”阿屷这么小你们就惦记着给他讨媳妇了,我和大哥呢?

  张雱把満脸通红的小儿子拉到怀中,解语怀中坐着小张嶷,夫妇二人异口同声“他们两个最小嘛。”而且阿屷憨憨的,也是个死心眼儿。

  沈迈倚在靠垫上,乐呵呵招呼“阿忱阿池过来,阿爷疼你们。”沈忱和岳池一边一个靠在沈迈⾝上,叹道:“敢情我俩还有人要啊。”车內响起一片笑声。

  张雱一家慢悠悠回了湖州梅溪老家,谢流年恢复了往⽇生活。她和从前一样或是在西跨院自在玩耍,或是在萱晖堂嘻戏笑闹。若是谢四爷空闲了,不拘⽩天还是晚上,会抱她在怀里慢慢讲书,讲的很有趣。

  夏天来临时,谢流年爱上了戏⽔。晚上‮澡洗‬时常常猫在⽔里不肯出来“再洗洗,再洗洗。”躺在⽔中好似很享受的样子。何离跟谢四爷商量过后,索给她换了一个大大的香柏木盆子,洗过之后由着她在⽔中玩一会儿。

  这个夏天,谢流年走路已经很稳了,她常跟在谢棠年⾝边,在花园里、荷池边玩耍。何离胆子小,必定要亲⾝跟着跑来跑去,唯恐两个孩子有什么闪失。“在⽔边呢,那要格外小心才成。”谢四爷笑话她,她也不以为意,温温柔柔解释道。

  偶尔遇到胆怯怕羞的谢丰年,谢流年总会冲她热情的笑笑,大声叫“细姐姐”对这状似无⽗无⺟的女孩儿,谢流年內心中有股子怜悯。

  谢丰年总是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她自幼过惯了苦⽇子,如今不仅锦⾐⽟食,府里长辈对她也比先前上心、和气。谢老太爷、谢老太太、谢四爷都时常着人给她送些上等茶点果馔、笔墨纸砚。从今年舂上开始,她和谢绮年、谢华年一起在家中上学,读书写字,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

  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子。谢丰年从小会看人眼⾊,她不笨,知道之所以能有今时今⽇,和这位七妹妹多多少少有些⼲系。旁人且不说,谢老太太若不是因为谢流年喜,怎么会注意到谢丰年。

  谢丰年一天天丰臾起来,也好看起来。从前,她瘦的像只竹竿。竹竿哪里有好看的?所以她不起眼,不受人看重。“细姐姐,好太!”谢流年拉着她大声赞美。一个女孩子,你越夸她美,她就真的会越美。女孩子需要赞美,更胜过需要脂粉。

  “四妹妹气⾊真好。”秋风渐起时,谢绮年俏生生站在桂花树下,満脸含笑“许久不见⺟亲,四妹妹可想念她?”三太太被送回娘家,算来已有半年之久。再怎么着,也该接她回来了罢。

  谢丰年低着个头啰啰嗦嗦,说不出话来。让她说“不想”她没那个胆子;让她说“想念”打死她也不愿意说。想念?谁生下来是骨头不成,上赶着想被人凌

  谢绮年不由心头火起,这是什么意思?做出这幅样子,是谁欺负了她不成?自己这做嫡姐的半点不搭架子,好言好语跟她商量着,她倒抖起来了!

  “⺟亲素⽇待你不薄。”谢绮年声音冷冷的“你若有良心,岂能不想念她?”不能再等了,着实等不得。娘亲才回苗家时还不碍,横竖有大舅二舅在,都是疼妹子的。可如今二舅升官到了外州,大舅卧病在,家事全是两位舅⺟把持!娘亲她的⽇子一⽇比一⽇难过,实在是等不得了。

  想到三太太来信中提到的苦况,谢绮年心如刀绞。她这样从小娇生惯养的苗家独女,如今被两位舅⺟整治的常常挨饿!一发脾气就关起来饿着!说让她败败火!不只嫂子们待她不好,连侄女们都对她风言风语的不恭敬。哼,一帮没出息的,不就是怕有个长住娘家的姑⺟,她们这待嫁的女孩儿不好说亲事么。

  那是我的亲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谢绮年狠狠心,冷冷吩咐道:“我知你定是个有良心的。今晚随我一道去见老太太,求她老人家接⺟亲回来。听清楚没有?”明知谢丰年一向懦弱,只有听命于人的份儿。

  谢丰年啰嗦着点了点头,颤声应道:“是!”听谢绮年这话音儿,她是已经铁了心,不可更改了。

  八月初一这晚,谢绮年带着谢丰年、谢之年跪在谢老太太面前,哀求“接⺟亲回来”“七弟年幼,思念⺟亲。便是我和四妹妹,岂有不想她的?还求老太太开恩。”带着弟妹连连叩头求恳。

  谢老太太淡然一笑,问道:“之哥儿,你想念你⺟亲么?”谢之年歪着头想了想,老实承认“想。”小孩子哪有不想亲娘的。

  谢老太太同样问了谢丰年“丰姐儿,你想念你⺟亲么?”谢丰年俯伏在地上只是哭,一句话说不出来。

  谢绮年滴泪道:“老太太,四妹妹她想念⺟亲,痛哭失声,还望您莫要怪她。”孺慕之思,谁人没有,真是感人肺腑。

  谢老太太悠悠说道:“丰姐儿,若你想念于她,我便承许你,接她回来。”若是庶女也想她,可见这人还有可取之处。

  谢丰年急切的抬起头,一脸惶恐的看着谢老太太。然后,她哀嚎一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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