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来人手忙脚地捂住嘴巴,却难以遏抑急的气息。
“还不出来!”朱学书冷凝着嗓音。
闵熹娇小的⾝子畏首畏尾的由门旁缓缓探出头来。
对于出乎意料急转直下的剧情,金梅脸⾊忽地沉下,面容丕变“这…”她千代、万代,这丫头怎么还是如此不开窍?
她都明明⽩⽩、清清楚楚要她别到大厅来了,她竟然还有天大的好本事,敢
我行我素地跑出来坏事?
这…这辛苦设下的计谋又是何苦来哉!她抬眼,偷偷瞄着对面低首的男人。
朱⽟灼头不抬,好似没人能打搅到他享用眼前的天仙美味。
一口、两口…他的薄轻啜着汤,发出啧啧声响。
金梅轻点下颔,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进来!”朱学书严峻地下了命令。
“我…”闵熹的肩头轻颤,腿双虚软得不能成行。
朱学书齿光鉴人,散发出冷冷的杀意。这次,他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错放任
何一个会威胁到他处心积虑所策划的老鼠。
“叫你进来,你听不懂人话还是耳聋了?”金梅面寒霜,语气不善,标准的
晚婆娘脸⾊。
“是。”闵熹小心翼翼地踏出步伐,一步、两步、三步…
“你要踩死蚂蚁是不是?”金梅嘲讽地笑问倒退一步的闵熹。
“没有!我没有!”闵熹忙不迭地头摇,无辜至极。
“哼!”金梅举起涂満蔻丹的纤纤⽟指,仔细一一打量,言行举止间皆诉说
着不屑的态度,连施舍给闵熹一个好眼神都不愿意。
怎么办?闵熹垂下眼脸游去満眼的苦恼。
原来,全部的人都是坏人,连金大姐也是卧底的奷细…她终于弄懂刘嫂为
何会如临大敌了。
他们没有朋友,有的是要将他们吃⼲抹净的敌人。
他们全在虎视眈眈,等着一口将他们呑下,不留残骸。
没错,她听到了,她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要谋财害命。
最重要的,他们要杀死⽟灼!
是的,还有她,他们要她怀朱家的子嗣,等生下宝宝后,再连她一起杀掉。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只要陪陪⽟灼就好了吗?为什么又有这些七
八糟的谋?她和他过得很快乐,为什么要破坏掉呢?
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有没有人会来救她?
⽟灼!她的脑海马上浮起这个答案。
下一秒,随之而来的恐惧又将答案狠狠否定掉。
不可能,⽟灼不能救她,也没有能力救她,他太单纯了,他不懂这些坏人要
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叔叔就要杀掉他了。
她拼命搜寻最后的希望…啊!刘嫂!没错,还有刘嫂。她四处张望,盼望
能有一丝曙光出现。
“闵熹!”森鬼魅如从地底下传来的嗓音,惊醒了找寻的心思。
“什么事?”闵熹嚅嗫地低问。
“你怕什么?怎么不再向前一点?”一张平板的面⽪要笑不笑,双眼黑不见
底。
“我…”她再向前一步,额际开始泌出冷汗。
“在找什么啊?”朱学书扯动嘴角,露出一道诡异的弧度“刘嫂是不是?”
“没有!”她面⾊大显,迅速否认自己明显的求救动作。
“没有?没有就好。”朱学书的语气有说不出的欣慰,好像在称赞闵熹是个
好女孩。
金梅却是一阵怪笑,表情诡谲难辨,透着不以为然。
“坐啊!站着作啥?”朱学书慈祥地招手,好似刚才的诡计庒儿儿不存在,
只是闵熹错听罢了。
这…她要被杀了是不是!闵熹眨眨眼,斜眼偷偷觑了朱⽟灼一眼。
朱⽟灼没看她,披肩的长发低垂,遮去了他刚毅的面容。呃…等等!他
说…
过来?
发间隐隐约约可见他的薄悄悄掀了掀,虽然没出声,但是经过这些时⽇的
相处,她已约略可以猜出他在说些什么。
他要她过去?她抬眼望了望前方的猛虎豺狼,心口忐忑不安。
这…一去,不就尸骨无存了?
她该不该过去?要不要过去?现在说走还来得及吗?
可能来不及了。她收回沉重的视线,不再留恋早已合上的大门。
已由不得她不去了。她深昅一口气,汗的双手紧紧揪住裙摆,不管三七二
十一地往前直冲而去,犹恐慢了一步便被逮个正着。
眨眼间,她便冲至朱⽟灼⾝边的位子。她手脚利落,瞬间一把拉开椅子,快
速落坐。
朱学书笑得不怀好意“好,非常好。”
她是过来了,没想到却是跑到对面的那头去,好像他们是吃人怪物会把她生
呑活剥。
傻丫头,她以为这样就能全⾝而退是不是?金梅无奈地摇头摇,不知道该如
何说她的天真。
就算人家原本有要放过她一马的顾虑,现下也然无存了。
她心虚的举动昭然若揭,在在告诉他们刚才的谈话她一字不漏都给听进去了。
试想,依朱学书心狠手辣、绝不留情的个,怎么可能会眼睁睁让她逃出手
掌心?
唉!她的头怎么有种越来越疼的感觉?金梅菗动的额际,伤脑筋地睨睨
动也不动的“他”
还是不动?好,她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收尾。金梅口中念念有辞,拿起叉子狠
狠地戳着盘中的食物,好似跟谁有仇。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可得想清楚,现在有难的是他心爱的老婆大人
啊!
“听说你叫闵熹?”朱学书再次发动攻势。
“嗯!”放在腿上的小手抖个不停,汗⽔由闵熹的背脊缓缓流下。
别怕。朱⽟灼大而温暖的手掌不知何时握上了她的小手,稳稳固定住她颤动
得不停的⽟手,也定安了她惊吓的心房。
沉稳的气息由耝糙的掌心渐渐传送至她柔嫰的手心,仿佛在告诉她,一切都
会没事,别怕,有他在。
她抿紧嘴,娇小的背脊打直,正襟危坐地目不斜视,接着眼观鼻、是鼻观心。
不到半刻,她气息渐趋平稳,面⾊如常。
好呀!没想他还真有这么个三两三,果然教人刮目相看。金梅喜出望外地只
差拍案叫好。
“你待在门外多久了?”朱学书慈眉善目的问“听了些什么话?”字字句
句却咄咄人、毫不留情。
“闵熹没听见什么话。”不知是不是朱⽟灼的安抚起了作用,闵熹竟然能畅
然无碍地对答如流。
“没事你缩在那儿做什么?”他倒要看看她接下来要如何应对,胆小如鼠的
她这次不慌了手脚才怪。看她刚才惧怕的德行,这次应该会吓傻了才是。朱学书
得意洋洋地胡子,等着她不打自招。
“闵熹既然负责厨房的工作,当然得随时注意前厅是否有遗漏之处。”她理
直气壮地回答“我是善尽我的本分。”
“没想到你这小女佣嘴巴倒利的!”朱学书怒极反笑,面目狰狞,不再戴
着虚假的慈祥面具。
“不敢,我只不过是遵守下人的规矩,不敢随意偷懒。”她倔強地抬⾼下巴,
眼神桀惊不驯。
“丫头,说话小心点!”金梅冷若冰霜,连吐出的话语也是冻死人的冰珠子。
闵熹好比被怒的⺟狮子,忽地沉下脸⾊,面带不善。
看这情况,她似乎有硬碰硬的打算。
没错,闵熹心中的确悄悄作此打算,孤立无援的她面前有饿虎,后面却无退
路,当然只脑瓶自己放手一搏,看能不能杀出一条⾎路来。
刘嫂既然是无望了,她总得自己想法子,不然会死他们全部的。
她的手紧紧护住肮部,感觉信心顿增,能够打倒全天下所有的困难了。
宝宝,她的宝宝,她得为她的宝宝找一条生路,哪怕前方的路是如此崎岖难
行。
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他们。她眼神坚定,小手使力握了握手心的温暖,告诉
他别怕。
不会有事的,他们能一起渡过这个难关的。
这样小心翼翼的一举一动,朱学书的利眼当然没漏瞧,他目光灼灼,贪婪地
望着她覆住的小肮。
“你孕怀了?”他挑眉,齿光跃动,诉说他的包蔵祸心。
不能!绝对不能被发现。闵熹咬紧牙关,心中喃喃咒骂。这是一个双输的选
择题,无论她选哪一个,最后的答案都是错。
如果坦承她孕怀了,虽然可以暂时侥幸免除一死,但是⽟灼的生命便岌岌可
危,朱学书绝对会趁这好机会暗杀掉朱家惟一的继承人。
但如果回答没有孕怀,这也代表她已无利用价值,再无留下的必要了…朱
学书不会笨到留下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把柄。
所以,结果只有一个,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半晌,她心中已迅速作出决定“没有。”她面不改⾊,冷静自若“闵熹
都还没有结婚,怎么会有孕怀的可能?”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都到这个关头了还在死鸭子嘴硬。”朱学书冷
酷地睨着闵熹。
“闵熹只是秉持几分事实便说几分的话,不会妄想欺骗别人。”她坦,
扁明磊落的回睨朱学书“小人可不是我这笨人当得起的。”
“你在暗指朱先生是小人不成?”金梅忽然打旁揷进一句,乐得煽风点火,
最后来个天下大。
“没有。”她不过是明示罢了。
朱⽟灼放下从刚才就死抓不放的汤匙,抿了抿嘴后,顺手拿起餐巾纸拭净嘴
上的汤汁。
还笑!他知不知道两人都快遭殃了?!闵熹偷偷觑着他若有似无的齿光,情不
自噤地钻起眉头。
“既然你都已经作出决定了,就不用我再多说废话。”朱学书也不嗦,直
接判处她死刑。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刘嫂呢?”看来是绝望了,闵熹打量密闭的室
內,发现仅有的自己被落了闩。她现在是能多拖一刻便多一份希望了。
“那个老太婆?”朱学书嘿嘿好笑“我怕你一个人上路会孤单寂寞,老早
就让她到前头等你了。”
“什么?!”闵熹大惊失⾊,不可置信地低嚷。
“她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她怀的是什么鬼胎?哼!想跟我斗,还早得很呢!反
正她也没利用价值了,我没必要摆个暗针在自己⾝旁,你说是不是?”朱学书笑
容可掬,轻轻问着脸⾊泛⽩的闵熹“我看你也甭拖了,反正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就⼲脆点上路吧!”他偏头,以眼神示意金梅可以开始动手了。
“不!”闵熹头摇,急忙要起⾝逃跑。
不行…不行…她的⾝子竟然动弹不得!她被人庒制住了。
她错愕地抬眼,震惊地望着面无表情的朱⽟灼。
“为什么?”她轻轻喃语。他竟然要帮着他们除掉她!
秋⽔瞳眸蓦然起了层薄雾,滴滴皆成珍珠泪。
“为什么…”她垂首,灼热的泪珠轻坠于朱⽟灼覆于她腹上的大手。
他的眼神深奥难懂,灵魂的深处似乎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要我相信你?”哪怕是害了她和宝宝?
他给了一个沉默的答案,薄悄悄掀了掀,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金梅不知何时拿出了一瓶酒“啊!上好的美酒。”她低低叹息,赞许地凝
望所费不赀的香槟“包裹着最毒的毒葯呢!”她笑昑昑地下了结语。
“不要…”闵熹努力挣扎,贝齿咬紧无⾎⾊的瓣。
“来,小姑娘。”一杯晶莹剔透、香气四溢的香槟被送至她面前。“赶紧⼲
了,早死早超生,下辈子就学聪明点,不要又是优呼呼的笨丫头了。”
“我…”她望了望眼前的毒酒,又转头看着朱⽟灼。
这是你要的吗!她盯着他的眼,⽔汪汪的大眼难抑悲伤的询问着。
他缓缓垂下眼脸,似乎不敢直视她的质疑。“喝吧!”他温柔的嗓音有着不
容置喙的决心。
“好!我喝。”闵熹哽咽,”把端起杯子,朱在碰到杯缘时停顿了一下,
“我相信你,哪怕就是死,我仍然相信你!”她字字句句皆透着依恋。语毕,她
仰头一口饮进杯中的穿肠毒葯。这是他和她的选择,她不后悔,从来就不后悔。
她的⾝子渐渐软倒,神志开始不清,眼前一片朦胧。
脑海直转着,不后悔呀…
今一大,听说来了一个竹本女庸,她很竹木,什⿇都一小曾。我吃道,已后
西女教她竹木旦,哈!炳!炳!
不,她不笨的,从认识他之后,她就不笨了…
“现在,你要假装自己是死人。”他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好!这是个死人
游戏,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呵呵!这次她一定可以赢,不用假装了,她真的要变成死人了…不会有感
觉…他再也骗不到她了…那儿没有沙漠,她从此再没了感觉…
嗯…她要什么愿望呢?啊!有了…
他要答应她,等她走了之后不可以哭喔!要记得当初的承诺,留下的那个人
不可以哭…
真好,她终于赢他这么一次了。
“小人…小人…”她喃喃咒骂着。“竟然用食指点糖⽔,可恶,又要
我…”
可惜她不能学他那一招,这么一大杯,全部呼噜噜喝进肚子里了。
想到他狡猾的嘴脸,她缓缓绽出一抹灿烂的笑花,好似拥有了全天下最大的
幸福。
“小朱子…小朱子…”她爱娇地窝在他怀中“只有我能叫你小朱子,
这是我们的秘密,你要记得喔…”
“你喜我吗?”
不,我不喜你,我爱你。
“你说,永远能有多久?”
“不知道,我想大概有一辈子这么久吧!”
“那你要不要爱我一辈子?”
“呃?不好啦!这样就是永远了耶!永远就是要等到很久、很久,久到…”
她为难地皱起眉头。
“久到我们都看不到彼此,连转个⾝都很困难。”他嘻⽪笑脸。
她现在答应还来及得吗?
永远,她答应会永远爱着他…
只是她的永远已到了尽头,而他的永远却在她⾝旁擦肩而过…
她抬起手,忙不迭地要抓住最后的希望。
“小朱子。”抓到了。
“嗯?”他低沉的嗓音如舂风般轻轻拂过,带给她満心的温暖。
“我相信你!”她坚定地呢喃,心満意⾜地放任自己坠落无边的黑暗中。
“谢谢。”他微微露出一丝笑容“睡吧!没事的,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
的。”他在她额际印上一个温柔的轻吻。
“我…爱…你…”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皙的脸庞缓缓落下,最后终于跌落地面,消失得
无影无踪。
在眼泪坠地的同时,她亦松开了紧握的大掌。
“乖乖睡…睡美人要悄悄地睡去,这样才能等待王子来把她吻醒…”他
柔情万千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让你的王子来替你屠龙吧!你再也不用害怕
了…”
他将她轻轻放下,让她安睡如常。
“朱学书。”他转⾝面对他的敌人,无知幼稚的眼神已转为冰冷无情,眨也
不眨地望着错愕的朱学书“审判的⽇子已经来临了!”
朱⽟灼冷冷地笑着,鬼魅的森嗓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
一场惊逃诏地的暴风雨已然来袭,命运之神终于即将展开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