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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内外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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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凤仪经过长途跋涉,心力瘁下,终于病倒了!她病得非常厉害,额头发烫、一直昏不醒…

  郞中瞧过后,只说风琊侵⼊內腑,开了几服药。给张凤仪喂完药后,林纯鸿和崔⽟儿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崔⽟儿坐在边,横了林纯鸿一眼,啐道:“就你会逞英雄!万一伤了哪里,该如何是好?”

  林纯鸿‮开解‬外衫,里面露出软软的甲装,道:“无妨!不让她捅一刀,她始终解不开心结,终究不是个办法!”

  崔⽟儿微微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林纯鸿接着说道:“倒是你!你确信她不会伤害你?万一她劫持你,来威胁我,怎么办?”

  崔⽟儿给张凤仪的额头换了一块冷⽑巾,盯着张凤仪,幽幽道:“凤仪姐光明磊落,万不会如此!哎…女人都是命苦…”

  正说着,突然张凤仪一声尖叫:“我没有…我没有…”

  林纯鸿、崔⽟儿吓了一跳,且见张凤仪情绪动,不停地翻来覆去,额头上的⽑巾也掉在了上。

  崔⽟儿连忙按住张凤仪,将⽑巾重新搭在张凤仪的额头上。

  “娘…我真的没有…马祥麟他冤枉我…我和林纯鸿没有私情…呜呜…”

  张凤仪的叫声尖刻,更是在昏中哭了起来,崔⽟儿眼泪也止不住扑扑往下掉。

  林纯鸿心如刀割,一股闷气郁郁于,恨不得立即将马祥麟狠揍一顿,出一口恶气。但是他能这样做吗?他出面只会坐实谣言,只会彻底让张凤仪再无生的快乐。

  林纯鸿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拥有威力无穷的大炮,拥有举世无双的武力,但在強大的社会习俗面前,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起了唐吉可德,骑着一匹瘦马,向风车发起了决死冲击。现在的他,与唐吉可德何等相似!

  “来…轩儿,让娘亲一个…年儿!别欺负妹妹…把你的破木扔一边去…脏死了…整rì一点正经都没有,只会耍刀弄…”

  “轩儿…年儿,娘对不起你们…待娘打完了仗,娘给你们做山西的猫耳朵…”

  “娘…你就让我再看看年儿和轩儿…娘,儿媳求你了…”

  林纯鸿再也忍不住,两行泪顺着脸庞滑落…

  崔⽟儿早就哭成一个泪人,拍着张凤仪的⾝躯,哽咽着安慰道:“凤仪姐,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去看年儿和轩儿…”

  张凤仪依然不停地说着胡话:

  “林纯鸿,你说大海波澜壮阔,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海啊?”

  “军舰比城堡还大?牛⽪吹破了吧?一艘军舰有红夷大炮上百门?我不信!”

  “林纯鸿,我们一起骑着马,横扫天下贼寇,好不好?嗯,你说得对,女真人才是劲敌!那我们就一起打到辽东去…”

  …

  “娘…婆婆说了,让我回窦庄…娘,你别骂我啊,我不是被休掉的,是婆婆派我回来的,帮娘抗击贼寇…”

  林纯鸿不忍再听,对崔⽟儿说道:“你就辛苦点,待她⾝体好了,你劝她带兵回山西吧…”

  林纯鸿转过⾝去,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

  且说朱由检看到林纯鸿的奏章后,见林纯鸿慡快地付鱼⼲,颇为后悔,暗暗地下决心,这次秦良⽟若成功,林纯鸿没了造反的基,一定要将其调回北方重用,还要给他升官加爵,绝不让他没了好结果。

  对林纯鸿建议在琼州府建设盐场,专用于制作鱼⼲,朱由检朱笔一挥,画了个大大的红勾,并告诫林纯鸿小心看护,万不可令盐场之盐流⼊食盐市场。

  林纯鸿建议朝廷组织出海捕鱼、制作鱼⼲,朱由检颇为心动,将此事付朝议。

  朱由检満以为如此利多弊少的方略,必然得到満朝文武的支持。哪想到,朝议的结果让他大跌眼镜,満朝大臣几乎形成同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劝告朱由检万不可行此策!

  反对的理由五花八门:

  考虑深远者声称,朝廷应付‮陆大‬,尚且左支右绌,如果允许渔民出海,势必投⼊巨资建设海军,朝廷哪能拿出这么多钱?

  顽固者声称,渔民出海捕鱼后,朝廷势必无法掌控,很可能重现当年嘉靖时倭寇之祸,现在朝廷內有贼寇、外有女真人肆,如果再出现倭寇之祸,朝廷如何应对?

  胡搅蛮者声称,大批难民被聚集起来制作鱼⼲,一旦受到贼寇挑拨,聚众造反,必然为祸海疆,荼毒生民。

  别有用心者竭力攻击提出此策的林纯鸿,声称林纯鸿倒行逆施,不仅等同军阀,还到处蛊惑刁民闹事。这次更是提出亡国之策,不杀不⾜以谢天下!

  …

  朱由检一阵头昏目眩,他就搞不懂,仅仅只是朝廷组织渔民出海一事,为何冒出如此千奇百怪的理由!现在又不是没有出海打渔的渔民!而且,林纯鸿在广东制作鱼⼲,为何就没有这些七八糟的事?

  朱由检觉察到,这帮大臣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由检参悟不透,忍不住询问⾝边的曹化淳,曹化淳一语道破天机:“张彝宪自掌铸币一事后,多得外臣嫉恨!”

  朱由检恍然大悟,原来是內廷外廷之争!

  实际上,无论是朱由检,还是朝堂之臣,都非常明⽩,所谓的內廷外廷之争,本质上就是君权与臣权之争,焦点都集中在皇帝和大臣⾝上。太监无非就是君权上的寄生物,失去了皇帝的支持,一纸诏书就可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当初,朱由检将铸币给张彝宪,并规定,所得之利归⼊內帑,不关外廷户部什么事。也就是说,大明的户部永远不知道朝廷手中能有多少钱,更不可能据此制定详细的财政预算。朱由检此举遭到了大臣的竭力反对,不过,朱由检一意孤行,方才将铸币一事強行推广开来。

  外廷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隔三差五地上奏章,试图将铸币之利划到户部,朱由检将此类奏章全部留中,大有你说你的,我⼲我的趋势。

  无论是朝堂之臣,还是宮內的太监,对权力的变化非常敏感。太监们从朱由检此举中找到了信心,行事越来越嚣张,势力rì趋庞大。而朝堂之臣试图将太监势力的复兴扼杀在萌芽状态,不停地狙击太监势力。

  这次,大臣们终于找到了机会,狙击朱由检的出海捕鱼之策!

  大臣们的潜台词就是:要捕鱼制作鱼⼲,没问题,不过首先把铸币权和捕鱼权给我们!

  朱由检读历朝实录,对大臣与太监之间的权力争斗了然于。自成祖后,大臣们的权力越来越大,这主要表现在內阁的权力呈逐步扩大之势。直到隆万年间,隆庆皇帝暗弱,再加上新继位的万历皇帝年幼,內阁的权力达到了顶峰。万历皇帝成年后,內阁的权力一度有所削弱,引起了大臣们的极度不満,皇帝与大臣开始冷战。到了天启年间,魏忠贤弄权,內阁权力一度被削弱严重,直到崇祯初年才缓过一口气来,目前正处于逐步扩大的状态。

  没有人喜自己的权力被侵蚀,朱由检也不例外,他不停地琢磨办法,试图让大臣们让步!

  当朱由检还在思索对策时,秦良⽟的战报抵达京师,声明计划还未发动,即被邦泰发现,不得已停止进兵。朱由检接报后,无所谓喜,无所谓忧,毕竟相比较迫在眉睫的贼寇而言,林纯鸿造反乃没影的事,况且,目前林纯鸿还算听话,积极为朝廷财计出谋划策,显得颇为忠义。

  按照以往惯例,计划失败,朝廷也没有损失,朱由检绝无追究的意思。但是,现在君臣之间处于对立状态,正缺筹码的朱由检哪容机会⽩⽩溜走?朱由检立即令內阁追究计划失败的责任,要给天下一个満意的待。

  大臣们哪能不明⽩朱由检的意思?纷纷把焦点集中在温体仁⾝上,看他如何应对。

  要追究计划失败的责任,温体仁作为谋划者,自然逃脫不了,兵部作为命令下达者,自然也难辞其咎,秦良⽟作为计划执行者,理所当然应该挨板子。不过,温体仁能这么处理么?显然不能,这样不仅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还得被大臣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要说,君权臣权相斗争时,內阁首辅夹在中间就是一个受气包。不仅皇帝对其不満,大臣们也指责首辅不能为外廷争取更多的权力。温体仁现在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里外不是人,想来想去,别无它策,只得以退为进,向皇上递辞呈。

  这个辞呈的含义相当丰富,它明确地告诉朱由检,皇上,退一步吧,否则,朝堂将因此陷⼊动之中;同时,它还向群臣宣布,谁他娘的觉得自己能够打赢对皇上的这一仗,谁来⼲,老子不⼲就是了!

  辞呈的效果马上体现出来,朱由检马上慰留温体仁,群臣们也暂时停止了提出更为过分的要求。最终,双方各让一步,朱由检依然将铸币之利纳⼊內帑中,不再提制作鱼⼲一事;群臣也不再要求朱由检出铸币之利,将制作鱼⼲一事抛在了脑后。

  至于制作鱼⼲对整个大明的好处,没有人再去关心,就像林纯鸿从未提出过制作鱼⼲一般。

  哎!大明的悲哀,无数的时机、无数的善政,竞相湮灭于朝廷政争上。大明朝廷的确病得不轻,几乎已经病⼊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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