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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徇私渎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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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我虚弱的⾝躯伤痕累累,一条手臂和一条腿都难以动弹。无法再跟老刀子抗衡,也没有逃脫的可能,狼牙山的山顶只有老刀子一个人,然而他的那些手下可能都在山脚,我看了老刀子一眼,渐渐平静下来,该做的事全部做完了,至于老刀子能不能放过我,其实我并不在意。

  “我也是大河滩长大的人,⾝在三十六旁门,对于七门的事。我知道的不比别人少。”老刀子的声音低沉,他还有他手下的人一直都在河滩搜捕我,但真正找到我的一刻,老刀子的神情没有半点轻松。他低着头,道:“七门英烈,忠肝义胆,我很佩服,到了现在,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我有数。”我点点头,无论我和老刀子是否站在同一个立场,即便现在他要抓我,我仍然得承认,⻩沙场胡家的⾎眼老刀子,是一条好汉。看着老刀子仅剩的一只眼睛,我隐约能看到他年轻时候的样子,统领三十六旁门的胡家,一甲子一出的⾎眼,老刀子心甘情愿放弃这一切,义无反顾的加⼊河务局,就说明他心里同样装着这条大河,装着大河两岸无数的生灵百姓。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你们七门为这条河,付出了太多太多,包括你在內。”老刀子望着我⾝上已经⼲透的⾎迹,道:“你后来做的事。我都知道,我不否认,如果换做我,可能不会有你做的好,陈近⽔,你是这条大河的英雄,是这片河滩的英雄,大概,你不会青史留名,但你所做的一切,都记在我心里。”

  我没有接他的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其实只是空谈,它改变不了现状,也改变不了一些事实。老刀子顿了顿,又点了一支烟,他的表情有些苦闷,又有点沉痛,大口大口菗着烟,似乎不想直视我的眼睛,把头转向一边,道:“你要知道,你杀过我们的人,这事我全力在庒,但已经有风声传了出去,河务局不是我最大,上面还有别的部门在管辖我们,事情传出去,上头就会下令彻查,你的名头太大了,我可能盖不住,陈近⽔,我很想保你,可是…”

  “我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公理,不管我是谁,欠下的帐,都是要还的…”此时此刻,我一点都不记恨老刀子,他已经这么大年纪,独子死在我手里,能坐下来跟我慢慢的谈,已算宽容,我还没有孩子,但我能想象的到,如果谁伤害了我的孩子,我豁出命也会追击凶手,⾎债⾎偿。

  “你,我,还有很多很多人,活着就要去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是这样吗?”老刀子丢了烟,道:“这很痛苦…”

  “不用这样。”我看着老刀子的样子,反而像是对我有所歉意,这让我隐隐不安,道:“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的那两个兄弟,能不能放了他们,他们没做过什么,我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

  “陈近⽔,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你会是成就大事的人。”老刀子的眼睛眯了眯,站起⾝,在附近走来走去,他显然在思考什么事情,也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我不知道他怎么想。

  就在老刀子独自走来走去思考的时候,山顶的边缘又冒出一道人影,我扭头看了看,认出那是大伟。大伟是老刀子的嫡系,两个人关系很近,估计是在下面等的不耐烦了,所以大伟才冒然冲到山顶过来催促老刀子。

  说起来,和大伟也算是人了,但是这一次见他,我突然发现他好像有所变化,那种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气焰几乎消散殆尽,他的⾐衫有些凌,过去每次见面都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也的和一团杂草一样,然而大伟的眼神不同了,他看看老刀子,又看看躺在地上难以动弹的我,他能看出老刀子在考虑什么,所以硬生生闭上嘴巴,站到了一旁。

  “就这样吧。”老刀子来回踱了不知道多少步,骤然间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头道:“大伟,今天你所看见的事情,全部都烂在自己心里,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哪怕是最亲近的同事,也不要提。”

  “这…”大伟显然有些茫。

  “这是陈近⽔的尸体,他在狼牙山被人围攻,伤重不支,被火烧的不成样子了。”老刀子指指不远处已经面目全非的幽人的尸体,道:“等会儿,咱们把他的尸体抬下去,河滩的这件事,结束了…”

  “他还年轻,就这么死了,可惜。”大伟本来就不笨,只不过心⾼气傲,自信经常蒙蔽正常的神智,现在他收敛了心,一下就听懂老刀子的话,看都没看我一眼,道:“抬走差吧。”

  我心中顿时一阵莫名的感动,铁铮铮的老刀子,重情重义,他左右思考,就是在考虑该不该放我走。人和人,本就是将心比心,感动之余,我又有些担心,抬一句面目全非的尸体回去,老刀子能不能顺利差先不说,他这么做,会断了自己的前程。

  “我一辈子从不徇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刀子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义无反顾,他的神情伤感,望着我,道:“我知道,你的曾祖⽗,还有爷爷,都过世了,为这条大河而捐躯,我没有理由再带你走。”

  “你…”

  “不要紧,我这把年纪的人了,还有什么所图?”老刀子仿佛能看出我的顾虑,淡淡笑了笑,道:“功名前途,我真的不在乎。”

  我相信老刀子的话,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个世间的人和人总是不同的,有一些在不停的追逐,有一些却甘愿放弃。他们用付出和放弃来挽救这个不断沉沦的世界,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光明才会永存。

  “走吧。”老刀子蹲在我⾝边,替我把已经包扎过的伤口又整了整,道:“但是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叫陈近⽔,陈近⽔这个人已经死了。”

  “那…我该叫什么?”我也随之有点茫然,这个被人呼唤了二十来年的名字如果突然就不属于我了,我会感觉不适应,也感觉别扭。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陈三李四,王二⿇子,无论你⾝在何处,无论是姓甚名谁,你的心不变,你仍旧是你。”

  “陈三,陈三…”我默默的念叨了两句,抬眼望着老刀子,道:“这个名字也不错,以后,我就叫陈三吧。”

  “这件事了结了,我也得带队离开,这次告别,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老刀子站起⾝,带着大伟转⾝就走,头也不回的道:“保重…”

  大伟跟在老刀子⾝后,走出去几步之后忍不住回过头,他并不算是我的朋友,而且双方有过多次冲突。但是大伟一句话都没有说,回头的时候,微微的冲我笑了笑。

  我知道,过去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这一笑中被冲淡了,无论⾎泪情仇,恩怨纠,他都已经忘却。

  老刀子和大伟抬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走下狼牙山,很快,围拢在山脚下的人都跟着他们离开了。我的一条腿动不了,而且⾝子又虚的要命,静静躺在山顶,耳畔还能听到大河趋于正常的流⽔声。和我预想的一样,‮夜一‬之间,破运神胎化解了隐蔵在大河下数千年的大运图,当东方第一缕光照在大河时,意味着这件事,彻底走到了终点。

  老刀子没有食言,在天⾊发凉的时候,弥勒和金大少着气爬上了狼牙山,他们连夜被放了,又连夜赶路,不知道一口气奔跑了多远。金大少把我扶起来,放在弥勒背上,放眼远望,我看到了流淌的河,还有在河岸上为生活而奔波的人。

  他们或许很苦,很累,活的很艰辛,但只要活着,本⾝就是一种幸福。

  “近⽔,是结束了吗?”弥勒的眼角润了,一边背着我,一边哽咽道:“要真结束了,就到七门前辈的祖坟上去磕个头,告诉他们,咱们把他们要做的事,做完了…”

  “是结束了。”我趴在弥勒背上,很想对他和金大少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但我的脸好像在小九红坠⼊深渊死去的时候彻底僵硬了,我笑不出来:“从今以后,我叫陈三,陈近⽔,已经死了…”贞低何号。

  “对对对。”金大少很机灵,老刀子放他们的时候,肯定略微透漏过什么,他跟在弥勒⾝边,道:“三哥,以后有啥打算?”

  “过⽇子。”我想了想,这可能是我心底最质朴,也最‮望渴‬的希望,我希望能和很多很多普通人一样,老婆孩子热炕头。那看似繁琐又无味的⽇子,才叫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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