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二更)
音声落,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一齐转向出言之人。却见,出言之人,神⾊淡然无波。无形中,越显刚才之语如命令,不容人质疑与反驳一句。
楚飞扬随即侧回头,望向面前的云止,道“左相…”
云止没想到宮宸戋会这般直截了当的拒绝,‘不方便’三个字,她委实没感觉出来。
朱银安稍一怔后,立即出声一笑,缓解着眼下微微有些僵持的气氛,道“既如此,那左相,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一个月后,‘南灵国’国都再见。”
云止点了点头,不想在‘外人’面前驳宮宸戋命令般的话。想他如此说,定有他的道理。
楚飞扬看着,原本欣喜的神⾊,俨然如同一个孩子般一下子便跨了下来。于是,尤显得受伤的口之疼痛。情绪,全都一览无余的写在了脸上。
云止不觉笑着摇了头摇,倒是有些无端的喜面前孩子心的楚飞扬。
因为,与楚飞扬在一起,云止可以轻而易举的从他脸上看到一切。他,就像是一个‘透明’人,让人不需要那么累的去努力猜想什么,也不需要那么累的绞尽脑汁去思考什么“九公子,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养伤。到时候,我们‘南灵国’国都再见。”
楚飞扬闻言,稍稍的点了点头。脸上,全是闷闷不乐不⾊。
既然不能结伴而行,三个人,不一会儿便告辞离去。悠长的官道上,落下一片飞扬而起的尘土。
云止看着几人一路离去,片刻后,收回视线。只见,宮宸戋早已经转⾝离去。下山的小道上,⽩⾊的⾐袍轻微扬动。
回到‘东丽城’,已是近中午时分。
对于马上要启程前往‘南灵国’一事,云止再仔细的问了问宮宸戋。
另外,昨夜出派去调查的隐卫,也送回来了消息。并且,将‘皇陵’发生之事,也做了详详细细的陈诉。
云止看完信函后,手一收再一张,那一封信函便顷刻间化为了一堆⽩⾊的小碎片。风过处,如点点⽩雪,飘逝而去。
用过午饭!
正当云止想着怎么安顿琳琅之际。
只听,自己的侍卫前卫禀告:宮宸戋命人处决了牢內所有‘东丽山’匪徒。
对于这个结果,云止有些意外,但却又并无太多意外。宮宸戋的手段,早已经再清楚不过。而,如此一来,琳琅还是带在⾝边为好。
——不得不说,琳琅所抚之琴,甚得云止之心!
府门外,四马并驾齐驱的奢华马车,直接挡道,仿佛在昭示着主人是何等不可一世。
云止看着,微一抿。相对于坐马车,她反倒更喜策马。只是,若宮宸戋坐了马车,而她却策马在一侧,着实有些不妥。
宮宸戋缓步踏出府门,⾝后,跟随着他所带来的那一行侍卫。
云止听到声音侧头望去。光下,那一个向着这边走来之人,⾐袂飘飘,丰姿绰约。让人,实难与前不久狠绝下令处决了近百人那一个忍残之人联系在一起。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双手沾満了红⾊鲜⾎之人,却将一袭⽩⾐穿出了世间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胜雪之气质。
“左相,走吧,莫要耽搁了。”
一句话,淡然无波。目光,也不多侧目一眼。脚步,也不多停留一下。
云止闻言,看着宮宸戋从自己⾝前漫步走过,踏上前方的马车,⾝影消失在马车垂落下去的车帘之后。
琳琅一袭素⾊⽩⾐,怀抱着那一把古琴。低垂着头,安安静静站在云止⾝侧略后半步,没有说话。并且,从始至终也未曾问云止这是要去哪里?去⼲什么?
云止沉默了一下后,侧头,对着侍卫吩咐道“来人,马上再准备一辆马车。”
此临时准备的马车,自然是给琳琅乘坐的。云止吩咐完后,示意琳琅跟着自己的侍卫走。再迈步上前,直接步上了宮宸戋的马车。
宮宸戋的马车,云止这三年来,也曾坐过几次。
除了‘奢华’、‘享受’、‘浪费’六个字外,云止再找不出任何字眼来形容。
⽩⾊的上等天蚕丝丝绸铺坐,两侧并未设下任何旁坐,一如三年前一样。软榻的央中,放置了一小木几。木几上,摆置了一托盘,托盘上置了茶壶与茶杯。
云止踏⼊后,动作自然的在小木几分隔出来的左侧落座,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宮宸戋也不介意,淡声开口吩咐“启程。”此次‘南灵国’一行…放在膝盖上的手,右手指尖有一下无一下的轻轻敲打起膝盖。
云止见此,抿了一口茶后,也闭上眼微陷⼊沉思。
当年,封亦修与林思画两个人,被宮宸戋打落悬崖。但最后,却都侥幸的活了下来。
后来,在武林大会后,她带着景夕前往‘东清国’皇城的时候,半道上,意外再遇了林思画。当时,她直接杀了她。而后听说,封亦修并未回‘南灵国’皇城,而是留在了‘圣玄派’中。‘圣玄派’的掌门天机子,也就是宮宸戋的师弟,乃是封亦修的师⽗。
此次,‘南灵国’皇帝突然发送请柬,真的只是如表面这般简单么?
这时,只听右侧端坐之人,毫无征兆的忽然出声“加快速度。”四个字,音声一如刚才,淡然无波。
云止顿时睁开眼,侧头望去。却见,宮宸戋本未曾睁眼。那不容人直视的倾世容颜,在透过时不时飞扬起的车窗帘子洒落渗透进来的光下,绝美的摄人心魄。薄凉的嘴角、⾼的鼻梁、浓密的长睫、斜飞⼊鬓的浓眉,般般如画的面部轮廓…
时间,不觉在这一刻、在这马车有限的空间內,微微定格。
她睁着一双平静如⽔的明眸,静静望着他的容颜。他长睫低垂敛着目,一动不动坐着。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超脫尘世。
浩浩的队伍,一路马不停蹄往前而去。
奢华的马车,马车四角悬挂着的四只宮铃,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渐渐的,队伍之后的那一辆简素马车,一点点呈落后之势。任车夫如何的狠狠挥扬马鞭,就是无济于事。
侍卫见此,立即快速策马上前,靠近前方那一辆奢华的四马并驾齐驱马车,将情况,一一禀告给了云止“左相…”
云止听着,开口吩咐让队伍的速度慢些。
“怎么,左相是想为了一个区区的琳琅,耽搁了前往了‘南灵国’的行程?”
就在云止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一道声音,不紧不慢响了起来。不咸不淡的音调,让人辩不清其中情绪。
云止侧头望去,道“右相,如今,才不过十五而已。就是依照再平常不过的速度,相信,二十天的时间也⾜可以赶到‘南灵国’。”
“若是路途中,出了什么事,耽搁一下呢?”
“这…”云止话语一时被堵,心中严重怀疑,宮宸戋他这是故意的。
“所有的侍卫,全都策马而行。若后方的那一辆马车,速度实在赶不上。那么,左相或许可以考虑考虑不带那一个人。或者,直接让那一个人也策马。总之,断不能耽搁了行程。”话落,吩咐外面的侍卫加快速度。而,这一过程中,说话之人始终未睁眼一下。
云止不是没想过让琳琅策马,只是,看着他那一副弱不噤风的⾝子…
队伍,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迅疾行驶,简直可用一个‘飞’字来形容。后方的简陋马车,车夫使出吃的劲一下又一下不停的菗打马匹。不过,任车夫如何的赶,一匹普通的瘦马如何比得上并驾齐驱的千里良驹?
为了不让琳琅掉队,最后,云止不得已,只能让侍卫带着琳琅策马。
夜幕时分!
马车在‘东溪城’城外的‘东洲河’河畔停下。
云止步下马车,暗淡月光笼罩的夜幕下,一望无际的河域波澜不起,恍若一条深邃的绸缎,涤着点点支离破碎的小星点,美得令人忍不住惊叹。
只是,惊叹之余,云止却不免微微皱眉“右相,我们这是要乘船?”
宮宸戋在河域边站定脚步,负手不语。因为,明明⽩⽩摆在眼前的这一切,就连一个傻子都能一眼看出来。
云止看着,不觉微恼。道“右相,既然是坐船,这‘东洲河’横跨数座城池,为何不在临近的‘东华城’便乘?非要马不停蹄的赶上这么一整天路?”
宮宸戋闻言,不紧不慢回头望去,理所当然道“本相喜。”
四个简简单单的字,明明确确给出答案。可刹那间,却让人忍不住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冲动。
后方,在侍卫所带下,坐了一整天马、什么东西都没吃的琳琅,在双⾜普一踏地的那一刻,⾝躯一个无力,便直直跌坐在了地上。并且,忍不住⼲呕起来。
云止听到声音,回头望去,心中懊恼宮宸戋之整人、欺负人的手段。
琳琅在缓过劲来之际,抬头,向着前方望去。那一眼,明⽩过来后面要走⽔路后,本就已经苍⽩的脸,明显又⽩了一分。
北堂国,是四国之中最缺乏⽔的家国。
纵观整个‘北堂国’,几乎没有一条大河域。并且,⼲旱是常有之事。
琳琅出⾝在‘北堂国’,与‘北堂国’大部分的百姓一样,几乎没有见过什么大一点的河域,惧⽔。
宮宸戋选在这里登船、硬是快马加鞭赶了一天的路,确实乃有意整琳琅。不过,会选择走⽔路,却是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也有他这么选的原因,并非为了继续整琳琅。再说,他虽转眼间调查清楚了琳琅的⾝世,可惧⽔这么小的方面,自然不可能调查得如此清楚。吩咐侍卫,马上启程出发。
云止吩咐侍卫好生照顾琳琅,在上了船之后,更是令侍卫直接带着琳琅下去休息。
船只很是奢华、富丽堂皇,不亚于马车。不过,并不是很大。最后,不管是云止的侍卫还是宮宸戋的侍卫,都只带了一半。
船舱內的设计,后面乃是房间,前面是船厅。
船厅內,云止在宮宸戋的对面落座。心中担心,不知今夜会不会有风浪,或是暴风雨。
宮宸戋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品着。不管是何时何地,周⾝浑然天成一股难以言喻的优雅,似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与⾝俱在。
“右相,你说,今夜,会有风浪么?”
“没有。”答得很肯定,无形中,给人一丝隐约的安心感。
云止甚少接触⽔域,乘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若真出现风浪,到时候,还真不好说。
东申泽所乘坐的龙舟,肆无忌惮顺着‘东洲河’河域而行。一路上,劳民伤财。丝竹管弦,不绝耳语。**颓⾊,不堪⼊目。
三⽇后,夜深。
奢华船只上,琳琅的房间內。
云止为榻上的琳琅把了把脉,吩咐门外的侍卫照顾,便转⾝离去。
没想到,才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本就消瘦不成样子的琳琅,明显又瘦了一圈。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面⾊苍⽩如纸,气若游丝。
宮宸戋独自一个人,站在船头。⽩⾊的⾐袍,在夜风中飞扬。
云止自琳琅的房间出来后,在船尾站定脚步,负手而立。⽩⾊的⾐袍,同样吹拂在深夜的夜风之中。
对于东申泽近⽇来的所作所为,云止自然都非常的清楚。飞鸽传书,更是时不时的传来。在未登基之前,东申泽也算是一个奋发图強的有识之士。他的诗画,丝毫不亚于朝中精挑细选选子套来的那些文官。只是,最后…这样的皇帝,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想取而代之了。
如今的东方卜,已是按耐不住。如今的东玄绪,已有五岁了,已渐渐开始懂事。
宮宸戋与东方卜两个人,最终,不管是哪一方胜出,谁做了皇帝,对她而言,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事。一相比较,还是东申泽在位,对她更有利些。只是,辅佐这样一个皇帝…
云止不觉轻轻的摇了头摇!
月光下。
一船头,一船尾,两袭⽩⾐,⾐袂飘飘,背对背而站。
东洲河,横跨城池众多,枝⼲分流亦多不胜数。分分叉叉,聚聚合合。再在有心人的算计下,两舟‘相遇’是迟早之事。
也不知,时间具体过去了多久。
不经意转⾝的云止,远远的便看见了前方浩渺的⽔雾中,那一艘灯火明亮的大龙舟。
宮宸戋吩咐侍卫,减缓行驶的速度,与前方那一艘龙舟保持一定的距离。随即,转⾝,缓步返回同样灯火明亮的船舱。
云止望着前方那一艘龙舟,知道东方卜就在上面。
或许,待会相见,她可以算一算之前的那两笔算计之账。不过,或许他还要找她算账也不一定。毕竟,她坏了他的好事。
眼下,她还不想和东方卜撕破脸面。
整整三年不见的云泽天与景夕两个人,她还要利用东方卜来找到他们。
片刻后,云止也返回了船舱。只见,宮宸戋一个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龙舟內。
偌大的船舱,摆设布置俨然如一座缩小的宮殿。
东申泽一袭明⻩⾊的丝质⾐袍,⾐带宽松而系,端坐在上方的龙椅之上。文武百官,按着⾝份依次位居左右两侧。东方卜坐在左侧,一个不上也不下中间的位置。
穿戴暴露的舞姬,在央中踩踏旋转出曼妙的舞姿,跳着各⾊妖娆的歌舞。
勾人的⾝段,半透明纱⾐下若隐若现的⾝躯…别说是皇帝东申泽,就是文武百官,也有些按耐不住。
东方卜看着看着,悄无声息起⾝,步出船舱,一个人在船尾站定脚步。东申泽越是昏庸,越是引起民怨,越是失去人心,对他便越是有利。现如今的所有皇子之中,都没有什么威胁,除了一个有宮宸戋做靠山的九皇子东玄绪。
“那是什么?”忽然,东方卜眼尖的发现了后方烟雾朦胧中紧随的那一艘船只。
侍卫立即上前禀告。
“多久了?”东方卜凝眉再问。
“已经,快有半个时辰了。”侍卫小声会道。
“为什么不前来禀告?”东方卜眉宇皱的越深,隐约中,太远的距离,也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了,他似乎看见那一只紧随的船只船舱外檐的角上,悬挂着…宮铃。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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