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再遇
惊堂木一拍——
霎时,人声鼎沸、喧喧嚷嚷的酒楼內,便突兀的安静了下来。
一楼大堂、用木质搭建的半圆形台上,一名慈眉善目、能言会道的说书老先生,在目光缓缓的环顾了一圈后,便开始滔滔不绝、绘声绘⾊的讲述了起来。将底下一圈聚精会神聆听的众人,一一带回到了三⽇前。
“说起这一届的武林大会,以及武林大会上的盛景…第一⽇,东清国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竟然惨败…东清国最得皇宠的六公主,被迫当众下跪…听说,那一个威慑全场的风华绝代少年,好像就是当⽇西决城城楼上大胆休夫的倾城公主——云浅止…”
…
那一个‘止’字,音声刚一落下,酒楼二楼的其中一间雅间內,面⾊不知不觉已翳到可怕、五指死死握紧了手中筷子的那一个蓝⾐女子,一下子便站了起来,双手一把用力的掀了桌子。
刹时,碗筷饭菜,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尖锐的怒喝声,紧接着响着“来人,快来人,马上启程,我要立即回东清国去,我一定要让⽗皇杀了姓‘云’的一家,灭了她九族、将她千刀万剐…”
门外的侍卫,应声而⼊,躬⾝回禀道“公主,右相刚刚吩咐了,今⽇暂在客栈休息,明⽇启程。”
“不要,我要马上启程,马上…”东锦瑜发怒,俏丽的眉宇眼梢紧皱在一起,一脚狠狠踢踹开挡在面前的侍卫后,便健步如飞跑向了隔壁的雅间。
然后,直接推门而进“宸哥哥,我们马上启程,我要马上回去…”
隔壁的安静清幽雅间內,一袭亘古不变金丝绣边⽩⾐的男子——宮宸戋,正独自一个人在安安静静的慢慢用着餐。一直以来,都不喜与人太过靠近,更不喜与人一道饮食。此刻,见东锦瑜突然闯进来,平静无波的神⾊下并无丝毫意外,只不紧不慢放下了手中筷子。而后,轻缓的拂了拂⾐袖上莫须有的褶皱站起⾝来,漫步踱到窗边,负手而立。
东锦瑜看着宮宸戋的举动,再看着宮宸戋沉默不语的背影,微微怔了一怔,怒气渐渐消退下一半“宸哥哥?”
“公主是想要立即回去,向皇上告状吗?”宮宸戋站在窗边,窗外丝丝缕缕倾斜进来的明媚光,在他的周⾝无声无息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光芒,如覆了一件透明的金缕⽟⾐,熠熠生辉。长长的影,拖延在⾝后的地面上。淡然无波的话语与语气,让人无从窥探他说话时的神⾊。
“当然,我一定要亲口告诉⽗皇,让⽗皇杀了她,再灭了她満门…”
东锦瑜立即用力的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当⽇所受的一切屈辱,她发誓,终有一⽇,她一定要那一个人百倍千倍甚至是万倍的还回来。
宮宸戋听着,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一双幽深漆黑的长眸,只静静望向人来人往的窗外,却不知究竟在望什么。⽩⾊拔的背影,笼罩着一股若有还无的沉然。
“宸哥哥,你怎么了?”
东锦瑜看着看着,心中,不知怎么的,忽起一丝说不出的忐忑。
宮宸戋没有立即回答,隔了好一会儿后,薄微启,淡声言道“如今的东清国朝堂,分成两派,东贤王那一派…若是让他们知道本相保护公主不力,让公主…”
话语,点到即止,宮宸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薄,一丝轻曼弧度,稍纵即逝。
⾝后的东锦瑜,顿时贝齿轻咬起红来,柳眉蹙在一起。她当然知道,如今的东清国朝堂,分成了⽔火不容的两派。只是,自己向⽗皇告状,真会对前方之人不利吗?
半响,有些不安的道“可是,宸哥哥,就算我不说,⽗皇他迟早也是会知道的…”
“那么,就要请公主好好的配合本相了。回去之后,公主且绝口不提这一件事。即便有人问,也矢口否认。并且,绝不找云家⿇烦,让人怀疑,如何?”
话落,他不缓不急的转过⾝来。一双幽深难测的黑眸,波澜不起,眸底深处端的始终是无情无心的冷漠。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冷漠,即便是这样的无情无心,却依然令天下无数女人沦陷其中,不可自拔。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东锦瑜。尽管,他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好,瑜儿一切都听宸哥哥的,瑜儿…瑜儿一定忍下这一口气…”
东锦瑜闻言,双手握在⾝前不断的动搅,许久的艰难抉择。最后,终是毅然点了点头。当⽇,窗边之人为了她,不惜置自己的面子于不顾。那今⽇,她为了他,忍下这一口气又何妨?即便,事实上,她恨不得将那一个人千刀万剐。
宮宸戋听着,薄轻微一勾,抬步便走,连半句感谢也没有“启程,回东清国。”
…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成功的让东锦瑜哑巴吃⻩连,硬呑下了这一口气。甚至,还止不住的心动。宮宸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云止?
云浅止?
他缓步踏下阶梯,一楼的说书老先生还在吐沫横飞的滔滔说着。
于是,薄不觉便轻轻咀嚼起了那几个字。幽深的黑眸中,浮起一丝似有还无的浅笑,却又顷刻间烟消云散。不急,很快就会再会的。倒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
另一边,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飞快的行驶着。
那一⽇武林大会之后,云止便带着景夕消失在了人前。她当然清楚的知道,要一个堂堂的公主屈膝下跪认错,会导致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可是,只要让所有人相信,她并不是云浅止,只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与大学士云泽天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便不会连累到云泽天。至于她,天大地大,还怕会没有地方可去吗?
马车內。
“姐小,我们这是…这是要回东清国吗?”
景夕双手紧紧的抓着云止的手,即便到了此刻,依然害怕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云止轻轻的点了点头,任由景夕握着自己。随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景夕看不见,心下抑制不住的微微一疼,可面上却又未露什么,浅笑着出声道“是,我们回去。”等这一件事过去之后,她便离开。到时候,景夕是要留在东清国,还是跟着她走,都由景夕自己决定。
景夕闻言,欣喜的笑了“姐小,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再见到老爷了,你一直那么想念老爷…”
“嗯,回去了,就可以见到了。”只是,五年的分别,再回去,她早已不是那一个人的女儿。⽩发人送黑发人的心酸,云止忽然几不可查的轻轻一叹。
傍晚时分。
马车在一间破庙的门口停了下来。车夫下车,先行进破庙打点。
云止小心翼翼的抱着景夕下来,一边环顾四周步⼊破庙,一边柔声开口道“景夕,我们需马上回东清国去。所以,后面的一路都会比较赶些。今夜,就先在破庙将就。”
景夕点头“姐小,其实你不需要这样顾景夕的,我们可以继续赶路,景夕没事。”
“赶了这么久的路,再说,我也累了,自然也要好好休息休息。”云止打断景夕的话,暗自想着,怎么才能让景夕再重新站起来走路。而脸上的伤痕…
景夕不再说话,不一会儿的时间,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瘦弱的⾝体,虚弱的难以想象。
夜深,⽩雪悄无声息的降临大地。云止难以⼊睡,起⾝轻手轻脚步出破庙。可是,又不敢走太远,担心景夕醒来找不到自己会感到不安。随后,目光稍一环视,便飞⾝上了一旁的那一棵大树。
夜幕下,漫天⽩雪纷飞,那翩然立在树枝枝头的⽩⾐,⾐袂飘飘,自成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
悠远的官道上,马车內一袭妖冶红⾐之人,掀帘望向前方那一袭⽩⾐,淡声开口吩咐“今夜,便在前方的破庙夜宿。”倒是想,好好的会上一会。云止?云浅止?
片刻,马车在破庙门外停了下来。婢女,躬⾝请车內之人下来“宮主,到了。”
花千⾊颔首,缓缓步下马车。一袭妖冶的红⾐,随风飘逸、上下翻涌的⾐摆如红的鲜⾎在雪⽩⾊的天地间舞动,耀眼夺目,璨⾊更甚夏⽇天际的繁星。然后,他负手而立,不紧不慢的抬头望去…
树枝上的云止,早已经注意到了马车,低头相望。
四目相对,自武林大会上一别,已是三⽇。今⽇的夜下相遇,究竟是缘分?还是…人为?
---题外话---
都开始怀疑云止的⾝份了,嘿嘿,后面就看云止如何打消所有人的怀疑吧。这章宮宸戋貌似很明显在护着云止呢,目的,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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