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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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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者,诡道。

  武将常给人鲁莽无脑的感觉,但其实行军打仗只靠武勇是不够的。想要力克敌军,为将者必须运筹帷幄,擅谋略,懂兵道。手下兵马的数量很重要,但以寡敌众致胜的情况也屡见不鲜,这时候,考验的就是智谋。

  袁五郞武将世家出⾝,家里的女眷们都读兵法,他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儿郞又怎可能是个简单的角⾊?

  当时隐忍不发,不过是心里还存着一丝善意,总觉得自己不论如何对愧欠了子,不想在临行前撕破脸⽪。但再温和善良的男子三番两次地受到新婚子的伤害,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泰然处之。

  他只是想给崔九一个教训罢了。

  袁五郞不好惹,崔翎现在完全懂了。

  她算是看明⽩了,四嫂这回说是叫她来帮忙看新词,其实是打算好了要教习她琴棋书画吧。

  既是教习,又是受人之托,那么郡主那法子就不管用了。

  她心里叫苦不迭,但却又没有法子拒绝,她才新嫁过来没几⽇,若是就此与四嫂恶,不仅老太君那里代不过去,底下服侍的人也有得好嚼⾆了。

  崔翎怕⿇烦,也‮腾折‬不起,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勉強点了点头“那就⿇烦四嫂了。”

  心里想着的却是,她崔九是不可雕的朽木,是不可圬的粪墙,底子不好,不赖师傅,完全没有改造的可能,就算花多大力气,也都是⽩费功夫。

  只盼四嫂能早⽇看清这点,知难而退,她就阿弥陀佛了。

  苏子画将卷轴递了过来“这是我昨夜观月时偶得,五弟妹看看如何?”

  崔翎连蒙带猜大概看明⽩了,刚想脫口而出说好,猛然想到当初在安宁伯府女学,她是如何把女夫子气得非赶她走不可,便忙收住口,装出一副懵然不懂的模样。

  她举着新词来回地看,半晌不好意思地伸手指了几个结构复杂的字“四嫂,这些字我不认得,月花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句好端端的“月移花影上阑⼲”直接就被她念成月花上⼲了…

  苏子画愣住,言语间颇为震惊“五弟妹没有认过字?”

  大凡贵族之家,都十分重视女儿的教养,琴棋书画是基本,能有多大的造诣先不论,耝耝涉略总该有的。认字读书更是基础,若连字都认不全,将来如何管账,如何当家?

  五弟妹出⾝伯府,也是一房嫡出,竟连移影阑这样不算生僻的字都认不得…

  崔翎垂着头说道“四嫂有所不知,每回我瞧见家中姐妹吹奏弹曲或写诗作画时,总是心生向往,十分欣羡。然而,许是天生驽钝,三岁孺子都会的千字文,我却屡学不会。后来家里长辈体谅,便也不着我学这些。”

  她脸上现出几分愧疚不安的神⾊来“所以四嫂叫我看词,无异于给聋子听琴,让瞎子看戏,我…我看不懂…”

  崔翎想,她语气虽然委婉,但任何人都能听出来她这是直截了当的拒绝,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楚明⽩,想来四嫂一定会听出她弦外之音,放过她一马。

  然而,现实永远不及想象美好。

  只见苏氏眼神流转,神⾊间几次起伏,仿若心中经历痛苦挣扎的锋,最后同情和怜惜占据上风,她轻轻握住崔翎的手,认真地安慰道“这世间天赋才能者少,大多数人都须万般努力方能有所成就。”

  她微顿“五弟妹尚还年轻,何须如此妄自菲薄?学得慢不要紧,咱们慢慢来。”

  崔翎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么?”

  苏子画笑得清雅“五弟得有好一阵子才能归家,反正来⽇方长,这期间,咱们从简单的认字开始,四嫂别的不成,这点耐心尚还是有的。”

  她从书案上翻出一本诗集“五弟妹拿去看,若有不认得的字,不清楚的意思,尽管问我便是。”

  崔翎简直瞠目结⾆,她恨死自己的“委婉”了,就不该说什么心生向往十分欣羡,直截了当说自己不喜读书识字不就行了吗?

  这下好了,看得出来,四嫂是经过了烈的心理斗争,才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自己认字写诗的,若是此时她再断然拒绝,这岂不是戏耍人家?这梁子就铁板钉钉地结下了,莫说这原本就是自个的理亏,便是老太君知道了,也要说她不懂事理的。

  譬如老太君和郡主她们,虽也不耐烦四嫂的风雅,但彼此尊重和体谅却是底线。

  她自己嘴结下的因果,思来想去也只能自己承受,苦中作乐地想,就权当是又回到了孩提时候学堂之中,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将这茬糊弄过去,想来也并不特别难。

  这样想着,崔翎便只好勉強地笑道“那就⿇烦四嫂了。”

  苏子画雷厉风行,当时就让崔翎坐在案前读诗,她自己则躺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看书,耳边听到五弟妹提出疑问,她也不必起⾝,就能说出那词的读音和注解。

  十一月初的天有些微凉了,偶有清冽的小风从窗棱的隙卷⼊,她回头看着伏案认字的崔九,容貌姣丽的女子蹙着眉,双手托腮,正专注而认真地盯着书卷上的文字思考。

  苏氏的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微笑,她暗自点头“五弟妹或许不机敏,但却十分用功肯学,她只是没有遇到肯‮心花‬思的老师教她,否则,哪能蹉跎这些岁月?”

  她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不负五弟所托,在他归家时,还他一个钟灵隽秀的子。

  崔翎好不容易熬到小篱来请她回泰安院用午膳,忙对苏氏说道“四嫂今⽇教习,我受益良多呢,这诗集可否让我拿回去看,若有不懂之处,改⽇我再来请教四嫂。”

  苏子画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这样虚心向学,很好。”

  她语气微转“听说五弟妹正跟着大嫂学管家?这样也好,恰巧我最近在教瑀哥儿认字,等勤勉堂的事完了,五弟妹就过来这里,你和瑀哥儿一块儿学。”

  崔翎双微颤,这位四嫂实在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吧,她只是客气客气,不是当真虚心向学啊!而且,瑀哥儿才四岁,让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子和个四岁小娃一块学认字,说出去要不要丢死人啊!

  她目光复杂地望了苏氏一眼,为避免四嫂继续说下去,决定只当没有听懂,不曾应声,就拉着小篱飞也似地逃走了。

  逃跑的路上,她心里也不忘记狠狠地鄙视唾弃背后使招的袁五郞。

  宁得罪君子,也莫得罪小人,倘若她晓得自己一时之失,会惹来这么多的⿇烦,她当初就该将自己的嘴上,一个字都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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