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魔
魔之祭
一切归于平静。
黑暗中潜游的,嚣烈的、恣意的、琊妄的魔再次悄无声息地沉睡。
封印它的…
惟能是它的伴侣,亦是它最甜美的祭品。
…
昏过去的西凉茉,让众人皆是一惊,魅晶到底是缺了一只手腕,只有⽩珍和⽩蕊赶紧上去扶,随后⽩蕊恶狠狠地瞪了眼还有点呆楞的魅七:“大块头,你还不过来,想死么!”
从主子进了暖阁,到⾎婆婆他们赶到之间至少接近一个时辰,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地方让主子躺下诊治,这个混蛋方才挡住她们倒是手脚利落,如今却呆头呆脑的!
魅七一愣,随后立刻上前,准备抱起西凉茉,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一道浅青⾊的人影瞬间如风一般地卷过来,随后一把拦抱起晕的西凉茉转⾝就向涑⽟宮大步流星地走去。
众人一愣,⽩珍有点不安地道:“云生少爷…。”
但是,随后她们也不及多想,立刻跟了上去。
倒是老医正看了看她们离开的方向,摸着⽩胡须摇头摇,若有所思地道:“唔,看样子青儿这个臭小子,要小心了。”
“臭老头,还不进来把青儿弄出去,等会我的宝贝孙子出事了,娘老就把你的胡子全部都拔光。”⾎婆婆站在暖阁门外对着老医正狠狠地跳脚。
老医正冷哼一声:“都是你和老魔物惹出来的事儿,还赖我!”
虽然这么骂骂咧咧着,但是老头儿脚步却很快地往暖阁里走去,一点都不曾停歇。
魅一和魅二都受伤了,连公公亲自进去将百里青背了出来,匆匆忙忙一路地也准备往涑⽟殿去,临去前瞪了也想跟上来的小胜子一眼:“别瞎掺和了,该⼲嘛,⼲嘛去!”
小胜子一愣,随后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自己把这动静搞得这么大,如今两个主子都倒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万一让那不怀好意的知道这消息,只怕要生出什么事情来。
尤其是在戾太子还逃脫在外的时候。
他立刻点点头,连公公看着他,没好气地摇头摇:“真是嘴上没⽑,办事不牢!”
随后他背着百里青与一大群人一同匆匆忙忙地往涑⽟殿赶。
小胜子担心不已地站在原地看着连公公将百里青背走之后,方才叹了一声,随后,他忽然转过脸看着一⼲司礼监和锦⾐卫的诸人。
小胜子到底是百里青⾝边一等一亲近的侍从,虽然平⽇里在主子们面前是一幅嬉⽪笑脸的模样,但他终是一等管事大太监并司礼监副司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算的是百里青手下极为有能力的管事的人物。
一双冰凉寒的眼睛,看得诸人心中直冒凉气,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吩咐。
小胜子冰冷沉的尖利声音慢条斯理地响了起来:“今⽇宮里来了刺客,有司礼监的人不幸殉职,吩咐下去,厚葬殉职的同僚,各赏赐抚恤金⽩银千两,咱们都知道,在千岁爷手下做事,千岁爷是从来不会亏待人的,但若是…。”
他冷的眼睛里瞬间闪过残酷的⾎腥⾊泽,声音越发的刺耳而尖利:“若是被咱家发现那嘴上没个把门的,脑子缺了弦在背后嚼⾆的,休怪咱家拔了他的⾆头!”
说罢,他冷哼一声,一掌拍在了⾝边的石狮子上,那石头狮子瞬间裂成了两半。
众人齐齐恭敬地一拱手,空气里都是甲胄擦碰的声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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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主子不能都挤在一块,西凉茉便被周云生送到了原本的寝殿,百里青则被送到了另外一间內殿。
周云生将西凉茉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随后立刻伸出手指去摸她的脉搏,只觉得她脉象有些紊,似有些气衰力竭,虚火旺之相,而且內息不调,丹田之內有流涌动,气⾎不调,似乎受了伤,但是并不算重。
他不由松了口气,随后目光落在一片莹⽩之上,那是西凉茉⾝上宽大的袍子在方才被他放下来的时候庒到了,所以露出了一条雪⽩的腿。
周云生先是脸⾊一红,暗自念了一声,非礼勿视,随后立刻别开了脸。
但是下一刻,他又蓦然转过脸,伸手去掀开了她的袍子下摆。
那一对雪⽩的**之上,遍布斑斑青紫,仔细一看,都是被男人的手捏出来的,纤细的脚踝上还有被什么东西绑住的痕迹,勒出了淤青。
因为西凉茉自从用了鬼芙蓉⾎之后,⾝上肌肤宛如婴儿一般细腻嫰滑,雪⽩柔润,不见一个⽑孔。所以这样的淤青紫涨在她⾝上看起来便异常的触目惊心。
周云生忍不住握住了自己的拳头,额头上爆出青筋来,他忍耐着,下意识地想拉⾼她的袍子看看其他地方的伤势如何。
但是下一刻,一只柔荑忽然伸出来按住了他的手,⽩珍一向可爱的苹果脸上,此刻全是肃⾊:“云生少爷,您应该出去了,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方才周云生抱着西凉茉几乎是越走越快,当先运起了轻功将西凉茉带回了涑⽟殿,所以她们几个丫头便略微迟了几步才赶到。
周云生仿佛忽然醒悟自己的行为并不那么妥当,随后点点头,庒抑着自己的情绪,柔声道:“好,那我先出去了,一会子请老医正过来看看小姐小…。”
他顿了顿,复又道:“我还是让罗斯过来一趟吧。”
⽩珍和⽩蕊都不反对,毕竟这个时候有两个病人。
周云生便匆匆地离开。
⽩珍和⽩蕊互看一眼,方才松了一口气,两人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发抖,随后二婢正要指挥人去打⽔,何嬷嬷已经领着小太监扛了热⽔进来。
何嬷嬷拍拍⽩珍和⽩蕊,声音淡沉如⽔:“我来罢,你们在一边准备好要用的⽑巾和药就好,只怕小姐小⾝上有些外伤。”
二婢互看一眼,随后点点头退开到一边,只担心地看着何嬷嬷。
何嬷嬷坐下来,小心地道掀开西凉茉的⾐袍,渐渐地露出她的⾝子来。
三人在看清楚了她⾝上的情形后忍不住倒菗一口凉气。
西凉茉除了腿上都是被捏出来的指印,细和前也全都是那些青青紫紫的捏迹,齿痕,吻痕,雪⽩的腿上都是⼲涸的⽩,腿间自更是一片藉狼。
配上她闭着眼的苍⽩的脸⾊,看起来仿佛被狂风暴雨躏蹂过奄奄一息的稚花。
⽩蕊气得浑⾝发抖,眼泪珠子直掉,咬牙切齿地道:“爷,爷他太过分了,平⽇里连一副连大姐小一个指甲壳都舍不得弹的模样,如今蹋糟起我家姐小倒是不遗余力了!”
⽩珍也红了眼,虽然不若⽩蕊那般心直口快,却也一个劲地掉泪珠儿。
何嬷嬷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去拿热⽔来!”
⽩珍立刻去打了盆热⽔过来,热⽔里泡着活⾎散瘀的药袋,一股子热气腾腾的药味蒸腾开来。
何嬷嬷颦着眉,小心地给西凉茉擦拭⾝上的那些痕迹。
过了一会,她刚清理完西凉茉⾝上,便听见外头有人敲门,⽩珍立刻走过去,探头出去一看,正是老医正。
⽩珍一喜,却又觉得不合适让老医正进去,这时候,何嬷嬷已经走过来,看着老医正,她脸上也有些不豫的神⾊:“爷下手太狠了。”
不必多说,都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的。
老医正老脸一红,叹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银盒子递了过去:“一会子给丫头浸浴的时候,把这个放进去,活⾎化瘀…。”
话没说完,⾎婆婆忽然钻出来,皱巴巴的如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也塞了一只古铜的雕刻蛇与骷髅的两寸见方的盒子给何嬷嬷,瓮声瓮气地道:“还有这个,里头的东西可是雪山鬼姥给千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放进⽔里去,陪着丫头浸两个时辰,包管她很快就好。”
老医正一看,顿时狐疑起来:“这是什么?”
⾎婆婆皱⽪蜘蛛一样的脸上摆出不屑的神情:“你管老婆子给什么,总不比你那个差!”
老医正皱了皱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腥味,你那里头是活物?”
⾎婆婆没理会他,只对何嬷嬷嘱咐:“告诉丫头别怕,也别觉得老婆子的东西用起来恶心,识货的都知道比老头儿那治标不治本的东西好多了!”
老医正怒了:“你胡说…。”
何嬷嬷看着两老又要吵起来,顿时头疼:“行了二位,郡主醒了,我会转给她的,只先进去看看吧。”
这时候⽩珍和⽩蕊已经在西凉茉⾝上盖了东西,⾎婆婆立刻钻进了房间,再把门一关,嘟哝:“老头儿不合适进闺女的房间,还是老婆子来!”
老医正差点被门板子砸到鼻子,气得脸⾊通红骂道:“什么玩意儿,医者⽗⺟心,不分男女!”
但是却也没有再坚持要去看西凉茉,毕竟百里青那也需要人照顾。
何嬷嬷把东西给了⽩珍之后,也随着老医正走了出来。
何嬷嬷朝老医正点点头,随后一前一后地走到了窗边。
何嬷嬷沉默一会,方才神⾊凝重地道:“您还记得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什么时候了么?”
老医正面容深沉如⽔,随后轻捋了下胡子,沉声道:“十七年前,洛儿被宣文帝赐给噤军天启营,洛儿被抬回来之后昏了七⽇,醒来,便再认不得人。”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也是他终于成为太医院医正的那⽇,但是不管是他还是⾎婆婆,却都只能暗中保护他们,再如何也没有法子直接对抗皇命。
“那天也是千岁爷练成了婆婆给他的御魔启尸术之⽇,奴婢记得爷的眼睛在那一晚就变成那种模样,此后天启营夜一之间⽝不留,千岁爷浑⾝是⾎的回来昏在了洛少爷⾝边,醒来后,千岁也就跟着来抓捕他的锦⾐卫进了宮,再然后爷就成了司礼监的二品监使,然后步步⾼升,洛少爷也再没与被那狗皇帝召见过,但是他也再不认得爷,爷也变得越来越琊妄乖戾,然后便是遇到了年未満十五的郡主,我们以为一切都已雨过天青。”何嬷嬷轻声道。
声音极轻柔,仿佛跨越了那长久的时光,有些伤痕,永远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十七年时光弹指如流沙,轻描淡写之间,一切惊涛骇浪,一切隐情缘由、一切艰辛苦楚仿佛都在渺渺几言之间。
正是年少风华时,有人长风策马,快意情仇,有人屈居一隅,苟且偷生,蝇营狗苟,却终换不来一夕之安。
“这御魔启尸之术乃是苗疆第一琊术,需得动用自⾝精魂⾎魄并着巫蛊降头一类方能大成,老妖婆当初见着青儿肯忍受万蛊噬心之痛,又天生子冷寂,加之骨奇佳,不顾我一力劝阻和老魔物全教些琊妄毒的东西给青儿,累他子愈发霾狠戾,那御魔启尸之术轻易不能动,修习者即易⼊魔,六亲不认,只他十多年不曾再⼊魔,我们几乎都忘了此事。”老医正喃喃自语。
那诡异之术,原本是青儿打算与宣文帝鱼死网破之时用上的,但宣文帝早已经不是他的对手,还死在他手里,今儿怎么又忽然发作起来呢?
何嬷嬷沉昑道:“今⽇似爷动了真怒,许是与芳官和前些⽇子司承乾逃脫之事有关,但奴婢总觉得不那么简单,而是另有隐情,只爷今⽇与十七年前并不同,最终并没有再大肆屠戮。”
老医正叹了一声:“那大约是因为茉丫头的缘故罢,茉丫头是他心底的结,甚至比洛儿还要让他不知所措,今儿她是受苦了。”
何嬷嬷轻声道:“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老医正苦笑:“是啊,但愿。”
…
西凉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的一早,她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模模糊糊的,随后呆呆地看了一会青⾊的天花板,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坐起来。
“阿九!”
⾝边趴着打瞌睡的⽩珍也一下子跳起来,糊糊地道:“唔,什么,什么!”
西凉茉一把拽住⽩珍,盯着她:“爷呢,爷怎么样了!”
⽩珍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反抓住西凉茉,惊喜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主子,你可醒了。”
随后,她撅起嘴:“爷下手那么狠,您做什么还记挂他。”
⽩珍没好气地转⾝去拿了暖茶⽔过来递给西凉茉。
西凉茉这才发觉自己⾝子骨酸软无力,而腿间的隐痛还未曾好,她脸⾊微微一⽩,随后靠在了⽩珍拿来给她垫背的软枕头上,喝了些茶,润润喉咙,方才轻叹一声:“当初我选择与他在一起之时,便知他与寻常人不同,总不能既然享受专情藌意,荣华富贵,便又不去承担他子里的霾,世上哪里有只占便宜的事。”
好吧,貌似她选择这位,确实太过不同寻常,若是往⽇按着她趋利避害的子,只怕定要脫离了才好。
只奈何,却让他⼊了自己的心,⼊了自己的眼,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在这空旷冷寂的世间活着。
⽩珍看了看西凉茉,叹了一声:“爷醒来第一句话,也是和您一模一样,只您是唤他,他是唤您罢了。”
“他好些了么,老医正和⾎婆婆怎么说?”西凉茉看着⽩珍问。
⽩珍点点头:“爷倒是没什么大碍,说是走火⼊魔了,如今已经恢复了平⽇模样,上朝去了。”
走火⼊魔?
西凉茉琢磨了一会,心中只道,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到底得去问问二老才好。
打定了主意,她忽然想起什么:“快到爷下朝的时间了,去让小厨房准备些爷喜的菜式。”
⽩珍忧郁了一会,刚要说什么,却被一道愤愤不平的声音打断:“大姐小,咱们都不用忙了,爷从您昏了过去到现在,就没来看过您!”
“⽩蕊!”⽩珍有点着急地叫了一声。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爷真的很过分!”⽩蕊愤愤然地端着热⽔盆,领着几个提菜小丫头进来。
西凉茉一愣:“这…。”
放好了那些清粥小菜后,⽩蕊把小丫头们都打发走了,又咬道:“大姐小,你若不信,去问问⽩珍她们,大家伙都来探望您了,独爷却没有任何反应,真真儿气死个人了。”
西凉茉沉默了一会,倒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扶我起来,先浴沐一番,再用餐罢。”
⽩蕊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只在⽩珍谴责的目光下,立刻过来扶着西凉浴沐,然后帮她简单地挽起长发,再扶着走路有些虚软的西凉茉坐下用餐。
连着四⽇,百里青都没有来看西凉茉,只是在知道西凉茉醒来之后,让人送了流⽔一样的补品过来,但是却依旧没有露面。
西凉茉看这那些东西,摆摆手,意兴阑珊地让人送进了库房里。
⽩珍和⽩蕊几个心中虽然恼火,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法子,只主子心情不悦,也影响到⽩蕊经常拿魅七出气,魅七经常被甩脸⾊都甩出经验来了,每每看见⽩蕊脸⾊不对经,立刻做温柔和顺,任由打骂状,好让姑消气。
西凉茉看看天⾊又亮,算了算,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他整⽇宿在暖阁,她也没有去暖阁看他。
但是,有些事情,却还是要弄个明⽩的。
所以第五⽇一早,西凉茉就穿上了⽩狐裘,捧着暖炉与几个丫头们一起去了太医院。
老医正见了她,自然是笑颜逐开,赶紧让她进来,再煮上暖茶,又帮她诊脉一番,开了些药出来。
西凉茉等着老人家倒腾完,便开门见山地问了百里青那⽇到底为什么犯病的原因,老医正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西凉茉听了以后,沉默了许久,忽然问:“您知道不知道当年西狄人也有参与到害死阿九娘亲的事情中来。”
老医正一愣,他从来没有听百里青提起来过,然后他看向西凉茉,微微颦眉:“你是怀疑,青儿听了太平大长公主说的这件事情,也是让他心魔难去的原因么?”
但是他又摇头摇,有点不苟同:“可是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青儿既然已经决定为了你、为了天朝放下此事,与西狄人议和结盟,不再去追寻当年凶手,他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西凉茉却摇头摇,神⾊有点凝重地道:“您或许不知道,西洋人的大夫里有一种说法,所有的原罪都来自⺟体,也就说小孩子幼年时如果曾经被⽗⺟伤害,或则曾经看到自己⽗⺟被杀害,这种影会长久地潜伏在他的心底,影响他⽇后的行径,阿九年幼的时候不是曾经不理会任何人,只和洛儿呆在一起,不说话,不予任何人玩耍,两三年之后才好些么?”
若是她没有猜测错,阿九年幼的时候曾经因为⺟亲被害患过自闭症,只是这种症状在后来百里洛的关怀下和蓝大元帅的庇护之下,慢慢缓解了,但是后来成长期的一系列伤害虽然迫使他越变越強,最终站在了人间最⾼的巅峰之上。
但是那些影却没有散去,如百里洛,他的自我保护方法就是精神崩溃,不去面对现实,将所有的痛苦忘却,但是却会在疯癫时候无意识地破坏一切,那也是一种应反应。
而百里青,则选择用鲜⾎去覆盖曾经的伤害。
可一旦触碰到⺟亲、洛儿、还有她的事情的时候,就会触碰到他心底沉睡的魔。
这些论点让老医正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完全不知道什么西洋人的玩意。
但是咋一听,似乎确实又有些道理。
西凉茉有些无奈地笑笑:“您不了解,没关系的,我知道这些论调听起来很是奇怪。”
毕竟那是前生的心理学理论,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论据去支持自己的论点。
老医正摸了摸胡子,笑了笑:“这西洋是说大秦吗,不想那些大秦人倒是很有些想法,不过,想想青儿后来的样子,这话倒也算有道理,只是…。”
他迟疑了一会,正⾊看向西凉茉:“你怕他么,若青儿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
西凉茉毫不犹豫地摇头摇,却道:“但是我希望能解决这个问题,毕竟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他下一次发作的话,会不会伤了更多的人。”
其实某种程度上,阿九在她面前庒抑了他心底的魔,也只是一种假象罢了,有些事情若是终在他心底留了刺,那么这刺总有一天会伤害到所有人。
“但现在好容易才休战了,总不能和西狄再开战吧,若是如此,青儿何必庒抑自己那么久!”老头儿不断地头摇。
以战止战,以⾎之⾎,终归不是个办法。
西凉茉想了想,沉昑道:“阿九心底的结,在于当年他娘亲之死的真相,我会先派人在西狄那边探查,到时候,咱们再想想最终的解决办法。”
老医正点点头,神⾊凝重地道:“好,如果有必要的话,老头儿会联系当年公主殿下在西狄的人脉,协助你们。”
西凉茉一愣看向老医正,却见老医正苦笑:“其实我和⾎婆婆都是西狄人,只有老魔物是天朝人,我和⾎婆婆都是真兴大帝原本送给青儿的娘——金⽟公主的陪嫁暗中势力,而老魔物则是受过公主大恩的江湖客,只是当年公主被陛下保护得太好了,哪里识得人间险恶,从来不肯动用我们,只道是嫁随,嫁给随狗,甚至暗中切断了和我们的联系,当年天朝的皇帝确实也很疼爱公主,我们以为公主会幸福一生,便也只好在江湖中游,后来等到我们发现公主的求救的信号时,已经晚了。”
老医正顿了顿,又叹了一声:“后来真兴大帝去世,我们彻底被孤立出了西狄,甚至被追杀,我们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便只能暗中潜伏在天朝寻找两位小主子,奈何在天朝也没有多少势力,所以直到小主子们颠沛流离,受尽苦楚,进了皇宮,我们才找到小主子们的下落…。”
他没有再说下去,満面愧⾊。
西凉茉沉默,看来西狄的⽔也非常深。
她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想必您和婆婆在西狄的势力也已经没有多少了,若是动起来,会不会惹来⿇烦?”
老医正摇头摇,淡淡地道:“反正,老头儿也就剩下这一把骨头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好可担忧的,毕竟小主子已经长大了,不是么?”
西凉茉点点头:“好,晚些,我会让蒋⼲与您联系。”
从老医正那里出来,西凉茉一边盘算着后来的事情,一边跟着几个丫头往回走。
刚刚走到涑⽟宮门前的那梅花林里,却见了一道淡青⾊的人影,静静地站着,金发蓝眸,异常的显眼。
“云生?”西凉茉楞了楞,上前微微一笑:“怎么,是来看我的,恰好,我有事儿正要让你吩咐蒋⼲去办。”
周云生确实是准备去看望西凉茉的,见她忽然出来了,不由微微颦眉,担心地道:“小姐小,你怎么出来了,⾝子才好些,岂能这般不爱惜?”
西凉茉温然道:“且放心,我好很多了,一会你回去见到蒋⼲,让他过来一下,我需要他帮忙在西狄查一查几十年前西狄皇室的事情。”
周云生一愣,随后看着西凉茉忽然道:“小姐小,你是不是为了千岁爷的事情?”
西凉茉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周云生如此敏锐,随后她点点头,并不否认:“没错。”
周云生垂下碧蓝如海的眸子,忽然道:“小姐小,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说说,能不能和你单独呆一会。”
西凉茉倒是没有多想,便点点头,⽩珍几个立刻会意离开,西凉茉随后就拢拢狐裘坐在一边的小凳子,对着他淡淡一笑:“怎么,有什么想说的?”
周云生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道:“云生以为若是能看着自己中意的人过得很好,自己便也心中喜了,只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看着她被人伤了,过得不好,该怎么办,但是云生五⽇前看见自己中意的人昏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忽然便明⽩了应当怎么做。”
西凉茉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忽然一愣,随后便淡淡地道:“是么,云生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周云生忽然抬起眸子,深深地看着西凉茉,眸光里温柔如晴空下透彻的海洋:“云生觉得,应该带着她远走⾼飞,让她过上轻松快乐的⽇子,不必⽇⽇深陷勾心斗角之中,不必为了谁执戈杀伐,不必为谁担心,甚至…!”
他顿了顿,复又道:“也许连做⺟亲的机会都没有,她值得拥有更好的。”
西凉茉沉默了许久,并没有说话。
周云生上前一步,坐在她的面前,温声道:“小姐小,你愿意给云生这个机会么?”
西凉茉抬起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诚恳的男人,他容貌秀逸非常,带着西方的深邃人,也有东方的温柔谦逊,为人更是君子如⽟,温良却不失敏睿,洞若观火。
“比起阿九来,也许云生你确实是佳婿。”西凉茉看着他轻声道。
周云生眼底一喜,随后有些紧张地道:“那…。”
却见西凉茉有些无奈一笑:“但是也许是你⾼估我了,又或者说只看见了我美好一面,却并不知道当初去找千岁爷的那个人,出卖自己换取荣华富贵,一夕庇护的是我,也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过轻松快乐的⽇子,也许我就喜这种勾心斗角,喜这种执戈杀伐的⽇子呢?”
周云生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西凉茉会这么说,他忍不住打断她道:“小姐小,你若不喜云生,云生自然不会強求,但是云生请你不要贬低自己。”
西凉茉淡淡地勾了一下角:“那是因为云生你太看得起我了,更何况,我或许一辈子都给不了别人一个孩子,早年里我跪了雪地时间太长,寒气⼊宮,原本连⾝子基都损毁了,甚至医士说过我或许活不过双十年华,若不是千岁爷,也许今⽇你看见的我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
周云生忍不住咬住嘴道:“就算千岁爷对你有恩,咱们用别的方式偿还,也不必一定要跟在千岁爷⾝边!”
西凉茉看着他,摇头摇,悠悠道:“云生,你还是不明⽩,跟在千岁爷⾝边是我自愿的,因为…。”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我心里的人是他,所以我的喜悲凄,都是他的,我心里的人是他,所以便是再轻松的⽇子,亦非我所也,明⽩我的意思么?”
周云生怔怔地看着西凉茉,蓝眸里都是复杂的光芒,亦似有浅浅的细碎雪光破碎了一般,许久之后,他垂下眸子,轻声道:“是云生唐突了。”
西凉茉摇头摇:“没什么,是了,记得要一会子回去去唤蒋⼲过来。”
周云生也恢复了正常一般,点头温然道:“是。”
随后,西凉茉便笑笑,拢了拢狐裘起⾝离开:“谢谢,雪天路滑,且仔细些,别摔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周云生闭上眼,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老子是云生美人很难过的分界线——
西凉茉回到涑⽟宮,便打发了两个贴⾝丫头们去小厨房看饭菜和药,她则自己回了房间。
想起方才的事情,她不由自嘲地一笑,她西凉茉什么时候成了那种琼瑶阿姨剧情里的演员,忘却了贪生怕死的准则,倒是要为了那一个人奋不顾⾝起来了。
真真儿是,风⽔轮流转。
西凉茉刚进了寝殿准备开窗透点儿凉气,免得炭火闷的慌,毕竟再好的炭火,也会有废气熏人!
刚开好窗,一转⾝,她立刻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上的优雅郁的⾝影吓了一跳。
“阿九…。”
她忽然想起那夜一,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退一步的本能,努力平复了心跳,看着坐在边的人:“你怎么来了?”
百里青魅的眸子里看不出深浅,只是讥诮地勾起了:“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跟别的男人远走⾼飞了。”
西凉茉没有想到他方才必定也在林子里,只是武艺太⾼,所以他们都没发现,但是她更没有想到他一来,不是关心自己,张嘴就是怪气的,于是她便冷笑一声:“怎么,千岁爷⾝边并不缺美人,天下美人,你想要什么样子的没有,少我一个,你也不在乎不是么!”
说罢,她起⾝就向殿外走去,百里青不曾料到她说就走,起⾝伸手就一把将西凉茉狠狠地拉了回来,按在墙上,将她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居⾼临下,霾凶狠地道:“你哪里也不许去,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么!”
西凉茉学他讥诮地勾起角:“是千岁爷不想看见我才是,五天也不曾露个面,怎么一露面就打算来硬的,是不是还想试试那天晚上的滋味,很上瘾,嗯?”
就算知道那⽇他⼊了魔,不能控制自己,西凉茉还是忍不住想要刺痛他。
百里青脸⾊一⽩,看着她,幽幽沉沉的眸子里全是翻腾的情绪,是后悔、是痛⾊,是…
他闭了闭眼,低低地道:“丫头,别这样。”
他的声音里不再是平⽇的凉薄,不是霾,而是…疲惫与无奈,甚至…祈求。
只这一句,便让西凉茉因他五⽇的冷漠而愤怒的心情,瞬间雪崩瓦解,全做了一汪⽔。
---题外话---
扫个盲:九爷其实所有的情态都附和现代医学心理学范畴的创伤应综合症,这种症状多为暴力犯罪受害者、犯罪受害者、战争参与士兵们会得的一种症状。
再強大的人,也有心魔。
他是受害者,但同时也是加害者,这符合心理学上对以上三类人群的预后发展情况,九爷其实缺乏对人的必要同情心和基本道德伦理观。
他是个格很有缺陷的人物。
那么芳官嘛——斯德哥尔摩症侯群。
狂疯恋強大的加害者…。
==唔,最后群里放今晚有昨晚发生了啥的完整版,妞儿们给力点撒~~~求各种票,月票,年票~~~唉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