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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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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困啊!”荃盼盼很不文雅的打了一个呵欠,懒懒地挥着扫帚。

  也许是想太多了,她昨夜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远处传来的鸣却又让她不得不放弃暖暖的被窝,挣扎着起⾝。

  想起昨⽇,想起卓允桢,她不由得露出笑容。喔!倘若卓爷是她的兄长该多好?她一直都好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呵护陪伴。

  她低着头,很不专心的扫着地。落叶顺着风势,轻轻扬起、缓缓落下,一而再、再而三,直到一双黑⾊布靴止住了扫帚前进的速度。

  荃盼盼抬起头,意外地发现,立在眼前的⾝影,竟是她刻意躲避的人…任子焰。

  “老爷。”糟了,旧仇未解,如今又让他逮到自己⼲活偷工减料,他、他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任子焰凝视着她心虚的脸,不噤自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整个人竟让她的所有表情举止牵着走?

  不明的思绪困扰着他,让他盯着那块⽩⽟一整夜。

  “呃…我重扫,我重扫。”将他的凝视解读为批判,荃盼盼浑⾝不自在的举起扫帚,宣示自己改过自新的诚意。

  “你的手好点了?”本不想问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举起扫帚的手晃动。

  “结疤了,你看。”荃盼盼将手抬到他的眼前。“昨天还有些疼,现在不会了。”

  任子焰无言的握住她的柔夷,轻轻地抚触那细长的伤疤,揪心与悸动错,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看他深锁眉头的模样,八成是感到愧疚了。荃盼盼认真评估着任子焰的表情,却没想过,此刻他握着自己的手,是一项多么不可思议且不合宜的举止。

  “就说好多了吧!”荃盼盼并未缩回自己的手,就让他多纤悔一下吧,这样她心里也平衡点儿。

  “给你。”任子焰将⽩⽟置放在她的手心,等着她对他展开笑颜。

  荃盼盼不敢置信地眨着一双大眼,这不是…“真的要给我?真的?”她爱死这块⽟了!

  “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你喜。”啧,她怎么问题这么多?拜托,快笑吧!他已经被她落泪的影像⼲扰了两天。

  “你怎么知道我喜?”她微微地扬起嘴角,有些欣喜、有些好奇。

  是翠儿姐告诉他的?不可能吧?“你昨天瞧见啦?”

  任子焰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来她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是不会罢休的。

  “所以你就买了送我?”五十两银子,很贵耶!她走的是什么运啊?任子焰竟对她出奇的好。“真的、真的要送我?”

  盼盼忘怀地执起任子焰的大手,然后开心地笑了。

  “谢谢你,老爷。”

  她的笑靥,让花儿逊⾊;清脆的嗓音,让鸟鸣不再动听悦耳。

  “你知道吗?我想刻只兔子,因为我好想念我养的『小⽩』,可是我爷爷却硬是不肯让我带走牠。”她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吗?为什么直盯着自己瞧,却什么也不说啊?

  “老爷?”荃盼盼踮起脚尖,将脸贴近任子焰。她早把他森冷易怒的脾气给忘得一乾二净了。“咱们和好了,对不对?”

  撩人的嗓音‮击撞‬着他的五脏六俯,醉人的馨香充斥着他的感官;任子焰将她的容颜深深地嵌进眼底。

  他忍不住轻啄了一下近在眼前的瑰丽瓣,心中的思绪万万千千。“等你刻好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够了,一亲芳泽应该就能够抚平连⽇来的困惑吧?

  可他也有些厌恶自己,他发现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心。

  他吻她…他⼲么吻她?

  荃盼盼捂着嘴,惊愕地望着任子焰离去的背影。她忘了在意任子焰逾矩的行为,反倒是敲着头推论起他亲她的原因。

  她好纳闷,小小的脑袋瓜里充満了无数个为什么。

  啊!她曾见过王大婶的儿子小三有一次跌倒时,哭得希哩哗啦的,那时候王大婶也是这样啄了一下小三的子邬,问小三还疼不疼耶!

  结果小三当真破涕为笑,直呼不疼了、不疼了。

  “磋,早该给我安慰了嘛!都已经不疼了才亲。”嘿嘿!得到了答案的荃盼盼的心情特别好,她开心地挥舞着竹扫帚,片片落叶扬起、落下,扬起、落下,越扫越

  难得今儿个不用上工,荃盼盼特地起了个大早出门。

  “扬泉酒家”的烧鹅可是出了名的,是她排了好久、好久才买到的呢!

  手里头按着油纸包,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呼!好紧张啊!卓爷会不会觉得我太寒酸了呀?”

  她在府衙门口拚命地深呼昅,好一会儿才上前去。

  乍见荃盼盼的⾝影,卓允桢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荃姑娘。”这几⽇,她娇美的容颜,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呵呵,我今儿个是专程来道谢的。喏,送你!”

  “谢谢。呃…你有空吗?这附近有条溪,不如咱们一块去那儿走走吧!顺便祭祭五脏庙。”他指了指手中的烧鹅。

  有空,当然有空!“好。”她的肚子着实感到有些饿哩!

  于是,荃盼盼在卓允桢的带引下,来到了渥沪溪流边。

  “卓大哥,你说你来自京城,京城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啊?”荃盼盼躺在溪边的一颗巨石上,好奇地问着坐在一旁的卓允桢。同雷鹰一般,他也不喜人家称呼他什么爷的。

  “除了那儿住了个皇帝之外,大致上说来,和这儿差不了多少。”在京城生活了二十三年,卓允桢不认为那儿有什么特别。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京城一定很与众不同呢!”

  “若有机会,我带你去京城玩吧?”她愿意吗?他心里充満了期待。

  “好哇、好哇!我一直好想四处走走、看看喔!”和风缓缓吹过,带来些许凉意,可荃盼盼的心暖烘烘的,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卓大哥,京城里没坏人了吗?为什么你千里迢迢地跑来这儿?”

  卓允桢轻笑,她娇憨的表情让他觉得有趣。“我要抓的人,逃到扬州来了。”

  数月前,京城出现了一对鸳鸯大盗,不仅強取豪夺,并且手段凶残,向来不留活口,为了将他们缉捕归案,他循线追查了很久。

  只是,算一算,他不务正业也有半个多月了,因为心里头老惦记着盼盼。

  “怎么,扬州城的官差抓不到他们吗?”

  “互相配合啰!”他谦逊地说着。

  荃盼盼不知道的是,此刻陪着她吃鹅般的卓允桢,竟是江湖恶人闻之丧胆的“千手神捕”

  “嗯,你武功这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回想起他当初救她时的英姿,荃盼盼眼里流露崇拜的光采。

  悄悄地注视着荃盼盼不自觉显露出的娇态,卓允桢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温馨之感。

  “谈谈盼盼你吧!”

  “我?不就混⽇子嘛。等存够了一笔钱,我就要离开无痕山庄,四处游历。第一站就去京城!”

  闻言,他别具深意的望着一脸⽩净的盼盼,不知该如何诉说情衷。

  “怎么了?我脸上哪儿不⼲净了?”荃盼盼好奇地摸摸脸。

  “没…”他没有移开视线,情真意切全写在眼瞳里。

  卓允桢愣愣起⾝,无意识地顺从內心的想法,朝她缓缓地靠近。

  “喔。”荃盼盼因为他含情脉脉的眼神而有点儿心慌。而且,他靠她靠得好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

  天啊!他们现在就好比从前望见爷和丁姑娘情意绵绵的画面一样吧?但怎么办?她一点儿也不期待耶!她可是拿卓允桢当哥哥一般看待,哪有哥哥会亲妹妹的?

  “啊!”荃盼盼看着手上的烧鹅腿,以及卓允桢前的那片污渍。一时之间真不知该懊恼还是该松口气。她呑呑口⽔,霎时,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早已消失无踪。

  “对不起,把你的⾐服弄脏了。”丢掉手上的腿骨,她胡的拍拨卓允桢⾝上糊成一团的⾁。

  卓允桢想狂笑,可是他不敢,怕盼盼窘得跳⼊⽔里降温。看着⾐衫上的污渍越来越大片,他握住她的手说道:“不碍事的,别忙了。”

  “唉,你想笑就笑吧,憋久了伤⾝。”看他脸得通红,想他知道,自己糗到家了。

  握着她的手没放,卓允桢举起另一只手,安慰地摸摸她的头。

  “和你一起很愉快。”他轻笑。“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嗯。”风清,云淡;林间小道上,两人的⾝影让光拉得修长,他们天南海北的聊着,晴空下,朗朗的笑声不绝于耳。

  “无痕山庄到了,你进去吧!”他有些意犹未尽,有些不舍。

  “我要看着你走了再进去。”荃盼盼也是,和他说话,有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等你进去我再走。”

  “不要,你走我才进去!”嘻,这样送来送去的感觉好有趣!她一时玩心大起。

  “你先进去啦!”

  两人就在无痕山庄大门外嬉闹了一阵,磨蹭了约有一刻钟之久。

  “不然,你现在走,我现在进去,好不好?”呼,这样总该公平了吧!

  卓允桢浅浅一笑,轻轻地点头。“依你。”

  心満意⾜地关上了门,荃盼盼背着无比雀跃的好心情踱回房里。

  罢和爷办完事回庄的雷鹰此刻冷汗直冒,他和爷站在山庄外绵长的石墙转角处很久了,久到他就要承受不住爷⾝上弥漫着的那股狂飙的怒气。

  任子焰瞇着眼,心中翻滚的酸味令他咬牙,她竟敢用那种眼神看着别的男人!他无法忍受地闭上眼睛,拧起眉宇。

  那个男人是谁?什么时候发生的?

  “爷。”雷鹰忧心地唤着,爷望着盼盼的眼,有着満満的挫折,他不曾见爷这样过。

  现在盼盼和那男人都分开了,可他不知道爷还要杵在这儿多久?

  “进去吧!所有的事全都挡着,我想静一静。”是啊,他是该好好想一想。

  任子焰努力平复动的情绪,他为自己心中窜起的熊熊怒火感到可笑,为自己再次失控感到可悲。

  “是。”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任子焰旋风似地疾步走着,独留雷鹰在后头拦住等着他下达指示的商家及管事。

  回到屋里,任子焰缓缓靠向椅背,他着眉心,修长的手指掠过自己的耳际。

  不愿细究方才所见的情景带给自己的狂反应,他只需要封住自己蠢动的心。

  他差点儿忘记,‮狂疯‬的占有很伤人。那令⽗亲发了狂、失了心!让⺟亲对他不闻不问,那是多么令人痛恨的过往呵!他不许自己沉沦!

  屋外,雷鹰与李士先面⾊凝重的来回踱步。他们担心无痕山庄就要掀起一阵狂风暴雨了。

  “怎么办?也不知道盼盼什么时候认识了男人?”雷鹰耝声耝气地发着牢騒,他睨着李士先,怪他没把人看好。

  “喂,别这样看我!女大十八变,盼盼不是娃儿啦!她要喜上人家,咱们怎么管?”

  “那、那也该是先喜上爷啊!怎么会…”

  “去问问她吧!”李士先建议着。

  “才不要。要问你去问,我才不淌这浑⽔。”万一越弄越糟,岂不完蛋!

  “她尊敬你。”

  “才怪,盼盼老早就骑在我头顶上了。”

  “算了、算了,我找人探口风去。”李士先转头就走,却又让雷鹰给耝鲁地拉了回来。

  “你要去探谁?”

  “翠儿。”

  “那…我去探好了。”

  “你!”李士先狠狠地撞了雷鹰一下手臂,破口大骂道:“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肖想』打情骂俏?”

  “拜托,我问她的效果比你问她来的好吧?”

  “啧!去吧!”他挥挥手,雷鹰说的倒也没错,翠儿对他存有好感。

  “李叔。”任子焰打‮房开‬门,唤着院子里的李士先。“差人去接丁姑娘回庄里。”

  李士先与雷鹰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多问,只得应道:“是。”

  望着关上的房门,李士先挫败地开口。“翠儿那里,你甭去了。”

  “我想也是。”

  “熊哥,李总管!你们在聊些什么啊?”荃盼盼立在他们⾝后,好奇地问。她远远的就瞧见他们二人拉拉扯扯、叽叽喳喳的说了老半天。

  “你、你来这儿⼲么?”真要被她吓掉半条命了!

  “喏,你们看。”她骄傲地展示自己亲手刻的⽟兔。“老爷要我刻好时告诉他。”

  “爷送你的?”李士先问。

  “嗯!”荃盼盼点头。“漂亮吧?我自己刻的。”

  “漂亮、漂亮。”原来…雷鹰将李士先拉至一旁小声的嘀咕道:“上回我跟你说过,爷在市集里神秘兮兮买下的东西,八成就是这块⽟!”

  他们在说什么啊?荃盼盼纳闷着。不管了,先给爷看⽟!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的同时,盼盼连门都没敲,就这么闯进屋里,骇得两个大男人张大了眼,目瞪口呆。完了!怎么办?

  “溜吧!”两人有志一同地拔腿就跑,一切任天由命吧!

  “老爷。”进了房门,荃盼盼开心地走近坐在沿的任子焰。

  看到她,任子焰心中的怒火忍不住又窜了上来。

  他沉下脸,⾝体紧绷。“什么事?”

  心情极好的荃盼盼,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怒气,她将⽟兔递到任子焰眼前。“我刻好了。”

  任子焰无言地接过⽟兔,心中百味杂陈。強庒住不悦情绪的他,面无表情。

  “还有这个,送你。”搬了张椅子坐在任子焰面前,荃盼盼从怀里取出一只檀木刻的人偶。雕工虽不精致,但仍旧可以清晰的看出少女怀里躺的是一只兔子。“这也是我刻的,看得出来吗?”她指了指少女和怀里的小动物。“那是我和我的『小⽩』。”

  他来不及武装自己,一堆想埋蔵⼊心底的疑问,顿时全挤上口,很是难受。

  “你很闲嘛!”任子焰嘲讽地闷哼,大掌却无意识的把玩着木偶。

  “哪有!我可都是牺牲睡眠时间刻的!”

  “今天没⼲活?去哪儿玩了?”他的语气发酸!

  咦?口气好像不太好,她没偷懒啊!“今天不用上工,去溪边玩。”

  “一个人?”

  “和朋友…”拜托,别再问了。荃盼盼发现自己竟越回答越感到心虚。

  “什么样的朋友?什么样的情?”任子焰气得起⾝,低头问。

  “就、就普通朋友嘛!情…还好…”头越垂越低,怎么她心里头有着一丝丝莫名的愧疚?

  真奇怪,她为何得解释啊?

  任子焰无力地撑着额头,可笑,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活像个抓奷的妒夫。

  “还好?还好到让他送你回来,还好到让他碰你的手!还好?”

  原来他看见了啊!可是,他⼲么气成这样,他自己还不是曾握过她的手,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吻过她的呢!

  他该不会是…老天!想起那个吻,她的心跳声简直震得她要耳鸣了。

  荃盼盼惊讶地抚着嘴,开始怀疑当初那个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的吻,是不是具有什么特殊的涵义。

  沉重地叹了口气,任子焰恼极了,他恼自己毫无立场却咄咄人的行径,该死的心口不一!“没有话说了?”

  “没…”荃盼盼站直了⾝子不敢动,她还在想着那个吻,甚至想得头有些发疼。或者,直接问他比较快吧?喔,不,她没勇气问。

  “你很不満?”他冷讽,气她一副委屈的模样。

  “没有,我哪敢?”两只手拚命摇晃着否认,虽然老爷的问话很不合理,可她还得过⽇子哪!

  “别再让我看见你对别的男人那样了,好吗?”要不然该怎么解释?能告诉她,自己其实在吃醋吗?

  “好。那我下去喽!”

  见任子焰点头,她急急忙忙想退出屋外。可心里有个结,憋着会恨痛苦耶!

  “呃…爷是不是喜上我啦?”

  “胡扯!”他心鼓动得厉害。

  “喔。”呼!就说嘛,⾼⾼在上的他,怎么可能喜上她这个小土⾖?

  荃盼盼马上像火烧庇股似地跑掉。唉!真丢脸,八成真是自己的行为太随便了,碍他的眼。

  任子焰望着木偶,浅浅的笑出声来,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他终于平心静气了下来。

  爱一个人,是会受伤害的。

  他告诉自己,别再失去了理智,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或许,他该让自己忙一点,忙到没时间去在乎她。

  或许,他该让丁凝心留在庄里久一点,然后他就会发现,自己对盼盼的情,只是晕花一现。

  若是无法抑止恋她的心,那么他该让盼盼离开无痕山庄,好彻底让自己死心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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