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尚礼、重诈
善师者不阵,善阵者不战。此言伐谋制变先声后实,军志素定夺敌人之心,不待旗垒之相摩、兵矢之相接,而胜负之势决于前矣。
天亮了,辽人南京西面的守城辽将等到视线及远的时候一下子被惊呆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人竟然移兵到了这南京城下,不过好像人数并不多,大约只有三千余众,还都是骑兵,看样子不会轻易攻城。但这样一来,南京城跟卢沟河畔的联络便被掐断了。
这守城辽将还算是有点头脑,庇滚尿流的从城墙上下来往城署跑,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报给城署,而辽萧太后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消息。太师耶律大石和北院枢密使萧⼲此刻便都在城外卢沟河,一时间朝堂內人心惶惶,这些临时组织起来的大辽臣子们,都没了主张。
当然,毕竟还是有彪悍的辽将请军出战,比如南京留守耶律雄。这耶律雄生暴,多有汉家女子被辱凌之后丧命其手,但这耶律雄对大辽也真忠心,带兵也真有一手,武技更是大辽军中的翘楚。儿孤寡⺟亡国之臣还能有什么主意?自然同意。
三千骑兵对上三千骑兵,大宋对大辽,辽人耶律雄心里颇有胜算。耶律雄上次也曾跟随耶律大石一同阻宋,自然对宋人此刻的军力实力了如指掌。在耶律雄看来。宋人也许不乏惯会用计地老将,也不乏惯会打仗的先锋,但监军的肘掣和骑兵的羸弱,可说是宋人永远的弥补不了的硬伤软肋,他耶律雄作为大辽男儿,自然应当在这危急关头破宋军于城下,名垂辽史。
林冲绰带马在大宋军组成的方阵前。前方一千步外就是辽人的南京留守耶律雄,刘唐正扯着嗓门劝降:“兀那辽将,大宋朝骁骑营林指挥使在此,速速来降。好保得汝等项上大好头颅,他妈的。老子是说,你快些个投降…”前半句说辞便是大宋戍边西军常用的台词,早有人说给刘唐听,可刘唐实在受不了这种半文半⽩。喊到最后,终于暴露了本。知刘唐脾气地骁骑营军士停了轰然大笑,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出战。
那边辽人便也派了个嗓门奇大的夯货喊话:“你们宋人被我契丹勇士打得丢盔弃甲,手下败将焉敢言勇。我南京城此刻还有五千军马,你们宋人惯会以多败少,还敢以这区区三千多人来战…”
双方极其没有意义地叫嚷了一大通废话,无非就是想从言语中瓦解对方的斗志。可大辽西京居庸关外金兵挥眈眈,辽人便就剩下这么一个相对比较安稳的陪都了,不能再丢,何况辽人面对势如破竹的金人不行,但面对宋人却有先天地心理优势,宋人即便叫骂花样百出,却丝毫不能撼动辽人死战的决心。
再看宋人,原本确实不堪。但这队骁骑营军士却不一样。从上到下,自踹了萧⼲那大营之后,便皆对林冲拜伏。梁山大营上下来的军士早就有此信念,不过更坚定了,而莫敢当部却是真正的心悦诚服。作为一名普通的兵卒,还有什么,比跟着一个带着自己不断走向胜利的将军更叫人死心塌地呢?所以大宋军面对辽人,更是不屑其言,这辽人莫非忘了,前些⽇子的两千精锐是怎么死在了俺们手底下?
口⽔仗过后,两边各自三千军马的阵容,还都是利于变化成不同阵形地正阵,皆都默不作声。辽将耶律雄原本以为宋人突然揷⼊南京腹地,还是骑兵,必定会心浮气躁的寻着战机,企图一击即走。毕竟,这队宋人轻骑背后可是有我大辽最不世出的将军耶律大石的两万精锐。所以耶律雄很是好整以暇的骑在马上,只等宋人不耐烦,不管是撤是攻,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总能取胜。
可林冲比这耶律雄更有耐心。大宋军此刻横揷此地,就好像一个馅饼一样被夹在耶律大石的大军和辽人的南京中间,在兵法上,实在是糟糕透顶的騒主意。随便两边互相声援一夹击,这队轻骑必败无疑。但林冲却以为自己这样糟糕透顶地方法定能收到奇效,一座山般矗在那里,比耶律雄还能沉得住气。而林冲的气势,更影响了整个骁骑营的气势。
两拨人马就好像穿戴整齐互相参观一样,互相瞪着盯了对方好久,可林冲和耶律雄铁了心的要后发制人,将领们不说什么,时间久了小兵兵们可熬不住。辽人以骑兵为主,鼎时期运动战出神⼊化,本不适宜这样两军对垒,往往跟人数多的宋人开战,都是出奇兵获胜。无奈这对宋人也都是骑兵,而南京城內此刻便只剩下三千余人在镇守,实在菗不出再多的兵力包抄迂回了,时间一长,辽人受不了了。
大宋军大多数人都是从梁山大营出来的,还在山上的时候林冲为了锻炼这些人的意志力,把站桩当成了拉屎撒尿,时不时的都要拿出来腾折这么一下子,而其他的军士们,也都是步军中的精锐,半路出家才成的骑兵,控马娴后,自然对保持稳定的军阵有心得,注定了辽人在先天上要输一筹。
终于,辽人动了。辽人是不得不动,耶律雄的耐被漫长的半个时辰消磨殆尽,而林冲好像颇为享受这午后的惬意时光。眼看着辽人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斗志很快便要消散了,耶律雄钢牙紧咬,从阵內策马出来“那穿紫金甲的宋人,可敢斗将?”
耶律雄⾝边应声窜出来一个満脸横⾁地家伙,一看就是悍不畏死的所谓契丹勇士,竟然只穿了一⾝⾰⾐,敞着膛,露出被⽑茸茸的⽑覆盖了大半的狼头纹⾝,手里掂着一黑黝黝的混铁,大刺刺的上来叫阵。
嗯?林冲一时半会没明⽩过来,询问的眼⾊瞧旁边的莫敢当,莫敢当以为林冲选自己出战,手中丈八蛇矛一“大人,末将愿往,十合內拿不下那厮,提头来见!”说罢一带马缰,那舿下的西夏战马泼刺刺的冲了出去。
原来是斗将!林冲终于明⽩。斗将,通俗说来也就是大将之间的单挑,敌我俩人骑着马拿着武器去打架,多表现为个人英雄主义,实战效果不大,也难怪林冲记不起来,这便是我泱泱大国早玩剩下的玩意儿。
整个斗将过程就像说书人嘴里说的那样,两军战,先在一广阔地界排开阵势,双方无谓的齐发箭矢,也就是住阵脚,然后两员大将各自提着兵器上前厮打,打赢对手之后双方军队一拥而上群殴,比人多,比士气,比勇猛,比装备的精良程度。当然,说书人的口中,往往一方大将死于马下之后,不管对方还有多少人马,此方必败无疑,借口是气势第一。
其实,这玩意早就不在场战上出现了。早在先秦时期,那时候倒是还有这种作战法则,有所谓“堂堂之阵”《左传》、《舂秋》中多有记载。但自从舂秋中期开始,斗将已经逐渐式微,只存在于少数的局部场战。一句“兵者,诡道也”而使得战争更加多样化和不可测,就连大规模的集团作战也要讲究虚则实之。等到《孙子兵法》、《六韬》铺天盖地而来,战争中,曾经艺术的“尚礼”转向目的明确的“重诈”从而使得这斗将一说,林冲几乎都忘记了。
现下看来,这辽人果然摆脫不了野蛮习气,可莫敢当⾝上有伤,虽将养了多天,但追击萧⼲一役又有复发,怎能叫他去应战。想要喝止,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千步,转眼即到。
辽人虽凶悍,但莫敢当从来都不怕打仗,他是个天生的武将材料。一只手控马缰,另一只手丈八蛇矛轻松绰着,两眼瞪得溜圆去寻战机。
随着马速越来越快,冲得近了,莫敢当才看清那辽将的模样,同时心里也有了计较。
这辽将想必也是辽军中的骁勇人物,颌下的黑髯虬结,脸上横⾁比莫敢当只多不少,看这辽将在马背上的⾼度,也比莫敢当只⾼不低。这辽将手里黑黝黝的混铁乃是冲锋陷阵的利器,凭借的便是強横的膂力取胜,⾁⾝凡胎被这铁沾住,非死即伤。宋人步军锁子连环甲的防御力,在这种混铁大面前起不了什么作用。
莫敢当看得分明,这辽将跟自己一样,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虽丈八蛇矛比不得混铁的威力,但莫敢当这人却是遇強则強,永不服输的格。
两骑错,铁器击撞的沉重声传出,混铁占了兵器上的优势,辽人以为敌将必死无疑,爆发出震天介的叫好声,可等两匹马跑得缓了,辽人无不瞪大眼珠子。
莫敢当的丈八蛇矛较轻,在这辽将的混铁夹杂着呼呼风声拦击出的时候,丈八蛇矛的快速上去架挡,可这辽将的臂力也忒恐怖了点,硬生生把点钢蛇矛的矛刃击成镰刀状,又夹杂着余威扫向莫敢当的畔。莫敢当忍着前臂的⿇木不仁,后手把矛⾝往怀里猛一拽,矛杆堪堪的抵住了混铁,在辽将拖错⾝准备再战的时候,莫敢当迅捷的把弯了刃的蛇矛打横,锋利地蛇状矛刃从这辽将的畔狠狠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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