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汪伯彦
朱梦说虽然在地方历练多年,早就老成精了,可格里却也带些读书人指点江山的笑谈风云的癖好。。北宋之时,朝廷取士还未像后世那样用八股文把读书人的脑筋洗成⽩痴。因此,书生们对政治也有一种异常的敏感,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李纲复相的本质。
如果说,刚开始时杨华仅仅是出于礼貌,对这个看起来已经不年轻的酸丁很客气的话,现在他就不得不佩服了。
因为从场面上来说李纲对杨华有知遇之恩,又是他的老上司,杨华自然不便评论。实际上,从封丘门慕天坡夜战兀术,接应姚家军平安撤退后,他就被深深地烙上了以李纲为旗手的主战派的烙印。
大概是觉得自己出言无状,朱梦说也很自觉地闭上了嘴。
汪伯彦的衙门位于相州城北,相州是河南的门户,后世名字叫安。在北宋时归河北西路管辖。境內有三县一府,相州城北面是临漳县;南面是汤,也就是岳飞的老家;西面是位于太行山区的林虑县。
因为相州位于金人东路军南下汴梁的大路上,前一段时间除相州城凭借坚固城得以保全外,其他三县都被金兵付之一炬。金兵在烧杀虏掠的同时也将相州的府政机构摧毁殆尽。
如此一来,员官们逃的逃死的死,到现在只剩汪伯彦一个人呆在相州城中,做了实际的当家人。
来的时候,杨华听人说,这个汪知府年纪很大,在官场里混迹了一辈子,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是一个滚刀⾁式的难人物。这家伙也许在历史上算不得太有名,至少就杨华脑子里的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中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可只要一提起他生学秦桧的名字,几乎所有的国中人都要叫出声来。
有徒如此,他这个师傅自然也不是要相与的人。
一想到这里,杨华不噤有些烦恼。
他穿越到北宋来已经三年多时间了,之所以一直混得不好,除自己际能力不強外,还与武人地位低下有关。任你在场战上立下多大功劳,见了文官你也得规规矩矩。北宋重文轻武,在所有人的心目中,武人都是一群潜在的坏份子。
有一个故事很有代表,说的是狄青的一个部下很有才华。狄青当时已贵为枢秘使,地位不可谓不⾼。他很欣赏这个部下,待之甚厚。可没想到,那个部下的⺟亲却指着自己的儿子大骂,说跟狄青这样的武人有什么前途,要结就要结读书人。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
且不说武神狄青,扬花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指挥使。哪怕是一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在世人心目中也比杨华这个五品的武官⾼级许多。更别说汪伯彦这样的大名士大官僚了。
到知府衙门之后,朱梦说说了声稍待,自进去通报。
可等了半天,却也不见人出来接引。
李鹞子等人皆面有怒⾊,倒是杨华背负着双手站在⽇头下不急不噪地看着前方青乎乎的知府衙门。
赵宋重文轻武之后,文官体系⽇臻完善,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一支掌握帝国权政的庞然大物。即便是至⾼无上的皇权,有的时候也不得不在这具永远不紧不慢向前运转的机器前低头。何况杨华这么一个小小的武官。
无可否认,要想在这个世界出头,除了去参加科举,就只有彻底打破这个体制,另起炉灶。科举对杨华来说没有可能,眼看北宋国破在即。至于打破体制,就意味着无数难以想象的阻力,这不是他所能想象的。
矗立良久,杨华突然一笑,心道,我想这些做什么。就目前而言,还是先训练出一支強大的军队来得正经,有兵在手,比什么都实在。
“他的,这么大架子,什么人呀!”李鹞子在不住小声地咒骂着。
倒是一直冲动卤莽的梁红⽟知道其中的厉害,沉着脸没有说话。
良久,知府衙门中门大开,一群小吏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一个⽩发老者出来。朱梦说上前介绍说:“杨指挥使,这位就是我们的汪大人。”
杨华忙拜道:“末将杨华见过汪大人。”
汪伯彦年纪大约在六十来岁,长相很是平凡,加上一头⽩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再配上他一双呆滞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好无特点。
见杨华拜下,汪伯彦微微一笑,忙伏住杨华,呵呵一笑:“早就听说过杨指挥使的大名,今⽇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我这两天⾝子不适,正在卧修养,未能远,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杨华说不敢,汪伯彦一双手又又冷,握在手中很不舒服。不知怎么的,杨华心中有些惊惧,能够培养出秦桧这样的生学,这个老家伙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汪伯彦着一口汴梁官话,语调听起来怪怪的:“这里风大,我的⾝子骨遭不住,还是里面说话吧。这相州被北奴抄掠多⽇,地方糜烂,我早就盼望朝蜕一员虎将过来镇守。”
“虎将谈不上,杨华食君之禄,自然要杀敌报国。”
说话中二人来到衙门后面的花厅。
说了些闲话,杨华一招手,让古松将一个包裹送过来“这是末将军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呵呵,杨指挥多礼了。”汪伯彦看不看那份礼物,只道:“对了,我在城南还有一处宅子,地方虽然破旧,可胜在宽敞。可给你们龙卫军做行营使。还望杨指不要嫌弃。龙卫军来我相州就粮,⽇常短缺什么说一声。”
“如此就多谢大人了。”杨华又道了一声谢,开始说正事:“大人,末将领了圣旨,要在相州来招募合格士卒。来之前,御使张所大人对末将说河北颇多乡勇,燕赵多慷慨勇健之士,可从中挑选精锐。此事还请大人从中协助。”宋朝自开国以来虽然崇文抑武,但是民间尚武风气相当盛行,当时各州县现都有自发的兵民社团,比如“弓箭社”、“刀弩手”之类。此外还有保甲武装,即基层有组织的兵民。
这些兵民平时亦兵亦弄,素质也⾼,如果能招进军中,也省得花时间去训练。
“哦,不知将军要招募多少健儿?”汪伯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露出一丝微笑。
杨华想了想,说:“我拟将龙卫军补齐到一千五百之数,至于辅助兵卒、民夫,大概需要五千。”
话音刚落,杨华就看见汪伯彦的脸上的微笑不见了,眼⽪也耷拉下去。而站在他⾝后的朱梦说也将脸别到一边。
对这种情形杨华早有预料,他一张口就要汪伯彦从各县菗调将近七千人马。且不说这七千人马都是汪大人直接导领的武装力量,从人家手头抢人,行为实在有些恶劣。就这七千人马的吃喝用度,每月都是一笔大巨的开支。
正常情况,供应一支上万人的军队每月得花五万贯军费。这还不算是平时训练的消耗,说来也怪,北宋军队的训练讲究一个真实弹。按照军法,每次训练军械都有一定的战损比。也就是说,一支军队,每次训练之后,需要有一定数量器械损失,如何损失没达到一定数量,就有怠堡嫌疑,是要被打庇股的。
于是,士兵们训练的时候甚至人为地把兵器和铠甲弄坏。
这无形之中又增加了一大笔开支。
因此,一支上万人的队伍,每月计算下来,军费开支竟然达到惊人的十万贯之巨。
这还是和平时期,一遇到打仗,这个数字还要翻上几翻。
一想到相州要承担龙卫军的所有开支,汪知府心中就有一股琊火往上涌。就他而言,只怕他巴不得杨华手头永远只有五十人马。供应五十个人吃饭,自然要比供应七千人节约许多。
避他呢,先开出价码,然后大家慢慢谈吧。
汪伯彦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淡淡地说:“也不是不可以,可眼见着舂耕在即,田间正缺人手。你也知道,北奴⼊寇以后,百姓大量逃亡,若现在菗调大量壮丁,影响了农桑,到秋收,只怕会有饥荒。”
“那么,什么时候招募为好呢?”
“等秋收后再说吧。”
“秋收…”杨华也只有苦笑了。按照历史记载,到时候金人会再一次南下,那时候再招募士兵,⻩花菜都凉了。
因此这是第一次见汪知府,对这个人的脾气禀也不太了解。杨华知道今天这事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同他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告辞了。
“这东西不错。”朱梦说打开杨华送过来的锦盒,把玩着里面那只碧绿的⽟壁。
“可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不清楚,只觉得好,看模样是东周的吧?还请教。”
汪伯彦走到朱梦说面前,指着⽟壁上的纹路说;“这叫⾕纹壁,看形制应该是西汉的。赵明诚那里有几件,前些年我在东京时见过。价值起码在一百贯以上。”
“赵明诚,可是李易安的丈夫。”朱梦说吃惊地问。
“对。是李清照的丈夫,世人都知有李清照,可又有谁知道赵明诚是一个金石大家呢?”汪伯彦讽刺地一笑,突然问:“你对杨华怎么看?”
“这家伙很有钱。”朱梦说把玩着⽟壁,随口道:“看得出来,他很爱财。”
“武将都爱财,这很正常。还有呢?”
“依我看,他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哦,怎么说?”
朱梦说冷冷道:“他一路上只是吃喝玩乐,也不向我打听大人你的品喜怒,见了面就送礼,还直接提出要招募士兵的要求。未免太直接了点吧?”
“呵呵,他真拿当我是贪官了。”汪伯彦心中更是不屑“也好,像这种武夫正合我用。等下你去他府上一趟,给他们带写⽇常物什去,再把那事说了。”
“大人真要用他?”朱梦说问。“是不是仓促了点。”
“我也是没办法呀,官家一天到晚要钱,不想个法子不成啊!难道你还指望相州的赋税?”